《拯救炮灰师门从我做起》 第1章 男妈妈的黑暗料理 雾山,云隐宗。 祝筝嘴里叼了根草,悠闲自得的躺在两棵树之间的吊床上,一条腿弯着踩在吊床上,另一条腿耷拉在地,慢慢晃着。 雾山常年云雾缭绕,只有晌午才能看得见太阳。此时阳光透过青翠树叶斑斑点点的落在祝筝身上,她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精致漂亮,脸上五官柔和标致,鼻梁高挺,嘴巴红润饱满,微圆的杏眼此时闭着,阳光落在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簇浅浅的阴影。 祝筝身穿翠绿色衣裙,上面没有太多装饰,唯有挽起的乌黑长发上别着两个银色蝴蝶发卡,在微风下轻轻颤着。 “阿筝,吃饭了。” 大师兄又开始研究新菜色了,祝筝翻了个身不予理会。 突然远方闪过亮点,在空中拉着长长的光线,很快来到祝筝身前。 来人正是云隐宗二弟子,祝筝的二师姐,柳珚。 柳珚一身暗红色劲装,御剑而来。头发扎成高高马尾,在脑后微微荡着。 她的面容不似平常女子温婉,反而带着一股英气,是少见的女生男相,微微上挑的眼尾更显凌厉,眸光流转间不自觉就带着一股杀气。 她走到吊床前,看也不看就捞起祝筝的腰,像拎猫崽似的提溜起来。 柳珚比祝筝要高上那么一些,祝筝上半身和下半身都下垂着,没骨头似的挂在柳珚手臂间,也不反抗。 “师姐……我不想做师兄研究厨艺的小白鼠。”祝筝声音轻微,很怕大师兄听见。 “小白鼠是什么?”柳珚看着四周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什么,师姐,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柳珚将祝筝放下,一起并肩往回走。 整个雾山都是云隐宗的地盘,她们的住处在半山腰,没走一会就到了。 只见在一片开阔地界上有一处雅致的竹屋,呈四周包围式。推开小门,中间是四四方方的院子,正对门的是一间开阔厅堂,左右各有三间房间,是他们云隐宗五个弟子的房间和一间小厨房。 祝筝和柳珚推门进去。 云隐宗大弟子宋轻白正在院落中摆碗筷,听见声音转头望去。看见祝筝和柳珚,便微微笑起来。 宋轻白一袭白衣,长相极其俊美,眉目疏朗,英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扬起,一双凤眼笑起来如弯月,像是天地间最轻描淡雅的一幅画。 这一画面当真称得上赏心悦目,如果忽略他面前乌黑八糟的东西的话。 这时云隐宗的三弟子贺兰昭和四弟子贺兰明也从山顶上练功下来。 贺兰昭身穿黑色衣服,眉眼如墨笔勾勒般深刻,身姿矫健,神采飞扬,嘴角勾起的时候像是天上耀眼太阳。 不过脸上的笑容在看见院中景象后顿时凝固:“不是吧大师兄,不是说好今天要去吃山脚下那家小茶楼的招牌菜的吗?怎么又变成你做了啊?!” 贺兰昭不解,贺兰昭震惊,贺兰昭大为破防。 就在贺兰昭碎掉的时候,身后的贺兰明不耐烦起来,一把推开他。与贺兰昭一模一样的脸露出来,二人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对而立就像是照镜子。 不过不同的是二人脸上的神情。 贺兰昭眉目飞扬,五官生动得好似要飞起来。贺兰明反而时常压着眉眼,视线往往向下,五官更是像是焊在脸上不动分毫。 故而就算两人长得一样,也能很快就分辨出来。 五人围着院中的圆桌依次坐下。 宋轻白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的菜轻轻放在主位空着的碗里,然后道:“人到齐了,咱们开始吃吧,试试今天的菜好不好吃?” 剩余四人面色各异,谁敢说不好吃啊,自从宋轻白开始尝试做饭,他们年少无知时说过一嘴不好吃,当晚便看见大师兄在厨房绷着脸加班加点,废寝忘食反复尝试,那劲头比他修炼还要努力,自那以后便没人敢说一个难吃。 虽说都开始修仙了,理应有辟谷丹供修士食用,可宋轻白偏偏觉得那辟谷丹还不如灵植药草做出来的营养餐。 幸而宋轻白用的都是灵植,吃下去对身体只有益处,要不然他们不但要忍着菜的古怪口味,还要花钱去看病,幸好幸好。 祝筝心如死灰的看着眼前看不出原材料的饭菜,不知该如何下口。 忽而灵机一动开始祸水东引:“三师兄,练功这么久,累了吧,快多吃些。”接着便不停往贺兰昭碗里夹菜。 贺兰昭嘴角抽搐不甘示弱:“小师妹啊,咱们几个就数你长得不高,你可要多吃饭补补啊。”也同祝筝一样开始为对方疯狂夹菜。 这边两人还在互相伤害,那边三个已经开始淡定进食了。 祝筝看看那味觉仿佛死了的三人,再看看自己碗里冒尖的饭菜,顿觉人生灰暗。谁能想到啊,云隐宗大弟子,长得像画一样,修真界大名鼎鼎的翩翩玉公子,爱好居然是做黑暗料理。 祝筝扒拉着碗里的菜嘟囔:“男妈妈。” “阿筝,在说什么?快吃,等会还要收拾东西。” 看吧,男妈妈总能细心发现每一个人的不专心。 几人用好饭菜,便各自回房间收拾东西。 祝筝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东摸摸西碰碰,最后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 她本来是现代社会的一名社畜,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按部就班的长大、上学、工作,没有什么爱好,只在闲暇时通过看小说打发无聊时间,然后某天一睁眼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变成了三岁模样,记忆全失。当时她破破烂烂的趴在云隐宗的大门外,随后被云隐宗宗主谢清风抱了回去并收为小弟子抚养长大。 师父仁慈,师兄师姐爱护,她在云隐宗无忧无虑长大,直到去年,谢清风再也承受不住身上的暗伤,离他们而去,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这件事对祝筝的打击太大,她在脑子剧痛后想起了她的前世,并且发现她来到的这个世界是她前世在现代所看过的一本小说。 小说是她在看书软件榜单上随便找的,名字忘记了,而且小说情节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祝筝甚至都没找到书中真正的主角是谁,不知道这样的书怎么上的榜单,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把自己捡回来的云隐宗,正是小说几句话带过的炮灰聚集地。 小说里她的大师兄,被药王谷一个优秀弟子囚禁,炼为药人,最后死在回云隐宗的路上。 她二师姐,体质特殊,心头血可浇灌一种名为尤辛草的灵植,尤辛草开花后,其花瓣可直接助一名修士的修为增长一个大境界。这一特质被人觊觎控制,最后一卷草席死在了乱葬岗。 她三师兄和四师兄,是某个修仙世家的私生子,少时流浪在外,最后认祖归宗,却被当时的家主企图夺舍取而代之,最后一个死一个疯。 而与她同名同姓的云隐宗小师妹,身具佛骨,可补登云梯,怀璧其罪,被几大势力围困追杀,最后死在云隐宗。 祝筝当时看到云隐宗几人的悲惨遭遇时,莫名气愤难当,在小说评论里大肆辱骂作者不是人,其遣词造句是祝筝毕生骂人所学。 可能也正是如此,这老天才会送她来这个炮灰聚集地里当一个大冤种。 祝筝还记得这些剧情开始的时间正是宗门大比时,也就是今年。 她也试图直接向师兄师姐摊牌,她相信师兄师姐不会怀疑她的话,可每当她有这个念头,嗓子就像被掐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祝筝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脖颈,自从宗门大比的邀请函送到云隐宗时,她的脖子后面就多了一只无形的手。 手指细长刚好能绕她的脖子一圈,除了她能感觉到外,再无人发现这一奇怪现象。 她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场悲惨命运的轨迹,又或者,她能阻止得了吗? 在这场命运的洪流中,她这个小小的蜉蝣好像只能随波逐流。 “师妹,收拾好了吗?”门口传来柳珚的声音。 祝筝思绪被拉回,怔怔地看着二师姐,柳珚进来后去查看祝筝放在桌子上的储物手环。 “师姐,咱们可不可以不去啊?”祝筝看着柳珚道。 柳珚的手顿住,走过去坐到祝筝身边,轻声道:“阿筝,怎么了?你一直反对我们参加宗门大比,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祝筝静静地看着柳珚,她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将他们都留下来。 看见柳珚脸上越来越担忧的神情,那句“我们会死”在祝筝喉咙里翻滚,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勉强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为什么非要去参加宗门大比呢?咱们就一直留在云隐宗这样开心平淡的过下去不好吗?” 柳珚想了想,认真道:“当然很好,阿筝,这当然很好,只是我们得到消息,这次宗门大比的奖品中有咱们师叔们的佩剑,师父一直想要将师叔们的佩剑找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叔的佩剑流落在外,我们要拿回来。” “而且,”说到这,柳珚的目光望向窗外:“百年前泣血崖一战,咱们师叔前辈为了苍生尽皆战死,师父也因那一战毁了根基,以至于早早就离我们而去。而如今你看现在,不过百年时间,世人还有谁记得云隐宗?甚至还有流言说是云隐宗引来的大战。师父生前避世不出,我们又太过幼小,只能任由流言重伤宗门,可如今我们已长大成人,该将云隐宗立于人前,让世人看看如今的云隐宗。” 祝筝愣愣地看着柳珚,印象中柳珚很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柳珚脸上的神情和她的话不断在祝筝脑海回响。 祝筝知道泣血崖那一战,发生在她穿来之前,那是修真界最大的一场战斗。 新的副本已经开启 你好,祝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男妈妈的黑暗料理 第2章 救了个该死的人 泣血崖是魔界与修界的分界线,魔尊玄旻引领魔族弟子在泣血崖发起对修界弟子的决战,誓要踏平这整个修界。 云隐宗是离泣血崖最近的宗门,得到消息后,云隐宗所有长老与弟子迅速前去应战,当时玄旻的修为已达到了渡劫期巅峰,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不过修界也有很多渡劫期的修士,有与玄旻一战的实力。 