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之家》 第1章 秋山孤儿院 1904年2月15日。 江汐市秋山孤儿院经由社会各界名流筹款,于这一天正式宣布成立。 其中贡献最大、为慈善事业百般奔走的,当属江汐市第一任市长莫立桢。 当时的报纸争相报道了这件善举,莫市长与院长站在桂花树下握手合影的照片几乎散遍全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世事无常,一百年后的同一天,莫立桢的后人,三岁的小莫黎被正式牵进了秋山孤儿院。 他成了秋山孤儿院最漂亮的小孩。 幽淡的桂花香气里,蒋少玉一把按住了莫黎单薄清瘦的脖颈。 这些年小孩儿已经长开,过分冷白的肤色,一双清圆纤弱的杏眼生得尤其出众,像含着凌晨三四点的雾气,眼角眉梢都是传统的中式美感,清清冷冷地吸引人。 就是太瘦,一只手就能按住,像一只发育不良的奶猫崽子。 蒋少玉能感觉到少年在自己掌心控制不住地簌簌发抖。 “抖什么,还是怕我?” “……不,不怕。” 蒋少玉挑了挑眉,自然看得出他口是心非。 自从一年前他回母校捐款,认识了莫黎,和他签下一份违背公序良俗的所谓协议,这段时间他自问将人养的很不错。 也是他支付了高额的医疗费,才将莫黎视为亲人的秋山孤儿院杜院长的生命延续至今。 这些事蒋少玉知道,莫黎更是心知肚明。 小孩识时务,在他跟前,挺听话。 但不知是他疑心太重,还是莫黎学校最近活动太多,他又在公司太忙,最近两人见面频率明显变少。 等见到了,又觉得人有些惶然不定,总是心不在焉。 莫黎瞧见蒋少玉微沉的脸色,有些不安。 金主大人的性情流水般反复无常,他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小猫一样温顺又讨好地啄了啄蒋的唇瓣,清清冷冷的一张脸渐渐红了。 蒋少玉眼眸微动,面不改色地享受着人难得的主动讨好,半晌,垂着眼帘,揉了揉莫黎的后颈, “今天怎么这么乖?听说你们学校还有偷拍你的,这事怎么不跟我说,怕我把你关起来?” 平心而论,蒋少玉的容貌绝对能和当红顶流五五开,但他那双眼眸过于狭长,俊美中总有一种漫不经心的阴沉倨傲。 莫黎仰头瞧着他的眼神,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连忙拽住蒋少玉的袖子,讨好人这方面他天赋极其有限,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眨眨眼睛,酥软又委屈地唤一句,“学长——” 起初刚跟了蒋少玉的时候,莫黎喜欢叫蒋少玉“蒋先生”,蒋少玉嫌太老气太难听,坚决不许他叫。 想起两人高中同校,恶劣地吩咐莫黎叫他学长。 可惜莫黎平时也不太这样叫他,大多数时候都直接用敬语称呼他。 “别撒娇,” 蒋少玉挑了挑眉,手机提示音忽然响了。 是助理发来一段视频,左上角有时间,应该是监控视角。 他点开,扫了几眼,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按灭手机,看了看莫黎清冷单纯的一张脸,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你最近在学校都忙些什么?” 莫黎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也没什么,就是上课,写论文,然后准备月底的辩论赛,顺便和队友讨论一下辩题。” ”队友是男的女的?” “女,女孩子……” 莫黎不知道蒋少玉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说出口的同时心里一沉。 但他看见蒋少玉冷淡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点开了手机,把刚才那段视频放大,在他面前打开, 清晰的画面一瞬间落在莫黎眼里,是他们辩论队常年征用的一间空教室。 “你们队这个寸头,白T,叫汪泽昱的大三男生,也是女的?” 莫黎大吃一惊。 万万没想到那个破教室夏天连空调和风扇都没有,热得人晕死,竟然还装着这么高清的摄像头。 真是屎盆子镶金边。 可蒋少玉显然误会了他吃惊的原因,冷淡地笑了笑, “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在空教室里单独聊天聊得很频繁,其实我还挺好奇的,什么东西让你俩这么感兴趣?” “甚至让你要对我撒谎,嗯?” 莫黎被他看得有点无措,怏怏地轻声道: “是因为我们这次比赛挺重要的,汪泽昱他,作为辩论队队长,他觉得我的思路有时候不太清晰,来帮我捋一下。所以我们讨论的次数多了一点……真的没有说别的……” 秋风撷去点点金色桂花,微微洒落在地砖上。 “是吗?” 被质问以后莫黎偏过了头,看着有些无辜和不高兴。 因此蒋少玉不费力就能看见莫黎光洁如玉的后颈和微微抿着的殷红嘴唇。 想象他每天就顶着这张漂亮又无辜的愚蠢脸蛋傻兮兮地穿梭在校园里,穿梭在数以万计的青春男女中。 蒋少玉心里突然觉得很不爽快。 所以他决定惩罚莫黎一下。 他们站在秋山孤儿院的庭院里,连接处只有一扇简陋的小门。 外面时不时有些维修工来回走动,只要一推门,就能看见他们两人。 桂花幽幽地往下落,金灿灿地坠在莫黎白生生的锁骨上。 冷香的空气里混着潮湿的雨雾和泥土的气息。 蒋少玉把指间的烟掐灭,烟草的气息混合着草木湿润的淡香,伸手把人揽过来,大大方方地站在院子里,有力地吻着莫黎的嘴唇。 直到人完全喘不过气,大着胆子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推他,才缓缓地移到他脖颈间,发疯般含住那枚小巧致命的喉结慢慢吮咬。 莫黎提心吊胆,他在这里长大,很多人都熟识,很怕有人突然进来,看见这一幕,怕得使劲拍蒋少玉的肩膀,含糊道:“唔……你疯……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他害怕得声音都带了哭腔,蒋少玉紧紧凝视着他的双眸才移下去,慢悠悠低头吻去他锁骨那瓣花。 一边吻着,一边长指微屈,将一个可爱的纽扣别在了他今天穿的衬衫上。 “……什么东西?” 