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 第1章 云小仙之觉醒 玄幻大陆有三大王朝三分天下,北烈阳,东寒水,西青云。青云宗与青云王朝同名,可见背后有人,其势盛盛,在青云王朝一时无人可及。 云小仙是青云宗嫡系的幺女,因年幼暂未获得灵根,无法修炼玄法。但她凭着宗主亲生女儿这个血脉优势,横行霸道,叱咤风云,威风凛凛,倒像是九级仙人一般。 这一天正是举办云小仙灵根觉醒仪式的时候,为了衬托宗主心尖上的嫡女儿的重要性和强大性,青云宗另外找了数百弟子陪云小仙一同觉醒灵根,称为《百人入境》仪式。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为了一碟醋包了一盘饺子的饺子,所以仪式之前很有情商地站在了云小仙身后,将C位让了出来。 灵根觉醒树是一株万年老树,四位青云宗长老唤起阵法之后,弟子上前触碰树根,就会自动觉醒灵根,阵法需持续运转才能维持灵根觉醒效果。 第一位上场的是一名外门布衣弟子,他触碰了树根,瞬间古树闪出了灰白色的光芒,升于树冠。 “灰灵根。”常长老喊道。 众人面无表情。灰灵根弟子很平和地下台了。原来灵根分为灰灵根,白灵根,绿灵根,紫灵根,橙灵根,红灵根,七彩灵根等等,灰灵根是最低等的灵根。这个外门弟子知道自己天赋不行,他也没有野心,来青云宗就是为了混个编制,有饭吃,不容易受人欺负。他从来没有奢求自己能成为宗门天骄什么的,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灰灵根的事实。 随后又有几名弟子上台,都是不出意外的普通灵根,没啥好说的。这时可能有人要问了,云小仙这么重要,为什么不是第一个上台的?她还要在c位站多久?这就是你们不懂了,好料沉底,宗门嫡女自然要压轴出场。 就在灵根觉醒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的时候,一个声音响彻会场上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共十一个哈,不是本作者在水字数,是他真的笑了这么多个字。 众人一惊,都感到来者不善。四个护阵长老对视一眼,坚持守阵不动摇,实在是灵根觉醒阵太重要了,需要以灵根觉醒石作为媒介,一旦觉醒石碎了,就得再找一颗,而一颗觉醒石的价格昂贵,普通人买不起,用宗门的公款买才堪堪能够承受。但是青云宗给觉醒石的预算就是一年一颗,再申请拨款不容易啊。 而常长老不是守阵长老,因此跳了出来,横起拂尘,将四个守阵长老和宗门大宝贝云小仙护在身后。 却见一枚通红的烈阳针射过来,将拂尘射歪,常长老手被震麻了,吓了一跳。 “来者何人?难道已经是二级圣人的修为?” “funny mud pee!老子是四级圣人!”一个络腮胡子大汉人随声到,龇牙咧嘴,露出两排黄牙,“老子是烈阳宗外门执事赵虎,圣人四级!四级!四级!你记住咯!” 他落地后,又补充了一句:“四级比二级厉害,你们别搞错了。” “不知烈阳宗执事到此,有何要事?”对方太强了,常长老决定以礼相待。 “要你们的觉醒石!还有你们的云小仙!” 此言一出,在场都惊骇不已。 “你?你无耻!岂可对本门大小姐不敬!” 云小仙这个傻白甜听了这话却骄傲地挺起了胸膛——看来她很重要嘛,竟然有四级圣人为她而来。别管来者善不善,你就说是不是高手吧。 其他宗门高手倒是有数的紧,一下子围了过来,将云小仙护在身后。一个个皆是神色紧张。 “呵呵,本执事此次前来,为的是请云小仙大小姐带着你们的觉醒石和我们回烈阳宗一叙,我们必会好酒好菜款待。”赵虎大着嗓门文质彬彬地说,看来这个文绉绉的话是有人教他的。 正僵持间,一个宗门普通高手飞身而出,持剑朝四级圣人赵虎刺去。 那高手名唤林风,虽只是五级修士,却也是青云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此刻见宗门遭辱、大小姐被觊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手中长剑名为“青锋”,是柄陪伴他十年的法器,剑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青色灵气,甫一出手便带起阵阵破空之声,剑招直指赵虎眉心——那是四级圣人也需谨慎对待的要害。 赵虎见此却嗤笑一声,脚下未动分毫,只抬了抬右手,掌心瞬间凝聚出一团灼热的橙红色灵力,那灵力翻滚间竟隐隐有火焰跳动,正是烈阳宗的核心功法“烈阳诀”所化。“不自量力!”他暴喝一声,掌心灵力骤然推出,与青锋剑撞个正着。只听“铛”的一声巨响,林风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剑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飞溅而出,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撞在觉醒阵的光罩上才堪堪停下,张口便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但他并未退缩,挣扎着拄剑站起,抹去嘴角血迹,眼中战意更盛。“青云宗弟子,岂会惧你!”他大喝一声,体内灵力疯狂涌动,竟不顾经脉受损的风险,强行催动了秘术“燃灵”,周身灵气瞬间暴涨,竟隐隐有触碰到圣人境的迹象。他再次挥剑,这一次剑招更为凌厉,剑身上甚至燃起了淡青色的灵火,那是燃烧自身灵力换来的爆发力。 赵虎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给你脸了!”他身形一晃,竟瞬间出现在林风身后,速度快到留下道道残影。林风心中警兆大作,想要回身防御却已来不及,只觉后心一凉,一股灼热的灵力已穿透他的护体灵气。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团橙红色灵力正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生机在飞速流逝。 “还有谁?”赵虎抽出沾血的手,一脚将林风的尸体踢到一旁,眼神扫过在场的青云宗弟子,“我现在强得可怕。”。几名年轻弟子见状悲愤交加,纷纷持剑上前,却都如林风一般,在赵虎手下走不过三招,不是重伤倒地就是当场陨落。一时间,觉醒仪式的场地染上了片片血红,悲呼声与怒喝声交织在一起,气氛悲壮到了极点。守阵长老为了护住觉醒大阵不能出手。云小仙红了眼睛大喊:“死了这么多同宗子弟,我们不要觉醒了,放弃觉醒阵吧!” “不可以!你们已经与觉醒树结灵,现在同气连枝,如果觉醒阵被毁,觉醒树枯萎,那你们一辈子也不能觉醒了!”护阵长老之首树先生大声喊道。 “可惜,宗主为了国家大事,今日不在此处,否则又如何能让宵小之辈逞能?!” 正红眼间,赵虎随从持剑飞向觉醒石,真要打破我方石头之际,一个宗门平凡弟子飞身而出以肉身挡住了他的破天剑。 云小仙定睛一看,他正是刚才觉醒的灰灵根弟子! 云小仙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就像落到岸上的鱼,嘴巴无声地开合。 “大小姐,你要觉醒,护住宗门,振兴国家。” 这是灰灵根弟子最后的遗言,也不知道云小仙听进去没有。 她睁着眼睛,一声不发地看着这个宗门平凡弟子陨落。 为什么啊?他只是一个宗门平凡弟子,每个月领几两饭钱,有个编制,混口饭吃就好了。他拼什么命啊? 云小仙默默地走到灵根觉醒树之后,伸手搭上了树根,觉醒树开始闪出七彩的光芒!她要强行觉醒!她是七彩灵根!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七彩灵根! 原来她真的是天才,原来她是有能力的! 赵虎骇极了,大声呼喝道:“全力进攻觉醒树,毁了她!” 云小仙此刻进入了天人交战之境,无法感知外界的情况。她仿佛看到了云雾缭绕中一个无法看清境界的仙人向她伸出手,将要抚上她的头顶之际,云小仙感受到剧烈的震动,被震出了天人交战境。 灵根觉醒树枯萎了,云小仙勉强睁开眼,看到血流成河,闭上眼,身上焦灼不安的灵力迅速流失,又睁开眼,看到赵虎持剑朝自己刺下。 可能,要死了吧。云小仙疲惫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住手!”一声清澈的大喝止住了场内的杀戮。 第2章 青狴犴的救场 叮得一声,刺向云小仙鼻子的剑被弹飞了。 云小仙仰躺着,看见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年从门口走来。他走得很急,却又像很缓。云小仙晃了晃头,彻底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听到有人说:“残魂七彩灵根,可惜了。” 云小仙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伏在青衣少年的背上,随着他在森林里上下翻飞。她吐了几口血在少年的脖子和肩膀上,愧疚地说:“对不起,把你弄脏了。” 青衣少年回头一笑道:“没事。” “我们这是去哪?” “找你爹。” 云小仙觉得这个少年心是好的,就是说话有点呛人,她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正要呛回去,因为胸口剧痛,大小姐脾气又下去了,只可怜巴巴地说:“我难受。” “忍着。” “我爹在哪里?你知道?” 青云宗宗主云泽方正在青云东边边境的大海处查看寒水王朝水路细作留下的痕迹。 “看来寒水王朝打算从东边海路进攻,已经勘测好了环境。” 云泽方皱了眉头,问一旁的东理事:“有一队商船在此处停留三月直到前天,张灯结彩唱戏唱歌,唤做什么海上嘉年华。他们领头的是谁?” “回大人,”东理事保持毕恭毕敬的态度说道,“据查他们领头的是个女人,叫什么花十三娘。” “哦?