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的住家保姆》 第1章 升学宴 正午,没有半分遮阴处的工地上,被晒得发烫的钢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空气里弥漫着水泥灰的味道,现在是休息时间,烈日下仍有个身影在来来回回地忙碌。 男人弯腰抓住水泥袋两角,手臂上肌肉绷紧,将百斤重的水泥袋稳稳扛上肩膀,一步步朝搅拌机的方向走去。 脚下沾满灰的胶鞋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粗砺的编织袋蹭过颈后,水泥灰混着汗水蛰得皮肤发疼,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早已习惯。 裤兜里突然传来手机的震动,男人将水泥袋放好,往身上蹭了蹭掌心的灰,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喂。” “哥,我考上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男人正要抬起擦汗的手顿在半空,忍不住确认一遍:“考上了?” “真的考上了!录取信息已经出来了。” “知道了。”男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任由汗水顺着下颌滑落,原本冷硬的眉眼稍稍柔和了点,“晚点哥去接你下馆子。” * 南林村。 八月的日头从上午开始就毒得很,晒得村口的水泥路都能反光。 路上没什么人走动,一只黑色土狗吐着舌头,伸长脖子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突然兴奋地摇起尾巴。 没多久,由远及近地传来引擎轰鸣声,一辆老旧的摩托车从村口驶入,车屁股后边拖着阵阵浑浊的车尾气。 黑狗立即“汪汪汪”地叫了起来,跟在摩托车后撒着欢地跑。 许秋实将车停在自家门前,摘下头盔,提起两大袋的食材往里走。 “哥,你回来啦。”白净清俊的少年迎了上来,伸手想要帮忙。 “袋子脏,你别碰。”许秋实微微后撤,避开弟弟干净的手,径直去了厨房,将袋子里的食材一一拿出,装盆清洗。 “哥,我来吧。”许秋泽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哥哥身后。 这次许秋实没有拒绝,只是提醒他把围裙戴上。 小黑狗在他们脚边焦急打转,哈哧哈哧喘着气,一副讨好的模样。 “小黑,你又来了。”许秋泽抽不出手来,干脆抬起一只脚逗弄小狗。 许秋实随手扔了块边角料过去,小黑一跃而起,精准叼住那块肉,欢喜地享用起来。 许秋泽忍不住笑起来:“它也知道跟着哥有肉吃呢,大馋狗。” 小黑吧咂着嘴尚未满足,摇着尾巴继续讨食。它是村长家的狗,聪明得很,在许秋实这吃过几次好料,见到人便屁颠屁颠地跟着回家。 许秋实瞥了小黑一眼,淡淡道:“没有了,等晚上。” “呜~”小黑听懂了似的,哼唧一声,走到屋檐下懒洋洋地趴着。 今天是给许秋泽办升学宴的日子,许秋实邀请的人不多,只说是吃个便饭,没打算收礼,勉强能摆个两桌。 饶是如此,光是清洗食材就花了几个小时,中途兄弟俩抽空吃了午饭,下午又开始忙碌起来。 老房子的厨房用的是土灶,备好菜后,烧火的活落在了许秋泽头上。 灶膛里的火越燃越旺,整个厨房的温度都高了不少。 穿着背心的许秋实站在灶台前,快速翻炒着铁锅里的食材,手臂肌肉随着挥动锅铲的动作隆起完美的弧度,小麦色的皮肤因为高温透着一层汗湿的光泽。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头发刚刚理过,露出饱满的额头,眉骨高挺,眼窝深邃,两片嘴唇因专注而微微抿起,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利落。 说是随便做点,许秋实还是准备了十道菜:凉拌猪头肉、卤鸡爪、红烧排骨、清蒸鲈鱼、梅菜扣肉、油焖大虾、小炒黄牛肉、黄豆炖猪脚、清炒时蔬、香菇土鸡汤。 好在灶台上能放两口锅,另外有个煤炉可以用来炖汤,兄弟俩配合默契,双核三线程,有条不紊地行动着。 太阳下山,许秋泽看了眼煤炉上的炖锅,朝许秋实问:“哥,汤炖好了吧?我先端出去。” “等会,调个味。”许秋实掀开锅盖,热气混合着浓郁的鲜香扑面而来,炖透的鸡汤在锅里泛着澄澈金黄的油光,调味只需简单地撒点盐,味精什么的压根用不上。 许秋泽嗅着香气咽了咽口水,把一锅鸡汤分装成两盆,端到院中摆好的桌子上。 没多久,客人陆续上门,大多是许秋实在工地上的工友,自己人无需客套,几人一来便自发帮忙端菜、拿碗筷、摆凳子。 其中一个染了满头黄毛的男人更是直接挤到许秋实身边,嚷嚷着要帮他炒菜。 “强子你行不行啊?别给石头哥帮倒忙。”屋外几人嘻嘻哈哈地调侃起来,“石头哥,强子是偷师来的,他想娶媳妇了。” 强子转头冲他们叫道:“你们懂个屁,我奶说了,男人就得会做饭,做饭好吃的男人才讨女人的喜欢,像石头哥这样的最讨女人喜欢了,根本不用愁娶媳妇的事,石头哥你说是吧?” “别说混话,到外面等着。”许秋实面无表情地将人赶出厨房。 “强子,别怪兄弟说实话,你跟石头哥的差距可不止在厨艺上啊,最重要的是长相,长相懂吗?” “我去你大爷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强子骂骂咧咧地撸起袖子。 围坐在桌前的几人顿时哄笑着逃窜开来:“这急性子,说两句就急眼,以后娶了媳妇也跟媳妇较真去!哈哈哈哈!” “谁要娶媳妇了?你们这几个皮猴子,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村长带着另一伙人跨进院门,见小黑摇着尾巴迎了上来,不由笑骂:“我说今天到饭点怎么没见你回家,敢情又来蹭吃蹭喝了。” 强子一眼看到村长手里的东西,好奇地问:“叔,你带的啥啊?” 村长将几个酒葫芦放在桌上:“自己酿的地瓜烧,就你小子眼尖。” 许秋泽见状,去屋里拿来提前买的一次性纸杯。 村长嫌弃道:“啥玩意,不要不要,这酒得用碗喝才够味。” 强子不情愿地说:“叔,用一次性餐具多方便,吃完一扔都不用洗。” “臭小子,多洗几个碗要你命了?懒汉,就你那熊样还想娶媳妇?”村长伸手弹了下强子的脑门,又惹出一阵哄笑。 夜色降临,村道上零零落落的几个路灯依次亮起,正好将许家前院笼罩进暖黄的灯光里。 众人喝酒划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好在南林村人口不多,各家各户的房子隔得也远,不然该被人骂扰民了。 许秋实拿出自己特地买的两瓶汾酒,想拆开包装,被村长出言制止:“我带的地瓜烧够喝了,他们几个酒量不行,这两瓶别开了,明儿拿去退了。” 许秋实知道村长想帮自己省钱,自从父母离世,帮衬他们兄弟俩最多的便是村长了,他心里都记着,举起面前的酒碗,由衷道:“叔,这些年谢谢你,我敬你。” “说什么谢啊,你平时也没少帮叔干活,一晃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如今阿泽考上个好大学,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村长拍拍许秋实的肩膀,感慨道。 “阿泽一直很争气。”许秋实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的双手布满老茧,指节粗大,是常年劳作的手。 许秋泽闻言,想起往日种种,鼻子发酸,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泪落进碗里,将米粒浸得发涩。一只鸡腿突然落入他的碗中,抬眼看见哥哥微微上扬的嘴角:“多吃点,好好补补。” 许秋泽悄悄抹了泪,冲他哥灿烂一笑:“谢谢哥,哥,你也吃。” “阿泽啊,你哥这么疼你,以后可得好好孝敬你哥。” “知道了叔,我肯定会孝敬我哥的,等我工作赚钱了,还要孝敬您呢。” “哈哈哈哈,好好好,就你小子会说话,不像你哥,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村长被许秋泽哄得开怀大笑。 酒过三巡,几个年轻人羡慕许秋泽能考上大学,簇拥着他好奇地问这问那。 村长坐在许秋实身边,敲了敲自己的老烟杆:“石头啊,别嫌叔啰嗦,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许秋实夹菜的手一顿,不自在地道了句:“不急。” “什么不急?你看王家那小子,以前跟你一个班的,现在人家孩子都会跑会跳了。”村长的语气里带上一丝恨铁不成钢地意味,随后话锋一转:“林家的大女儿你觉得怎么样?模样周正,人品也不错,前两天她父母让我帮着找人相看相看,我马上想到你了。” “叔,我这条件,别耽误人家。”许秋实垂眼道。 村长一拍桌子:“怎么耽误了?你家的债都还完了,阿泽也供上大学了,该为自己打算了,人家姑娘是个勤快的,你又踏实肯干,还怕过不上好日子吗?” 许秋实不吭声了。 村长只当他不满意对方,又道:“那你说说你喜欢啥样的?叔保准给你找个合心意的。” 许秋实知道村长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沉默了会,说:“叔,我要跟阿泽一起去洛海市。” “咋地?