莫黎胸口起伏喘息不定,眼眶红红的,说话声音很小,紧张里还带点鼻音。 “微型摄像头,” 蒋少玉坦然地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微微笑了笑, “我很不放心你的这位‘队长’大人,但如果现在不准你打比赛,恐怕你又要和我闹了。所以,为了让我放心,为了让我满意,除了考试和长假,你以后每天戴着这个上学,让我随时随地能看到你。” 莫黎惊恐地瞪着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表情十分精彩。 “你也知道,我一向奖罚分明,别惹我不高兴。” 蒋少玉风度翩翩欣赏了一会儿可怜的小美人屈辱害怕又愤怒的表情。 A大校园里见过莫黎的人那么多,又有几个人见过这么鲜活,这么可爱的莫黎? 这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 想通这点的一瞬间,蒋少玉觉得心头有一阵舒服快意的微风拂过。 他看见莫黎细白的手指不断颤抖着接近摄像头,知道他没有胆量擅自取下来,便转过身吩咐司机送莫黎回去。 他自己今夜还有应酬,不能陪着莫黎。 黑沉沉的夜色里,挂着天价车牌的豪车疾驰如电。 快开到时,司机小心翼翼地抬眼从后视镜里瞄过去。 后座的男孩他见过几次,那张脸太独特,一见就忘不掉。 只是男孩儿话很少,也不喜欢要东要西,绝大部分时候都很乖巧安静。 安静的男孩这会儿却像只小猫一样蔫头耷脑地蜷在后座,身上披着蒋总的西装外套,停不下来地抽噎,因为他哭得很凶,所以连眼睛都红了。 “我这有眼药水,你要吗?” 莫黎正神游天外,忽然被人打断,连忙摆了摆手。 汪泽昱看着他,也不生气,只是开了个玩笑, “还是滴一点儿吧,药效挺好的。不然等会儿辩论赛就要开始了,你这样子怎么上场,还让人家以为咱们A大的辩手都吓哭了?” 莫黎只好接过去,小声道谢,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教室里明亮的白炽灯打下来,令他原本白皙的肤色更加清亮,只是往日舒展漂亮的眼神里,有些难掩的疲倦和郁色。 汪泽昱眼神微微动了动,趁几个队友出门没注意到他们,反手撑住桌子,轻声道, “你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总是没精打采的,说好的晚上讨论我帮你改稿子,你也总是请假,眼睛也好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黎一只手还拿着眼药水,愣住了。 只是他稍微一低头,就能看见衣服上别着的那颗不起眼的纽扣一闪,又一闪。 自从蒋少玉发疯,让他戴着这个微型摄像头,甚至有一次偷偷摘下来被狠狠罚了以后,现在他身边只要稍微有点人,就会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不适。 虽然知道别人应该不会看出来,但莫黎却时常在深夜惊醒。 梦里熟悉的老师和同学们把他团团围住,不怀好意地指着这个玩意儿冷笑, “这是谁让你戴的?” “莫黎,为什么戴这个啊?” “不会拍到我们吧,这是什么play啊,你和人家什么关系啊?” 他在梦里抱着头拼命想要解释,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每次抽泣着惊醒,眼泪都已经流了满脸,第二天上课眼睛都通红。 莫黎浑身一颤,声音猛然一扬:“我没事,队长你想多了。” 声音太大,远处走廊里的一两个队友隐约听见,回过身朝他们挥手,“队长,小黎,还有半个小时啦,再准备准备。” 汪泽昱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半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最近每次他稍微靠近,莫黎似乎都显得很紧张。 “好吧,那你好好准备,这次对面C大虽然是强队,但我更信任你们几个的配合。别担心,待会儿我给你们加油。” 汪泽昱停顿了一下,笑了笑,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对了,上次我听你说,你阿姨现在的病症和情况不太好,我上次回家的时候就跟我爸妈提了一嘴。 他们说或许可以联系业内几个关系好的前辈,帮忙转到亚洲目前最顶尖的大夫跟前去做手术。如果待会儿你赢了,我在讨论室等你,咱们聊一聊,好不好?” 莫黎低垂的眼帘一瞬间抬起,那双清亮好看的眸子瞪得非常大,连瞳孔都在激动地跳跃。 他万万没想到,之前他和汪泽昱在空教室里讨论辩题,有几次自己无精打采的,因为只有汪泽昱一个人,对方问,他就随口说了自己在担心杜姨的病情,最近没有什么进展。 没想到只不过随口一提,当时汪泽昱也没说什么,现在竟然会带来这么好的消息! 莫黎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汪泽昱也笑了笑,顿了一下,开了个玩笑:“真少见,小黎同学,好想把你这么开心的表情拍下来。” 一个“拍”字,莫黎忽然应激般直起身子,指尖摸到那颗纽扣,勉强笑了一下,垂下了头, “别,别开玩笑了……队长,这件事真的谢谢你,我们比完赛再说吧。”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莫黎低头瞥了一眼,连忙道:“群里在叫你去四楼抽签。” 汪泽昱点了点头,转身要走,谁知他到门口一回头,就看见莫黎笨拙的仰头动作。 “你这样是滴不进去的,” 汪泽昱叹了口气,匆匆折回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一把拿过眼药水, “别动,我帮你。” 他有力的两指精准地分开人的上下眼睑,看见莫黎眼尾那颗若隐若现的红色小痣。 “别眨眼啊,往上看,”汪泽昱忽然轻轻笑了一声,“莫黎,你是害怕我吗?” 冰凉的药水滚落进眼睛里,莫黎瞬间闭上了眼睛。 汪泽昱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很自然地随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了,我先去抽签,你缓几分钟也过来吧。” 