这花十三娘又是什么来头?” “十分神秘,无人知晓。” 云泽方背着手,看向大海,忧心忡忡。他的女儿正在觉醒灵根,他早知自己女儿天赋异禀,拔剑插剑尽显大师风范,所以为她寻来上好的觉醒石,让众多弟子先她觉醒,为她抬灵,希望她至少能觉醒一个紫灵根,如果是橙灵根就再好不过了。现在为了国家大事,他不能亲临女儿觉醒现场,心里始终无法专心。 却不知她女儿伏在不知名的少年背上,生死难料。那少年负重往东海边赶来,奔袭一千里,纵使他已是圣人五级境界,也累得气喘吁吁。 他歪头看了看背上的大小姐,心想自己不过是红灵根,靠了皇室的众多资源滋养到了五级圣人,这云小仙是七彩灵根,以后岂不是可以踏入仙人境界? 此时云小仙又昏睡过去,眉头紧锁焦躁不安。青衣少年恍然大悟:“她的觉醒被强行打断,现在只是残魂七彩灵根!恐怕她灵力流失,无法全力使用,连白灵根弟子都不如啊!” “难怪烈阳的人要打断觉醒仪式,如果云小仙是完全七彩灵根,那将成为我们青云王朝的国家兵器,令他国瑟瑟发抖了。” “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的灵根补完灵魂?”少年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追兵又至。 “呸,青云王朝境内,烈阳的人竟然可以横行霸道追杀我国国民,实在欺人太甚!” 少年将云小仙放下,倚靠着大树坐着,转身摆出迎战的姿势。 青衣少年足尖在腐叶上一点,身形如青松般稳稳落于云小仙身前。他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骤然出鞘,剑身上跳动的红芒与他周身萦绕的灵力浑然一体——那是皇室秘传的“赤霄诀”,虽不及烈阳诀霸道,却胜在凝练坚韧,是他以红灵根硬生生在五级圣人境蹚出的路。 “把云小仙留下,饶你全尸。” 林间阴影中率先走出的是个跛脚老者,他左膝不自然地向内弯折,手里却提着柄比人还高的青铜巨锤,锤身刻满扭曲的火焰纹路,每走一步,锤底就蹭出火星,将地面灼出焦黑的印记。少年认得这兵器——烈阳宗“焚山锤”柳烬,传闻此老早年与人争斗被废了左腿,却练出了“单腿碎山”的蛮力,巨锤挥出能引动周遭火气,寻常圣人境修士若被砸中,经脉都会被火劲灼烧溃烂。 柳烬身后,跟着个身披蝉翼纱衣的女子,她手里没有兵器,只腕间缠着七根银线,线头隐在袖中,走动时纱衣下摆扫过草木,花叶竟瞬间枯萎成灰。“青狴犴,别装了。”女子声音柔得像水,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谁不知道你是青云王朝三皇子赵衍?躲在青云宗当‘平凡弟子’,不就是怕被你那两位哥哥暗害?如今为了个残灵根的丫头拼命,值得吗?” 这女子是烈阳宗“蚀骨线”苏媚,银线淬了烈阳宗秘制的“腐灵水”,一旦缠上修士皮肉,会顺着灵力侵入丹田,让灵根逐渐腐朽。她最擅长躲在暗处放冷箭,去年青云王朝有位四级圣人,就是被她的银线缠上,不到半个时辰便灵根尽毁,沦为废人。 最后露面的是个身材高瘦的男子,他穿着宽大的黑袍,兜帽压得极低,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指尖夹着三枚乌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烈阳追魂”四字。他一开口,声音便像冷风刮过枯木:“赵衍,陛下有令,活捉云小仙,死的……也行。” 此人是烈阳宗暗部统领“鬼令”莫无常,手里的追魂令能锁定修士的灵力气息,更能引爆周遭的火气形成结界,让对手插翅难飞。传闻他曾一人追杀一位五级圣人三日三夜,最后将对方困在追魂结界里,活活耗死。 赵衍握剑的手紧了紧,目光扫过三人:“青云王朝的地界,还轮不到烈阳宗撒野。”他话音未落,柳烬已怒吼着挥锤砸来,青铜巨锤带着呼啸的火风,直取他面门——这一锤力道足有千斤,若是被砸中,就算是五级圣人的肉身也得粉身碎骨。 赵衍身形一晃,赤霄剑在身前划出一道赤红弧光,“铛”的一声脆响,剑身精准地撞在巨锤侧面的纹路凹槽处。他借着力道向后飘出数丈,脚刚落地,就见苏媚腕间银线如毒蛇般射来,七根银线分取他的咽喉、心口、丹田三大要害,线头的腐灵水在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来得好!”赵衍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赤霄剑突然燃起熊熊赤焰,他手腕翻转,剑身在身前织成一道火网,银线刚触到火焰,就发出“滋滋”的声响,腐灵水瞬间被烧干,银线也断成了数截。可苏媚却早有准备,断截的银线突然炸裂,飞出无数细小的火星,每颗火星都带着腐蚀灵力的毒性,朝着赵衍周身罩来。 就在这时,莫无常突然抬手,三枚追魂令同时掷出,令牌在空中化作三道乌光,落地的瞬间,一道暗红色的结界骤然升起,将赵衍和云小仙困在其中。结界内,火气疯狂涌动,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赵衍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结界缓慢灼烧——这正是追魂结界的可怕之处,不仅能困敌,还能持续消耗对手的灵力。 “赵衍,你逃不掉的。”柳烬提着巨锤走到结界边,狞笑着重锤砸向地面,结界内的火气瞬间暴涨,“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罪。” 赵衍没有回话,他低头看了眼靠在树下昏睡的云小仙——她眉头紧锁,嘴角还挂着血迹,残魂灵根的虚弱让她连呼吸都带着颤抖。一股怒意突然从他心底涌起,周身的赤红灵力骤然暴涨,赤霄剑上的火焰竟从赤红变成了耀眼的橙红,剑身上甚至浮现出细密的龙纹——那是“赤霄诀”修炼到极致才会出现的“赤龙焰”,是他压箱底的底牌。 “想动她,先踏过我的尸体!” 赵衍一声大喝,赤霄剑带着赤龙焰朝着结界斩去,火焰与结界碰撞的瞬间,整个森林都剧烈震动起来。柳烬三人脸色骤变,他们没想到,这个一直隐姓埋名的青云皇子,竟能将红灵根修炼到如此境界。 苏媚最先反应过来,她再次甩出银线,这一次银线直接缠上了柳烬的巨锤,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柳老,一起上!别给他机会!”柳烬点头,巨锤上的火焰纹路瞬间亮起,与苏媚的银线灵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火柱,朝着赵衍轰去。 莫无常则双手结印,追魂结界内的火气开始凝聚,化作数十道火矛,悬浮在赵衍头顶,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赵衍深吸一口气,赤龙焰在他周身凝结成一道火龙虚影,他双手握剑,剑尖直指火柱:“赤霄·龙破!” 火龙虚影与赤霄剑合二为一,一道数十丈长的橙红剑气骤然爆发,与火柱撞在一起。巨响过后,火柱被剑气劈成两半,剑气余势不减,朝着柳烬和苏媚斩去。莫无常见状,急忙催动火矛,数十道火矛如暴雨般射向赵衍,想要逼他回防。 可赵衍却没有退,他任由火矛擦着身体飞过,哪怕肩头被火矛擦中,烧出一片焦黑,也依旧死死盯着柳烬二人。橙红剑气眨眼间就到了二人面前,柳烬仓促间挥锤抵挡,“咔嚓”一声,青铜巨锤竟被剑气劈出一道裂痕,他本人也被震得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在结界上。 苏媚则更惨,她来不及躲闪,纱衣被剑气划开一道大口子,左臂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腐灵水顺着伤口流入体内,让她疼得惨叫出声。 莫无常脸色彻底变了,他没想到赵衍竟如此拼命。就在他想要催动追魂令加强结界时,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熟悉的灵力——那是青云宗的灵力!他猛地回头,只见一道淡蓝色流光正从远处疾驰而来,流光中,一个穿着青云宗内门服饰的女子正手持长剑,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苏凝霜?!”莫无常失声惊呼。 赵衍也看到了那道流光,他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赤霄剑上的火焰缓缓减弱。他知道,援军到了。 苏凝霜落在结界外,看着结界内的赵衍和云小仙,又看了看受伤的柳烬三人,冷声道:“烈阳宗的人,敢在青云宗地界伤我宗门弟子,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她说着,手中长剑泛起阵阵寒气,正是青云宗的“寒水诀”,剑身上凝结的冰花,让周遭的温度瞬间下降。 莫无常知道,再打下去只会吃亏。他咬牙一挥袖,收起追魂令,扶起受伤的柳烬和苏媚,狠狠瞪了赵衍一眼:“今日算你们运气好,下次,我们再好好算算这笔账!”说完,三人转身就逃,很快消失在林间阴影中。 追魂结界散去,赵衍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树上。他低头看了看肩头的伤口,又看了看依旧昏睡的云小仙,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 苏凝霜走上前来,冷然道:“青狴犴,随我回宗门向大长老禀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不,我先带大小姐去见宗主。”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青狴犴带着伤口笑道:“你和苏媚是亲姐妹,你们都是寒水王朝的人,一个在青云宗,一个在烈阳宗,都是好卧底。” 苏凝霜的神色渐渐狰狞起来。 