而谁都没想到就在决战中,修界弟子以为快要战胜魔族的时候,天道突然对玄旻降下雷劫,玄旻竟突破渡劫期,飞升成神。 渡劫期修士对战已成神的魔尊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魔尊真的要踏平了这修界,云隐宗众长老当机立断自爆修为,虽然很多大宗们的长老依次自爆修为,但这也只是为大家争取一丝喘气时间。 天雷滚滚,忽明忽暗的光映在修界弟子绝望的脸上,当时所有人都认为真的要完蛋了。 就在众人想要放弃抵抗时,云隐宗最具天赋的七名弟子,使用禁术,突破身体极限,硬生生从大乘期冲到渡劫期,接着自请雷劫,飞升成神。 那是云隐宗最秘密也是绝对禁止的术法,没人知道这七名弟子是怎么学会的。 当时法术照亮了半边天,雷劫落下,这七名新飞升成神的修士结阵,将魔尊镇压。 毕竟这是凭以禁术飞升,与魔尊这种以天道降下来的正统飞升不可比,故而没能直接结束魔尊的性命,只能将魔尊镇压在泣血崖崖底。 那一战云隐宗的修士全部阵亡,最后只剩下那七名弟子中最小的小师弟,也就是祝筝的师父谢清风。 祝筝还记得小时候谢清风给她讲过那件往事,当时谢清风就坐在阳光下,将小小的祝筝抱在膝头,眯着眼望着竹林深处。 他说他们七人最后结成阵法,都是抱了死志的,他们都明白那个禁术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在禁术的反噬下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当时谢清风不觉得害怕,毕竟云隐宗的宗旨便是“凡遇天灾**,我辈必舍生忘死。”,云隐宗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违背宗旨。 可就在最后他闭着眼睛等待死亡时,却等来了六股温柔的灵力。 他的六个师兄用最后的灵力将年龄最小的他轻轻送了出去,并将禁术的反噬全都揽了过去,他那个时候非常震惊,拼了命想要回到阵法里,却被师兄们拦在阵法外。 谢清风还记得他最不着调经常欺负他的二师兄静静地看着他,最后轻轻笑了笑:“师弟,好好活下去。” 他们并未给谢清风留下太多遗言,每个师兄都温柔笑着看着他,然后对他说了再见。 就这样当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不管到哪永远都是人群焦点的云隐七杰只剩下一个满身伤病的谢清风独自退守在竹林深处。 祝筝当时还太小,对谢清风说的这件往事一知半解,而现在隔着时空,隔着生与死的距离,祝筝仿佛对上了当时谢清风的眼神,那里面装着的是遗憾,是怀念,是难过。 回过神,祝筝看着柳珚重重点了点头:“好,师姐,我们去把师叔们的剑拿回来。” 柳珚浅淡的笑了一下,白皙修长的手在祝筝头发上蝴蝶发饰上流连而过,蝴蝶的翅膀轻颤,好似要挣脱桎梏飞上天空。 五人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将院子的大门重新落锁,最后来到小院后方一个竹屋前,依次跪下,拜别师父的遗像。 宋轻白从储物手环中取出飞行法宝紫云舟,随之云隐宗五弟子一一上去。 祝筝立在船头,看着云隐宗在视线中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一个看不清的黑点。 她终于还是踏上了这仿佛不可更改的命运之旅。 她不知道等待前方的会是什么,她没有回头的机会。 * 紫云舟飞行了一天,在天将黑时到了药王谷,也是宗门大比的第一站。 宗门大比中,每个修真门派最多派出十名百岁以内的弟子,修为最高为金丹期。在药王谷设下的考验中,会筛选出前一千名,这前一千名修士所代表的宗门会进入第二轮比试,除此之外,全部淘汰。 药王谷给每个来比试的宗门都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小院之间间隔一定的距离,并且设了结界,有效避免了宗门之间的摩擦。 云隐宗五人跟着药王谷一位年轻修士来到属于他们的小院,因到得较晚,故而五人略微收拾后便各自歇下了。 很快来到第二天,此次比赛设在药王谷后山上新出现的一个小秘境里。 比试开始前,每个人都被发了一个小册子,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药草,按照珍贵程度被细致的分类排列。 每个参赛的宗门弟子需在密境中寻找册子上的药草,所得药草价值高者便进入第二轮比试。 此前已由药王谷长老提前查探,确保秘境里没有太大的危险。毕竟这是筛选,不能将修界各大门派中的优秀弟子全部折陨其中。 秘境开启,药王谷各大长老在开口处护法,修士一一进入。 祝筝他们也紧随其后,白光一闪,祝筝出现在一片开阔草地上,宋轻白四人消失不见。 之前云隐宗五人也曾进过小秘境,几人分开的情况也遇见过,故而祝筝并不慌乱,她的手轻轻转动手腕上的储物手环,这是之前柳珚送她的生辰礼。 随后祝筝手上出现一个棕色的小匣子,里面有一只小小长着翅膀的小虫,泛着蓝光,这种小虫名为寻影蝶,是宋轻白在外历练时无意中得到的。 寻影蝶中有一只母蝶,若将血液日以继夜喂给母蝶,母蝶吸收血液后会产下许多只子蝶,子蝶会根据血液来寻找其具有相同血液信息的母蝶。 云隐宗五人之前便将五人混合的血液喂养母蝶,如今母蝶在祝筝手里,其余四人各有一只子蝶,祝筝只需要在原地等候片刻,子蝶就会带着宋轻白等人找到她。 祝筝四处观望一会儿,纵身翻到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她身上虽具有佛骨,却一直未曾激发,这让她躲过了各方势力的垂涎,却也抑制了她的修炼。 故而祝筝的修为是五人中最低的,宋轻白四人都已为金丹期,而祝筝才为筑基巅峰,迟迟没能找到升为金丹期的契机。 让祝筝拿着寻影蝶中的母蝶是五人深思熟虑过的决定,让身为金丹期的四人来寻找筑基期的祝筝是最为稳妥的。 祝筝百无聊赖的等着师兄师姐,望着远方发呆,忽而发现东面出现一个极速移动的黑点。 定睛一看,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男性修士,不过这位修士的状况看着却不太好,白衣上有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快将衣服染成红色,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苍白,脸色灰暗,像是将死之兆。 年轻修士很快便来到祝筝所藏身的树下,似是终于体力不支,扶着树艰难喘息。 祝筝坐的高,又借着树叶遮挡,年轻修士并没发现在他头上还有其他人。 年轻修士掏出随身携带的丹药放入口中,盘坐在树下调息。 祝筝不想多事,便继续潜伏在树上,一时间,两人之间相安无事。 可很快,平静便被打破。 远处又来了四位修士,有男有女,衣着不凡,穿着统一的服装,想来是同一宗门的弟子。 “殷不凡,将噬血草交出来!”四人中唯一的女修士对着树下调养生息的年轻修士开口。 祝筝挑眉,别看噬血草这名字听着比较邪恶血腥,在小册子上却排名在前。 没想到这噬血草这么早就被找到。 殷不凡擦掉唇边血迹站起来,冷笑一声:“这噬血草是我先找到的,凭什么给你们?” 对面的其中一个男修士不耐烦开口:“叫你交出来便交出来,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快点,我们还可饶你一命。” “饶命?刚才你们对我可是下的死手,想要杀人夺宝便直说。”殷不凡缓缓抽出手中之剑。 修真界中杀人夺宝的事迹屡见不鲜,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高阶修士眼里,低阶修士便如同蝼蚁。 殷不凡与对面的四人都是金丹中期,可寡不敌众,殷不凡又被之前的偷袭重伤,这一局谁胜谁负似乎已明了。 可殷不凡站的笔直,不曾退后一步。 对面四人掏出武器,近身而上。 一股又一股的剑意被激发,溢出的灵力将四周席卷了个干净。 祝筝抿着唇看着这场以多打少的战局,手指微微蜷缩。 她虽来到这修真世界十八年,也知道这方世界的残酷,可师父和师兄师姐将她保护的密不透风,出去历练向来是师兄师姐冲在前,将祝筝掩在身后。 所以祝筝还未见过这样的残酷场面。 谁是谁非刚才几句就已分明,祝筝心脏不断紧缩。就在殷不凡的破绽被对面一人抓住,心口即将被剑刺个对穿的时候,祝筝轻轻叹了口气,手腕一翻,召出她的溶月琴。 琴身通体银白色,似有流光蜿蜒而过,琴弦纤细坚韧。这是谢清风生前请锻造大师给祝筝量身定做的武器,治疗为主,攻击为辅。 祝筝嘴唇轻启,默念心决,手指在琴弦上勾勒,一道灵气悄无声息加入战场。 只见刚才还处在生死一刻的殷不凡胸前升起不大不小的蓝色屏障,对面之人只觉得本该刺穿心脏的剑突兀停滞。 而殷不凡顿觉一股灵气进入体内,那灵气微凉,抚平了身上伤痛,刚才重伤快要支撑不住的身体竟奇迹般有了力量,当即架剑横扫出去。 对面几人未曾预料这一突发状况,被恢复大半的殷不凡的灵力震的后退。 四人看着突然现身的祝筝惊诧不已,殷不凡却不曾回头,一鼓作气抓住机会攻上前去。 祝筝还在源源不断往殷不凡体内输送治疗灵力,就在这生生死死间,殷不凡似有所悟,修为竟由金丹中期突破到金丹后期。 对面修士看看修为大涨的殷不凡,又看看他身后的祝筝,迅速判断形势,拿出法宝开始急速后退。 第3章 是谁要以身相许? 形势发生扭转,本该悄无声息死在此处的殷不凡因为祝筝活了下来。 想要杀人夺宝的几人逃跑的飞快,片刻就已不见踪影。 殷不凡调整呼吸,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方转身过来,看着身后的祝筝,郑重弯下腰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青云宗殷不凡,可否请教姑娘姓名?” “云隐宗祝筝,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祝筝收起琴。 不远处传来寻影子蝶的气息,想来是大师兄他们已找来,祝筝刚准备从树上下来,却见殷不凡突然红着脸道:“不知祝姑娘可有道侣?” 祝筝疑惑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礼貌回答:“并没有。” 殷不凡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刚准备说话,就听见树上更高处传来一声轻笑。 