终终终终终于又开新文啦!和宝贝们开心旋转贴贴~~[好运莲莲] 这次的宝宝真的很可爱,想含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咬得小黎滋儿哇乱叫的那种可爱(? 希望大家喜欢,想要你的收藏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秋山孤儿院 第2章 最佳辩手 “下面,让我们有请双方辩手入场!” 下午四点,A大启明楼礼堂,江汐市高校辩论赛正式开赛。 莫黎作为正方一辩,和队友依次走向对方辩手。 按照流程,双方握手后便入座等待主持人宣读流程和规则。 只是莫黎走过去时,忽然听到台下一片倒吸气的声音,惹得部分评委都看了过去。 “此男真的好可爱,上次在我们学校打比赛,站起来时全场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知道嗯嗯嗯宝宝你说的都对。” “好看,就是A大你为什么把漂亮学弟都留在我大四的时候才端上来?!” “聪明的人已经在学校热门选修课群里搜此男微信了。” “萌萌萌萌,蹲一手这位同学的社交账号” …… 莫黎脸皮微微发烫,假装听不见那些窃窃私语,镇定地和队友回到座位,整理了几下手里的立论稿。 刚才上台前换衣服时,他刻意把摄像头留在了更衣室里。 这会儿心里只剩下一种隐秘而久违的轻松感,甚至盖过了上场的紧张。 评委席有个姓沈的律师,当年读C大时,在江汐市高校的辩论圈子里也有一席之地,现在也依旧活跃在各个比赛的评委席。 他抿了一口自带的枸杞水,和旁边的评委闲聊道:“感觉今年比赛的规格又上了一个档次,听说还邀请了新加坡、日本、韩国那些国家的几支名校队伍过来参赛呀。” “是的呀,”那评委笑笑,“今年是周家的霖圣集团做赞助嘛,财大气粗,比前几年好也是应该的。” “说起来,周凌屹确实挺有眼光,霖圣这几年发展越来越稳健了,听说同业有好几个响当当的大佬宁愿降薪,也跳槽过去跟着周凌屹了。” “他是驭人之术很厉害,手段也是顶级的,普通人学不了,” 沈律摇摇头,忽然转眼瞥见台上的莫黎,笑了笑, “呦,这个同学又参加啦,我记得他上次在你们学校打表演赛,表现很亮眼,对不对?” “确实,我有点印象,这个同学年纪虽然小,看着腼腆得很,倒是一点不慌乱。” 比赛节奏很快,没多久就进入自由辩阶段,台上唇枪舌剑激战正酣,正方三辩不由得被对面的观点渐渐带偏。 莫黎察觉到情况不妙,连忙站起身迅速利落地指出对方言语中一个被众人忽视的逻辑漏洞,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几秒内竟然没人站起来。 台下有C大的同学倒吸一口凉气,汪泽昱忍不住兴奋得大喊了一声“好!”很快有人率先鼓起掌来,马上连成一片,一时礼堂内喝彩声众。 评委席也听得津津有味,赞赏地看着台上的莫黎。 忽然旁边有人低低嗤笑一声, “只是耍嘴皮子而已,有什么好鼓掌的。” 沈律眉头微皱,看了眼这个与他隔了一个座位,九位评委中唯一的年轻人,笑了笑, “周骋啊,这你就不懂了,大家站在台上不是为了说服对手的,辩论最吸引人的魅力是说服评委和观众,提高自己的思辩能力,怎么能算耍嘴皮子呢?” “哦,听说沈律当年好像也是校辩队的,谈起辩论来不愧一套一套的。” 周骋不以为意地往后仰靠了一下,要不是亲哥周凌屹下了道敕令,压倒他的嚣张气焰,他坚决不可能出现在这闷死人的礼堂里。 他腿长手长,肩宽腰窄,一看就有运动习惯,坐这种椅子真是浑身哪哪都不对劲。 年轻男孩儿眉眼间透着桀骜不驯,大言不惭道, “您专业,我可真看不来这种比赛,来来回回打嘴仗真没劲儿,要我说辩个什么,就组织场球赛,输的承认人家说得对不就完了。” 这话茬根本没法接,沈律差点憋出一句,“这么不喜欢辩论赛,您亲哥周凌屹干嘛拍板让你家的霖圣集团搞赞助呢?” 不过这话当面说出来太下人面子,所以他也只是摇摇头继续看比赛。 心里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从小就在国外留学的小孩子懂什么。 估计也就只知道什么橄榄球,网球,泡吧,只知道下大雪翘了下午的课躺在别墅里披着浴袍给红酒拍照po在推特上。 要不就乱发什么“我不要钱我只要很多爱”之类的无病呻吟的文案。 比赛结束,打分阶段,沈律看着周骋将打分表递给了工作人员,故意开玩笑的点名问他,“你觉得谁表现得最好,还得选个耍嘴皮子最厉害的当最佳辩手呢。” 周骋无所谓地笑了笑,下巴指了指台上萌萌的莫黎:“反正不是他。” 周围已经填了莫黎的几个评委纷纷侧目,等待他发表高见。 周骋咳了一声,“全场怎么就他道理最多?绕来绕去,绕得我头晕,实在是最讨厌!” 沈律咳了一声,枸杞水都喷出来了。 莫黎完全不知道评委席这边的动静,他比完赛,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张牙舞爪的泼辣猫咪模样,乖乖地整好自己的稿子,漂亮奶猫一样揣着手屏息凝神等待评委判分。 结果很快出来了,A大5票,C大4票,莫黎一方险胜。 真正令人意外的是最佳辩手,莫黎竟然高达8票,反方三辩1票。 莫黎听见结果都瞬间呆住了。 他常打的辩位是一辩/二辩,不好拿佳辩,更何况有些评委会默认把佳辩分给败方。 直到双方下台,莫黎还有些恍惚,队友们围住他夸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汪泽昱也飞快地跑过来和他们每个人击掌,轮到莫黎时,他笑了:“厉害!C大历来是强队,估计这还是第一回一轮游,连佳辩都没有。” 兴高采烈庆祝完,众人都去换衣服,莫黎也朝着更衣室走去,这才想起那枚微型摄像头,雀跃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自由的时间太短暂了。 他忍不住在走廊上停住,踌躇一下,汪泽昱正好从他身后赶上来,也顿住脚步。 日影西斜,照透半扇玻璃,他们两人一明一暗地站着。 汪泽昱看着莫黎,轻声笑了笑,重复了一遍“祝贺你”,用他一贯开玩笑的口吻:“怎么这副表情看着我,是想要奖励吗?” 莫黎也笑着,很可爱,又有一点点骄傲。 “队长,你之前说,我阿姨治病那件事情有……” 他才斟酌着要说下去,突然被急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叫住, “哎同学,你是上一场的佳辩是吗?请来这边场地和评委合影哈!” 汪泽昱连忙道:“我去喊其他队员。” 工作人员摇摇头:“先和佳辩合影,其他人等一会儿哦。” 莫黎只得跟着过来,被指引到礼堂外一处打着辩论赛横幅和logo的空地旁边。 空荡荡的场地上,别人都还没来,只站着他和一个短发健壮,眉眼桀骜的年轻男孩儿。 莫黎在场上注意力有限,完全没记住这是评委之一,睁大眼睛和他面面相觑了半天,轻声道:“评委呢?” 周骋哼了一声,抱着双臂睨他: “在台上耍嘴皮子的时候脑子挺灵光的,怎么下来了就呆了?” “我瞧你嘴皮子也不差,怎么不上台呢?” 莫黎想也没想,怼了一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刚才好像是坐评委席的,面色有点尴尬, “对不起……但你刚才说话太难听了,我有点忍不住。” 周骋气结,眉头一皱,瞪着他,“知道刚才谁没投你票吗?”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莫黎小声道,“没关系,我服从大多数就可以。” 周骋脾气暴,但他学的都是在国外和人实打实打架用的招数,在软绵绵的莫黎跟前占不了半点上风,气得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刚才在台上说你是哪个学校的?” 莫黎抬起漂亮的眼眸看着他,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有点胆怯。 但一想到大家素不相识,他也只是外校的评委,江汐市的人口上千万呢,陌生人再相逢的几率几乎不可能,便软萌地摇了摇头,假装看不懂周骋在生气,坦然认真道, “其实我是霍格沃兹魔法学院儿的。” 周骋愣了一下,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接起来,深深看了莫黎一眼,也不等着合影,转身就往外走了。 “真奇怪,既然看不起打辩论的,那为什么要跑来辩论赛当评委呢?” 莫黎看着他背影轻声叹了一口气。 沈律刚好下楼,他和莫黎上次表演赛就有过一面之缘,彼此有点印象,闻言笑了笑,说, “周骋这小子估计是被他亲哥周凌屹抓壮丁才过来的。” “听说他还在国外留学呢,今年是学校有什么交换项目,能到江汐市的顶尖高校交换一段时间,才过来的。” 莫黎不认识周骋,更不认识周凌屹,听不懂,便也不太关心他们,只知道专心踮起脚,把脑袋完美地露出来,免得合照拍出来被前面的人给挡了脸。 好不容易等到合影结束,大家都很兴奋,莫黎也是难得的开心,一路上和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晚上要吃点好的美美庆祝一下。 谁知刚走出校门,就瞥见蒋少玉的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来往的同学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还有人拍照。 莫黎一瞬间就愣住了,突然像经了霜的茄子似的,蔫了几个度,连声音都沮丧和焦虑起来:“我不去吃了,我,我哥哥来接我了,你们去吧。” 汪泽昱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伸长手臂,笑着挽留他,“大家一起辛苦了这么久,你今天还是功臣,没什么急事的话,吃个饭再回去,怎么样?” “对呀,一起吃个饭庆祝庆祝呀,跟你哥哥说一声好不好?” “队长说得对,没有你的临场发挥,咱们说不定打不赢对面啊,吃完让队长送你回去嘛。” 莫黎知道蒋少玉的脾气,他下午比完赛故意没换衣服,因此那个摄像头一直没有戴回去,此刻也只是在他臂弯里的衣服上静悄悄别着。 他是想赌蒋少玉这段时间太忙,无暇顾及这些小事。 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让蒋总车开到校门口亲自堵人。 莫黎心里后悔至极,谁知车门竟突然开了。 蒋少玉披了件外套下车,天色渐昏,他似乎也刚开完会,半开的正装衬得人浑身气质愈发阴郁俊美,周围拥挤奔流的人潮这一瞬间似乎都变慢了。 莫黎的队友们也一瞬间噤声。 蒋少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他们,并没有多言,只是一边打量一边朝莫黎走过来。 他进一步,莫黎就忍不住微微后退半步。 不知为什么,他对上蒋少玉,总是莫名有些胆怯和失声。 到最后他整个人有点腿软地抵在墙上,才回过神,又怕蒋少玉被他晾了一下午突然发疯,只好用气声轻轻喊他:“学长,学长,” 蒋少玉不为所动。 莫黎余光里瞥见旁边的队友,悄悄伸手去拽蒋少玉的衣角,漂亮的眼睑微微垂下来,有点讨好和恳求的意味。 谁知这时汪泽昱顿了顿,忽然走了过来,男孩儿年轻俊朗,长相很阳光讨喜,笑着在他身后道, “您是莫黎哥哥吧?刚才比赛多亏了有莫黎,我们这会儿想一起去吃个饭庆祝下,不会很晚的,您看可以吗?” 蒋少玉斯文倨傲地转过身,微笑着定定看了汪泽昱一会儿,抬手整了下领带, “不可以,莫黎今晚还有事,改天吧。” 蒋少玉年纪也轻,但他衣冠楚楚,背靠豪车站在A大校门口,和套着件卫衣,一脸学生气的汪泽昱站在一起,气质截然不同。 汪泽昱愣了一下,勉强想要忽视掉这点差异,还想再争取一下:“可是——” 蒋少玉有点不耐,朝着车门微微抬了抬手,做了个上车的动作,莫黎脸色立刻白了几分,仓促地和队友们挥了挥手,抱着自己的衣服,一低头就钻进了那辆黑洞洞的车里。 啵啵看文的宝贝们,求收藏呀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最佳辩手 第3章 口不择言 漆黑的车厢内一片寂静。 忽然,有一束光缓缓地照耀进来,有个声音轻柔地喊, “阿姨,阿姨,您醒醒好不好,我们到了。” 杜婉君费力地睁开眼睛,模糊地瞧见一张陌生女人的笑脸, “阿姨啊,您刚刚在病房里昏倒了,情况挺危急的,正巧我们的团队到了,就在现场给您做了急救。” 您别担心,我们是受莫黎的朋友所托,带您到别的城市接受治疗、休养,帮您恢复健康。” 