第3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苏凝霜右手一抬,寒水决开始凝结冰花,青狴犴眼里闪过凌厉之色,吹了一口气,苏凝霜右手的冰花纷纷融化。她大骇,急退几步,喝道:“你是什么人?” 青狴犴缓缓站起,回头看到云小仙已经彻底昏迷过去,便放心转头说道:“取你性命之人。”苏凝霜步步后撤:“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焚灵决?” 焚灵决是上古禁术,可以令受术者魂魄灰飞烟灭,再也不能入轮回。最后一个掌握焚灵决的人是古阎王,相传他早已入地府为官,不在人界。这个青狴犴,他到底是普通的三皇子赵衍,还是另有身份?! “我送你再无恐惧再无烦忧吧。”青狴犴微笑着往苏凝霜走来。 苏凝霜重压之下,这个宗门高岭之花竟然扑通跪地,随后五体伏地,瑟瑟发抖道:“饶了我,饶了我。”“我让你不受六道轮回之苦不好吗?”青狴犴笑道。 “饶了我饶了我。”苏凝霜极端恐惧之下突然灵光一现,喊道,“我能修复残魂灵根!” “哦?”青狴犴不再笑,若有所思,并停下了逼近的脚步。 “你怎么会的?”青狴犴问。苏凝霜爬起来,撑起上半身,依然跪着,她顾不得身上泥土,急说:“我不会,但我知道方法!” 她说“我不会”时青狴犴本想动手了,听到苏凝霜说“知道方法”青狴犴的脸色又缓和了。“我曾听人说过,残魂灵根也不是不能修复,只是……”苏凝霜迟疑了。 青狴犴抬了抬头:“你放心说,我懒得杀你。”“听说去一个地方,有一个灵物做引,再有一个灵宠护法,开启某个法阵,就可以修复残魂灵根了!” “什么地方?什么灵物?什么灵宠?什么法阵?”青狴犴不悦,这苏凝霜说了跟没说似的。 “我不知道。”空气一时间凝结了。“但是花十三娘懂!” “花十三娘是谁?”“年华帮帮主!手下一堆唱戏的!年年在海上开嘉年华!”苏凝霜想了想,又补充道,“今年应该是在东海巡回演出吧!” 青狴犴没有说话,苏凝霜磕头如捣蒜,砰砰砰的。待苏凝霜抬起头时,眼前已空无一人。看来青狴犴真的饶过了她。她拍掉身上泥土,使了净衣决,然后默默地慢慢地整理头上的钗饰,脸上表情从恐惧回到狰狞。 这时青云门几个弟子寻过来,看到苏凝霜背影,大喜:“师姐!”这正是他们心中大树下站着的仙子。苏凝霜回过头,表情淡然,恍恍惚惚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你们来了。”她说道,“没找到人,我们回去吧。”“是!师姐!” 青狴犴背着云小仙在林间疾行,赤霄剑斜挎在腰间,剑穗上的红丝随着脚步翻飞,偶尔扫过路边的荆棘,带起细碎的火星。云小仙的呼吸轻得像羽毛,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却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 方才苏凝霜提到花十三娘时,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这让他不得不警惕,所谓的 “灵根修复之法”,或许又是一场陷阱。 “再撑一会儿。” 他低头对着昏迷的云小仙轻声说,脚下速度又快了几分。 丹田处的灵力还在隐隐作痛,方才与柳烬三人交手时强行催动赤龙焰,让经脉受了暗伤,此刻每一次灵力运转,都像有细针在扎着五脏六腑。可他不敢停,烈阳宗的追兵说不定还在后面,苏凝霜也未必会真的善罢甘休,唯有尽快抵达东海,找到花十三娘,才能让云小仙有一线生机。 不知奔袭了多久,林间的树木渐渐稀疏,潮湿的海风夹杂着咸腥味扑面而来。青狴犴眼前一亮,终于看到了远处翻滚的蓝色海浪,以及海面上零星漂泊的渔船。他放缓脚步,沿着海岸线寻找苏凝霜所说的 “海上嘉年华”,可目光扫过整片海域,除了几只盘旋的海鸥,连一艘像样的大船都没有。 “难道是苏凝霜骗了我?” 他皱紧眉头,将云小仙从背上小心放下,让她靠在一块避风的礁石上。指尖探向她的脉搏,只觉那脉象微弱得几乎要消失,残魂灵根的虚弱正在不断吞噬她的生机,若是再找不到修复之法,恐怕撑不过半年。到时候她会连普通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家碧玉都不如。 就在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的戏曲声顺着海风飘来,咿咿呀呀的唱腔里带着几分苍凉。青狴犴心中一动,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停泊着一艘破旧的戏船。那船身斑驳,船帆上绣着的牡丹图案早已褪色,却在船头挂着两盏红纸灯笼,在暮色中泛着微弱的光 —— 这与苏凝霜描述的 “海上嘉年华” 截然不同,倒像是一艘被遗弃的孤舟。 他握紧赤霄剑,一步步走向那艘戏船。刚踏上船板,脚下就传来 “吱呀” 的声响,仿佛随时会断裂。 船舱里的戏曲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者可是青云王朝的客人?”青狴犴推开门,只见船舱内摆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桌上放着半盏冷茶,一个穿着戏服的老妪正坐在桌边,脸上涂着厚厚的油彩,看不清真实容貌。她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一朵盛开的红莲,与船帆上的牡丹格格不入。 “你是花十三娘?” 青狴犴心中警钟大作。 老妪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老身只是个看船的,花帮主早已带着嘉年华船队离开了。不过,她走之前留下了一样东西,说若是有个背着七彩灵根姑娘的青衣少年来寻她,便将这东西交给你。”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戏本,推到青狴犴面前。 青狴犴拿起戏本,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字:“月满寒潭灵莲现,火髓焚心阵自开。” 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凌厉,不像是寻常戏子所能写出。他继续往后翻,里面全是晦涩的戏曲唱词,偶尔夹杂着几幅潦草的法阵图,其中一幅画着一朵莲花与一团火焰,中间围着一个人形轮廓,下方标注着 “补魂阵” 三字。 “这戏本里藏着修复残魂灵根的方法?” 他抬头看向老妪,却发现对方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檀香,与船舱里的霉味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突然,船身剧烈摇晃起来,窗外传来 “哗啦啦” 的水声。青狴犴急忙冲到船头,只见海面上涌起数道巨浪,浪尖上站着十几个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把分水刺。 “好水性,看来是寒水王朝的人?寒水宗的?” 为首的隔着口罩用大拇指摸了摸鼻子,略带欣喜地说:“你看我们像寒水宗的?” “什么意思?”对方莫名其妙的骄傲感把青狴犴整不会了。 “我们是大寒水王朝大寒水宗外属附河门的。” “原来是外包。” 为首的瞬间破防,大喝一声,众人齐齐往青狴犴刺来。 他被 “外包” 二字戳中痛处,双目骤然赤红,分水刺在掌心转得飞快,浪尖上的身影竟如鬼魅般掠起:“竖子敢辱我!某家苦修‘寒涛九式’三年,剑能断浪、气可凝冰,若非我家世普通毫无背景,怎会沦落到附河门做这拿命换钱的勾当!”话音未落,他已踏浪而来,分水刺带着刺骨的寒气直刺青狴犴心口 —— 那刺尖泛着幽蓝,竟是淬了深海寒铁水,寻常修士若被刺中,灵力瞬间便会被冻结。 青狴犴脚下一点船板,赤霄剑出鞘的瞬间,赤红火焰与对方的寒气相撞,空气中顿时腾起白雾。 “好一个寒涛九式!” 青狴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黑衣人虽出身旁门,剑法却比许多青云宗内门弟子还要精妙。只见对方手腕翻转,分水刺突然化作两道寒光,一道直取咽喉,一道横扫下腹,正是寒涛九式中的 “双蛟戏水”,剑招刁钻至极。 青狴犴不敢大意,赤霄剑在身前划出一道火弧,“铛铛” 两声脆响,火花与冰屑同时飞溅。他借着力道向后飘出数步,刚稳住身形,就见那黑衣人踏浪腾空,分水刺在头顶盘旋成圈,周遭的海水竟被引动,化作数十道冰棱,朝着青狴犴射来。 “这是寒涛九式的第七式‘冰棱啸’!你竟能练到这般境界!” 青狴犴心中暗惊,这黑衣人分明是个难得的剑道奇才,可惜明珠暗投,竟被埋没在附河门。他不再留手,赤霄剑上的火焰骤然暴涨,化作一道火龙,将射来的冰棱尽数融化。 “可惜啊!” 青狴犴轻叹一声,“你若入了正道,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宗师。” “宗师?” 黑衣人闻言狂笑,眼中却满是悲凉,“某家在寒水宗山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只求一个入门的机会,可那沈长老连面都不肯见!如今某家只要杀了你,拿到赏钱,照样能在附河门站稳脚跟!” 他猛地催动全身灵力,分水刺上的寒气越来越盛,海面竟开始结冰。“接我最后一招 —— 寒涛怒!” 黑衣人一声大喝,分水刺化作一道巨大的冰龙,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青狴犴撞来。 青狴犴眉头紧锁,他知道这黑衣人已是强弩之末,这一招看似凶猛,实则灵力已有些紊乱。他深吸一口气,赤霄剑上的火焰化作橙红,剑身上的龙纹再次浮现:“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便让你看清,何为真正的强者!” “赤霄??