同样听见笑声的祝筝没有抬头,当即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下,殷不凡一把抓住祝筝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的身后。 祝筝抬头望去,见到一个年轻男人懒散地坐在树上,身穿黑色衣服,长相俊美。一只手肘撑在弯起来的腿上,修长手指托在脸侧,那双漂亮桃花眼漫不经心睨下来,脸上还残存着刚才的笑意。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男人眼里,浅色眼珠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 男人在树上,祝筝在树下。 风轻轻吹过祝筝脑后的发带,绿色发带随着微风轻盈飞舞。 他们在阳光下对视。 这时宋轻白几人跟着寻影蝶来到此处,柳珚刚叫了声“阿筝”便看见小师妹的手腕被一个陌生男人抓住,顿时大为光火,二话不说飞身向前,一脚踹开臭男人。 祝筝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殷不凡就换成了柳珚。 “师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两位是?”宋轻白来到祝筝身边,话虽是在问祝筝,但眼睛却看向对面。 殷不凡刚刚被柳珚突如其来的一脚踹飞,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的向前,拱手道:“在下青云宗殷不凡,刚才多亏祝姑娘相助,才得以保存性命。” 树上男人也跳下来,来到几人面前,双手抱在脑后,轻快道:“无门无派奚原。” 接着又道:“你们师妹好心救了这人,却被缠住想要以身相许呢。” 说到这,像是又忍不住,笑起来。 云隐宗四人的视线一同转向殷不凡,以身相许?谁以身相许?要以身相许谁? 宋轻白拔出剑,柳珚的剑对准殷不凡的脖颈,贺兰昭手中弓箭拉满弦,贺兰明右手握紧弯刀,左手暗器对准殷不凡的致命处。 殷不凡感受到对面几人毫不掩饰的杀意,欲哭无泪:“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啊,我只是问了祝姑娘有没有道侣而已。” 贺兰昭听到此话破口大骂:“道侣个屁,我们阿筝还是个崽,什么道侣,你竟在这污言秽语,看我不一箭射穿了你。” 宋轻白:“道侣?” 柳珚:“狗东西。” 贺兰明:“找死。” 祝筝睁大眼看着这短短片刻乱成一锅粥的局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眼见师兄师姐真的想要上前杀人,赶紧伸手拦下:“师兄师姐冷静,他只是问了我有没有道侣,没干什么啊。” 天哪,她刚救下的人,可不能又死了。 几人看看祝筝脸上迷茫不似作伪的神情,又看看殷不凡,最终还是放下手中武器。 局面稳定下来,祝筝看着师兄师姐高兴起来,从前她出门的机会不多,每次与师兄师姐一起外出历练,祝筝都开心极了,这次也不例外。 她拉着柳珚的手,快速摇晃起来:“师姐,咱们快走吧。这边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珍贵东西。” 柳珚看着小师妹脸上灿烂无比的笑容,嘴角也跟着勾起:“好。” 云隐宗众人向奚原礼貌道别,至于殷不凡,他们一个眼神都欠奉。 祝筝走出片刻,鬼使神差转过头,看向奚原,又看了看挂在奚原腰间的玉佩。 她认得那玉佩,小说中写过,魔族的三殿下身上一直佩戴一个精美的双鱼玉佩。刚才与奚原面对面时,近距离看了眼那玉佩,形状和书中描写一样。 书里并没写这位魔族三殿下的名字,属于他的剧情只有寥寥几句,书中写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就是魔尊玄旻和最好的朋友所背叛,一身修为被玄旻吸了个干净。 是个和他们云隐宗一样的炮灰。 不过这和祝筝没有关系,云隐宗几人的命运她都无力更改,更何况一个陌生人。 她收回视线,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也就没看见身后奚原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停留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挑眉。 * 云隐宗几人开始仔细寻找秘境里的珍贵药草,他们人数本就比其他宗门少了一半,想要赢得比试,进入下一轮,就更要抓紧时间。 虽然已找到一部分有价值的药草,可都是稀松平常的,还远远不够。 几人走到一处洞穴前,就在宋轻白跟着寻影蝶找祝筝时,路过这个洞穴,听见里面传来白炽猿的吼声。 白炽猿是一种力大无穷的异兽,有一定的智力,最喜欢藤花的味道,白炽猿的洞穴中往往会用藤花来装饰洞穴。藤花和噬血草排名还靠前,在前五之中,只要几人拿到藤花,这场比试便有了更大的把握。 当时宋轻白急着去找祝筝,听见白炽猿的吼声也没停留,只是记下了它的位置。 此刻几人来到这里,手中武器一一浮现。宋轻白的雪影剑,柳珚的赤凤剑,贺兰昭的流云弓,贺兰明的寒魄弯刀和祝筝的溶月琴。 五人缓缓走进洞穴,宋轻白和柳珚在前面开路,祝筝跟在两人身后,贺兰昭与贺兰明护在祝筝身侧。 白炽猿的吼声越来越清晰,声音像是响在耳边。 借着身前山壁遮挡,宋轻白看见了藤花,就悬挂在白炽猿身后山壁上。 他朝后轻轻打了个手势,身后众人明白,这是发现了藤花,开启战斗的信号。 宋轻白与柳珚率先握剑飞身而出,雪影剑的冰冷剑息与赤凤剑的炙热剑息,一左一右向着白炽猿夹击。 白炽猿往后腾挪翻转,还没站稳就迎面对上了贺兰昭手中流云弓射出的三箭,它迅速抬起手臂格挡,锋利箭头在它手臂上留下三道血痕。 似被激怒,白炽猿的吼叫更加尖锐。 祝筝还在将治疗灵力输送到师兄师姐体内,却被身旁贺兰明一把抓过,往右侧避去。 下一秒,又一只白炽猿从祝筝耳边呼啸而过。 那是被母猿的叫声唤回的公猿,几人未曾预料到这一突发状况。 宋轻白抬手挥剑,一道道凛冽剑气斩向公猿:“阿昭,小明,护好师妹。” 柳珚不再留力,与母猿缠斗起来,赤凤剑嗡嗡作响,剑身上红色流光更加耀眼。 二人一人对战一只白炽猿,隐在暗处的贺兰昭抓住间隙拉弓射箭。 几人没想夺了这白炽猿的性命,只想拿到藤花。 白炽猿被几人配合无间的战斗扰得无比心烦,越发暴躁,手臂偶尔碰到洞壁,都引来一阵颤抖。 祝筝担忧的看看这狭小洞穴:“四师兄,白炽猿力气太大了,再这样下去这洞穴恐维持不了多少时间。” 贺兰明沉眼观察,抽出腰间弯刀:“我去拿藤花,速战速决。” 说着便沿着洞壁昏暗之处极速飞掠。 贺兰昭从高处跳下来,守在祝筝身侧。 祝筝看着四师兄的身影,抬手抚琴在他身上加了一层淡蓝灵力屏障。 宋轻白与柳珚手中的剑越来越快,拖住白炽猿的注意,贺兰明也很快到了藤花那处,手中弯刀一挥而过,藤花便落入手中,而后快速撤退。 见藤花已拿到手,几人不再恋战,飞速往后撤退。 就在这时,狭小洞穴终是没能捱住力大无穷的白炽猿的狂乱攻击,开始坍塌。 祝筝手指飞快拨动琴弦,源源不绝的灵力分散开来,形成一张巨大的网罩在五人头上,乱石被网挡住,五人得以撤出洞穴。 祝筝他们刚平稳落地,便听轰隆一声,身后洞穴彻底塌了,而在乱石堆里有两处在不断颤动,那是那两只白炽猿奋力爬出来闹出的动静。 此地不宜久留,五人翩翩然扬长而去,徒留两只遍寻不到那毁了自己洞穴的敌人的白炽猿。 成功拿到藤花,云隐宗的胜算增大,五人心情不错。 贺兰昭溜达到祝筝身边:“小师妹啊,你最后那一手防御网不错啊,什么时候学会的?” 祝筝晃晃脑袋:“嘿嘿,偶然间整理师父藏书时发现的一个小册子,上面写了一些防御心法。” 贺兰昭揪住祝筝的发带:“怎么没告诉我们?哟,我们阿筝还会藏私了。” 祝筝被他揪得站不稳,开始推他:“烦人精,松开我!” “烦人精叫谁,没大没小,叫三师兄。” “叫你烦人精,你就是天下第一烦人精!” 贺兰昭刚准备教教他小师妹何为尊老爱幼,一转眼就看见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贺兰明正举着大锤盯着他:“放开小师妹。” 那架势好像只要祝筝一声令下,他就要将贺兰昭乱锤锤到地底。 祝筝有了帮手,开始狐假虎威,“四师兄,狠狠揍他。” 后面三个小的边走边闹,前面两个大的,沿途寻找药草。 天边太阳缓缓下沉,微风拂来,鸟儿们站在树上,歪着头看这欢声笑语的五人。 一天很快过去,晚上的秘境看着比白天要危险的多,而且异兽多在晚上行动,云隐宗五人决定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等到白天再行动。 就在宋轻白找到一个隐蔽干净的洞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声音:“祝姑娘!” 祝筝回过头,发现是殷不凡正扶着一位一瘸一拐的姑娘,身侧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与那位姑娘五官相似,而另一位竟是白天遇见的奚原。 祝筝还在疑惑这奇怪的组合,就听见宋轻白在旁犹豫开口:“……雁婉姑娘?” 祝筝顿在原地,这个名字像是一道惊雷响在耳边,震得祝筝大脑一片空白。 她知道雁婉这个名字,那是宋轻白小时候的救命恩人,她大师兄一直记得这份恩情。 祝筝也知道,雁婉早就在一次历练下死在了意外里,眼前这个不是雁婉,而是她的孪生妹妹,雁姝。 也是她在宋轻白体内下情蛊,使宋轻白心甘情愿当她的药人。 祝筝头皮发麻,身体微微颤抖,看着宋轻白走到雁姝身前,她想喊住大师兄。 可祝筝无法出声,脖子后面那只手,像是终于闻到血腥味道,缓缓收紧。 祝筝听见了天上传来讽刺尖笑。 第4章 这里这么黑,吊死算了 宋轻白在修真界的一个小村落里长大,村民大多都是修为低微的普通修士,生活惬意舒适。 他是家中独子,被父母呵护在手心,虽然家里不太富裕,但是一家人在一起总是温馨快乐的。 小宋轻白就这样在爱中长大。 曾有云游修士来到村落,见小宋轻白根骨绝佳,动了收徒的心思。 小宋轻白的父母虽不舍,但也为了儿子的修仙之路,咬牙狠心将小宋轻白送走。 却不曾想小宋轻白半路途中趁着云游修士打坐修炼,偷偷溜了回去,父母见到他回来,又哭又笑。 问及他原因,小宋轻白倔强抿嘴,低头道只想和父母在一起。 就这样一家人又过起了平静开心的生活。 可是天总不遂人愿,这样的快乐在小宋轻白十岁时戛然而止。 那一晚,一群异兽不明原因突然暴动,失去理智般横冲直撞,村落被波及,最高修为只有炼气期的修士根本不是异兽群的对手。 火光漫天,到处是惨叫哀嚎,房屋被撞塌,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放声啼哭。 小宋轻白被父母护着往外逃,他不明白为什么白天还祥和安静的家园晚上就变得如此可怖。 