听见莫黎,杜婉君微微睁着眼睛,似乎在说什么,奈何她的情况实在不太好,女医生还没听清,她便又陷入了昏睡当中。 车上散乱地扔着几份文件,应该是开会时用到的。 莫黎低着头随手整理在一起,很显然,蒋少玉刚结束公司的事务就来堵他了。 只是按照他的性子恐怕早就勃然大怒了,可是这次蒋少玉上车后竟然反常地安静。 他看也没有看莫黎,面色微沉,迅速抬手松开领带,衬衫领口也开着,仰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似乎旁边空无一人。 莫黎被他强硬地从队友们跟前带走,心里本来是有点委屈和尴尬的,可蒋少玉这样先发制人,他反倒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 司机技术很不错,车开得平稳异常,莫黎却不太敢放松下来。 乖巧漂亮的年轻男孩睁大眼睛端坐着,有点苦恼地偷偷觑着身边人的脸色。 蒋少玉还闭着眼睛,莫黎看着他阴郁俊美的眉眼,努力深呼吸了好几次,薄薄的脸皮又开始发烫。 挣扎了半晌,终于心一横,仰起脑袋,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亲了一下蒋少玉的侧脸。 对方冷冷淡淡的,没有回应。 莫黎咬着唇,他讨好人的本领一贯很有限,只好学着蒋少玉亲他的样子,笨拙地亲了一口对方的唇瓣。 因为太紧张,分开时,甚至在安静的空间内发出了细微但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啵”的一声。 低低的温度从二人唇齿间传过来,蒋少玉连眼皮都没抬,冷淡斥道:“坐好。” 前面还有司机正在开车,莫黎的脸一瞬间羞耻爆红,眼角甚至带了点眼花,一声不吭地迅速缩回了车的角落里,默默盯着另一侧的车窗。 约摸又开了几分钟,蒋少玉突然吩咐道:“不回别墅,去球场。” 莫黎听得一愣,顿时肉眼可见的有些慌了。 去球场,说明蒋少玉今晚是有应酬的。 但他很不喜欢蒋少玉的朋友们,平时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问他的问题,总是让他有些难堪。 更何况今天他还惹了蒋少玉生气,不可能会护着他的。 莫黎硬着头皮看了看蒋少玉,鼓起勇气,轻声道:“我,我今天打比赛很累了,我想先,先回去好不好?” 蒋少玉睁开眼看着他,狭长的眸子里有他看不懂的浓重情绪,唇角冷淡地勾了勾。 莫黎不敢再提,坐回去只看见车窗外路灯辉映,确实是去球场的路。 车速飞快,他越发有些焦虑不安,漂亮男孩茫然地看了一会儿车窗,忽然主动从旧衣服上扒拉下来那个摄像头,自己抖着手别在身上,试探地去握蒋少玉的手,让他摸那个纽扣。 “对不起学长,我不应该把这个取下来……当时是要打比赛,我,我就换了衣服,忘,忘掉换回来了……” 蒋少玉终于肯抬眼看着他,过了半晌,“莫黎,杜姨的治病钱我有没有按时付?” 莫黎心脏“哐当”一声,像从高处急坠到冰窟里。 他慢慢松开蒋少玉的手,脸色很差,什么动作也没有了,像一只即将被猎人从网兜里拎出来的小鹿,微微颤抖着,怯怯点头:“有。” “那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 莫黎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反驳他我没有,我只是真的很害怕你这些手段,但他只是吸了一下鼻子,垂下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遮去许多情绪,轻轻哽咽道, “……是我错了,学长,我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 “不要再道歉了,我已经宽恕过你很多次了。” 车到球场,两边高耸的泛光灯将绿茵茵的草地照耀出一片乳白色的清光。 司机识趣地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出声提醒。 蒋少玉阴郁的眉眼中略有些倦意,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再有下次,我不能保证尚清医院还能收到钱。” 尚清就是杜姨接受治疗的地方。 蒋少玉说完就下了车,也没注意到刚才在车上休息时,备用的手机被误触了静音,错过了助理刚刚打来的好几通紧急来电。 莫黎却被他一句话弄得心神恍惚,下车的瞬间腿软了一下,若不是有工作人员及时赶来扶住,险些摔倒。 . 今晚打高尔夫。 蒋少玉讨厌这种应酬,偏偏几个朋友已经看见了他,挥了挥手。 发小喻漫承笑着和他寒暄几句,眼神落在后面的莫黎身上。 年轻男孩此时正徘徊在球场边上发呆,他身形清瘦,目光呆愣愣地看着草地。 头顶的灯光落下来,照耀得他冷白的肤色像博物馆展品柜里收藏的瓷器,艳光四射。 让人压根注意不到穿着打扮。 少有的极品。 “怎么回事,跟了你快一年了,小孩儿怎么越来越清纯好看了。” 蒋少玉看了莫黎一眼,无所谓地眯了眯眼,“死倔。” “呦,这是吵架了,敢情你也有降伏不了的人?” 喻漫承点了支烟,不敢明着看笑话,只是吐了个烟圈,懒洋洋地, “也是,这小朋友看打扮就不像你以前那些人啊,听我的,这种小孩儿就要反着玩儿,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多来几次肯定就知道乖了。” 蒋少玉沉吟不语,突然瞧见莫黎不知何时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接,莫黎虽然站得远听不见,但看那种神色,就猜到他们正在谈论自己,心里像突然进了一根刺,麻木地低下了头。 说话间,几个挎着名牌包的长腿美女互相挽着过来,一边一个围住了蒋少玉的几个朋友,莺声燕语叽叽喳喳。 气氛终于活跃起来,喻漫承咬着烟,笑了笑,大胆开了个玩笑,“你们今天可得好好伺候伺候少玉,哥哥今天气不顺。” 美女们已经换好了球童的工作服,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有个胆大的想往过来凑。 蒋少玉眯着眼,不着痕迹地躲了,朝莫黎招了招手。 