龙破!” 橙红剑气与冰龙相撞,巨响过后,冰龙瞬间崩裂,剑气余势不减,朝着黑衣人斩去。黑衣人瞳孔骤缩,他没想到自己最强的一招,竟被对方如此轻易地破解。他想要躲闪,却发现灵力早已耗尽,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气袭来。 “噗嗤” 一声,分水刺被剑气斩断,黑衣人胸口出现一道血痕,踉跄着倒在船板上。他看着青狴犴,眼中满是不甘:“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个青云宗的普通弟子,竟有如此实力……” 青狴犴收起赤霄剑,走到他面前,淡淡道:“实力从不取决于出身,只取决于你是否走对了路。” “你少装逼!我身为寒水人,为寒水办事,有什么不对?我走的路不仅不对,还太正确了!”黑衣人本来要死,又气得回光返照了。 青狴犴直面黑衣人瞪大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你这个外包临时工,你输了,你还快死了,这就是你的结果,你的结果不对,所以你走的路不对。” 黑衣人张了张嘴,笑了:“过程什么都对,也有结果不对的时候。你又知道你的结果是什么了?” 青狴犴还要斗嘴,却见黑衣人头一歪,是真的死了。他的手下纷纷做鸟雀散,只有一人留了下来。 第4章 士为知己者死 青狴犴抬眼,看到此人眼神坚定。他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 青狴犴抬了抬赤霄剑,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那人毫不退缩,站立如松。 “你不怕死?” “士为知己者死。” 长风吹过,海水泛起波澜,托得小船一起一伏。青狴犴的心里渐渐充满豪气,他大笑几声,喝道:“好,好,好,那我就成全你。” 那人见青狴犴提剑逼近,竟不闪不避,反而缓缓摘下脸上的口罩 —— 露出一张布满浅疤的脸,左眉骨处一道刀痕斜斜划至下颌,却丝毫不显狰狞,只添了几分悍勇。虽然有疤,底子却是极好的,如果在京城纸醉金迷之地,不知有多少官宦小姐愿意为他一掷千金。他右手在腰间一按,一柄短匕骤然出鞘,匕身泛着冷冽的银光,显然是常年浸在精血中磨出的锋芒。 “我家首领虽出身微末,却曾在寒冬里分我半块干粮,在我被仇家追杀时替我挡过三刀。这份恩,我得还。” 他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脚下在船板上一跺,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扑来,短匕直取青狴犴心口 —— 这一击没有花哨招式,只有同归于尽的决绝。 青狴犴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赤霄剑并未迎向匕尖,反而手腕一转,剑脊重重磕在短匕侧面。“当” 的一声闷响,那人只觉一股巨力顺着匕柄传来,手臂瞬间发麻,短匕险些脱手。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刚要重整攻势,却见青狴犴已收剑入鞘,赤霄剑穗上的红丝还在微微颤动。 “你为何不杀我?” 那人愣住了,握着短匕的手紧了紧。“你要报恩,是重情;我若杀你,是无义。” 青狴犴走上前,目光落在不远处黑衣首领的尸身上,“但你这点本事,连我一剑都接不住,如何替他报仇?” 那人脸色涨得通红,突然单膝跪地,将短匕横在膝前:“我自知实力不济,不敢谈报仇。只求公子容我带首领尸身离开,找一处向阳之地安葬,让他死后不必再泡在海水里受冻。若公子肯应,我阿波愿以命为誓,日后绝不与公子为敌!” “阿波……” 青狴犴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看着眼前人眼底的恳切,想起方才黑衣首领临死前的不甘,又想起自己在皇室中步步为营的孤寂 —— 这世间最难得的,不正是这般不计生死的信任么?他忽然笑了,伸手将阿波扶起:“起来吧。他虽选错了路,却得了个好下属。这船你可带走,海上若遇风浪,提我青狴犴的名字,寻常宵小不敢拦你。”阿波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随即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角撞在船板上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黑衣首领的尸身,尸身尚有余温,却已没了往日的气势。阿波抱着尸身,脚步沉稳地跳上一旁的小渔船,临走前又朝青狴犴拱了拱手,才摇着橹渐渐消失在暮色里。 海风渐柔,青狴犴望着远去的渔船,正想转身去看看云小仙的情况,身后却传来一声轻浅的咳嗽。他回头,只见云小仙已缓缓睁开眼睛,脸色虽依旧苍白,眼神却清明了许多,正靠在礁石上看着他。 “你…… 你救了我?” 云小仙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几分笃定。方才昏迷中,她隐约听到刀剑碰撞之声,还有青狴犴与阿波的对话,虽不真切,却能辨出他的声音。青狴犴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只是举手之劳。宗主还在东海边境,我们明日便动身去找他。” 云小仙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布料的温热,忽然想起以前在青云宗里见过的那个 “普通弟子”—— 那时他总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衣,站在人群最后面,既不像其他弟子那样围着她讨好,也不与旁人争抢资源。有一次宗门弟子比试,有人故意刁难外门弟子,是他不动声色地挡在前面,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冲突;还有一次她丢了最喜欢的玉簪,是他在竹林里找到,默默放在她的院门前,连名字都没留。 那时她就已经知道他有处变不惊的沉稳,有凛然不屈的大义,前途不可限量。但她作为宗门的大小姐,却也实在不会把他放在心上。再厉害又如何?没有背景没有血缘又能怎样。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云小仙脸颊忽然有些发烫,低头看着帕子上绣着的细小纹路,心跳竟快了几分。他不仅救了我,他还有五级圣人的实力,云小仙想着,对青狴犴多了一点崇拜。另外帕子上的纹路,似乎是龙纹? “我…… 我想整理一下仪容。” 云小仙忽然开口,目光落在礁石旁一面破裂的铜镜上 —— 那是方才打斗时从船舱里震出来的,镜面裂了好几道缝,却还能映出人影。她扶着礁石缓缓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的自己,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的 “女为悦己者容”。 她从怀中取出一支素雅的木簪,这是灰灵根弟子临死前攥在手里的,后来被她收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用木簪将长发松松挽起,又用帕子轻轻擦拭脸颊。镜中的少女眉眼依旧娇俏,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温柔,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青狴犴站在一旁,看着她对着破镜梳妆的模样,忽然觉得海风都温柔了许多。他不知道,此刻云小仙的心湖,已因他泛起了层层涟漪,那点悄然萌发的情愫,正随着暮色里的霞光,慢慢生长。 云小仙将木簪插稳,指尖轻轻拂过镜中自己的鬓角,裂镜里的光影晃了晃,恰好映出身后青狴犴的身影。她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被海风裹着的细沙:“去年暮春,我在竹林里丢了支白玉簪,簪头刻着朵小兰花,你还记得吗?” 青狴犴的脚步蓦地停住,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赤霄剑的剑鞘。那时他刚入青云宗不久,日日在竹林边缘练剑,某日见云小仙带着丫鬟寻簪子,急得眼眶发红 —— 那是她母亲生前留给她的遗物。后来他在竹林深处的石缝里找见了那支簪,却没敢当面还给她,只趁夜放在了她院门前的石阶上,还特意用落叶遮了半边,怕被旁人瞧见说闲话。 “记得。” 他应道,声音比寻常低了些,“簪子上沾了些泥,我用清水擦过才放回去的。” 云小仙这才转过身,夕阳的金辉落在她发间的木簪上,暖得像初春的融雪。她望着青狴犴肩头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眉头轻轻蹙了蹙,从怀中取出个小小的锦囊,递了过去:“这里面是我爹给的愈伤散,对灵力灼伤有用。你…… 别总硬撑。” 锦囊是淡青色的,上面绣着几株细竹,针脚算不上精致,却看得出来是亲手绣的。青狴犴接过时,指尖触到她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飞快地收回了手。他捏着锦囊,只觉布料软软的,还带着点淡淡的药香,心里竟比肩上的伤口还要暖些。 “多谢。” 他低声道,将锦囊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紧贴着心口的位置。 海风又起,卷起云小仙的裙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青狴犴伸手想扶,却在半空停住,转而指了指礁石旁的枯草:“夜里海边凉,你刚醒,别站太久。