想着爹爹曾说过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和爹爹一起保护娘亲,他忍着害怕,攥紧了娘亲的手。 可不会御剑飞行还没有飞行法宝的他们哪里跑的过异兽呢? 其实宋轻白关于那晚的记忆是模糊的,也许是他不想回忆起太多细节。 他只记得自己满脸满身都是喷溅的血,温热的、黏腻的、属于他父母的血。 刺眼的红,成为他往后很多个噩梦的来源。 十二岁那年,他为了采集药草以换取灵石,不慎跌落山崖,在下坠的过程中,他静静看着天空,想着这样也挺好。两年的颠沛流离,他实在太累了。 而且,他非常,非常想念他的爹爹和娘亲。 可在黑暗中醒来时,他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医修,眉眼温婉,轻轻告诉他身上的伤都已经包扎好了。 意外捡回了这条命,他私心认为是他的父母在冥冥中保佑他,他开始潜心养伤,又在伤好后听取医修雁婉的建议去云隐宗拜师。 他在云隐宗外站了一天,终于被谢清风领回,收为大弟子。 在云隐宗这些年里,他很少做那个满眼血红色的噩梦了。 他也一直记得雁婉对他的救命之恩,没想到会在秘境中重逢。 意外之喜下,宋轻白看见雁姝的腿似乎受了伤,便主动邀请她进山洞里休息。 据殷不凡所说,雁姝和他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和雁姝五官相似的少年是雁姝表弟,而奚原是表弟的朋友。 雁姝与表弟白冬为药王谷弟子,药王谷向来不参与宗门大比,此次秘境开启,药王谷也有十个名额,供谷中弟子历练,只是不计入排名。 白冬拿出几个夜明珠,昏暗山洞变得明亮起来。 宋轻白和贺兰昭在洞外布置了几个防御阵法,以防异兽来袭。 众人在这宽敞山洞里各自打坐休息,泾渭分明。本就不熟,又是隐在暗处的竞争关系,一时间山洞里寂静无声。 殷不凡倒是想过去找祝筝说话,却被贺兰昭狠狠瞪着,只好歇了心思。 宋轻白仔细询问雁姝的腿伤,祝筝眼都不眨的盯着,她可知道雁姝会给她大师兄下情蛊的,她要盯紧了。 突然,祝筝感到从旁射来的一道视线,微微转头,就对上了奚原的那双桃花眼。 那视线有些莫名,祝筝感到不安,侧过身去躲到四师兄的背后。 贺兰明从储物手环中取出毯子,仔细盖在祝筝身上,而后抬眼,直直看向奚原。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贺兰明的手放在寒魄弯刀上,是防御的姿态。 奚原挑眉,慢悠悠收回了视线。 柳珚走到祝筝身侧坐下,扶着祝筝肩膀,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休息。 祝筝看见大师兄与雁姝结束对话,转身搂着柳珚的腰闭上眼睛,闻着柳珚身上熟悉的清淡花香,祝筝嘴唇翕动,几不可闻道:“师姐,我想回云隐宗。” 声音太小,柳珚没有听清,以为小师妹躺的不舒服,便小心变换姿势。 祝筝悄然蹭去眼角湿润,在安静中陷入沉睡。 * 一夜平安无事,很快过去。 太阳慢慢升上来,耀眼光芒洒在秘境中的草木上,鸟儿放声歌唱,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此次秘境只开启三天,时间已过了三分之一。 祝筝本以为两拨人会就此分开,没想到雁姝对着宋轻白开口:“宋师弟,此次重逢也是缘分,不如一起?我和白冬是药王谷弟子,不计入排名,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按宋轻白的性子,他不认为他们五人会输,也不想求助他人。本该拒绝的,他本该拒绝,可不知为何,他看着雁姝,却不受控制的点了头。 殷不凡到现在还没找到青云宗的其他弟子,又是雁姝的朋友,也加入到这临时队伍中。 而奚原本就与白冬一起,所以这个临时队伍变成了九人。 几人在秘境中小心穿梭,穿过一片花田,一座庄严宏伟的宫殿出现在众人眼前。 走了许久不见册子上的药草,他们决定进宫殿看一看,碰一碰运气。 宋轻白持剑小心推开宫殿大门,“吱呀”一声门开后,众人屏息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暗器袭来,便依次进入宫殿。 进门后是一条长长的昏暗走廊,两侧有泛着淡蓝色的夜明珠,古旧墙壁显得有点阴森。 祝筝被师兄师姐护在中间,看着腿好了一些的雁姝走在宋轻白身边,祝筝轻咬舌尖,让痛感保持大脑清醒。 两人已见面,看雁姝模样明显是知道她姐姐雁婉于宋轻白是有救命之恩的,也知道他们二人养伤时日的那段往事。 揭穿雁姝的话被阻隔在喉齿之间,祝筝必须想办法阻止雁姝在大师兄身上下情蛊。 就在祝筝分神想着对策时,前方忽有异动传来。 成千上万把剑漂浮在半空,锋利剑刃齐齐对准刚进来的几人,密密麻麻在狭窄通道里排列整齐,一眼望去简直头皮发麻。 “嗡”地一声响,利剑飞速攻过来,柳珚率先迎上前,赤凤剑灵力极速流转,将最前方的几支剑扫落在地,这飞剑一落地便像失去了活性,不再攻击。 祝筝集中注意力,抬手在溶月琴上快速拂过,温和灵力分成几小股没进师兄师姐身体里。 贺兰昭不再使用弓箭,抽出一把精美战斧,将眼前飞剑斩成两半。 贺兰明始终伴在祝筝身侧,抬臂挥落斜侧的利剑。 后方的大门已然闭紧,看来必须要先把这锋利飞剑解决完才可以。 几人合力将飞剑斩落大半,就见剩下的飞剑像是有所默契一般开始变换方位,片刻后宋轻白忽觉不对,这飞剑的攻击像是某种阵法,让对战其中的人开始心思烦躁。 宋轻白:“屏息静心,阿筝,弹清心曲。” “明白。”祝筝盘腿而坐,将琴放在膝上,摒除心中杂念,手下琴弦轻轻颤动,原本温和的灵力变得冰冷,在众人头上盘旋,化为一片片小冰晶飘扬而下。 原本快陷入狂躁的众人慢慢平静下来。 几人都是金丹期的修为,这些飞剑很快便被解决,祝筝刚想站起来,却突觉失重。 就见她刚才盘腿而坐的地方变成一个黑暗洞口,祝筝没有防备,直直往下落。 “师妹!”“阿筝!”师兄师姐的焦急喊叫从前方传来。 一直在他身侧的贺兰明刚才被飞剑中的阵法干扰,也已上前面攻击,此刻离祝筝有一定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拉住她。 离祝筝最近的是雁姝和白冬二人,可祝筝在掉下的那一瞬间,看见了雁姝对她露出的微妙笑容。 祝筝刚想运起灵力飞上去,却觉得下方像是有吸力一般,身体变得无比沉重。 洞口快速合拢,视线慢慢变黑,祝筝只能自认倒霉。 忽然腰间一紧,祝筝低头望去,发现是一个细长的黑金色鞭子在她腰上绕了一圈。 “奚兄!” 祝筝听见上方白冬惊讶的声音,还未抬头,就感觉有一个影子快速遮盖住她。 而后,她落入了一个温热宽阔的怀抱。 洞口合住。 祝筝第一反应是这人可真高啊,之前离得远,现在两人紧贴在一起,祝筝发现自己竟然只到奚原的肩膀,而且她的肩膀也比奚原的窄了一圈。 奚原的手臂松松圈着祝筝。 然后,长长的手指戳了一下祝筝微鼓的脸颊肉。 祝筝呆住,刚想说话的嘴就这样微微张着。 不是?他干什么戳我? 祝筝迷茫抬头,近距离对上奚原的桃花眼,一时失语,祝筝暗恨自己居然还有颜狗的潜性。 之前第一次见到奚原时,便被他那双阳光下的眼睛吸引,此刻又离漂亮眼睛这么近。 祝筝被蛊惑般开口:“你的眼睛真漂亮。” 说完祝筝狠狠咬住舌尖。 天啊!她刚刚说了什么? “有多漂亮?展开说说。”一道些微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祝筝满脸通红,心如死灰。 这里这么黑,吊死算了。 第5章 我会算命 两人的脚很快触到地面。 祝筝四处张望,发现这是个四四方方的房间。 房间当中挂了一个女子的画像,是一个持剑的背影,微侧过身,露出一点眉眼轮廓,是个美人。 奚原收了手中鞭子,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什么机关按钮,来到祝筝身旁同她一样看着这幅画。 “好奇怪,”祝筝喃喃,“为什么要挂一幅背影图呢?” 奚原漫不经心应着:“可能这宫殿的主人爱慕此姑娘吧。” 祝筝摇头:“可是如果爱慕的话,为什么不挂上正面的画像呢?而且,只有一幅画像,说爱慕太牵强了些。” 而且祝筝看着这幅画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侧脸的轮廓来看,画中人的唇角是勾着的,可为什么祝筝觉得她的眼睛却如此难过? “祝姑娘,刚才我可是为了救你才掉到这鬼地方的,怎么到现在连句谢谢都没有?” 祝筝转头,发现奚原正倚着墙笑着看他。 祝筝突然发现这人似乎一直没怎么好好站直过,要不坐着要不就倚着。刚才几人对战飞剑时也是,他都没怎么出手,一直在后方心安理得的旁观,甚至鞭子都是为了捞祝筝才拿出来。 不过奚原确实是因为救她才掉下来的,祝筝转身郑重道:“多谢。” 奚原脸上笑意增大。 祝筝又踌躇道:“和你一同的白冬,是你的朋友吗?” 她记得在书中奚原就是被最好的朋友背叛,才被魔尊所伤,好好的一身修为全废了。 奚原:“嗯?算是吧,我们一同长大,关系不错。” 一同长大,关系不错,想来便是这个朋友背叛的奚原了。 祝筝突然道:“其实我不仅会抚琴,我还会算命。很准的。” “?” 见奚原不明所以看着他,祝筝硬着头皮道:“你给我看一下你的手相。” 又补充道:“算是谢礼。” 奚原看了她一会,祝筝以为奚原不会同意这突兀的请求,就见一只修长的手递到眼前。 这人不仅眼睛好看,手还怪好看的,白皙干净,骨节匀称。 祝筝轻轻握上去,装模做样看了一圈,然后笃定道:“你最近有一血光之灾,就在南方。” 书中奚原是在泣血崖崖底被魔尊吸干修为的,泣血崖就在南方。 祝筝不能透漏太多,这已是极限。 奚原看着自己手上那细白手指,眼前人的手光滑细腻,像是轻柔的云。 手指不自觉收拢,想要抓住这主动落入手心的云。 祝筝没有发现奚原的异样,谢礼已送到,她动作自然抽回手,“要想想办法快点出去。” 等了半天都没听见奚原的声音,回头望去,发现奚原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奚原?” 奚原握着空气,微笑:“多谢小神仙替我算命,在下必定谨记小神仙的提醒。” 祝筝看他像是听进去了,也没计较他奇奇怪怪的称呼,继续在这小房间里摸索起来。 两人仔细在房间里搜索,就差把地砖翻过来一遍了,还是没找到任何机关。 按理说,在这设置一个暗室,总要有出去的办法吧。 祝筝又绕到那幅画面前,这个暗室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难道机关在这唯一的一幅画上? 祝筝伸出手,想要触碰画中人的眉眼,就在祝筝碰到画的一瞬间,画上女子的面容开始模糊,白光涌现,将祝筝罩了进去。 “奚原!” 话音刚落,一条熟悉的黑金鞭子熟练的绕上她的腰。 两人一同跌进画中。 * 一阵眩晕后,祝筝身形不稳的出现在刚才掉落的地方,身后一只手臂伸过来稳稳扶住她,是奚原。 