莫黎不敢不过来,可对面那么多男男女女盯着他看,他只好低头回避着众人打量调笑的视线,飞快地走到蒋少玉身侧,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微微靠在蒋少玉身上。 旁边的人都轻声笑起来。 喻漫承也笑了,故意调侃他:“啧,蒋哥哪里好了,让你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啊小朋友?” 莫黎脸皮发烫,僵着身子愈发靠在蒋少玉身边。 蒋少玉瞪喻漫承一眼,终于大方地捧起莫黎的脸,回应了他在车上没得到的一个吻。 远处忽然又开进来一辆豪车,有人道:“霖圣的周总才来?” “周凌屹听说是临时有事来不了,今晚是他弟弟来。” 蒋少玉一边说,一手微微按在莫黎裸露着的后颈上,格外地冰凉。 他顺势低头,见莫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脸色冷得有些发白,唇瓣嫣红,软软长长的睫毛垂着,分明是有些累了,但还是强打精神乖乖站在他身边。 莫黎原本低着头,忽然身上一重,只见蒋少玉脸色没变,单手解了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莫黎有些意外,他身量比蒋少玉小一圈,裹在那件价值不菲的深色外套里,小脸尖尖的,愈发显露出一双很大很漂亮的眼睛。 一个少年远远地迎面跑来。 “我哥来不了,临时抓壮丁让我来了。” 少年跑过来,他只穿件黑色的运动背心,自信地露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气血充足,常年锻炼的健硕身材。 只是两人一照面,莫黎瞬间见鬼般愣住了! 这不就是下午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评委吗! 几个小时以前他还以为两人不可能再见面,怼得他哑口无言来着。 周骋看见他,爽朗的五官凝滞一瞬,显然也非常错愕。 他的目光很快掠过莫黎,又扫了一眼旁边没穿外套,揽着莫黎的蒋少玉。 莫黎一瞬间觉得十分羞耻和难堪,别过了脸。 等他们都进了球场,才远远地坠在后面跟了过去。 别人倒都挺自在,边打边聊,周骋把球放在球座上,来回比划了一下角度,笑着摇头:“我打这个真不在行,说了我不来,我哥非要我过来。” “周总那是日理万机啊,小周总你当弟弟的,能帮忙分担一下也挺好的。”有中年人笑起来。 “我分担?”周骋笑了一下,“我哥那个脾气,谁都看不上,我才懒得和他一起干,我明年就回美国继续读书了。” 他一杆挥下去,还没击中呢,旁边的美女球童就高呼:“好球!” 周骋气笑了,耸了耸肩,没劲儿地扔了杆子,扫了全场一眼,忽然饶有兴趣地盯着站在旁边,一脸无辜地看着的莫黎,指了指球杆:“你怎么不上来玩两下?” 粘稠的夜风连绵不绝地吹。 莫黎这一刻终于相信了气场那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他确定他和周骋的气场天生就不对付。 避开周骋炽热的视线,莫黎抿了抿唇,不想多说,摇摇头,“我不会。” 周骋却像突然来了兴趣,不依不饶,年轻男孩儿眉眼桀骜,说话有些刺人, “你这什么态度,不会玩儿也能学,这儿也没有谁是专业的,就是玩个游戏,上来试试呗。” 莫黎忍不住大睁着眼睛去找蒋少玉,隔着男男女女,对方狭长阴郁的眼眸微抬,显然是在等他开口去求。 莫黎心里忽然有些说不清的冰凉和冷意,他抬起头,漂亮优越的眉眼定定地看过来,在风里晃得对面周骋乱了一瞬,接过了球童递过来的球杆, “玩就玩儿。” 莫黎走进来,整个场地突然就安静了。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白皙的后颈,风吹起莫黎乌黑的短发,他五官天生清冷漂亮,浓淡相宜,裹在那件宽大的外套里,莫名更有些招摇。 莫黎刻意忽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戴手套时,整个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他往常几乎从来不和蒋少玉的朋友们一起玩,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偶尔帮他们拿水。 但今天许是压抑了一整天的说不清的情绪作祟,他胸口起伏几下,盯着那颗白色的球,狠狠地挥杆打了出去。 周骋站在一旁,看着美人暴力击球,抱着手臂笑起来,用只有莫黎听得见的声音道, “这才像你,下午那么伶牙俐齿,刚才怎么唯唯诺诺的,是学会怎么在金主跟前装可怜了吗?” 莫黎瞪大了眼睛,清凌凌的视线复垂下来,他说:“站远点。” 下一瞬,周骋忽然意识到不妙,第二颗球已经被莫黎直直地击了过来。 周骋反应快,连忙后退几步,还是没完全躲开,只见他疼得“嗷”得一声紧紧抱住膝盖,险些失态的跪下。 一霎时周围的交谈声、调笑声戛然而止,全世界似乎都安静了。 “抱歉,我失手了。” 莫黎把球杆还给球童,走过来蹲在周骋旁边,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是很乖巧无辜的模样:“我记得我没惹你,干嘛处处跟我为难?” 周骋的膝盖是上个月打网球受的旧伤,才好了没多久。 莫黎这一下用的力气不算特别大,还是疼得他呲牙咧嘴,连连抽气,半天才狼狈地站稳,黑沉沉的目光狼崽子一样死死盯着莫黎。 有霖圣和周凌屹站在背后,整个江汐市还从来没有人敢让他这样出丑。 莫黎知道这是真把他惹毛了,往后退了小半步,正巧撞在一个人身上,他回过头,是看不清神色的蒋少玉。 “给周骋道歉。” 他的手按在莫黎肩上,听起来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 …… 莫黎咬了咬唇,刚才那股不知道在跟谁较劲的心气儿忽然泄了。 球场的灯依旧亮着,他却一瞬间觉得,这粘稠的黑夜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攫取着他的呼吸。 “莫黎,道歉。” 蒋少玉见他不动,声音也沉了下来。 “没关系,蒋总,” 周骋缓了几分钟,也恢复过来了,他撑着膝盖站直了,视线越过莫黎,和蒋少玉交汇了几秒钟,忽然露出个爽朗轻松的笑容, “这球又不长眼,没什么好怪罪的。” 