我去捡些枯枝,生堆火取暖。” 云小仙点点头,看着他弯腰捡枯枝的背影。他动作很轻,怕惊飞了落在礁石上的海鸟,连指尖碰到尖锐的木刺,也只是皱了皱眉,没哼一声。她忽然想起上次宗门弟子比试,有人故意把外门弟子的剑换成断剑,是青狴犴不动声色地递了把自己的备用剑过去,还说 “剑不趁手,打起来容易吃亏”—— 那时她只当他是多管闲事,现在才懂,他只是见不得旁人受委屈。 “青狴犴,” 她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而非 “喂” 或 “那个弟子”,“你明明是五级圣人,却在宗里装成普通弟子,是不是…… 有什么难言之隐?” 青狴犴手中的枯枝顿了顿,抬头时,眼底的神色已恢复了平日的平静:“皇室里的事,说起来麻烦。不过现在没关系了,我既已认回身份,日后定会护着青云宗,护着你。”青狴犴本想一直隐瞒自己的皇室身份,但适才已被烈阳宗追杀的人戳穿了,他便实话实说了。 虽然他说 “护着你” 时,像在说 “今日风大” 般寻常,但是皇家的承诺可是重于泰山的。 岂料云小仙震惊道:“皇室?什么意思?你是皇室的什么人?” 原来当时云小仙昏过去了,苏媚她们的话,她压根没听见。 青狴犴缓缓回头,尴尬地笑了:“哦,我原来是锦衣卫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做秘密的工作,你别问,问了就是泄密,要砍头的。” “哦。”云小仙茫然地点了点头。 朝廷对青云宗这么不放心吗?还放了一个探子进来? “切。”云小仙把头扭到一边。 “我刚才醒来时,半醒之间,好像听见苏凝霜师姐在向你求饶?”云小仙又把头扭了回来,认真地问。 第5章 一问一答 云小仙望着青狴犴,眼神里满是认真,方才因梳妆而起的柔意淡了些,多了几分宗门嫡系该有的审慎:“我刚才醒来时,半醒之间,好像听见苏凝霜师姐在向你求饶?她不是咱们青云宗的内门弟子吗?怎么会对你低头?” 海风卷着礁石上的细沙掠过,青狴犴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沙粒,声音比海浪更沉些:“她不是青云宗的人,是寒水王朝派来的卧底。”“卧底?” 云小仙瞳孔微缩,握着木簪的手紧了紧,“可她是苏长老的亲传弟子,去年还帮宗门挡过烈阳宗的偷袭…… 怎么会是卧底?” 她想起往日苏凝霜清冷出尘的模样,总端着内门师姐的架子,对谁都淡淡的,却没料到竟是敌国细作。 “苏长老也被蒙在鼓里。” 青狴犴捡起一根枯枝,在礁石上轻轻划着,“她还有个亲妹妹在烈阳宗,叫苏媚,就是之前追杀我们的那个女人。姐妹俩一个在青云,一个在烈阳,都是寒水王朝的棋子,专做打探情报、搅乱宗门的事。” 云小仙听得心头发沉,又追问:“那你既然知道她是卧底,为何不把她捉拿回宗门?交给大长老审问,说不定还能问出寒水王朝的其他阴谋。” 青狴犴停下划动的手,抬头看向远处渐暗的海面,眼底藏着几分云小仙看不懂的深:“我留着她有用。” 他顿了顿,解释道,“苏凝霜暴露身份的事除了我们没人知道,寒水王朝不会立刻弃用她,说不定还会给她派新任务。我已经让人盯着她了,只要她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暂时不动她 —— 从她身上,能摸到更多寒水王朝的底细,比直接捉回去审,用处更大。” 这话里的考量,带着几分超出年龄的缜密,云小仙愣了愣,忽然想起之前他对战时的沉稳,想起他面对阿波时的通透,原来他不仅有大义,还有这般步步为营的心思。她没再追问卧底的事,转而将手伸进袖中,取出那块青狴犴方才递她的帕子 —— 帕角被海风揉得有些皱,上面绣着的细小纹路在暮色里却格外清晰,是几缕缠绕的龙纹,虽绣得浅淡,却能辨出皇家制式。 她捏着帕子递到青狴犴面前,指尖轻轻点着龙纹:“这块帕子,你从哪来的?青云宗弟子的帕子,从来不会绣龙纹,只有皇室的人才会用这种纹样。” 青狴犴的目光落在帕子上,指尖下意识地蜷了蜷,方才还还算松弛的肩线微微绷紧。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是之前在京城时,一位老友送的,不过是块普通帕子,许是那老友不懂规矩,胡乱绣的。”这个解释太过牵强,云小仙看着他的眼睛,明明没什么情绪,却偏偏让她想起之前灰灵根弟子说 “大小姐要护着宗门” 时的认真 —— 她忽然笑了,把帕子收回来,叠好放进袖中,没再追问。 其实她早该猜到的。他能使出皇室秘传的赤霄诀,能让阿波提他名字就敢在海上行船,连说话时偶尔流露出的气度,都不是普通弟子能有的。之前他说 “皇室里的事麻烦”,后来又改口说是 “锦衣卫”,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 青狴犴见她不再问,悄悄松了口气,弯腰继续捡枯枝,火堆的火苗已经弱了些,他添了两根干柴,橘红色的光重新漫上来,映在云小仙脸上,把她眼底的了然照得分明。“那…… 咱们明日去找我爹,要不要把苏凝霜的事告诉他?” 云小仙换了个话题,声音又软了些,方才的审慎褪去,变回了那个需要人护着的大小姐。 “得告诉。” 青狴犴点头,“宗主在查寒水王朝的水路细作,苏凝霜的事能帮他少走些弯路。不过不用急,等咱们见到他,我亲自跟他说 —— 你刚醒,别操心这些事。” 他说着,把烤得温热的野果递过去,是方才捡枯枝时在附近灌木丛里摘的,表皮擦得干干净净。云小仙接过,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她看着青狴犴肩头的伤口,忽然想起他说 “日后定会护着你” 时的语气,明明平淡得像说天气,却让她心里暖得发慌。 她知道青狴犴藏着事,知道他说的话里或许还有没说透的部分,知道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纯粹 —— 可那又如何?他救了她,护了她,还为青云宗着想,这份心意,比什么都真。云小仙嚼着野果,没再问帕子的事,也没提皇室的猜测。有些话不必说破,就像礁石旁的海浪,知道哪块礁石藏着贝壳,却不会非要把礁石翻过来瞧 —— 她等着青狴犴愿意说的那天,也信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青狴犴看着她安静吃野果的模样,心里的那点紧绷渐渐化开。他知道云小仙大抵是猜出来了,却没追问,这份通透让他意外,也让他想起在皇室里那些勾心斗角的日子 —— 唯有在她面前,他不必时刻提着心,不必把每句话都拆成三分来听。 火堆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礁石上挨在一起,像两株靠着生长的芦苇,风来的时候一起晃,风停的时候一起静。 第二日,他们见到了青云宗宗主,云小仙的父亲,云泽方。晨光漫过东海的浪尖时,青狴犴背着云小仙踏上了边境营地的石阶。守营弟子见是青衣少年背着宗主千金,忙收了佩剑引路,帐帘掀开的瞬间,云泽方刚放下手中的海图,转身便见女儿脸色苍白地靠在旁人肩头,顿时起身快步上前,伸手将云小仙扶到自己臂弯里。 “小仙!你怎么样?灵根觉醒……”云泽方的声音里满是急切,指尖探向女儿的脉搏,触到那微弱却还算平稳的跳动,才稍稍松了口气,目光转向青狴犴时,多了几分审视与感激,“多谢你护着小仙。” “宗主客气,分内之事。”青狴犴垂手立在一旁,赤霄剑斜挎在腰间,剑穗上的红丝沾了些晨露,在帐内晨光里泛着淡光。他没提自己的身份,也没说路上的厮杀,只把苏凝霜的事捡紧要的讲了——从烈阳宗偷袭觉醒仪式,到苏凝霜暴露卧底身份,再到她供出花十三娘懂灵根修复法,句句都落在“寒水王朝细作”与“云小仙安危”上,绝口不提皇室半个字。 云泽方听完,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眉头拧成了川字:“苏凝霜……苏长老竟被亲传弟子蒙在鼓里。寒水王朝这步棋,藏得够深。”他看向云小仙,声音放柔,“小仙,你先去后帐歇息,我与青狴犴再议些事。” 云小仙点头,被侍女扶着起身时,忍不住回头看了青狴犴一眼——他站在帐中阴影里,脊背挺得笔直,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瘦,想起昨夜他捡枯枝时指尖被木刺扎破也没吭声,心里忽然软了软,轻声道:“爹,他肩上有伤,你让他也歇会儿。” 帐内静了一瞬,云泽方挑了挑眉,若有似无地扫了青狴犴一眼,才笑道:“好,都听你的。” 待云小仙走后,云泽方取了个瓷瓶递给青狴犴:“这是宗门的愈灵丹,你先拿去用。”他重新坐回案前,手指点了点海图上“寒潭岛”的标记,“花十三娘的船队上个月确实在这附近停留过,只是行踪不定。你说苏凝霜被人盯着,盯她的人……是你的人?” 青狴犴接过瓷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如实道:“是我离开京城时,带在身边的旧部。他们只懂些追踪隐匿的本事,不会打扰宗门事务,只求能护着……不让苏凝霜再对大小姐下手。”他刻意顿了顿,避开“皇室旧部”的说法,只模糊带过。 云泽方何等精明,怎会听不出其中含糊,却也没追问,只叹了口气:“你在宗里装成普通弟子,想必有难言之隐。我不问你的来历,只问你——小仙的灵根,真能靠花十三娘修复?” “苏凝霜虽不可信,但戏本里的法阵图我看过,与古籍中记载的‘补魂阵’有几分相似。”青狴犴从怀中取出那本泛黄的戏本,递到案几上,“只是需‘寒潭灵莲’做引,这灵莲只在月圆夜开在寒潭深处,且需有人护法……” 他话没说完,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宗主!京城来的密信,说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在京郊演武场动了手,陛下震怒,要召所有在外的皇室子弟回京。” 