祝筝开心道:“我们出来了?” 奚原却不同她一样高兴,皱眉道:“不,我们没出来。这和咱们刚进宫殿时不一样。” 祝筝又仔细看了看,他们刚进宫殿时,两侧墙壁是斑驳破旧的,而此时却异常干净崭新。 奚原:“应该是幻境。” 祝筝听师兄师姐跟她讲过,若进入幻境,破解方法就是找到幻境主人,并且打破他的执念。 突然后方传来开门的声响,祝筝左右望了望,周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啪——”奚原打了个响指,祝筝就见面前浮现一个水波一样的薄膜,将两人罩住。 祝筝惊诧转头,听奚原道:“水匿术,可以隐藏我们两人的气息不被人发现。” 祝筝了然,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一直没发现树上还有人,想来是使用了水匿术的缘故。 进来的是个年轻男人,面目温和,嘴角带笑,从二人面前走过。 两人对视一眼,跟上前去。 走到尽头右拐,有一个精致华美的门,门上装点着各种华丽珠宝与鲜艳花朵,与这座宫殿古朴肃穆的气质不相符到了极点。 男人打开门,房间里更是比门要亮丽许多。 宽阔大床摆在右侧,一层又一层的薄纱从房顶垂落下来,罩住了大床,地上铺满了柔软地毯,目之所及的地方全是各种漂亮宝石。 房间左侧堆满了灵石,形成了一个小的灵力阵,一颗灵石就可供一名修士修炼一天,而这堆灵石大概可供十名修士修炼百年。 壕无人性啊壕无人性,祝筝小声啧啧。 奚原离得近听见了,笑话她:“你们云隐宗这么穷吗?看你这眼馋样。” 祝筝:“对啊,我们云隐宗穷穷的,怎么?你很有钱吗?” 奚原:“这样的我有十堆。” 祝筝轻声细语:“……真想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命呢。” 奚原控制不住笑起来,他发现自从遇见祝筝后,自己开心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两人在一旁说话,也不忘盯着男人的动作。 只见他走到床边,轻声道:“我这次找到一个紫色的宝石,和你的眼睛一个颜色,很漂亮。” 他等了等,不见回答,又继续说道:“你不喜欢吗?那我再去找其他的。” 大床里面终于传来声音:“你找来的,我都不喜欢。” 层层薄纱从里面掀开,一个纤细身影逐渐显露。朱唇皓齿,肤若凝脂,一双淡紫色眼睛尽显妩媚,在这双眼睛的对比下,满屋子的宝石也黯然失色。 是那画像上的人,虽然画像只露出一个侧脸,祝筝还是认出来了。 “何时才能放我走?” 祝筝视线往下,那女子的脚上竟缚着一条淡金色链子,另一端牢牢绑在墙壁上。 男人像是没听见一样,从怀中拿出一条丝帛,走上前半蹲下,将手中丝帛仔细小心系在链子的内侧。 女子嗤笑:“齐连,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还演什么戏?恶不恶心?” 齐连的手顿了顿:“墨儿,我没有演戏。” 清墨抬脚抵着祁连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你忘了?我的魅术早就失效了。” 两人一动不动,对峙良久。 最后是齐连偏开头,拿出准备已久的紫色宝石放在清墨身旁。 清墨突然来了气,拿起宝石往他头上砸去,声音尖锐:“滚!给我滚。” 宝石擦着齐连的额角飞出,划出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流出来,齐连用手抹了一把,突然倾身,将这点红涂在清墨的嘴唇上,温和的眉眼变得偏执:“你说过的,要永生陪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房间里恢复安静,祝筝看着清墨走到房间唯一的窗户边,和画中背影重合。 想来幻境主人就是齐连了,他的执念是什么?将清墨永远留在身边吗?那将清墨带走,幻境是不是就会被打破? 祝筝正想着对策,突然听见清墨道:“出来吧。” 祝筝以为这房间还有其他人,却见奚原抬手一挥,两人面前的水波薄膜消失。 她不解抬头,看见清墨转身看着他们,没有惊讶。 “你们刚进来,我就发现了。”清墨走到他们面前:“我的眼睛可破天下所有隐匿之术。” 祝筝顿了顿道:“我们无意来此,只是不小心掉进一个暗室,才阴差阳错来到这里。” 清墨走回床边坐下:“外面是何时了?” 祝筝:“大苍三万两千三百年。” “原来都三百年了。”清墨轻声叹息:“这里是幻境,我没办法出去,也没办法让你们出去。” 清墨看着祝筝,突然道:“看着你有些面善,你是哪家的?” “我师从云隐宗,师父是谢清风。” 清墨挑眉:“原来是清风的徒弟,我与他算是知交好友,如今也已有三百多年没见了,他怎么样了?” 祝筝低头:“师父在去年已病逝了。” “病逝?好好的怎么会病逝?” 清墨在此被关了三百年,自然不知道百年前那场大战。听祝筝讲完往事,这才恍惚道:“这三百年竟发生了如此多事。” 突然听到故友已逝,清墨有些悲伤。 带不走清墨,这幻境的执念就无法打破。 祝筝转头找一直没说话的奚原,果然看见这人已经不见外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悠闲闭目养息。 祝筝无语的走到他身边:“喂,现在怎么办?” 她出去历练的机会很少,根本没进过幻境,现在毫无头绪。 奚原睁开眼,看见祝筝烦恼的神情,笑道:“你师兄只教了你一种破幻境的方法吗?” 祝筝迷茫。 奚原:“除了打破幻境主人的执念外,破幻境还有一种快速的办法。” 他慢声对着祝筝道:“那就是直接从内将幻境打碎。” 第6章 治疗? 从内打碎? 祝筝抬手召出溶月琴,手指轻抚琴弦,“可我自修炼以来,练习的大多是治疗法术,我不确定我的灵力能否打破幻境。” 奚原站起来,手放在溶月琴下方:“那正好今天就可一试。” 清墨看着他俩的动作:“我脚上被齐连绑了缚灵锁,灵力用不了,恐怕帮不了你们。” “不,”奚原微笑:“破这幻境之前,就先用你这缚灵锁来练习一下。” 奚原来到祝筝身后:“每个人的灵力,都应为自己所用,不管是治疗还是攻击,皆为你心中所想。” 祝筝深吸气,她一直被师兄师姐保护惯了,每当使用溶月琴时,都下意识用来治疗。 她想着奚原的话,手指重重扫过琴弦,一股灵力快速攻向缚灵锁,锁链不断晃动,没有断裂。 祝筝有些泄气,耳后那道声音却恰到好处响起:“再来。” 声音离得太近了,祝筝不由自主照做,再次扫过琴弦。 “不要停。” 祝筝眼睛紧紧看着缚灵锁,心中杂念和犹豫一并消除,将自己的灵力全部注入指尖,再借由琴弦散发出去。 她不再在心里想着保护,而是全心全意的攻击,溶月琴的琴弦不断震颤,祝筝的灵力由温和变为凌厉。 水似的蓝色,变得坚硬,先化为一片一片小小的冰晶,再化为带着棱角的冰柱,最后化为成千上百的小冰剑,锋利异常。 冰剑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攻向缚灵锁。 不断有“咔嚓”的声音响起,那是冰剑破碎的声音,也是锁链开裂的声音。 祝筝抿紧唇,由奚原在身后帮她托住溶月琴,她的双手一齐重重扫向琴弦,灵力震荡,带起来的微风吹过祝筝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越来越明亮的眼睛。 小冰剑组合在一起变成大冰剑,极速刺去。 “啪——” 缚灵锁,断了。 清墨没想到困住她三百年的锁链,居然真的断了。她愣愣低头,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锁链。 祝筝从没这么大的消耗过灵力,她只觉身体好沉重,脚下不稳往后倒去。 然后,奚原的手就接住了她。 “干的漂亮。” 温和赞美声适时响起,祝筝笑起来。 门外传来动静,祝筝直起身,明白是齐连听见声音赶来了。 齐连推开门,眼睛望向清墨,而后看见她空空如也的脚腕。他的面目变得阴沉:“我竟没发现这里进来了两个小虫子。” 话音刚落,便召出剑向着祝筝和奚原挥来,祝筝刚想抬腕抚琴,就见刚才呆住一动不动的清墨快速飞来挡在二人身前。 清墨拔下头顶的乌木簪,灵力注入,只听“嗡”的一声,簪子快速变幻一柄匕首。 剑与匕首相撞,齐连与清墨对视。 “齐连,你锁了我三百年,这整整三百年,就用你的命还吧。”清墨握紧匕首,三百年的孤寂,日日夜夜的悔恨与痛苦在她眼中化为决绝的恨。 匕首刺向齐连的致命处,齐连只往后闪躲,并不出剑。 清墨侧头:“清风的小徒弟,毁了这座宫殿,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齐连听见这句话,再无冷静,挥剑上前:“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休想。” 祝筝恢复了一会体力,打量起这座宫殿,这是束缚清墨三百年的牢笼,也是困住他们的幻境。 和刚才攻击缚灵锁一般,祝筝手指勾勒琴弦,灵力化为冰剑向这座宫殿扫去。 身后是清墨与齐连的打斗声和清墨压抑了三百年的痛苦。 “我讨厌这座宫殿,简直恶心到了极点,我每次从那个大床上醒来时,都想杀了你。” ——冰剑力劈而下,大床从中间破裂。 “我不喜欢你给我的宝石,看见就想吐。” ——冰剑剑身横扫而过,漂亮宝石变成粉末。 “这座宫殿所有的一切我都无比厌恶,恨不得毁了这里。” ——成千上百的冰剑从各个方向疾刺而去,宫殿开始不稳,不断倒塌。 齐连站在废墟间:“我是爱你的。” 清墨讽刺的笑:“你杀我师父师姐,然后告诉我你爱我?” 她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顺着脸庞砸在地上,不见声响。几百年纠缠的爱,从一开始就错了。 宫殿被毁,幻境被打破,真实逐渐显露。 祝筝拿着寻影蝶,母蝶翅膀扇动,它感受到了子蝶的气息。 他们出现在旧宫殿深处。 “师妹!”“阿筝!” 是师兄师姐在喊她,祝筝脚尖运起灵力,快速向前。 身前有人接住了她,是贺兰明。 贺兰明像小时候抱她那样,单臂托住她,很稳当。 “师妹,找到你了。”贺兰明紧紧抓住她,祝筝感受到四师兄的心跳不稳跳动,明白他一直因没护好他感到愧疚。 祝筝低头笑眯眯看他:“四师兄,你哭啦?” 云隐宗其余三人围过来,宋轻白和柳珚不断抬起祝筝的胳膊和腿,动作小心轻柔。祝筝也不反抗。 “是啊,你掉下去这一天,你四师兄一直在哭呢。”贺兰昭把玩着祝筝的发带,欠儿不登地说。 “喔——”祝筝刚想打趣四师兄,让他开心一点,突然发现贺兰昭话里的不对劲。 一天?她明明记得她只掉下去半天,难道幻境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怪不得清墨会问她外面的时间。 宋轻白:“阿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柳珚:“有人欺负你吗?” “都没有,啊,对了!”