阿泽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怕他一个人走丢啊?送到车站得了。”村长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许秋实解释:“不是,我想去洛海市找活干,跟阿泽也有个照应。” 村长完全没想到这茬,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应。 许秋实默默给村长添上酒。 村长端起酒碗,后又重重放下,猛吸两口手上的旱烟,半晌才点点头:“年轻人是该出去闯荡闯荡,总比一辈子困在这个小地方好。” 许秋实“嗯”了一声,看着村长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心中觉出几分愧疚。 其实在今天之前他还没下定要去洛海市的决心,是村长的话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不喜欢女人,这种事放在消息闭塞、保守落后的农村里,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呢?男人必须娶媳妇,女人必须生孩子,那些仿佛约定俗成的事,谁要是跳脱出规则之外,就会被当成洪水猛兽,被口伐笔诛。 许秋实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娶妻生子,“同性恋”这个词还是他当初偷偷去网吧查到的,他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性取向,但他不想看着身边的人跟他一起被戳脊梁骨。 长期留在村子里,将来少不了各种闲言碎语,不如离开村子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一劳永逸。 * 夜深,大家吃饱喝足,几个醉醺醺的汉子东倒西歪地站不直,还记挂着要帮许秋实收拾院子。 许秋实一手揪起一个,吩咐:“强子,你和大毛一起送他们回家,这里不用你帮忙。” “行,那我们先走了。”强子和另外几个比较清醒的年轻人扶着那些醉汉,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许秋实装了一袋子剩菜,送村长走到外面的主道上,把袋子递给村长,让他带回去给小黑吃。 村长伸手接过的时候,才发现手里多了个礼袋,里面装着那两瓶没开封的酒,连忙推拒:“干什么干什么?你拿回去,我不要。” “家里没人喝,放着浪费。”许秋实推了回去。 “不是让你拿去退了吗?” 许秋实语气坚定:“买都买了,您带回去。” “你……唉,真是……”村长知道推脱不掉,叹了口气,问:“什么时候走啊?家里打算怎么办?有啥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别跟叔客气。” 许秋实斟酌着开口:“还得半个月,这几天就在家收拾收拾,以后要劳烦您多看着点房子。” 村长挥挥手,喊上小黑,一人一狗被路灯拉长了身影,渐渐远去。 许秋实转身回到家,跟弟弟一起收拾起院子和厨房,一直忙活到大半夜。 洗碗时,许秋泽从兜里掏出个红包:“哥,这个给你。” 那是村长趁许秋实不注意的时候硬塞给他的,强子他们也想给,被许秋泽用他哥的名义劝退了,可村长不吃这套,只能收下交给他哥处理。 许秋实打开红包清点了下,有五百块,刚好抵掉两瓶酒的钱,有些无奈地把钱塞回红包里:“给你的,收着吧,要记着人家的情。” 许秋泽点点头:“我都记着呢。” “嗯。”太晚了,许秋实催促弟弟先去洗澡,自己把剩下的餐具洗干净晾好,明天得拿去还的。 天气热,平日他们都直接用井水洗澡,此刻更深露重,气温降低,许秋实烧了些热水,让弟弟用桶装着去和井水洗。 许秋泽洗完澡出来,换他哥去洗,自己则坐在院中摆弄起新买的手机。 这是许秋实送给他的升学礼物,许秋泽人生中的第一部智能手机,宝贝得不得了,生怕磕着碰着。 他现在的手机卡套餐没有多少流量,需要联网的功能玩不了多久,即便如此,许秋泽已十分满足,毕竟他哥用的还是从他这淘汰掉的二手功能机。 许秋实端着一盆换洗衣服走向洗衣池,不忘回头叮嘱:“别看太久,把眼睛看坏了。” 许秋泽闻言立即收起手机:“哥,我来洗。” “不用。”许秋实人高马大地往那一杵,撼动不了分毫。 许秋泽便在边上等着,把他洗好的衣服一件件地拿去晾。 对许秋泽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和哥哥一起度过的普通又惬意的夜晚。 许秋实将弟弟赶去睡觉,自己却坐在院中点起一根烟,想到自己今晚刚下的决定,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抬起头,眼里倒映着满天繁星,点点星光下,隐藏着些许对未来的迷茫与期待。 开文啦[加油]如果觉得合胃口,请为作者点个收藏助力一下,感谢支持~[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升学宴 第2章 离乡 洛海市,江家别墅。 宽敞的客厅里,几名佣人各自忙碌,视线偶尔瞥过沙发上默不作声的两人也是立即收回,生怕触了霉头。 电视屏幕上,财经频道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着最近的新闻,语调平稳,声音清晰。 江翊驰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双手抱胸,眉头紧锁,一副誓要与他哥耗到底的模样。 “大少爷,小少爷,可以吃饭了。”管家李叔走到沙发边上,恭敬地说。 江翊和应了一声,关掉电视,起身往餐厅走。 江翊驰一动不动,冷冷吐出一句:“我不吃。” 江翊和自顾自地吃完晚饭,回头一看,沙发上的人仍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 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越大性子越倔,居然在他面前闹绝食,江翊和低声斥责:“是你说的不想住宿舍,这会又闹什么?” 见对方主动开口,江翊驰才生气地说:“我是想自己住,你非要我住你这。” 江翊和不解:“你自己怎么住?就你那生活自理能力,还不是得请一堆人伺候着你,跟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住你家。” “不想住我家,那你去住宿吧。”江翊和一边说着一边往二楼书房走,他还有工作要处理。 “我才不住宿舍,一群人挤一个破房间,脏死了。”江翊驰跺着脚跟上去,往他哥对面一坐,继续一言不发地施加压力。 江翊和本想多晾自家弟弟几天,让他知难而退,但江翊和明显低估了弟弟的倔脾气,连他洗澡这人都想跟进浴室。 江翊和揉揉鼻根,呼出一口气:“你小子,到底什么毛病?” “给我一套公寓,我要一个人住。”江翊驰直勾勾地盯着他哥看。 江翊和“砰”地一声关上浴室门。 洗完出来一看,江翊驰自顾自地坐在他床边,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江翊和无语:“回你房间去,我要睡了。” 江翊和仿佛没听见,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江翊和伸出手指,朝江翊驰虚点几下,愤愤掀开被子躺进去,闭上双眼努力忽视床边那个存在感强烈的人影。 一个小时后,根本睡不着的江翊和想起小时候的弟弟便是如此,总是因为一点不如意的事情闹脾气。 有一次,没能获得钢琴比赛参赛资格的江翊驰回到家越想越气,大半夜趁着所有人熟睡时,跑去客厅弹钢琴,一首加速版的《野蜂飞舞》把全家上下都吵醒了,差点给江老爷子气出心脏病。 事后,江老爷子和江家父母不舍得打他,只训了几句话了事。 此时此刻,江翊和脑中不自觉地响起那首钢琴曲的旋律,突然有点担心自己真睡着的话,床边那臭小子不知又会整出点什么幺蛾子。 说起来,江翊驰被惯成这样,也有他哥出的一份力,两人年龄相差十岁,成长轨迹几乎没有重叠,不同阶段下的兴趣爱好和认知水平有着明显差距,很难产生共同话题,导致江翊和总喜欢用最简单的方式来与弟弟相处——有求必应。 小孩子的需求大部分都可以用钱解决,久而久之,江翊驰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只要是他想要的,爷爷、爸爸、妈妈、哥哥四个人里总有一个会满足他。 来洛海市之前,江翊驰已经因为要独自居住的事在家里闹过一场了,江家父母实在拿他没办法,才把他打包丢到大儿子这。 现在,最后一道防线马上也要宣告溃败了。 江翊和想,或许让那小子独居会是个不错的契机,正好锻炼锻炼他独立自主的能力,最好再改善一下他骄纵的性子。 于是他坐起身,妥协地说:“你想一个人住可以,但你搬出去的话,就得生活自理,不管是靠自己还是找保姆或钟点工,总之我不会给你提供这方面的任何帮助,能接受吗?” “可以。”江翊驰想也不想地回答。 “明天我会吩咐郑助理,现在马上回你房间睡觉。” 达到目的的江翊驰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谢谢大哥”,嘴角上扬地往外走。 在郑助理的超高效率下,江翊驰很快入住了自己的新公寓。 