青狴犴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攥紧了腰间的剑鞘,指节泛白。他没想到,自己躲到青云宗边境,还是没能避开京城的风浪——大皇子赵衡沉稳,却偏信身边的谋士,总觉得“斩草需除根”;二皇子赵凛暴戾,去年就派人在他的汤药里下过毒,若不是旧部察觉,他早已没命离开京城。如今没立太子,两人为了储君之位,竟闹到演武场动手的地步。 云泽方见他神色不对,拿起密信扫了一眼,目光在“所有皇室子弟”几字上顿了顿,再看向青狴犴时,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你是京城来的?” 青狴犴沉默片刻,终是抬了抬头,声音比刚才低了些:“青云王朝三皇子,赵衍。”他没说夺嫡的凶险,也没说自己为何逃到青云宗,只淡淡补了句,“京城的事,与宗门无关,我不会让它连累小仙。” “夺嫡的事,我虽不管,但也知道京城水深。”云泽方放下密信,语气平静,“你既护了小仙,便是青云宗的恩人。若京城那边真有麻烦,青云宗虽不能插手皇室事务,却也能保你在边境安稳。” 青狴犴愣了愣,没想到云泽方竟会这般说。他原以为,宗主知道他的身份后,至少会多些戒备,却没料到是这般通透。他低头拱手:“多谢宗主。” “先别急着谢。”云泽方指了指戏本,“小仙的灵根修复,还得靠花十三娘。你若要回京城,便得尽快动身;若不回,就得想办法让京城那边忘了你这个‘三皇子’。” 青狴犴抬头看向帐外,晨光正透过帐帘缝隙洒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带。他想起昨夜云小仙对着破镜梳妆的模样,想起她递给自己的愈伤散锦囊,想起她轻声说“你别总硬撑”时的模样——那些画面像暖光,把京城的阴冷都驱散了些。 “我不回京城。”青狴犴的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大皇子与二皇子要争,便让他们争去。我只想护着大小姐,帮她修复灵根。” 云泽方看着他,忽然笑了:“好。那花十三娘的事,我们便一起查。只是你得记住——若京城的人找到这里,青云宗能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你若想彻底避开夺嫡,总得有个‘不被找到’的法子。” 青狴犴点头,心里却清楚——只要他还是“三皇子赵衍”,京城的麻烦就不会断。二皇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威胁他的人,大皇子也不会允许有“漏网之鱼”留在外面。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握过剑,杀过敌,却从未想过要争什么储君之位,只盼能找个安稳地方,安安静静地修炼,可偏偏生在帝王家,连这点念想都成了奢望。 “爹,你们在说什么?”帐帘被轻轻掀开,云小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我听侍女说他没喝药,就端过来了。”她走到青狴犴面前,把药碗递过去,“趁热喝,这个治外伤很管用。” 青狴犴接过药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顺着手臂蔓延到心口。他低头看着碗里深褐色的药汁,忽然想起在京城时,旧部为了给他解毒,冒着风雪去城外采药,那时的药也是这般烫,却没此刻这般暖。 “多谢大小姐。”他仰头将药汁喝尽,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没觉得难咽。 云小仙见他喝完,伸手接过空碗,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顿,又飞快地收回。她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爹,我想跟你们一起找花十三娘。我的灵根,我想自己看着修复。” 云泽方刚要拒绝,青狴犴却先开口了:“宗主,让大小姐跟着吧。我会护好她,绝不会让她再受半分伤。” 云泽方看着青狴犴眼底的坚定,又看了看女儿期待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好。但你得答应我,凡事听我安排,不许擅自行动。” 云小仙笑着应了,转身走出帐外时,阳光正好落在她发间的木簪上,那支灰灵根弟子留下的木簪,在晨光里竟泛着淡淡的柔光。青狴犴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或许,避开夺嫡最好的法子,不是躲,而是守着身边的人,守着这片没有京城纷争的东海,守着这份难得的安稳。 帐外的海风顺着帘缝吹进来,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青狴犴的衣角。他握紧了怀中的锦囊,那里面装着云小仙绣的愈伤散,也装着他此刻唯一的念想——等帮云小仙修复好灵根,他便找个没人认识的小镇,弃了“三皇子赵衍”的身份,只做个普通的修士,或许,还能偶尔来看看东海的日出。 第6章 我想当皇帝 青狴犴独自一人往自己营帐走去时,一个儒士打扮的人迎面走来,哈哈大笑道:“在下见过三皇子殿下!” “小声些,别让人听到了。”青狴犴吓了一跳。定下心来后,他上下打量来者,发现他正是青云宗秘书,青云宗第一聪明人,青云宗宗主坐下首席军师。只不过头衔很多的人一般不靠谱,这军师把他三皇子的身份大声嚷嚷,他觉得他一定是大概率不靠谱的那一个,所以现在青狴犴害怕极了。毕竟一个猪队友抵三个诸葛亮。 “呼哈哈哈哈。”首席军师又是一阵大笑。他上前牵住青狴犴的手,把他往营帐内拉,亲密得不把自己当外人。他一边拉着一边说:“三皇子打算放弃你的皇室身份吗?” 青狴犴随他入了自己营帐,又急又怒,低声道:“小声些!” “嗯?”首席军师侧头,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三皇子一直让我小声些,是对自己的皇室血脉感到羞耻吗?” 此言一出,青狴犴立刻挺直了脊梁,讷讷不语。 首席军师乘势逼问:“当今寒水王朝谋害我国,烈阳国咄咄逼人,三皇子打算一走了之,放弃祖国和人民,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吗?!” 青狴犴身体僵硬,手抖了。 “我一直听闻三皇子有济世救人的能力,三皇子不想在自己本该在的位置上大展拳脚,为子民谋福利吗?” 青狴犴吐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我的两个哥哥都有才能……” “若是你退了,你就真的退了。”首席军师认真了,笑容消失。他的意思是一旦青狴犴真的放弃皇子身份,那么他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军师见青狴犴不说话,又更进一步说道:“只有你在那个位置上,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我要当皇帝,我想当皇帝,我能当一个好皇帝。”青狴犴破防了。 青狴犴这话一出口,帐内的笑声突然停了。首席军师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收得干净,伸手将帐帘拉得严严实实,又从袖中摸出个铜制小铃轻轻一摇,帐外立刻传来两道轻微的脚步声——想来是他安排的人,专门守着不让旁人靠近。 做完这些,他才转身从案下拖出个木盒,“哗啦”一声打开,里面竟放着卷泛黄的绢布,展开来是青云王朝全境的势力图,山川河流旁用朱砂写满小字,连各城守军数量、世家私兵驻地都标得清清楚楚。 “三皇子既然说了‘想当皇帝’,就别再拿‘哥哥有才能’当托词。”军师指尖点在地图上京城的位置,力道重得戳破了绢布,“大皇子赵衡靠文官集团撑着,可那些世家只认利益,去年赈灾款被他们贪了三成,百姓饿死在路边他都没管;二皇子赵凛握着京畿卫,却天天想着怎么把不服他的人砍了,上个月还把御史台的老大人打进了大牢。这俩人,一个为权,一个为杀,哪一个会管子民死活?” 青狴犴盯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喉结动了动。他在京城时就知道这些事,可那时他只想躲,总觉得只要离得远,就能眼不见为净。可此刻被军师戳穿,那些饿死的百姓、被冤打的官员,还有灰灵根弟子临死前说的“护住宗门,振兴国家”,突然都涌进了脑子里。 “我……”他刚要开口,就被军师打断。 “你不用急着说,先看这个。”军师又从木盒里拿出张纸,上面画着朵莲花,旁边写着“寒潭灵莲”四字,“云大小姐的残魂灵根,得靠这灵莲补。而寒潭岛在东海,归花十三娘管——她手里不仅有灵莲的消息,还有寒水王朝细作的名册。大皇子想拉她断二皇子粮道,二皇子想杀她抢商路,你要是能先一步跟她结盟,既能用灵莲救大小姐,又能攥住东海水路,这不比躲在边境强?” 青狴犴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纸上的灵莲图案,忽然抬头:“你这些计策,是云宗主让你来跟我说的?” 军师的指尖顿了顿,过了会儿才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块羊脂玉佩——玉佩上雕着并蒂莲,跟云小仙常戴的那块一模一样。“宗主早知道你的身份。去年你在竹林帮外门弟子挡麻烦,他就派人去京城查了;你为了大小姐跟烈阳宗拼命,他更是把你小时候在宫里护着小太监的事都查得明明白白。” 他把玉佩放在青狴犴面前:“宗主说,你虽生在帝王家,心却没被染黑。他让我来,一是想帮你破局,二是……想让你知道,要是你真打算争那个位置,青云宗不会看着你一个人拼。毕竟大小姐的灵根要补,青云王朝的百姓,也得有人护着。” 青狴犴拿起玉佩,指尖传来玉佩的温凉。