祝筝想起后方的奚原和清墨齐连。 刚听见了师兄师姐的喊声,太兴奋了,完全把身后的人和事都忘了。 她往后望去——好吧,奚原还是往常那样懒散倚在墙上。 清墨和齐连之间的胜负已分,齐连浑身是血的半跪在清墨身边。 贺兰明下意识侧身,不让祝筝直面那血糊拉嚓的画面,祝筝明白四师兄的心意,心里美的直哼哼,也乐得按贺兰明的意思移开视线。 宋轻白郑重向奚原道谢,当时小师妹掉下去时,还是他捞了一把,虽说没捞上来还把自己赔进去了吧,但这不重要。 “在下欲在小院里备下饭菜以聊表谢意,不知奚道友可否赏光?” 听见这话,祝筝四人齐刷刷转头看向奚原。 奚原没看懂他们眼中的深意,欣然应允:“麻烦宋道友了。” 柳珚:“……” 贺兰昭:“……” 祝筝:“……” 还剩下清墨,宋轻白看她不是敌人,本想邀她一同前往,清墨却道还有事急着去办。 临别前,清墨喊住祝筝。 “我此时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摄魂曲,还算珍贵,修炼方法在上面。”清墨说着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祝筝:“小祝筝,我欠你一份恩情,你可随时来讨要。” 不等祝筝回话,便提起半死不活的齐连走了,她要在师父师姐墓前杀了他,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祝筝翻翻册子,就收进了储物手环里,打算回去在研究。 祝筝晃晃腿:“比试结束了吗?咱们是不是要出去啦?” 宋轻白温和道:“结束了,咱们现在就出去。” 雁姝和白冬身为药王谷弟子,要比其他弟子先行出秘境,殷不凡也要出去与同门师兄汇合,现在就剩下云隐宗五人和奚原。 祝筝转转眼珠,故作凶狠地说:“四师兄,罚你抱我出去,就当作你没保护好我的惩罚了。” 贺兰明嘴角不再紧绷,眼里流露出笑意:“好。” 宋轻白:“就知道折腾你四师兄。” 柳珚:“罚他今晚吃两碗饭。” 贺兰明:“……” 贺兰昭在后面勾住奚原的脖子:“兄弟,现在拒绝我大师兄还来得及,真的,你信我,我这人从不骗兄弟。” 奚原感到好笑:“为何要拒绝?” 贺兰昭:“当然是我大师兄做的饭——” 话说到一半就看见宋轻白笑着看他:“我做的饭怎么?” 贺兰昭身体不受控制抖了抖,当即改口:“当然是我大师兄做的饭太好吃了,好吃到我不舍得分给你,你今晚可要多吃一些。” 说完拍拍奚原的肩膀,对不起了兄弟,我帮不了你了。 几人边说边走,来到秘境出口,踏过去,一阵白光后,几人出了秘境。 宋轻白拿着药王谷发的储物袋去登记处交接。 比试明天才出结果,不过云隐宗这次找到的药草不少,又找到排名在前的藤花,胜券在握。 而后几人一同回到了云隐宗所暂居的小院里。 宋轻白从储物手环中拿出他的珍藏厨具和灵植,就干劲满满的做起饭来。 其余四人看的麻木,还有一个不明真相的奚原看的新奇,他向来都是图省事吃辟谷丹,用灵植做饭这样的场景只有小时候才见到过。 奚原的眼神暗淡一瞬,又极快隐去,走到宋轻白身边仔细观察。 宋轻白看奚原看得认真,便向他讲解自己得做饭心得,一个听得认真,一个讲得起劲。 贺兰昭看着那分外和谐的两人,唏嘘道:“有一个可怜人啊可怜人。” 柳珚:“希望他吃的时候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祝筝:“要是没控制住,大师兄今晚是不是又不休息了?” 贺兰明:“明晚也不会休息。” 几人想到过往的画面,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实在可怕。 第7章 蹴鞠比赛 很快宋轻白就做好了饭,几人围着院里的圆桌坐下。 众人看着宋轻白把一盘又一盘不知名糊糊端上来,面如土色。 奚原有些恍惚,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灵植一转眼就变成这样? 宋轻白看着奚原,面带鼓励。 奚原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视死如归般放入嘴里。 突然脸色一变,下意识转头。 却被旁边准备好的贺兰昭一把捂住嘴,力气之大,奚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奚兄弟啊,就算这菜再怎么好吃,也不用感动成这样吧。”手上用力掐着奚原的胳膊。 柳珚倾身在他面前的杯子里注满水:“多喝水,别噎着。” 贺兰明拿过杯子就往奚原嘴里灌。 奚原完全没反应过来,嘴里奇怪味道被水冲下些许。 抬头看见宋轻白正认真看着他:“味道如何?” 祝筝在桌下狠狠猜着奚原的脚。 奚原额头青筋跳了跳,咬牙一字一顿:“甚、好。” 祝筝四人顿松了口气。 几人开始吃饭,云隐宗没有食不语的规矩。 祝筝:“师姐,我给你讲,这次我在幻境中超级厉害哦。” 柳珚:“怎么厉害?阿筝给我说说?” 祝筝:“我把我的灵力化为了小冰剑,就是这样。” 说着祝筝便演示起来,指尖凝聚灵力,变成一把锋利小剑。祝筝手指一挥,小剑疾冲,将贺兰昭手中筷子削成两半。 贺兰昭:“……” 宋轻白:“阿筝太厉害了。” 贺兰明:“小师妹最厉害。” “嘿嘿,也就一般厉害吧。” 几人边说边吃,只有贺兰昭受到伤害的世界达成了。 吃完这顿饭,奚原起身告辞。 贺兰昭拉住他:“哎呀,这里还有空房间,奚兄弟不如就在此住下。” 奚原推拒不过,只好在此住下。 他回到房间,手指轻敲腰间玉佩,很快一道黑影从中飘出来:“主人。” “去查一查云隐宗这五人,”奚原顿了顿又道:“重点查一下祝筝,事无巨细。” “是。” 黑影很快飘散在夜间,无人发觉。 奚原在窗户投来的月光下,凝眸看向自己的手,眼中情绪几经变化,最后隐在深处。 这边祝筝还不知自己与师兄师姐被调查,回到房间便睡下了。 在幻境中使用的灵力消耗太大,祝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过去的,还是晕过去的。 意识飘散,坠入梦境,祝筝看见了她的师兄师姐。 看见宋轻白站在雁姝的旁边,拿剑指向祝筝和柳珚他们。 听见大师兄一惯温和的嗓音变得生硬,说他要与雁姝成亲,永远留在药王谷。 宋轻白站在云隐宗众人的对立面,不在意从前疼爱的师弟师妹身上被雨水淋湿。 祝筝冷静看着这副画面,而后眼前一花,又来到一处地牢里。 宋轻白不复往常光风霁月的模样,白衣上沾满了尘土与鲜血,手和脚不自然的垂着。 祝筝脖子上那只手开始收紧,一道分不清男女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 “这就是他的命运,不可更改。” 祝筝:“若我非要更改呢?” 声音不屑大笑起来,充满恶意:“自不量力,你可知你的命就如同蝼蚁一样,吾一捻就死?” 祝筝突然道:“那你现在就掐死我。” 刺耳笑声戛然而止。 “你的手如今就在我的脖子上,你只要收紧,就可以取了我的性命,你不掐死我,是因为你不想吗?”祝筝勾起唇角,而后一字字道:“天、道。” 沉默。 漫长的沉默。 无形的手突然大力收紧,祝筝感到呼吸困难,却依旧笑着。 就在祝筝快要窒息时,手像是没力气一般松开。 祝筝控制不住的咳起来,接着大笑起来。 我猜对了,祝筝心想。 她从黑暗中醒来,身上里衣被汗浸透,祝筝半坐起身,使用法术清洁身体。 能发现她是知道知道未来剧情的,限制她把真相说出来的,只能是天道。不过它往常从未出现过,今晚突兀的将她拉入梦境,并且让她看见宋轻白的本来命运,是为什么呢? 祝筝眼里闪过微光,天道如此反常,只能是宋轻白的命运线发生了变动。 祝筝心脏狂跳,指甲狠狠抠着手心,让痛感刺激自己的大脑,若她想要改变大师兄的命运,她必须抓住这变化的节点,会是什么? 她细细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从进入宫殿,到掉入幻境。一幕幕画面浮现在祝筝脑海。 突然画面定格在清墨送她的那本摄魂曲上。 祝筝呼吸加重,慌忙去翻看那本摄魂曲。清墨刚给她时,她只是随便翻了两页就收起来了,如今仔细翻看研读。 她的目光定在第一页最后一行小子上:此曲可摄人心魂,使其吐露真心。 祝筝睁大眼睛,指尖颤抖。也就是说,她可以用这摄魂曲让雁姝说出真相。 泪水模糊她的视线,自从得知云隐宗众人的命运以来,祝筝就一直处在担惊受怕当中,现在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祝筝开始潜心研究摄魂曲。 * 第一轮比试结果在第二天公布,云隐宗顺利通过。 宗门大比第二轮设在落英峡,在两个月后开始。 在下一轮比试开始前,不少通过第一轮的宗门选择在药王谷多待些时日,毕竟比试中可能会受伤,而药王谷中有许多丹药和珍贵药草,都是平时不易得到的。 云隐宗也决定在药王谷停留一段日子,他们也需要准备药草。 一大早,宋轻白就带着师弟师妹去药王谷对外开放的集市采购药草,奚原无所事事,也跟了过去。 刚出院门,便见雁姝独自前来。 雁姝走到众人面前,轻轻一笑:“我来多谢宋师弟在秘境里对我的多加照顾,你们这是要出门?” 宋轻白:“昨天举手之劳,不必多谢,我和师弟师妹正要去采购药草。” 雁姝:“那不如我陪同你们一起过去?不敢说我的修为有多高,但药王谷内所有的药草我都了解。” 宋轻白犹豫过后还是答应了,毕竟他们对很多药草不是全知全解的,有一位熟悉药草的人在旁,确实事半功倍。 药王谷的集市设在一处山脚下,到了地方,只见路的两旁是一座座紧挨着的别致小楼,有人在集市大声吆喝,热闹非凡。 集市不仅卖一些丹药和药草,还有很多常见的生活用品。 祝筝拉着柳珚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来回翻看发簪。柳珚在旁边静静的等待,看着祝筝有喜欢的,便为她戴上,让她照照铜镜。 最后祝筝给自己和柳珚挑了几个合适的发簪与发带。贺兰明在后面付了帐。 祝筝开心之余,还不忘注意着大师兄和雁姝的动向,看着他们在药草摊上仔细挑选,旁边还站着贺兰昭,想来雁姝不至于光天化日就出手。 但她也没放松警惕,余光一直瞥着。 突然前方一阵喧闹,祝筝向前望去,只见一处开阔地界上立了两个高高的柱子,上面各有一个带着小洞的木板。 雁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是一个名叫蹴鞠的活动,很受药王谷弟子欢迎。” 祝筝回头,看见雁姝对她温柔微笑,祝筝不闪不躲与她对视。 贺兰昭手搭在额前:“蹴鞠?” 雁姝转开目光,轻声解释:“是一项两队对战的游戏,把球踢进对方队的球洞内得一分,谁得分高谁胜。” “踢球?我喜欢。”贺兰昭来了兴趣,推着众人走向前去。 场内已有一队胜了多次,还在等待对手挑战,贺兰昭踊跃举手:“我们来,我们来。” 一队至少需要六人,雁姝从来不玩这类游戏,贺兰昭就把跟在身后瞎晃得奚原揪住凑数。 