只是经过莫黎身边的时候,他故意压低声音轻笑道, “你爸妈没教过你吗,做坏事之前眼珠子别到处乱转?” “一会儿伶牙俐齿,一会儿又能做小伏低,真让人大开眼界。家里人知道你读A大还给别人睡吗?” 直到很久以后,周骋想起来在球场的这一天,都会诧异当时的自己是不是疼疯了也气疯了,不然怎么会口不择言到这个程度。 莫黎足足用了好几秒钟才听清他说了什么,眼神发直了片刻,大滴大滴的眼泪忽然就滚了下来,眼角和眼尾一起流泪,几乎是止不住,很快就打湿了整张脸。 蒋少玉几乎一瞬间变了脸色,连连喊着他的名字,“莫黎,莫黎!” 可惜莫黎什么都听不见,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所有空气一瞬间被抽干一样拼命吸着气,嗓子里发出委屈至极的抽噎声,浑身颤抖着,眼眶通红,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流。 没过几分钟他开始头晕目眩,喘不上气,努力张开嘴也无济于事,隐约能感觉到有人摸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耳边还有人大喊着什么。 直到最后忽然眼前一黑,全身发软,失去意识仰面倒了下去。 周骋,这下知道长嘴的坏处了吧(? - 求收藏求收藏嘛嘛嘛嘛qaq[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口不择言 第4章 登门道歉 莫黎的病房外,站着三个男人。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了很多,最后言简意赅道:“病人的情况就是这样,昨晚是被刺激以后发作的急性呼吸性碱中毒,所幸你们急救得当,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估计今天就能清醒。” “但是根据昨天做的全面检查以及今天的部分报告单来看,他的身体素质很成问题,还有贫血,长期营养不良,胃出血这些毛病,目前我们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休养一段时间的。” 经过昨晚在医院守了一夜,蒋少玉的脸色本就好不到哪去,只是每听一句,脸色就更难看几分,到最后甚至阴沉得能滴水。 他闭了闭眼,艰难点了点头,“谢谢,就按照您说的先安排住院吧,我马上派人去办手续。” 医生走了,他难掩脸色的疲惫,伸手想点支烟,又想起这里不让抽,只好烦躁地掐掉。 一旁的喻漫承听得一片愁云惨雾,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蒋哥,你这小情人听着咋这么惨,他不是A大的学生吗,考上的奖学金都要几十万,怎么混成这样?” “他是孤儿,从小过得不怎么好。” 喻漫承吊儿郎当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蒋少玉又觉失言。 他是个很在意**的人,从来不喜欢别人过度打探他的情况,包括跟着他的人。 只是他这会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混乱的情绪。 第一反应竟是愤怒,怪莫黎为什么把自己养得那么差,怪他病了从来不肯跟自己说,他要是肯开口,自己给他配营养师好好调理身体绝不是难事。 可莫黎明明只是他花钱买来养着的一个小玩意儿。 新鲜一时而已,难道还能跟他一辈子吗? 他的身体如何,好与不好,这一切值得他动这么大的气吗? 思绪百转千回,最后他也说不清了。 只知道自己昨晚一个电话也没接,连今天的行程都推了,在医院守了一晚上。 喻漫承看着他皱眉不语,叹了口气,难得的闭了嘴,想了想,又道:“周骋这会儿快到楼下了吧,我去接他一下。” 蒋少玉听到周骋的名字,浅淡地皱了一下眉。 喻漫承还没发现,按了电梯又道,“话说周骋也是惨,今早突然给我发微信说,他哥昨天深夜接了你的电话,也不知道你俩怎么说的,总之周凌屹动了很大的气。 今天一早就把他从床上踹起来了,早饭也没准他吃,亲自带着他来登门道歉。” 蒋少玉没说什么,无所谓地笑了笑,看着喻漫承坐电梯下去。 他双手插着兜,从十几层高楼上俯视楼下蚂蚁似的行人,纷纷扰扰,忙忙碌碌。 半晌,他抬起目光往远处看,这个角度一望无际,甚至能看见市中心蒋氏集团的那栋参天高楼,昭示着他这几年的勃勃野心。 只是思绪却依旧飘渺无边,心里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纷乱如麻。 忽然,病房里传来“哐当”一声。 蒋少**比脑子快,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 只见莫黎裹在厚重的被子里,虚软地睁大眼睛,倾身想要倒水,只是他手腕没力,洒了一地。 “乖乖躺着,我给你倒。” 蒋少玉看他就着自己的手急急喝了两大杯,来不及吞下去的水珠洇湿了唇角,湿漉漉的嫣红,抬指替他抿了。 两人离得近了,莫黎才瞧见蒋少玉眼下明晃晃的青黑。 他很快又没力地闭上了眼睛。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知是什么缘故,蒋少玉的声音远少了往日的阴沉,反倒有些沙哑的温润。 莫黎心里少了些往日的惧怕,缓慢又迷蒙地眨了眨眼睛,“很疼。”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此刻看着更是连血色都没有的可怜的苍白,比铺着的床单好不了几分。 很像一只被人用暴力欺辱过的小猫,可怜兮兮地躲在角落一个人哆嗦着舔舐伤口。 “很疼。” 猫舔完伤口说, “头晕,肚子疼,腿也不舒服,还有手背也疼。” 蒋少玉停顿了一下,用指腹轻轻按揉着他手背上的青肿,那里有好几个小小的针眼,是护士没扎进去留下的。 他数了,有四个,算上最后成功的那一下,莫黎薄薄的手背上挨了五针。 他盯着那五个针眼看了一会儿,有点带气地说:“还不是怪你平时的体质太差劲,血管都那么浅,吊个水都不好下针。” 莫黎眨了眨眼,虽然没说话,但蒋少玉竟然看明白了是有点委屈。 