他忽然想起云小仙递给他愈伤散时的模样,想起她对着破镜梳妆时的浅笑,想起灰灵根弟子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原来他不是只能躲,原来他也可以试着去争,试着去护着那些想护的人。 “可京城那边……”他话还没说完,帐外突然传来通信弟子的声音:“青狴犴师兄!宗主让您去前帐,说是花十三娘派人送了请柬,邀您和大小姐明日去寒潭岛赴宴,说有灵莲的消息!” 军师眼睛一亮,拍了拍青狴犴的肩膀:“你看,路都给你铺好了。明日去了寒潭岛,先跟花十三娘谈结盟,再拿到灵莲。等大小姐的灵根补好了,青云宗的弟子会帮你把‘护天才、拒外敌’的名声传出去,到时候百姓认你,宗门帮你,还怕那两个草包皇子不成?” 青狴犴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地图上青云王朝的疆域——从京城的宫墙,到东海的浪涛,再到边境的烽火,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等着被守护的人。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明日的宴,我去。只是我有个条件,不管之后怎么争,都不能让大小姐卷进来。” 军师笑着把地图卷起来递给他:“放心,咱们的计策,核心就是让大小姐安安稳稳补灵根。等你真坐上那个位置,再给她一个不用再受颠沛的后宫,宗主怕是要比你还高兴。” 青狴犴接过地图,指尖划过绢布上的山河,忽然觉得心里的迷茫少了很多——从今日起,他不再躲,不再无目的,而是要去争、去护。 毕竟他说过,他想当皇帝,想当一个好皇帝。 他把绢布收入怀中,对首席军师说道:“暂时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好。” “还未请教您的姓名?”青狴犴突然问道。 “在下沈三笑。” 第7章 寒潭岛赴宴 晨光穿透东海的薄雾时,青狴犴背着云小仙踏上了花十三娘派来的画舫。船身通体雕着繁复的牡丹纹样,花瓣边缘描着金线,在初阳下泛着细碎的光,却透着一股刻意的张扬——寻常商船绝不会这般铺张,更不会在船舷两侧挂起十二盏红灯笼,灯笼穗子垂落的丝线里,竟还藏着细如牛毛的银线,若不凑近细看,只会当是普通装饰。 云小仙靠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灰灵根弟子留下的木簪,残魂灵根带来的虚弱让她脸色依旧苍白,却难掩眼底的警惕。她侧耳听着船底水流声,忽然轻声道:“这船行得太稳了。” 青狴犴正站在舱门口观察海面,闻言回头:“怎么说?” “东海这几日起了南风,按说会有浪涌,可你看舱里的茶杯,茶水连个涟漪都没有。”云小仙抬手指向桌案,青瓷杯里的碧螺春稳稳当当,“要么是船底装了镇浪法阵,要么是划船的人修为极高——花十三娘摆这么大的阵仗接我们,怕是‘鸿门宴’没错了。” 青狴犴走到桌前,指尖轻点杯沿,灵力悄然探入水中,果然察觉到一丝微弱的阵法波动,那波动与寒水王朝常用的“定波阵”有几分相似,却又多了层隐蔽的禁制。他收回手,将赤霄剑斜靠在榻边,剑穗上的红丝轻轻晃动:“你先歇会儿,我去甲板看看。” 甲板上只有两个船夫,皆穿着藏青色短打,头戴斗笠,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们划船的动作整齐划一,手臂摆动时不见半分多余力道,显然是练家子。青狴犴目光扫过他们的手腕,竟发现两人袖口都绣着极小的红莲纹样——与苏凝霜提到的戏本里那把折扇上的红莲,一模一样。 “敢问二位,花帮主平日也常走这条航线吗?”青狴犴状似随意地问道。 左侧船夫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帮主行踪不定,我等只是奉命接客。” “哦?”青狴犴往前走了两步,故意踩在船板接缝处,“我听说花帮主的船队上个月在寒潭岛附近停留过,还和寒水王朝的人见过面?” 这话一出,两个船夫划船的动作顿了一瞬,虽快得几乎看不见,却还是被青狴犴捕捉到了。右侧船夫终于抬了抬头,帽檐下的眼睛泛着冷光:“客人问这些,怕是不太合适。” 青狴犴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身回了船舱。刚进门,就见云小仙正对着一面铜镜发呆,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发间插着的木簪格外显眼。“他们露马脚了?”云小仙问道。 “嗯,提到寒水王朝时,他们慌了。”青狴犴在她身边坐下,“而且他们袖口的红莲纹,和戏本里的一样,花十三娘和寒水王朝的关系,恐怕比我们想的还深。” 云小仙指尖攥紧了木簪,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海上嘉年华”:“苏凝霜说花十三娘年年开嘉年华,会不会是借着唱戏的由头,跟寒水王朝做交易?” “很有可能。”青狴犴点头,“等会儿见了花十三娘,我们得仔细观察,别被她的话绕进去。你的灵根修复要紧,但也不能拿命去赌。” 云小仙“嗯”了一声,靠在他肩上,忽然觉得安心了些。她知道青狴犴心思缜密,有他在身边,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能多几分胜算。 约莫半个时辰后,画舫缓缓停靠在寒潭岛码头。岛上怪石嶙峋,杂草丛生,唯有一条青石小径通向中央的水榭,小径两侧插着白色的幡旗,幡旗上画着红莲,在海风里飘得猎猎作响,透着几分诡异。 引路的侍女早已在码头等候,她穿着粉色戏服,脸上涂着淡淡的油彩,眼神空洞得像没有灵魂。“二位请随我来,帮主已在水榭等候。”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提前背好的台词。 青狴犴扶着云小仙,跟在侍女身后往前走。青石小径上布满了细小的纹路,他低头细看,发现那些纹路竟是阵法的一部分,若有人擅自偏离路径,恐怕会触发陷阱。他不动声色地用手肘碰了碰云小仙,示意她小心。 水榭建在寒潭中央,由一座木桥连接岸边。水榭内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放着精致的茶点和一壶酒,一个身着大红戏服的女子正坐在桌边,手中把玩着一把绣着红莲的折扇——正是花十三娘。她脸上涂着浓艳的油彩,眉梢画着凌厉的红纹,嘴角却挂着甜腻的笑,眼神里藏着说不出的精明。 “三皇子与青云宗大小姐大驾光临,真是让寒潭岛蓬荜生辉。”花十三娘开口,声音又软又糯,与她凌厉的妆容格格不入。 青狴犴脚步一顿,他从未对外表露过皇子身份,花十三娘却一口道破,显然早已摸清了他的底细。他不动声色地将云小仙护在身后,拱手道:“花帮主说笑了,我只是青云宗一名普通弟子,‘三皇子’的称呼,实在担不起。” “普通弟子?”花十三娘折扇一合,指了指青狴犴腰间的赤霄剑,“皇室秘传的赤霄诀,配上这柄先帝赐下的赤霄剑,三皇子这‘普通弟子’的戏,演得可不够真啊。”她话音刚落,水榭四周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数十道黑影从水下浮现,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把淬了幽蓝毒液的分水刺,显然是早有准备。 云小仙心头一紧,刚要开口,却被青狴犴用眼神制止。他知道此刻不能慌,花十三娘虽有敌意,却没立刻动手,显然是有求于他们。 “花帮主这是何意?”青狴犴语气平静,目光扫过那些黑影,“我们今日前来,是为寒潭灵莲而来,若帮主有话,不妨直说。” 花十三娘笑了笑,示意那些黑影退下,然后起身走到潭边,望着潭底若隐若现的灵莲:“三皇子倒是爽快。我明人不说暗话,我确实有寒潭灵莲的消息,也能帮大小姐修复灵根。但我有个条件——你们得帮我杀了一个人。” “谁?”青狴犴问道。 “寒水王朝的国师,玄机子。”花十三娘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此人不仅断了我年华帮的商路,还害我手下百名兄弟惨死,我与他不共戴天。而你们,需要灵莲修复大小姐的灵根,需要我的船队帮你们对抗烈阳宗的追兵,这笔交易,很划算。” 青狴犴沉默片刻,他知道花十三娘绝非善类,但云小仙的灵根修复刻不容缓,他没有太多选择。“玄机子实力如何?”他追问,“我们需要知道对手的底细,才能制定计划。” 花十三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显然是满意他的谨慎:“玄机子是四级圣人,擅长噬魂术,能操控妖兽,身边还有百名死士。不过他有个弱点——每月十五月圆之夜,他的修为会暂时下降,那时是杀他的最佳时机。” 云小仙忽然开口:“花帮主既然与玄机子有仇,为何不自己动手?以年华帮的实力,未必没有胜算。”她这话看似无意,实则是在试探花十三娘的真实目的。 花十三娘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过了会儿才笑道:“大小姐果然聪明。实不相瞒,玄机子手里有我年华帮的命脉——一份记录着我所有商路和细作的名册。我若贸然动手,他定会毁了名册,到时候我年华帮就完了。而你们,与玄机子无冤无仇,他不会防备你们,更容易得手。” 青狴犴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东海一带,藏着位连寒水王朝都不敢招惹的大人物?花帮主常年在海上行走,想必听过些传闻。” 这话一出,花十三娘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连握着折扇的指节都泛了白。她警惕地扫了眼四周,才压低声音道:“三皇子倒也消息灵通。