场内有一充当裁判的年轻修士,讲解着规则:“不许用武器,不许用灵力,不许恶意伤害对手,手也不能碰到球。” 众人身上穿的宽大衣袍不适合运动,就在旁边的更衣室里换上了比试主办方准备的紧身短打。 柳珚将祝筝披散着的长发束起来,扎成高高马尾。 根据衣服颜色,两队分为红队和蓝队,云隐宗为红队。 六人一同站在场内右侧,同样颜色的衣服使得他们看起来分外和谐,六张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好看的容颜吸引人,六人极好的容颜更加吸引人,很快旁边聚集很多年轻修士。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裁判用力把手中的球扔向天空。 贺兰昭与对面一人共同跳起来,在球升到最高点往下落的时候,贺兰昭在空中倒转身体,脚尖挑起,先于对面抢到球,球飞往红队方向。 柳珚在身后抓住时机轻盈跳起,膝盖挡住飞速旋转的球,将球稳稳送至宋轻白身前。 宋轻白带着球疾速冲向蓝队身后的球洞,祝筝他们随着球的方向往前奔跑。 对面蓝队中一人从旁边截住宋轻白,宋轻白身形微侧,传给了右方的奚原,三四条腿从不同方向扫来,脚尖对准球。 奚原看着挡路的人,微微一笑,作势往前冲,几人身形随之而动,却见奚原将球绕到脚后,踢给了在后方接应的贺兰明。 贺兰明绕过几人带球冲向前,余光瞥加蓝队一人贴着地滑刺而来。 “四师兄!”耳后传来祝筝的声音。 贺兰明眼神沉静,脚腕发力,球被他踢向高处,而后半蹲,瞬间祝筝踩上贺兰明的背,借力往上跳。 蓝队同样跳起准备拦截祝筝。 祝筝眼睛锁定球,右腿横空一踢,只听“嗖”的一声,球笔直地射进蓝队后方的球洞。 红队得一分,众人来不及庆祝,共同迎着球疾速掠去。 圆润的球在两队之间不断变换位置,场内的人眼睛紧盯着球,两队的分数有来有往。 最后红队以一分之差胜过蓝队。 两侧观战众人高声欢呼,祝筝擦着额头的汗开心的笑。 奚原用脚一下下颠着球,回头望去,就望进了那双笑眼中。 球撞击在奚原的鞋面上,咚咚作响,如同他的心跳。 第8章 不可跨越的银河 几人玩了个尽兴,打算换回衣服继续他们的采购计划。 祝筝指尖掐了个简单的清洁术,周身灵力飘转,身上的汗珠转瞬消散,整个人重新变得干净清爽。 她的心情还因刚才激烈的蹴鞠比赛高扬着,就听见贺兰昭道:“刚大师兄说他先送雁姑娘回去,再来找我们。” 祝筝的笑容瞬间僵住,猛地扭头看向贺兰昭,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为何要先送雁姑娘回去?” 贺兰昭见祝筝慌张的样子,摸不到头脑的茫然道:“不知道啊,他换完衣服先出去,过了一会就说雁姑娘有些不舒服,要先送她回去。” 祝筝的心直直往下坠,梦境中宋轻白在地牢中满身血污的样子在她眼前闪现,那血腥气重新萦绕在祝筝鼻下。 祝筝浑身冰冷,身体不自觉颤抖着。 柳珚看出小师妹的不对劲,环着祝筝的肩膀温声问:“阿筝,怎么了?怎么慌成这样?大师兄一会就回来了。” 祝筝望着柳珚,嘴唇翕动,真相被压在舌尖下,她徒劳的张着嘴巴。 巨大的恐慌淹没祝筝,水雾漫过她的眼睛,心脏鼓动跳动着,她不能留在原地等待那个悲剧。 下一瞬,她挣脱柳珚的手臂,脚尖轻点,灵力毫无保留运转,转身往药王谷内飞去,宽阔袖摆随风飞扬。 “师妹?!”身后传来师兄师姐惊愕地呼喊。 他们不明白祝筝为何突然会有如此激烈地反应,四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多说什么,齐齐追上去。 柳珚刚才离得近,看清了小师妹眼底的湿润,心中一沉,立刻催动灵力,加快速度追上前。 祝筝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却又不受控制的责怪自己,明知道雁姝不安好心,怎么就因为一场蹴鞠就放松了警惕? 迎着风的眼睛不断冒出泪珠,模糊了前方的路,祝筝粗暴用手背抹过眼眶,她再也压不住喉咙里的哽咽,像这风声阵阵呜呜。 她没有去问过往行人雁姝的住址,这条路像是走了千八百遍般印在祝筝的脑海里,身体自动带着她找到正确的道路,但她无暇深想。 很快,祝筝来到一处清净幽雅的小院,脚尖刚触地,便看见宋轻白走出来,身旁跟着雁姝,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柔情笑意。 祝筝站在原地,听见大师兄对雁姝温柔道:“小姝,等我回去便将你我之事告诉师弟师妹。” 雁姝羞怯道:“会不会太快了?他们会接受我吗?” 宋轻白拉过雁姝的手安慰道:“你这么好,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深深的绝望迅速席卷祝筝全身,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得到了应验。 可她不甘心,固执地走向前,她要告诉大师兄他被骗了,眼前的人不是雁婉,这个假冒的人给他下了情蛊,告诉他他会—— 脖子上的手如意料般收紧,手指冰冷圈住祝筝的脖子,像是一条毒蛇要绞杀它选中的猎物,警告她不准轻举妄动。 祝筝用力撕扯那只手,脖子上全是她用手指划出的红痕。 她不甘心,凭什么要给云隐宗那样的命运?他们从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们认真修炼,一心向善,他们还要去宗门大比拿到师叔们的佩剑,然后回到云隐宗平淡生活。 她只是想活着,只是想和师兄师姐一起活着。 所有的场景如潮水般褪去,祝筝的身体缩小,视线下移,一片白映入眼帘,然后是青年温和的笑脸:“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小师妹啦,走,师兄带你去摘花。” 那双白玉无瑕的手伸到眼前,祝筝握上去,却在两个人的手相触的刹那,画面变为泡沫。 “师妹。”一只手接住了祝筝握空的手,祝筝转头望去,是贺兰明。 他眉头紧皱,用力扶住祝筝不断下滑的身体,他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小师妹,怎么就突然成了现在这副失魂落魄,无比绝望的模样? 宋轻白和雁姝听见动静,望过来。 记忆中青年永远温和的笑眼在扫到祝筝时变得古怪麻木。 贺兰昭和柳珚以及奚原赶过来。 宋轻白与雁姝站在云隐宗众人的对立面,中间隔出的距离好似不可跨越的银河,宋轻白走不过来,云隐宗众人跨不过去。 祝筝死死盯着雁姝:“大师兄,她不是——” 话被阻隔,祝筝将所有灵力汇聚到左手上,与之对抗,却怎样也冲破不了桎梏。 雁姝轻轻拉起宋轻白的手,望着祝筝清浅的笑,眼里确实不加掩饰的嘲弄,其余人的注意力都在反常的祝筝身上,没人看见雁姝的恶意,除了祝筝。 “噗——”体内灵力枯竭,祝筝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眼前天旋地转,最后变得漆黑一片。 身后贺兰昭和柳珚迅速扑过来,朝着祝筝体内输送灵力。 贺兰明睁大眼睛,愣愣看向祝筝被血染成殷红的衣襟,而后转头望向雁姝,手中寒魄弯刀浮现,丝毫不停顿地向着雁姝攻过去。 弯刀在距离雁姝喉咙前停止,宋轻白的雪影剑挡住了这致命一击:“贺兰明,你疯了不成?!” 贺兰明充耳不闻,不去看宋轻白,只盯着雁姝:“师妹最后看的是你,你做了什么?” 雁姝害怕的往宋轻白身后躲:“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祝师妹怎么了。” 寒魄弯刀往前压,却被雪影剑抵住,最后宋轻白用力挑开贺兰明:“发疯也要有个限度!” 贺兰明终于看向宋轻白,轻声道:“大师兄,小师妹吐血了,你怎么不去看一眼?你不是最疼她的吗?” 宋轻白怔住,被这句话问的心神大震,眼里的麻木震颤转换为急切痛苦,却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我自会去看,不用你提醒。” 贺兰明最后又看了一眼雁姝,最后转身,抱起平稳下来的祝筝回了住处。 * “命运不可更改。” 又来了,这讨厌的声音,该死的天道。 祝筝睁开眼,周围是空荡荡的黑,只有面前有一团散发着红光的光团。 “这是吾亲自定下的命运线,没有人可以改变。” 祝筝冷笑:“是吗?既然不可更改,那为何一次又一次的来找我?” 熟悉的沉默。 祝筝坐起来:“我之前一直在想,想为什么云隐宗会有这样的命运?我自问云隐宗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杀人夺宝更是没有。” “然后在事情发生一点点转机时,你就迫不及待地找到我,让我看大师兄那条命运线,看他是如何被雁姝欺骗,如何与云隐宗决裂,又是如何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苟延残喘。我当然知道命运不可更改,但为什么要由你来制定命运?又为何偏偏让云隐宗的命运线如此凄惨?” “我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我们云隐宗这些人与你的某个目的相互掣肘。” 祝筝忽略黑暗处突然传来的震荡,继续道:“只有除掉云隐宗这些人,你才会顺利执行你的计划,完成你的目的。那问题又来了,你为什么会找上我呢?因为我从另一个世界而来提前掌握了剧情?可正如你所说,命运不可更改,你只要旁观,不加助力,我们自会走向毁灭的命运。” 祝筝逼近光团,嘴里的血腥气久久不散:“我猜,你应该掌握很多命运线,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而你在某条属于未来的命运线里,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成功推翻你制定的命运,可你又除不掉我,因为在你制定的命运线中,我是因为佛骨而被各大宗门围困而死。” “你只能等待那个时间点,才会宣判我的死亡,可你看到了那条出乎你意料的命运线,你害怕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你依旧不敢赌,不敢赌是我死在你制定好的命运线里,还是像那条突兀出现的命运线一样推翻你!” 震荡越来越激烈:“胡言乱语!你注定会死在为你制定好的命运里,谁都无法违抗吾。” 脖子上的那只手猛然收紧,可祝筝已经不怕了。 刚才看见大师兄被下情蛊的绝望心情被慢慢平复,她将天道所有的反常行为连成线,最终指向了她的猜测,而天道这恼羞成怒的表现更是验证了她的正确。 没关系,祝筝告诉自己,既然出现了那条顺利成功的命运线,那就说明此时的局面并非不可改变,只要她不断在大师兄的命运线上加上变动的节点,她就有与天道与命运一战的机会。 她看眼前这团不断扭曲变动的光团就像一个可怜虫,还要感谢这个蠢货给了自己一点信心。 