蒋少玉被这样清澈见底的眼神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服软似的叹了口气,揉了揉莫黎的头发。 突然,周骋的声音隔着走廊传来,“哪间啊?” 下一刻,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莫黎以为是护士,蒋少玉却了然,道:“进来吧。” 于是病房的门再一次打开。 只是先一步进来的,却不是周骋。 莫黎软绵绵地窝在病床上,只剩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瞧着那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男人剑眉星目,身姿英挺,目光在莫黎身上停顿了一下,是毋庸置疑的凌厉。 他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顶级精英气势,这种气势很难描摹,面对面看到时冲击力完全不能用语言形容。 莫黎正发着呆,只见男人和蒋少玉点点头,两人简单寒暄几句,男人朝着外面平稳开口道:“周骋。” 只是很简单两个字,莫黎却听得很有些紧张。 “……来了。” 少年眉眼桀骜,此刻却被男人压了一头,站在莫黎的病床前,紧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黎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一出,难不成是给他道歉来了。 那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他们说的,周骋的亲哥,霖圣的掌权人周凌屹了。 这家私人医院环境很好,病房也很宽大,周凌屹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双腿交叠,坐了下来。 他没有急着让周骋道歉,只是平淡地问, “知道错在哪吗?” 周骋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表情有点不服,不耐道, “我说话难听呗。” 他转过脸,看着还病恹恹软绵绵歪在床上的一团莫黎,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什么,我昨天说话有点难听,你别往心里去,对不起了啊。” 莫黎眨了眨眼睛。 昨晚周骋那几句话自然又浮上心头。 他本来就是孤儿。 而且已经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了。 实在很不需要别人那么刺耳的提醒。 周骋说完,觑着莫黎苍白憔悴的脸色,又抿了抿唇。 他不是不愿意来道歉,只是他自幼生活环境太优渥,几乎从来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就连说句软话的时候都很少很少。 更不要说面对的是莫黎这样弱小到极点的对手。 他其实想不通周凌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他虽然没接触过公司业务,但也知道,时至今日,以周凌屹和霖圣的地位,绝不可能被蒋家威胁到。 蒋家再有钱也不会。 但周凌屹不仅要他道歉,还亲自押着他来了,简直想不通。 想不通的周骋气不顺,他呼了一口气,硬邦邦地:“道完歉了,能回去了吗?” 蒋少玉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听周凌屹平淡地吐出两个字, “跪下。” 莫黎险些疑心自己听错了,可是隔着三米远都看见周骋瞬间炸毛了,才知道自己没听错。 少年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明显是气极了。 “周骋,你要让我说第二遍吗?” 周凌屹抽了皮带,在手心轻点了点,淡然道,“迟一秒,我就翻倍。” 周骋死死咬着牙,狼崽子一样狠狠盯着周凌屹,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掀摊子的时候,他突然在原地跪下了。 莫黎看得眼睛都直了。 周凌屹也不意外,旁边的蒋少玉倒是扬了扬下巴,意思让喻漫承关门。 “用不着,昨天是大庭广众犯的错,认错也给我在大庭广众的地方认。” 周凌屹语气森寒,旁人也就不坚持了。 外面护士来来往往,周凌屹用皮带在周骋脸上先比量了一下,反问道, “你以为你只是说话难听吗?” “我有没有教导过你,不要自恃身份,随意侮辱别人?” “你的出身已经超过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了,这不能成为你傲慢的理由。” “指责别人之前有没有想过,很多人过得不如你,只是因为他们天生没有你那么幸运,周骋,不是每个人都能处在像你这样优渥的环境之中。” 周凌屹抽的是后背,下手不轻。 停手时周骋眼神发红,直喘粗气。 周凌屹没看他,转向蒋少玉,“见笑了。这几年长辈们长居国外,我也忙于公司没时间管教他,我代他给你这位小朋友道歉。”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莫黎身上,凌厉半敛的凤眸简短地在莫黎虚软漂亮的五官上流连了一瞬,随即转开了眼。 莫黎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彻底僵在了床上,两条腿很冷一样,紧紧蜷起,抱在胸前。 他维持这个姿势很久,连最后周骋和周凌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直到身边的手机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震动声,才回过神。 求收藏求评论[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登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