名为“金麟湾”的高档小区里,新业主江翊驰正在指挥发小顾承飞打扫卫生。 “不是,你都搬出来住了,不能从你大哥家里带几个佣人吗?”顾承飞弯着腰,用下巴抵住拖把柄的顶端,明显累得不轻。 “才不要,他们是我哥的人,肯定会天天上报我的情况。”江翊驰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他哥开出的条件正中他下怀,好不容易能一个人住,他可不想一言一行都受人监视。 顾承飞崩溃:“那你找个保姆啊,钟点工也行啊,你不会真的是为了锻炼自己才要搬出来的吧?” “锻炼自己”是他哥对他的要求,作为江家身份尊贵小少爷,他唯一需要锻炼的,只有他的花钱能力。 “找了好几个了,没一个能撑过试用期的。”江翊驰说到这就来气,现在保姆的水平都这么低吗?不是打扫卫生不合格,就是做饭不好吃,还有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对他的生活方式指指点点,他是找保姆,又不是给自己找祖宗。 “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啊?保姆能做卫生能做饭不就行了?”顾承飞太了解江翊驰了,龟毛得要死,以他的标准,这个世界都找不出能符合要求的保姆了。 江翊驰懒得跟他废话:“快点,一楼打扫完还有二楼。”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公寓干嘛!”还是复式的,顾承飞真想把手里的拖把甩在那张完美得有些过分的脸上,“就不能自己干一点吗?!” “是你在履行赌约,我帮你的话,这个赌约可作废了。”江翊驰抬眸,斜斜地瞥了发小一眼。 “你给我等着!”顾承飞咬咬牙,都干一半了,现在作废也太亏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能屈能伸的他迟早会还回去的! * 洛海大学是全国有名的重点大学,每年的新生入学都要进行为期两个星期的军训,所以新生报道时间比老生早半个月。 从南林村到洛海市,坐火车的话,得二十多个小时,整整一天的时间。 许秋实忙了几天才有时间去一趟火车站,买票时被告知硬座已经没有了,只能买无座和卧铺。 原本打算给弟弟买硬卧,自己买硬座的许秋实毫不犹豫地朝售票员道:“一张无座,一张硬卧。” 售票员是个年轻的姑娘,看了眼手里的身份证,对面前这个照顾弟弟的哥哥颇有好感,不由提醒:“你们这趟要坐二十个小时哦,确定要买无座?” 许秋泽知道他哥节俭的性子,不可能让他一起受无座的苦,于是拉了拉他哥的衣角小声说:“哥,买两张硬卧吧,我第一次坐火车,一个人有点没底。” 许秋实想要付钱的手顿了顿,要说长途火车,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坐,跟弟弟不在一个车厢,确实放心不下,他从钱包里多掏出两张纸币:“两张硬卧。” 售票员问:“正好有两张下铺和中铺连着的票,不过比上铺贵二十多,行吗?” 许秋实点头:“可以,谢谢。” 买好火车票,许秋实一刻不停地载着许秋泽往家赶。 他们要一起去洛海市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村子,许秋实才结束工地上的活,接下来得收拾收拾家里,处理掉一些用不上的东西,包括他现在骑着的旧摩托。 主动来帮忙的强子仍在试图挽留,见许秋实不为所动,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焉了吧唧。 许秋实见状,抬手揉了揉他那一头枯草般的黄毛以示安慰。 嗯,有点扎手。 “对了!我想起来了。”强子突然一个激灵,掏出手机不停划拉,“我有个远房表哥好像在洛海市工作,我找找他的电话,到时候让他帮忙照看一下你和阿泽。” “不用麻烦。”许秋实想要阻止,之前从未听强子提起过有什么远房表哥,想来并不亲近,为了他去联系人家多少有点冒昧。 “不麻烦,我表哥人很好的。”强子拨出电话,没一会就挂断了,挠挠头,“太久没联系,手机号停用了。” 许秋实沉默,连人家手机号停用都不知道,这关系真是有够远的。 “没事,我有他q、q,晚上我去网吧的时候再联系一下他。” “嗯。” 许秋实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还要跟村长一起去镇上办许秋泽的助学贷款。 出发那天,村长和几位工友将许秋实兄弟俩送到了火车站,又给他们买了一大袋的零食和泡面,生怕他们饿肚子。 “太多了。”许秋实自己也买了泡面。 “多了就分给别人吃,出门在外靠朋友,外头不比自己家里,不要惹事,有什么事也别自己硬抗。”村长拍拍兄弟俩的肩膀,眼中满是不舍。 许秋实一一应下:“知道了叔,别担心。” 强子红着眼眶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年底吧。”许秋实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但过年怎么都会有几天假的。 强子抽抽鼻子:“你的摩托车我会帮你好好保养的。” 看着只比许秋泽大两岁的强子,许秋实还是没忍住:“找个时间把头发理理,太埋汰了。” 强子:“……” 几人大笑起来,冲淡了些离别的伤感。 “行了,进去吧,别耽误了。”村长挥挥手,催促兄弟俩进站。 进站时,强子塞给许秋实一张写着手机号码的小纸条,说自己跟那位表哥说好了,让他到了洛海市就联络对方。 “谢了。”没想到强子还记着这茬,纸条上字迹歪七扭八,许秋实却看得心中一暖,“我们走了,你们多保重。” * 绿皮火车停在站台边,许秋实手里拎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蛇皮袋,背上还有个洗得发白的双肩包。 “请出示车票和身份证。”乘务员站在车厢门口,手里握着把检票钳。 抽不出手的许秋实示意弟弟从自己的口袋里拿车票和身份证。 乘务员确认了车次和车厢号,熟练地用检票钳在车票边缘留下一道方形缺口。 许秋泽拿回车票,和哥哥一起上了车。 他们的铺位在比较靠后的隔间里,不过这里离洗漱台和饮水机很近,倒也方便。 兄弟俩的大件行李很多,蛇皮袋就装了满满两大袋,还有个大箱子,不好往高处的行李架上放,只能往许秋泽的下铺床底塞。 另一侧的中下铺是对中老年父子,见他们费劲塞了半天行李,中年男人起身从自己床位下拉出一个箱子,腾出空位:“小伙子,那边放不下了,放这边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床底下是公共区域,大家都能用的,我箱子小,可以放上面。” 许秋实道了声谢,把多出来的蛇皮袋挪到对面,二话不说拎起人家的箱子轻松举过头顶,放上行李架。 “嚯,小伙子体格真壮啊。”中年男人忍不住夸赞,“是当兵的吗?” “不是,工地上搬水泥的。”许秋实直言,语气有些生硬,他在老家说惯了方言,如今正在慢慢适应说普通话。 “难怪,我以前也在工地干过,现在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中年男人笑道,将老父亲扶到窗边坐下,拿出一袋红薯干分给两个年轻人吃。 许秋泽礼尚往来地跟对方分享零食。 没一会,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个孩子走了进来,望着剩余的两个上铺,再看看坐在下铺的几人,两人面上浮现出几分犹豫,最后目光锁定在更为年轻的兄弟身上:“请问,这是你们的铺位吗?” “对。”许秋泽点点头。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跟我们换个位置吗?我们带着孩子不太方便,你放心,我们会给你补差价的。”孩子爸爸双手合十,态度诚恳。 许秋泽想都没想地答应了,收拾好东西往上铺放。 许秋实接过弟弟手中的背包放在自己的床位:“你睡这,我去上铺。” 夫妻俩连连道谢,孩子爸爸拿出钱包掏了张泛黄的五十块纸币递上前。 “没这么多。”许秋实不肯收,他买票的时候售票员说的差价才二十多块。 “不多不多,你们真是帮大忙了。”孩子爸爸硬是把钱塞到许秋实手里,“你们要是不收,这位置我们可没脸换了。” 因为家里老人摔了一跤,情况不太好,事发突然,夫妻俩只能带着孩子匆匆坐上回家的火车,一路上他们都在担心没人愿意换铺位。 许秋实想起村长的话,说:“出门在外,互相帮忙应该的。” 孩子爸爸感叹:“是啊,世上还是好人多。” 几人在隔间唠了会嗑,老人和小孩便撑不住要休息了。 除了下铺,其他床位的空间都很狭小,坐在上面根本直不起身,尤其是许秋实那格外高大的体型,躺着同样憋屈。 没有什么娱乐方式,兄弟俩一起坐在过道看风景,头一回坐火车出远门,一切充满新鲜感。 许秋泽掏出自己的新手机,将一侧耳机递给许秋实:“哥,我让同学帮我下载了很多歌,咱一起听。” 许秋实戴上耳机,想到以前念初中时用过的mp3,太久没往耳朵里塞东西,一时有些不适应。 悠扬的歌声从耳机中倾泻而出,火车缓缓提速,窗外风景跟着慢慢移动。 这里看不见他们的村庄,只能看见远处成片的稻田,变黄了的稻穗被风掀起层层金浪,象征着又一个丰收的季节到来。 望着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离自己越来越远,此刻许秋实心中才有了点背井离乡的实感。 