天道奈何不了她,黑暗空间慢慢崩塌。 祝筝等待着自己苏醒,好赶紧去研究清墨留给自己的摄魂曲。 突然,她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祝筝猛然转过头去,心脏狂跳,却什么都没看见。 祝筝摇摇头,将心里升起来的古怪感觉压下去,她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探究每一件不寻常的事情。 眼前黑暗越缩越小,最后成为一个点收进祝筝眼睛里。 “阿筝?” 祝筝睁开了眼睛。 第9章 大变活人 宋轻白坐在床边,看见祝筝醒了过来,身体不自觉前倾。 “阿筝,你醒了?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祝筝半坐起身:“我好多了大师兄。” 祝筝看着大师兄的面上神色几经犹豫,最后变得坚定,而后拉过一直在他侧后方没说话的雁姝,对她道:“阿筝,我和小婉两情相悦,我打算和她结为道侣。” 祝筝轻轻抬眼,与雁姝对视,看见了雁姝眼里的得意以及势在必得。 祝筝抓住宋轻白的衣摆,不顾雁姝还在旁边,语气尖锐:“你们满打满算才认识三天,如何就两情相悦情根深种了?” 宋轻白轻轻皱眉:“我和小婉不止相识三天,我们在我十二岁那年就已认识,我一直没有忘记过她。” 宋轻白背对雁姝,没有看见雁姝脸上一闪而过的扭曲。 而后,雁姝突然抬手,只见刚才还正常说话的宋轻白紧紧闭上了眼睛。 “大师兄?!”祝筝一惊,慌忙去探宋轻白的脉搏。 雁姝慢慢从后面走到祝筝房间的桌子旁,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要担心,他只是暂时感知不到外界,就像睡觉一样。” 祝筝仔细检查过宋轻白后,发现确如雁姝所言没有大碍,宋轻白脉搏平稳,呼吸正常。 “你就不怕我喊我的师兄师姐进来?” 雁姝动作丝毫不见慌乱:“你就算喊一百声都不会有人应你的。” 哪怕祝筝已猜到雁姝此刻不加掩饰的行为必是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心底还是不受控制的一沉:“我师兄师姐怎么样了?” 雁姝:“放心,我只是在院子里放了一点点安神香,对身体没有影响的。” 祝筝起身走到门口,看到正如雁姝所说,院内的几人都盘腿坐着,神情安稳,和此时的大师兄一样,这才放下心来。 她知道雁姝的目的此刻还没达到,不会贸然出手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她转身看着雁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雁姝不答,看着杯中的倒影:“我本来没想这么快就给你大师兄下情蛊的。” 祝筝一怔。 “我从第一次遇见你,就看出了你的不对劲。”雁姝轻蔑地笑起来:“你真的有够蠢的,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她站起身,不再看倒影中自己的脸,走到祝筝身前,与她面对面。 笃定道:“你知道了,对不对,你知道我不是雁婉,你也知道我会对你大师兄做什么,你是重生的?还是有什么预知梦境?” 冷汗慢慢渗出来,祝筝汗毛直立,她没想到雁姝仅凭第一眼就能猜个**不离十。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管怎样,也不能直接去承认,万一雁姝是在炸她呢?“我只是会看相,看出你罪孽深重,又怎么会是大师兄口中温柔善良的雁婉姑娘?” 自从对奚原说她自己会看相后,祝筝发现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愈发厉害。 果然雁姝神色变得迟疑起来,不过片刻后又恢复原样:“是吗?无所谓了,现在你什么都清楚了。我本是想再和你大师兄慢慢培养一下感情,毕竟那样效果会更好,可谁知突然冒出个你,我不想节外生枝,只好将计划提前。” 祝筝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想到手里的摄魂曲,轻咬舌尖。雁姝比她想象中要聪明许多,在这场对话中,她不能掉以轻心,不能让雁姝发现她还有一张可以制胜的底牌。 她暗地里猛地掐了一把大腿,眼里泪花冒出来:“我大师兄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雁姝看着祝筝这可怜样,心中优越感顿生:“无辜又怎么样?谁让当初我在搜雁婉的魂时看见了他,又在秘境中碰见他?” 她一步步逼近祝筝,满意的看见祝筝眼泪越来越多:“救命恩人这种情节太让人兴奋了。只要与雁婉有关的,我都要抢过来!” 看着雁姝脸上扭曲的笑容,祝筝不寒而栗,她居然搜自己亲姐姐的魂,如此残忍。 祝筝继续着她的表演:“只要你放了我大师兄,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雁姝看见祝筝不断哀求的模样,愈发得意起来:“看来你除了提前得知未来,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接着走回宋轻白身边,纤细手指轻轻往他额头上一点,白光浮现,宋轻白慢慢睁开眼睛。 宋轻白疑惑地看着祝筝:“阿筝,你刚刚不还是在床上吗?怎么下来了?” 祝筝勉强笑了笑:“我在床上坐的不舒服,下来透口气。” “是吗?”宋轻白还有些疑惑,雁姝扶住他的肩膀,在耳边轻声细语:“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祝师妹也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听了这话,宋轻白眼神变得恍惚起来:“哦,是的,事情已经说过了。” 接着宋轻白转向祝筝:“那师妹,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送雁姑娘回去。” 祝筝:“好。” 等宋轻白与雁姝离开,院内的几人陆陆续续醒了过来,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继续手上的事情。 祝筝看见师兄师姐已无大碍,关上房门,打算研究摄魂曲。 然后再转身的那一刹那,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奚原。 “……” 突然大变活人,祝筝心脏险些骤停,心跳声“咚咚”响彻在耳边,震得她耳朵生疼。 祝筝大脑彻底停载,她不知道为什么奚原会在她身后,以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与雁姝的对话被他听见了多少? 像是咔咔作响的卡带,祝筝突然想起来奚原的水匿术。 手指悄无声息摸到储物手环,她的琴杀伤力不够,可手环里还有一把师父留给她的佩剑。 那是师父从不离手的春意剑,师父临终前,把她叫到床前,将春意剑交给了她,并反复叮嘱她要放在随身携带的手环里,不可遗漏。 她虽不解师父的用意,但她谨遵师父的嘱咐,一直带着春意剑。 奚原一步步走向祝筝。 下一瞬,祝筝不再迟疑,春意剑浮现,剑尖直指奚原的喉咙。 奚原挑眉看离自己喉咙咫尺的剑,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这把剑就会毫不犹豫地刺穿自己的喉咙。 “不是吧,小神仙,我好歹救过你一次,你就这么对我的?”戏谑的声音响起,语气丝毫没有慌乱。 “那次救命之恩,我已还了礼。”祝筝声音生硬,手中剑稳稳当当。 “还礼?是指你给我算命?可是怎么办,我觉得不太够啊。”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你先说你想要什么。” 两厢对峙,一句接着一句,房间的气氛变得压抑窒息。 奚原没有再往前走,祝筝的剑也没有再进一步。 两人沉默对视,最终奚原慢声道:“我要知道我的未来。” 祝筝瞳孔骤缩,春意剑不易察觉地颤了颤,心跳一直未平复下来,此刻更是直达巅峰,好似要冲破身体的束缚,跳到天上炸成一朵烟花。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和面对雁姝一样的装傻充愣,可两者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奚原轻笑,看着祝筝的眼睛,而后,抬步往前。 眼见着春意剑即将碰到奚原,祝筝下意识缩了一下手臂,春意剑后退。 奚原嘴角的弧度再遏制不住,在祝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逼近,右手轻巧卸了祝筝手中的春意剑。 两人鼻尖快要碰到。 “你三岁出现在云隐宗门外,被收为小弟子;三岁到十八岁,勤学苦练,虽生性贪玩,但每天的修炼不曾落下;直到十八岁,你师父去世后,你却一改往日勤奋模样,整日发呆,随后宗门大比消息传来,你态度激烈阻止你师兄师姐参加,撒泼打滚绝食威胁,种种方法用尽,都没能阻止。” 奚原的声音贴在祝筝耳边响起,呼吸里传来细小微弱的风,在祝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祝筝不自觉地发抖起来,嘴巴张张合合,眼睛瞪大到酸疼,她如同坠入无比寒冷的冰窖中,而耳边令人恐惧的声音还在想起。 “然后你在秘境中遇见了雁姝,你开始恐惧和不安,听到你大师兄和雁姝独自待在一起,竟气急攻心吐血。”奚原近距离观察祝筝那双清澈眼睛,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不停颤动。 一开始,奚原只觉得祝筝要给他算命那个突兀请求很反常,他让玉佩中的器灵去查云隐宗,在祝筝吐血昏迷这段时间内得到了器灵的汇报。 再联想到她对雁姝莫名的态度,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心头,正巧这时宋轻白带着雁姝过来,直奔祝筝房间,奚原使用水匿术跟了上去。 接着就听见了雁姝与祝筝的这段对话,猜测得到证实。 不管是不是雁姝所说的重生或者预知梦境,有一点已经可以确认,那就是,祝筝明确知道未来,不仅是她大师兄的,还有奚原的。 “血光之灾”、“南方”再加上算命之前祝筝问他的那个奇怪问题,事情已经清晰明了。 在祝筝不稳的呼吸声里,奚原慢慢凑近,嘴唇快要贴住祝筝的耳朵,像说不可告人的秘密般,声音小的快要听不清楚。 却字字砸在祝筝心里。 ——“小神仙,我看见了你脖子后面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