晚饭时间,过道坐满了人,吃什么的都有,许秋实去背包里翻出两桶泡面,让许秋泽占着座,自己去排队倒开水,期间,那对夫妻给他们送来两个洗好的苹果。 “晚上孩子可能会哭闹,不好意思了,各位多担待啊。”孩子爸爸充满歉意地朝几人打了个预防针。 出门在外,互相包容是常态,大家理解地点点头。 许秋实和弟弟轮流洗漱完,爬到上铺躺下,没多久车厢内就熄灯了。 尚无睡意的许秋实盯着近在咫尺的车厢顶部,思绪渐渐飘远。 多年前他们的家境还算殷实,许家父母在外经营建材生意,赚了点钱,还在镇上买了套大房子。 生意越做越大,许父开始不满足于自己的小店面,在别人的怂恿下决定与人合伙开公司,将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注资。 结果没多久合伙人就卷钱跑路,公司破产,身为法人的许父背上巨额债务,一气之下突发脑溢血,经历多次手术,瘫痪在床,于一年后病逝。 许母一边照顾许父,一边打工还债,积劳成疾,许父死后更是悲伤过度,没多久就跟着去了,留下兄弟俩相依为命。 那时许秋实还在上高中,接二连三的打击逼得他不得不挑起大梁,经过深思熟虑,他选择放弃学业,让学习成绩优异的弟弟继续念书,自己则努力赚钱还债,抚养弟弟。 一直到今年,债务终于还清,弟弟也考上了重点大学,许秋实由衷感到松了口气,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他和弟弟的好日子。 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规律地传来,许秋实闭上眼,在火车的晃动中进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离乡 第3章 报到 洛海市是国内的一线城市,繁华程度远超许秋实的想象,车站规模更是他们那个小地方无法比拟的。 火车即将到站,兄弟俩提前将东西收拾好,在车门处等待,车门开启的瞬间,鼎沸人声混合着高温热浪扑面而来。 两人跟随人流往外走,一出站就能看见各式各样的迎新横幅。 洛海大学每年都会派专车来接送新生,家属也能免费乘坐。 许秋实跟着弟弟上了车,车里开着空调,将外面的喧嚣与燥热全部隔绝。 车子疾驰在宽敞的道路上,两旁的高楼鳞次栉比,高架桥和立交桥交织错落,巨大电子屏上循环播放着精彩的广告,商场门口人潮涌动,还有许多不同肤色的外国人。 窗外是前所未见的繁华景象,许秋实不自觉握紧手中的背包肩带,这就是大城市的样子。 不仅仅是这座城市,洛海大学同样有着与之重点大学的名头相匹配的校园环境。 下车后,许秋实提着蛇皮袋,跟随许秋泽一起走到新生报到处。 这里排着长队,从火车上睡醒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上厕所的兄弟俩决定先去解决一下个人的生理问题。 报到处设在活动广场上,广场边缘就有个厕所,他们将行李放在厕所门口不远处,两人轮流看管。 先出来的许秋泽站在行李旁等他哥,顺便看一眼手机里的群聊消息,突然感觉脚边的行李受到一股莫名的推力,随后一声国粹清晰传来:“卧槽!什么玩意?!” 许秋泽循声望去,一个男生正趴在那堆行李上,挣扎着想起身,他忙上前扶了一把:“同学,你没事吧?” “老子有事!”顾承飞胡乱挥动的双手总算找到一个支撑点,火速起身,“这些东西是你的吗?怎么能随便往路上放!想绊死本少爷啊?” 听到对方是被自己的行李绊倒,许秋泽面带愧色,诚恳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本少爷的帅脸要是摔坏了你赔得起吗!”顾承飞捂着磕到的额头,愤怒地踹了一脚面前的蛇皮袋,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有棱有角的,他的额头现在肯定红了一片。 “真的很对不起。”许秋泽知道这完全是自己的责任,光顾着看手机,要是多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至少能在对方撞上来的时候提醒一下,他只是想看看新生群里有没有什么重要信息,哪知低个头的功夫,就迎来了个倒霉蛋。 顾承飞心里那个气啊,虽然他也没看路,但谁能想到厕所门口会有一堆破行李啊!最重要的是,眼下广场上人来人往的,好丢脸啊! 遭受身心双重打击的顾承飞准备好好跟人理论一番,一抬头,对上许秋泽的双眼,脑袋顿时卡壳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哪个学院的?叫什么名字?” 许秋泽正想回答,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厕所走了出来。 不清楚状况的许秋实习惯性挡在弟弟身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顾承飞不得不将头抬得更高些,面对许秋实压迫感十足的身形,恢复些许理智,却仍在嘴硬:“你、你们把东西放厕所门口,害我摔了一跤,不、不知道这是公共区域吗?怎么能随、随意占用呢?” “不好意思,摔得严重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许秋实听完,立即伸手想要搀扶。 顾承飞却以为对方想动手,吓得后退一大步,直到看见两人面上浮现出的疑惑,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不由面上一热,本来他也没多占理,丢下一句“算我倒霉”匆匆离去。 兄弟俩对视一眼,只当人家大度不与他们计较。 此刻,江翊驰正站在广场的另一侧等人,天生的冷白皮加上格外优越的身高与长相,引得往来行人纷纷侧目。 早已习惯备受瞩目的江翊驰看了眼时间,脸上的不耐烦明显加重两分,将那些试图上前搭讪的人全部劝退。 虽然站在树荫下,但呼吸间燥热的空气依旧令人难以忍受,在他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终于看见顾承飞朝自己跑来。 江翊驰开口就是一句:“里面是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留恋的吗?这么慢,知不知道天气很热啊!” “出了点小意外,你都不关心一下我,就知道凶我!”顾承飞指了指自己磕到的额角,愤愤道。 “摔厕所里了?”江翊驰皱眉,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不是厕所!是厕所外面!”顾承飞想到那两人的穿着打扮,还有行李中大得离谱的蛇皮袋,“两个乡巴佬,把行李放厕所门口堵路,差点没摔死我。” “你眼睛瞎了?”深知发小尿性的江翊驰一语中的。 顾承飞:“……” “赶紧走了,热死了。”他们今天也是来报到的,已经办完手续准备回去的时候,顾承飞非要去上个厕所,才有了刚刚那一幕的发生。 顾承飞记仇地回过头,正好看见特征明显的两人往报到处走,忙指给江翊驰看:“你看你看,就是他们,是不是跟土包子似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大的蛇皮袋,这是把全部家当都带来了?” 江翊驰随意瞥了一眼,没看清长相,只能看到男人高壮的背影,随后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起住宿吗?”出于对集体生活的好奇而选择住宿的顾承飞不死心地想要拉江翊驰入伙,“我听说宿舍条件还可以的。” “条件再好都是四个人挤一间房。”换句话说,要四个人挤在一起的房间,条件能好到哪去? “人多热闹嘛!” “等你遇到不爱卫生、睡觉打鼾、作息不规律的舍友,希望你还能记得自己爱热闹的人设。”江翊驰冷哼一声。 “没那么巧吧?”顾承飞根本没想过这茬。 “以你的人品,能遇到什么好舍友?”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顾承飞摸摸下巴,开始怀疑自己要住校的决定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 厕所门口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许秋实和许秋泽的心情,排队办好入学手续后,有专门的学长带路去学生宿舍。 “这个是圈存机,可以给学生卡充值,还可以交电费。”宿舍楼下,带路的学长指着一个机器道。 宿舍用水是免费的,电费另收,按照外面民用电费的标准来,一度五毛钱。 “把卡放这里,根据提示操作,食堂边上有个工商银行的存取款机,存钱取钱都很方便。”学长继续说明。 在学校里消费都可以刷校园卡,充值是必须的,许秋泽感激道:“谢谢学长,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我不跟你们上去了,还得去接别人呢。” 许秋实站在一旁看弟弟在那个机器上操作充值,眼里有着几分好奇,要不是许秋泽考上大学,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大学校门,见到那么多新奇的东西。 “好了,哥,我们上去吧。”许秋泽收好学生卡,和许秋实一起往他们宿舍所在的楼层去。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有独卫和阳台,不管是洗漱还是晾晒衣服都很方便。 床位是分配好的,上面贴有每个人的姓名和学号,许秋泽的床位在靠近阳台那侧。 许秋实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走了好几个来回,把边边角角都检查了个遍,才貌似满意地点了下头。 他们是最早到宿舍的,没多久另外两个舍友也来了,几人打过招呼,各自忙碌。 许秋实手脚麻利,收拾完个人区域的卫生,顺手把厕所和阳台也打扫了一遍。 午饭就在楼下食堂吃。 现在不是正式开学的日子,食堂里只有小吃窗口在营业,兄弟俩点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花费二十块钱,物价比起他们老家要贵一些。 等面的间隙,许秋实不忘给村长和强子打个电话报平安。 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多,餐上得很快,许秋实拿起筷子将自己碗里比较大块的鸡蛋夹给许秋泽。 “哥,你吃啊,别给我夹了。”许秋泽忙挡着自己的碗口。 “嗯。”许秋实应了声,低头三五口把面吃完,又将汤底喝个精光,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把餐盘放到回收处,朝许秋泽道:“你慢慢吃,我到隔壁看看。” 食堂隔壁是小卖部,每年新生入学期间都会短暂地变成一个小型百货商铺,各类生活用品应有尽有。 许秋实想到宿舍里另外两个舍友带来的东西,想给弟弟也买一个。 “哥,你买啥了?”从食堂出来的许秋泽看到他哥手里拎着的东西,好奇地问,“这什么啊?床垫?我用不上,拿去退了吧。” 许秋泽伸手要去接过那个新买的床垫,想拿回小卖部退货,自从他考上大学,许秋实着实花了不少钱,他们本就没什么积蓄,许秋实还得找工作,现在应该能省则省。 “用得上,走吧。”许秋实却不容分说,只要是给弟弟花钱,他从不觉得心疼。 “哥,你身上还有钱吗?我取点现金给你吧,反正我在学校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来报到之前,许秋实往他的银行卡里存了一大笔钱当学费和生活费,以许秋泽对他哥的了解,他哥身上肯定没留多少钱。 “钱的事,你别管。”在许秋实看来,弟弟唯一需要上心的事就是学习。 回到宿舍,另外两个舍友都不在,大概是吃饭去了。 用湿布擦过的床板早已干透,许秋泽爬上去把床垫和凉席铺好,许秋实则在下面整理行李,将眼下用不上的冬装和棉被先放进柜子里。 清空了的蛇皮袋擦擦干净叠起来,放进行李箱以后继续用。 洛大宿舍在储物空间这块做得十分到位,宿舍门口还有两列大柜子,一列三个,可以自由分配。底下两个已经被舍友选去当鞋柜,许秋泽没几双鞋,不需要专门的鞋柜,挑了个中间位置的柜子用来放行李箱。 “哥,到床上睡一会吧。”眼见一切收拾妥当,许秋泽朝他哥说道,这两天他们都没好好休息过,尤其是在火车上,更不可能睡得好。 “嗯。”许秋实没有推辞,他确实需要恢复一下精力,毕竟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里找工作、找住处。 许秋实换上拖鞋,仔仔细细冲了个脚,招呼许秋泽和他一起休息。 窄小的双人床上,两个人头对脚地躺下,枕着从家里带来的枕头,熟悉的味道令人安心,没一会便熟睡过去。 这一觉睡了快两个小时,巧的是期间舍友一直没回来,最后他们是被手机来电铃声吵醒的。 许秋实接起电话,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一下清醒过来。 来电的人正是强子的表哥荀文耀,许秋实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联系自己,想来应该是强子不放心自己,又去找了他表哥。 挂断电话没多久就收到了荀文耀发来的短信,上面是一个酒吧的地址,还贴心地附上了几种从洛大前往那家酒吧的交通方式。 许秋实下了床,简单收拾出一个背包,准备前往短信上的地址。 “哥,我跟你一起去。”许秋泽说。 “不用。”许秋实的本意是让弟弟在宿舍好好休息,而且对方给的地址是一家酒吧,在他的印象中,酒吧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不想让弟弟过早接触那些。 “可是你对这里不熟悉。”话一出口,许秋泽便意识到自己也是第一天到洛海市,不比他哥熟多少。 “找不到我会问人。”许秋实觉得这不是问题。 “不然你拿我手机去吧,可以用地图导航。”下午刚办的校园卡,现在根本不需要担心流量问题。 “不用。”其实是根本不会用。 “那我送你到校门口。”许秋泽无奈。 “嗯。”这个可以。 说是送到校门口,许秋泽却是一直看着他哥上了公交车才走。 荀文耀给的地址离洛海大学不远,坐公交车差不多十五分钟的距离。 担心坐过站的许秋实一边默数剩余站点,一边认真听车上的广播,期间还跟荀文耀用短信保持联系。 “文化广场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在车停稳后从后门下车,欢迎下次乘坐。” 许秋实下了车,回头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好不容易走到前门,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条腿,试图踩上公交车的台阶。 见周围的人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许秋实转身上前,搀住老人的胳膊,一个使劲,把他抬上了车。 老人回头笑了笑:“谢谢啊。” “不客气。”许秋实回到站台,正准备给荀文耀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到了,就见一个长相帅气白净的男人朝自己挥了挥手。 许秋实率先开口:“你好,我是许秋实,强子的朋友。” “我知道,强子一天给我发八百条q、q消息,让我一定要替他照顾你这个好兄弟。”荀文耀弯了弯眼,耳朵上一颗亮闪闪的带钻耳钉格外炫目,“我比你大一点,你喊我声哥不吃亏。” “文耀哥。” “你没带行李吗?”见许秋实两手空空,荀文耀问了一嘴。 “放我弟宿舍了。”许秋实道,行李一直随身带着不方便,他打算等找到落脚的地方再去拿。 “哦,不是落车上了就好。”荀文耀点点头,“跟我来吧。” 许秋实跟在荀文耀身后,繁华的主街道上人山人海,要不是两人身高突出,怕是没一会就要被人群挤散了。 “现在是旅游旺季,游客比较多。”等红绿灯时,荀文耀转头朝他说,“洛海大学也是个旅游景点呢,你们今天去报到应该有看到很多游客吧?” “嗯。” “不过你弟能考上洛海大学真是了不起啊,我们那很久没出过大学生了。”荀文耀的老家和许秋实在一个地方,只是不同村。 “阿泽很用功的。”说起弟弟,许秋实心中难免觉得自豪。 穿过斑马线,转过一个路口,进入另一条街道,看见的是与主街道完全不同的景象,冷清得简直有些萧条。 “这里是酒吧一条街,现在没到营业时间,晚上才会热闹起来。”荀文耀解释。 眼前的路不太宽,说是街道,更像是一条巷子,许秋实的视线扫过两旁的店面,大多是店门紧闭的状态,墙上贴着各类演出海报和活动宣传单,卷起的边角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这一刻,许秋实反倒有种从繁华梦境抽离的解脱感,像是回到了家乡的小镇,原来大城市的热闹,也不是随时随处都有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报到 第4章 意外 洛海大学的军训出了名的严格。 每年新生都要进行为期两周的军事训练,今年相比往年有所不同的是训练地点转移到新校区了。 新校区的宿舍自然也是新建成的,条件比起老校区好上许多,但再好的条件仍改变不了需要跟别人同住的事实。 提供给新生的军训宿舍是八人套间,由四个二人间、客厅及公用卫生间组成。 军训时期的住宿直接按照原本的宿舍进行分配,等于两个宿舍的人住一个套房,至于谁和谁一小间,可以自由选择。 江翊驰看到宿舍的瞬间,转身去给他哥打电话,要他哥帮他弄个医院的相关证明。 结果自然是被拒绝了。 “连个军训都吃不消,一个人住外面真的没问题吗?”这是江翊和发出的质疑。 江翊驰只能黑着脸把顾承飞拉来当临时舍友,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学校今年改军训地点完全是为了让他们这届新生到新校区的宿舍吸甲醛。 军训正式开始后,江翊驰才发觉住宿问题已经是最小的问题了。 练队列、站军姿、踢正步、喊口号……每日大量的重复训练堪比酷刑,更别说这些训练还都要在烈日下进行,穿着厚重的军训服,站一分钟就汗如雨下,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江翊驰而言,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训练结束后得马上冲去食堂抢饭。 近千名在太阳底下晒得满身大汗的学生蜂拥涌入食堂,从开阔的室外转移到室内,被无限放大的汗臭味差点没熏死江翊驰。 再看看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打到的饭菜,江翊驰只想将盘子拍在食堂负责人的脸上,质问他怎么能给学生吃猪食! “再难吃你也多少吃点,不然哪有体力应对下午的训练啊?”顾承飞倒是适应性极强。 江翊驰忍着恶心吃了两口,顿觉一阵反胃,将面前的盘子一推,说什么也不肯动筷了。 “我觉得还行啊,真有那么难吃吗?”顾承飞见江翊驰盘子里的鸡腿一口没动,不客气地夹到自己盘里,“你不要我吃了啊。” 江翊驰看到顾承飞吃得满嘴是油的模样,两眼一黑,嫌弃地别开脸。 训练这么辛苦,晚上回到宿舍还得争分夺秒地洗澡洗衣服,大部分新生只买了一套军训服,每天都得现洗现穿,没法换洗。 江翊驰倒是买了两套,要不是有限制购买数量,他会直接买个十几二十套,每天穿一套扔一套,根本不用考虑换洗的问题。 比较人性化的是宿舍楼下有新安的投币洗衣机,新生们自发沟通组队,两三个学生一起合洗一桶,效率又省钱。 江翊驰当然不可能跟别人合用洗衣机,哪怕是顾承飞都不行! 在他看来那些洗衣机就算是新的也只能用来洗个外套,贴身穿的上衣和裤子还得自己洗。 于是堂堂江家小少爷不得不亲自上手,在阳台手搓迷彩T恤。 洛大今年的军训服供应商正是江家名下的一家服饰公司,由江翊和亲自督促参与竞标,为的就是保证衣服质量,以免那些劣质布料刺激到江翊驰天生敏感的皮肤。 隔壁房间的男生也在洗衣服,不仅是T恤裤子,连厚重的外套一起手搓了。 江翊驰认得他,是顾承飞的舍友,叫许秋泽,报到那天因为行李事件被顾承飞骂做土包子,现在两人倒是相处挺融洽的。 许秋泽一边洗衣服一边讲电话,手机放在边上开着免提,江翊驰被迫成为听众。 听到许秋泽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江翊驰只觉烦得要命。 什么教官夸他军姿标准,让他站在队列前面示范踢正步,什么这里宿舍的条件比本部好啊,都是两人间,什么食堂的饭菜没有哥哥做的好吃,但打菜阿姨每次都会给他盛很多。 江翊驰每听一句,都要在心里狠狠吐槽,被教官夸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在那么多人面前做示范更是丢人现眼,蠢得要死!就这破宿舍也能算条件好?甲醛吸多了脑子不清醒吧?还有食堂的饭菜,已经不是“不好吃”三个字能形容的了,那是灾难! 许秋泽哪知道江翊驰此刻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跟哥哥分享自己的大学生活,顺便表达一下思念之情。 对面偶尔传来一两声回应,声音低沉但清晰,像是钢琴键上的低音符,逐渐平复下江翊驰烦躁的心情。 意识到自己居然沉迷于偷听人家讲电话的江翊驰有些羞恼,恶意揣测起电话那头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怎么不多说几个字?是不是也觉得许秋泽烦人? 下一秒,似乎是听到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对面主动问了一句:“还没洗完吗?” “快了,再过遍水。”许秋泽回。 “洗衣服不方便就去楼下用洗衣机,白天训练已经很辛苦了,不要省这点钱。” 这是江翊驰目前为止听到对面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许秋泽张口就来:“不是为了省钱,主要是楼下排队的人太多了,不如我自己洗得快,早点洗完可以早点休息嘛。” “嗯,钱不够的话要说。” “知道了哥,你忙去吧,不耽误你了。” “嗯。” 过了会,许秋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明显的笑意:“哥,你挂电话呀,我手湿的,不方便。” “好。”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许秋泽的衣服也洗得差不多了,转身往晾衣杆上挂,才发现与自己半墙之隔的江翊驰,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翊驰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天看到的高大背影,和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完美地画上等号。 再看许秋泽,只是跟哥哥通个电话就那么开心,尤其是每次喊“哥”时,总会带上愉悦的上扬尾音,撒娇意味不言而喻。 江翊驰想起自家大哥,他们从不会像这样聊天。 说起来,他哥居然真的对他不管不顾,军训期间电话不打,消息不发,指不定怎么逍遥快活呢! 低头看看仍泡在水盆里犹如一团烂咸菜的衣服,江翊驰心中一阵气闷,真想连盆带衣服一起扔进垃圾桶。 * 两周的军训说长不长,给人带来的改变却是巨大的。 许秋实再次看见弟弟时,差点没认出来。 “哥!”许秋泽如同归巢的小鸟般快乐地奔向哥哥。 “阿泽?”许秋实的语气难得带上点惊讶,随后忍不住嘴角上扬,“怎么黑成这样?” 军训被晒黑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只是许秋实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见从小白到大的弟弟拥有跟自己如此接近的肤色。 许秋泽带来一套看起来还很新的水桶水盆,说是同学军训时买的,军训完不想要了,他就带回来了。 许秋实接过盆和桶,质量不错,丢掉确实可惜。 他带弟弟去了自己的住处,是酒吧一条街后面的出租屋,他现在暂时在荀文耀工作的酒吧当服务员。 许秋实原本是想向荀文耀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在招人的工地,结果荀文耀却问他愿不愿意来他们酒吧上班。 酒吧名叫“雾岛”,荀文耀担任的是店长一职,强子联系上他的时候,店里正好有个服务员离职了,他便想着先给许秋实提供一份过渡的工作。 对于刚到洛海市人生地不熟的许秋实来说,自然没理由拒绝荀文耀的提议。 更令他感激的是,住处的事荀文耀也为他解决了。 酒吧一条街后面是一块出租屋片区,里面住的大多是在这条街上工作的年轻人。 在荀文耀的周旋下,许秋实以每月800的低价租下了之前那个服务员住过的小单间。 其实就是公寓改造的隔断房,除了公用的卫生间和阳台,原本属于客厅和厨房的空间都没被放过,一共隔出六间房,全部住满了,其中两个租户是他酒吧的同事。 五六平米的空间里,一张单人床占据了大部分的面积,床脚与墙面之间严丝合缝地塞着个简陋衣柜,靠近门口的位置在墙上钉了个固定的台面,边上有个洗手池,刚好可以满足租户做饭的需求。 知道许秋实会做饭,荀文耀将自己闲置的电磁炉、小炒锅和电饭煲给了他,一个人应付三餐足够了。 整套公寓的装修可以称得上是难民风,像空调、热水器、洗衣机这类的家电一个也没有,但能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对以往常常去工地和几十个大男人一起挤大棚的许秋实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他给自己添置了一张小饭桌和一台电风扇,就这么住下了。 平时一个人吃饭总应付了事的许秋实因为弟弟到来,难得正经做了一餐。 兄弟俩蜷缩在小饭桌边上腿都伸不直,一旁的风扇开到最高档,吹出来的风没多凉快,但他们仍吃得有滋有味。 酒吧的工作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凌晨两点,周末加班。白天的时间许秋实也没浪费,经常一个人走走逛逛,努力熟悉适应这座城市,甚至找到一个工地干了几天零工,一天能多好几百的进账。 吃过晚饭,许秋实拿出一个有几分厚度的信封递给许秋泽。 “什么呀?”信封没封口,许秋泽打开一看,是一沓百元大钞,顿时不解地看向他哥。 “拿去买台笔记本电脑,我听文耀哥说大学生都要用电脑的,哥之前不知道,没耽误事吧?”许秋实一度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做得不够称职,连弟弟上学需要的东西都没准备好。 好在有两周的军训时间,荀文耀给他发了半个月工资,加上自己做零工赚的钱,够买一台普通配置的笔记本了。 “哥,这……我……”许秋泽下意识地把钱往回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是该花的钱。”许秋实一看弟弟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拍他的肩,“哥不懂电脑,你自己看着买,钱不够再跟哥说。” “我、我现在用不上,没必要买。”许秋泽当然很想要电脑,但他想的是找份兼职自己慢慢攒钱买。 “你们不是得用电脑选课吗?”许秋实说。 “你怎么知道?”许秋泽一脸震惊。 “酒吧的客人里有很多大学生,听他们聊到的。”许秋实刚听到“抢课”这个词的时候,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还是荀文耀解释给他听的,也是因此才知道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人手一台电脑的时代了。 “选课不是非得用电脑,手机也能操作。”最多就是抢不到想上的选修课。 “让你买你就买,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许秋实直接拍板,在花不花钱这件事上的争执,许秋泽从来没赢过他哥,“你回宿舍吧,我要去上班了。” 许秋泽将装着钱的信封放进书包夹层收好,和许秋实一起离开出租屋。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此时的洛海市呈现出与白天完全不同的景象。 盘踞着数家酒吧的街道从沉睡中苏醒,五花八门的灯牌闪烁着绚丽多彩的光芒,地面投影灯将各家酒吧的店名和logo投射到行人脚下,汇聚成一条流动的光影路标。 洛海市不止一所大学,大家军训的时间大差不差,带来的影响相当明显。 酒吧里的学生根据肤色,基本可以一眼划分出是老生还是新生。 此刻,雾岛酒吧正迎来一天中客人最多的时段。 “许哥,这是6号卡座的酒。”吧台后面的男人朝身穿制服的许秋实道。 “好。”许秋实端起放着好几杯特调鸡尾酒的餐盘,稳步来到6号桌的位置,把酒摆好,留下一句“请慢用”,转身朝向他招手的另一桌客人走去。 昏暗灯光下,许秋实185cm的身高十分显眼,修身的马甲衬衫和西装裤完美勾勒出他健硕挺拔的身形,简单的黑白配色更是将他冷酷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荀文耀看着穿梭在酒桌间高大帅气的男人,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 忙碌到凌晨,进店的客人明显少了许多,许秋实扯了扯衣领上系着的领结,稍稍喘口气。 服务员的工作他在老家干过,上手很快,唯一让他觉得不自在的就是这身从没穿过的制服,哪怕已经是店里现有的制服里最大号的尺寸,对他来说还是有点紧。 这会没有新来的客人,只需要注意场内有没有客人按铃叫服务,几个闲下来的员工一起坐在吧台恢复体力。 “店长,我跟你说,刚刚又有客人找我打听许哥了。”另一个服务员小赵大咧咧地朝荀文耀说。 “这不是很正常嘛。”荀文耀笑了笑,他会让许秋实来酒吧工作,当然不仅仅因为他是强子的朋友,最近酒吧客人的留存率提高了不少,是什么原因大家心里有数。 “店长,你老家那边是不是盛产帅哥呀?上次许哥的弟弟去找他,我正好撞见,也是个小帅哥呢。”小赵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羡慕。 “那是人家基因好。”调酒师阿恒说。 作为同事八卦的对象,许秋实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是一个在意外表的人,也不觉得自己的长相有何过人之处,此刻被同事不遗余力地大肆夸赞,顿时有些招架不住,起身道:“我去上个厕所。” 酒吧厕所位于吧台右侧,用一条小走廊隔出来,不至于离客座区太近。 许秋实走向厕所时,正好与两个男客人一前一后地擦肩而过,靠后那人双颊通红,明显是喝多了,紧盯着前方的背影,眼中除了醉意,还有些许道不明的意味。 许秋实的脚步顿了顿,下意识转身跟上。 醉酒的人总是很容易惹出事故,尤其是身处酒吧这种环境。 事实证明,许秋实的担心并不多余,那个醉酒的男人明晃晃地跟着人家回到卡座,言语轻佻地邀请他们一起喝酒。 “不好意思,我们没兴趣跟大叔一起喝酒。”被搭讪的男生翻了个白眼,正是和同学一起来酒吧玩的顾承飞。 “什么大叔啊,我有那么老吗?才比你们大几岁而已,都出来玩了,人多更热闹嘛,哥哥请你们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搭上顾承飞的肩膀。 顾承飞立即嫌恶地打开他的手:“草,别碰我,你听不懂人话吗?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跟你喝酒我怕是还没喝就要吐了。” “小弟弟性格这么火爆,哥哥就喜欢你这样的,别不好意思,来嘛。”男人依旧嘻嘻哈哈,伸手去拽顾承飞的胳膊。 “你他妈的!都说了别碰老子!”顾承飞真要恶心吐了,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一个醉鬼占便宜。 男人几次三番被下面子,面色终于变得不耐:“老子请你喝酒是给你面子,这酒今天你们不喝也得喝,别给脸不要脸!” 顾承飞从小到大,除了在长辈和江翊驰那,哪受过这么大的气,“噌”地一下站起来就想给人一拳头。 拳头还未挥出,男人的痛呼声先一步传来,因为那只咸猪手被人紧紧钳住了。 一道低沉又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这位客人,您喝多了,我送您回自己的座位。” “谁啊?”男人刚开口,顿觉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诶诶诶疼!放手!快放手!” “请问您的座位在哪里?”许秋实没有松手,反倒顺势将他拉离顾承飞身边。 男人看到许秋实身上的服务员制服,酒精和疼痛令他的理智又消退几分,一个服务员也敢来搅他的好事?各种不干不净的脏话瞬间从男人的嘴里蹦了出来,全面展示了他对生殖系统及两性关系的深刻了解,不堪入耳。 许秋实皱了皱眉,这就是他不想让弟弟来酒吧的原因之一。要是在老家,遇到这种人给几个耳光就算完事了,可如今他在荀文耀的店里打工,得克制。 这边的动静吸引到许多客人的注意力,荀文耀和小赵也闻声而来。 男人不是一个人来的酒吧,他的朋友早就看见他在骚扰别人,此刻怕男人吃亏才上前来想打圆场,想来平日里没少干这种事。 顾承飞那伙人却不干了,看见有人撑腰,几个大学生大着胆子要求他们道歉。 对于一伙习惯了仗势欺人的二流子来说,这简直倒反天罡,尤其是那个始作俑者,本就被顾承飞言语奚落了一番,眼下又被许秋实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死死制住,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酒精的刺激往往来得猝不及防,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男人趁机拿起一个空酒瓶,发了狠地想往顾承飞头上砸。 酒瓶的破碎声混合着尖叫声骤然响起,酒吧陷入一片混乱。 “秋实!” “许哥!” 荀文耀和小赵惊呼出声。 许秋实抬着左手纹丝不动,被玻璃碎片划破的袖子很快浸染了一层鲜红。 顾承飞看着挡在身前的高大身影彻底吓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意外 第5章 受伤 酒吧里还有客人,双方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许秋实知道报警对酒吧影响不好,主动选择私了。 那伙人赔了一笔钱作为酒吧的损失和许秋实的医药费,仿佛生怕许秋实反悔般火速逃离现场。 荀文耀嘱咐小赵和阿恒他们安抚好客人,自己则拉着许秋实去往附近仍在营业的小诊所找医生处理伤口。 手臂上的伤口看着十分可怖,尤其是混入许多玻璃碎渣,得仔细挑出来后才能消毒包扎。 荀文耀在边上看得直搓手臂,许秋实却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种程度的外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以前在工地上受伤那是家常便饭,随随便便被钢钉划开个口子可比这深多了。 从诊所离开后,荀文耀直接让许秋实回去好好休息几天,不用急着来酒吧,结果第二天就看见许秋实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来上班了,还问他有没有多的制服衬衫再给一件。 “秋实啊,你的手现在不能使劲,伤口会裂开的。”荀文耀苦口婆心。 “不碍事。”受伤的是左手,许秋实用右手干活依旧利索。 “很碍事好不好!伤口裂开的话得去重新处理,会影响恢复的。”荀文耀将一件新衬衫交给许秋实,“赶紧回去,不知道的以为我在压榨伤员呢。” “不会影响。”少上一天班就少赚一天钱,而且这伤显然不是两三天能好全的,总不能一直以受伤为借口不上班吧? 面对油盐不进的许秋实,荀文耀想起表弟强子跟他说过许秋实小名叫“石头”,可真是太贴切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有电话进来,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秋实,你手机是不是又没放兜里?” 许秋实的手机厚得像块砖,穿工作制服时,他从不把手机放身上,衣服本来就紧,再塞个手机,硌得慌。 荀文耀催促:“阿泽来找你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一会直接来店里了,听他的语气应该知道你受伤了。” “他怎么知道的?”许秋实没把受伤的事告诉弟弟,怕他担心。 “不是我说的,你回去看看呗。”荀文耀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许秋实放下手中的活:“那我过会再来。” “别来了啊你个倔驴!”荀文耀哭笑不得地在他身后喊道。 出租屋楼下,站着的不止许秋泽一个,还有提着几大盒补品的顾承飞。 昨晚场面混乱,顾承飞认出许秋实却没机会跟他说上话,本想在酒吧等人回来,一直到酒吧打烊也没等到,最后只能先去酒店过了一夜,睡醒才想起跟许秋泽说一声。 面试完几个家教兼职的许秋泽回到宿舍得知他哥受伤的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两人围着许秋实满脸关切,顾承飞更是滔滔不绝地表示了一番感谢,然后非要拉着许秋实去医院再做一遍检查。 “我没事。”许秋实将缠着绷带的手举起来晃了一下。他不觉得自己昨晚的举动有什么值得感谢的,不管换做是谁他都会挡在前面,毕竟那也属于工作的一部分。 “哥!别乱动啊!”许秋泽又急又气,轻轻固定住许秋实的手不让他动。 “只是皮外伤,你俩回去吧,我要去上班。” “文耀哥说了不让你回去。”许秋泽掏出手机给许秋实看短信,“今天必须休息一天。” 顾承飞在一旁“是啊是啊”地附和着,非要把谢礼亲自送到他家里。 见状,许秋实不再坚持,带着两人一起回出租屋。 顾承飞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楼里连电梯都没有,他哼哧哼哧爬着楼梯,累得直喘气,原本坚持要自己拿的几盒补品此刻已经转移到许秋泽手上了。 “快到了。”许秋实看到顾承飞狼狈的模样,不由放慢脚步。 顾承飞长着张娃娃脸,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是十分讨喜的长相,许秋实想起昨晚,男人搭讪男人的行为似乎并没有人觉得不妥,看来大城市的包容度真的很高。 许秋实住在七楼,拿钥匙开门时不忘问一句:“吃晚饭没?” “没。”许秋泽摇摇头,他根本没时间吃饭。 “你带同学进去,我下楼买点菜。”许秋实没有一点身为伤患的自觉。 许秋泽和顾承飞齐齐叫住了他,他们是来探伤的,不是来吃饭的。 “许大哥,你别忙活了,点个外卖的事,我来点,你们想吃什么?”顾承飞擦擦脸上的汗,点开外卖软件,“对了,这里的地址给我一个。” “我吃过了,你们点吧,多少钱?”许秋实报了地址,去兜里摸钱包,近两年外卖产业发展迅速,尤其是在发达城市,许秋实特地了解过外卖员的工作,正有想要当成兼职做的打算。 顾承飞哪能收这钱啊,一边摆手拒绝,一边低头跟在许秋泽身后踏进房门,才走一步就停住了。 狭小的房间因为站着三个成年人而迈不开脚。 顾承飞的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向前方,瞳孔地震。 “地方小,随便坐。”许秋实指了指自己的床铺和仅有的两张塑料凳,按下电风扇的开关。 顾承飞拘谨地坐在矮脚凳上,看到那张小饭桌,默默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一删除。 * 江家别墅。 结束军训的江翊驰因为皮肤晒伤的问题,暂时回到他哥家接受照顾。 不知是不是被军训折磨得太过,一向挑剔的小少爷难得安分了几天。 江翊和看着弟弟晒到脱皮发红的脖子,心头一软,说话的语气都放轻了些:“就在我这住下了吧?” “过完中秋回去。”江翊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眼睛都没抬一下。 “还回去?找到保姆了?”江翊和被挤得坐在沙发边缘。 “没有。” “那你回去谁照顾你?” “不知道。” 江翊和被江翊驰语气中的无所谓气了一下,到底没发作出来,当初想要历练人的想法如今已经淡化许多,眼下还是心疼居多,不得不让步道:“那让吴姨去照顾你。” “不要。”江翊驰想都没想地拒绝了。 江翊和真是后悔自己多嘴问这一句,热脸又贴上冷屁股了,当即冷哼一声:“懒得管你。” 江翊驰随口应了声,他玩的是这两天刚上线的一款爆火手游,屏幕上的卡通小人帅气地避开一个又一个障碍物,快速飞奔,即将超越好友排行榜第一名的成绩时,屏幕上方突然跳出顾承飞的消息。 注意力稍有分散,眼前出现的已经是游戏结算页面了。 江翊驰气个半死,点开微信一看,自己下午发的【去哪了?】,顾承飞居然迟了三个多小时才回复,更气了! 此刻的顾承飞正缩在许秋实的出租屋里和兄弟俩一起吃晚饭。 江翊驰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刚好跟许秋实他们去菜市场买菜,没顾得上看手机。 买完菜回去又忙着给许秋实打下手,啥也不会的他只能挤在许秋泽边上看他洗菜,一直到坐下吃饭才有空回个消息。 许秋实手臂上的伤已经愈合结痂,一些较浅的伤口连痂都掉了,留下几道浅浅的疤痕。 这阵子,顾承飞天天跟着许秋泽来报到,好几次提出要给许秋实的出租屋添置点家电,提高一下他的生活质量,全被他拒绝了。 看出顾承飞不死心,许秋实找了个“放不下”的借口,彻底打消他想先斩后奏的念头。 不过顾承飞买的新饭桌他收下了,因为原本的桌子实在太小了。 经过几日相处,许秋实了解到顾承飞家在首都,家境优渥,和发小一起考到洛大,发小住在校外的公寓,他则选择体验学校的住宿生活。 顾承飞心思单纯,性格直率,喜欢谁就对谁好,如今的他完全把许秋实当亲大哥看,话里话外满是相见恨晚的感慨。 许秋泽面对顾承飞仿佛看到曾经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的强子,相处间多了几分纵容。 “你少吃点,都要被你吃光了。”许秋泽不满顾承飞吃得多,尤其是那罐许秋实自己做的腌萝卜,眨眼便少了一半,“你是没吃过萝卜吗?” “这不是许哥做的好吃嘛!我看你也吃了不少。”顾承飞对许秋实的称呼自动变亲近。 “别吵架,吃完再做,不值钱。”腌萝卜是他们老家的做法,见顾承飞喜欢,许秋实干脆让两人把剩下的半罐带回宿舍吃。 吃完晚饭,顾承飞殷勤地帮忙收拾碗筷,同时不忘大肆夸赞一番许秋实的厨艺。 见状,许秋实又想起远在老家的强子,每次吃饭都是最捧场的那个,天天嚷着要跟自己学做菜,不知道他走后,强子有没有继续磨炼自己的厨艺。 “许哥你的厨艺这么好,在酒吧里当服务员太屈才了,应该去大饭店当厨师呀,工资不比服务员高多了?”顾承飞真心实意地提出建议。 “自己瞎做的。”许秋实这么说不是谦虚,他很清楚在家下厨和在大饭店里掌勺是完全不同的,后者不光要有扎实的基本功,还要熟悉食材的成本核算和库存管理,懂得合理调度后厨人力、配合前厅,能够应对高峰期快节奏的出餐压力等。 所以饭店大厨都得具备相当丰富的工作经验,像他这样的,进后厨只能从学徒做起。 顾承飞哪能想到那么多,他只是单纯觉得许秋实的能力和收入不匹配罢了。 “我要去上班了,你们自己在这玩还是回宿舍?”许秋实问。 “我们也回去吧。”没有许秋实在,这环境恶劣的出租屋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三人一起下了楼,在路口挥手分别。 * 中秋节酒吧正常营业,相对的,工资也会比平时高点。 雾岛酒吧的员工都是外地的,比起大老远跑回家过节,他们还是觉得留下来赚点加班费更实在。 荀文耀这几年一直是一个人生活,难得遇到老乡,干脆邀请许秋实兄弟俩一起到他那过节,人多热闹点。 “店长,你怎么只邀请许哥啊?我们也是孤家寡人啊。”小赵和另外两名店员发出抗议。 阿恒虽然没说什么,视线却时不时地瞥过来。 这家店是今年年初新开的,荀文耀调过来当店长不到一年,员工全是自己招的,比起上下级关系,大家更像是朋友,相处起来没什么包袱。 “你们想来啊?那来呗。”荀文耀本以为这群小年轻有自己的活动,想一起过节他自然是欢迎的。 “太好啦!”小赵欢呼一声。 反正酒吧晚上才开门,他们可以提前吃个团圆饭,到时候再一起来店里,安排得明明白白。 许秋实顺便问了顾承飞中秋怎么过,知道他有去处,遂不再多问。 “许哥你们呢?就在这吃吗?要不我定个酒店,你和阿泽去吃顿好的吧,别自己做了,多累啊。”顾承飞已经把许秋实划分到自己人的范畴里了。 “不用,我们去文耀哥那。”许秋实如实道。 “哦哦,你们店长是吧,那也行,对了,你们吃螃蟹吗?把地址给我,到时候我让人给你们送点螃蟹过去。” “不用,你留着自己吃。” “许哥,几只螃蟹而已,别跟我客气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你再拒绝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来你这吃饭了。” “那我问问文耀哥。”许秋实虽然知道地址,但不好随便告诉别人。 “对了许哥,你们国庆有什么安排?要去哪里玩?”今年中秋和国庆相隔一周,有出行计划的话现在就该买好机票订好酒店了。 “上班。”就算不上班许秋实也不会花钱出去旅游。 “也是,酒吧假期生意更火爆,你们店长不可能给你们放假的,阿泽你呢?”顾承飞转头看向许秋泽。 “我找了几个发传单的兼职,到时候要去发传单。”许秋泽的闲暇时间,除了学习和找哥哥,就只剩兼职了,国庆期间,他辅导的几个学生要跟父母外出度假,所以他在兼职群找了别的活干。 “每天都要去吗?” “嗯。” “一天假也不给自己留啊。”顾承飞嘟囔道。 他知道这对兄弟家境不好,看他们为了生活拼命努力的样子有时也会感觉惭愧,想给他们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倒是想直接送钱,人家肯定不收,要是能让许秋实工作轻松钱还多就好了。 此刻,许秋实正身穿围裙动作熟练地翻炒锅里的食材,顾承飞抬眼扫视了一圈老破小但始终收拾得干净齐整的出租屋,一个念头忽的自他脑海闪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