那是‘无妄先生’,常年居于东海深处的‘绝情谷’,没人知道他具体修为,只知十年前寒水王朝派过三位五级圣人去请他出山,结果连绝情谷的门都没摸到,回来后就疯了,嘴里只重复‘红莲噬心,无妄索命’。” 云小仙心头一凛:“此人如此可怕?那要想见他,需得什么条件?” “想见他?”花十三娘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惊惧,“除非你能拿到他心心念念的‘焚心莲’——那莲长在寒潭最深处,与灵莲共生,却比灵莲凶险百倍,莲瓣能焚尽修士神魂,寻常人靠近三步就会化为飞灰。而且无妄先生性情难测,前两年有个海盗头子带着焚心莲去求他,想借他的力称霸东海,结果第二天那海盗窝就被夷为平地,连尸骨都没剩下。” 青狴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要再追问,突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从潭底传来,那灵力带着刺骨的寒意,绝非花十三娘或她的手下所能拥有。 “花十三娘,你倒是会算计,可惜,你没算到我会来。”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潭底传来,紧接着,潭水剧烈翻涌,一道玄色身影从水下飞身而出,落在水榭中央。来人是个白发老者,身着道袍,手中握着一柄拂尘,眼底泛着诡异的青芒——正是寒水王朝国师玄机子。他扫了青狴犴二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三皇子与青云宗大小姐,倒是送上门的好棋子。今日,便用你们的血,祭我寒水王朝的‘噬魂阵’!” 玄机子话音刚落,潭边的黑影突然集体发难,分水刺如暴雨般射来。青狴犴立刻将云小仙扑倒在地,赤霄剑出鞘的瞬间,赤红火焰化作火墙,挡住了袭来的分水刺。花十三娘见状,折扇一挥,数十名戏子打扮的人从水榭两侧冲出,手中的长枪泛着寒光,与黑影厮杀在一起:“玄机子,你想抢我的猎物,先问问我年华帮的人答应不答应!” 一时间,寒潭岛杀声四起。玄机子冷笑一声,手中拂尘一挥,无数青芒从拂尘丝中飞出,化作利刃,直取花十三娘心口。花十三娘急忙侧身躲避,却还是被青芒划伤了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戏服。她咬牙道:“玄机子,你这‘噬魂术’果然阴毒!” 青狴犴趁乱拉起云小仙,想要冲出重围,却见玄机子突然转向他们,眼底青芒更盛:“三皇子,你的赤霄剑能破火,却未必能破我的噬魂术。今日,我便先收了你这皇室血脉,再拿云小仙的残魂灵根炼药!” 玄机子手中拂尘再次挥动,一道巨大的青芒利刃朝着青狴犴斩来。青狴犴握紧赤霄剑,想要催动赤龙焰抵挡,却突然发现体内的灵力竟开始紊乱——玄机子的噬魂术竟能透过空气影响修士的灵力运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小仙突然拉了他一把,两人堪堪避开青芒利刃,可那利刃却擦着云小仙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小仙!”青狴犴惊呼,伸手想要为她止血,却见玄机子再次发动攻击,数道青芒朝着他们袭来。花十三娘见状,也顾不上伤口,挥扇挡在他们面前,可她的灵力与玄机子相差甚远,很快就被青芒震得后退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玄机子看着狼狈的三人,笑得越发得意:“今日,你们谁也别想走!”他双手结印,潭水再次翻涌,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潭底升起——竟是一头体型庞大的噬魂兽!这兽通体漆黑,双眼泛着青芒,口中不断滴落腐蚀性的粘液,刚一出现,周遭的灵力便开始被它吞噬。 青狴犴看着眼前的噬魂兽,又看了看受伤的云小仙和花十三娘,知道今日这场“鸿门宴”,怕是要以死相拼了。他握紧赤霄剑,赤红火焰在剑身跳动,眼神里满是决绝:“玄机子,想动我们,先踏过我的尸体!” 第8章 噬魂兽啸 青狴犴手中赤霄剑的火焰刚要暴涨,噬魂兽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带着穿透神魂的力量,云小仙本就因灵根残缺而虚弱的神魂瞬间被震得发颤,她踉跄着扶住水榭的木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手臂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衣袖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小仙!”青狴犴顾不上抵挡玄机子的后续攻击,急忙回身将她护在身后。赤霄剑的火墙虽能挡住分水刺,却挡不住噬魂兽散发出的噬魂气息——那气息像无数细小的黑虫,正顺着他的毛孔往体内钻,试图吞噬他的灵力与神魂。他咬紧牙关,将赤霄诀催动到极致,剑身上的火焰从赤红转为橙红,勉强在两人周身形成一道灵力屏障。 玄机子站在噬魂兽头顶,看着青狴犴的挣扎,笑得越发残忍:“三皇子,你以为这点火焰就能护住自己?今日我不仅要取你们的性命,还要用这噬魂兽吞了你们的灵根,炼出能助寒水王朝统一天下的噬魂丹!”他说着,手中拂尘再次挥动,数十道青芒利刃朝着青狴犴的灵力屏障斩来,每一道都带着能撕裂神魂的阴毒。 花十三娘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强撑着挥扇抵挡:“玄机子,你休想得逞!我年华帮的人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拿走灵莲!”她身后的戏子们虽修为不高,却个个悍不畏死,手中长枪朝着噬魂兽的眼睛刺去,试图分散玄机子的注意力。 可噬魂兽皮糙肉厚,长□□在它身上竟只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它甩了甩巨大的头颅,一爪子拍飞三名戏子,那三人落地时已没了气息,胸口的灵根位置凹陷下去,显然是被噬魂兽吸走了灵力。 云小仙看着眼前的惨状,又看了看青狴犴紧绷的侧脸——他的额角已渗出冷汗,灵力屏障上的火焰正随着噬魂气息的侵蚀而逐渐减弱。她突然想起灰灵根弟子倒在觉醒阵前的模样,想起父亲云泽方在边境忧心忡忡的眼神,想起自己残魂灵根带来的无力感。 “青狴犴,你先护着自己!”云小仙突然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决绝。她从怀中摸出那支灰灵根弟子留下的木簪,指尖凝聚起仅存的灵力——那灵力虽微弱,却因木簪上残留的灰灵根气息而带着一丝特殊的韧性。她将木簪朝着噬魂兽的眼睛掷去,木簪在空中划过一道浅淡的银光,直取噬魂兽最脆弱的部位。 噬魂兽吃痛,发出一声怒吼,巨大的爪子朝着云小仙拍来。青狴犴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就将云小仙推开,自己迎向那只爪子。赤霄剑与爪子碰撞的瞬间,青狴犴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他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水榭的立柱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青狴犴!”云小仙惊呼着想要冲过去,却被玄机子的一道青芒拦住。那青芒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在她的侧脸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玄机子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我就先送你们的三皇子上路!”他双手结印,噬魂兽的口中突然凝聚起一团黑色的灵力,那灵力带着能吞噬一切的气息,朝着倒地的青狴犴射去。 云小仙看着那团黑色灵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知道青狴犴此刻已无力抵挡,若自己不拦着,他必死无疑。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扑到青狴犴身前,将他护在身下。 “不要!”青狴犴目眦欲裂,想要推开她却已来不及。 黑色灵力瞬间击中云小仙的后背,她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青狴犴的青衣。她虚弱地回头,看着青狴犴焦急的脸庞,嘴角却露出一抹浅笑:“我没事……你别担心……”话音未落,她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淡蓝色的流光突然从远处疾驰而来,伴随着一声怒喝:“玄机子,敢伤我女儿,你找死!” 来人正是云泽方!他本在边境营地处理军务,收到斥候传来的“寒潭岛有异动”的消息后,便立刻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看着倒在青狴犴怀中、气息微弱的云小仙,眼中杀意暴涨,手中长剑“寒水诀”催动到极致,剑身上凝结的冰花瞬间化作数十道冰棱,朝着玄机子和噬魂兽射去。 玄机子没想到云泽方会突然出现,仓促间只能让噬魂兽挡在身前。冰棱射在噬魂兽身上,虽没造成致命伤害,却也让它疼得咆哮不已。云泽方趁势落在青狴犴身边,伸手探了探云小仙的脉搏,脸色凝重:“她的神魂被噬魂气息所伤,必须尽快救治!” “宗主,您先带小仙走,我来挡住他们!”青狴犴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云泽方按住。 “你不是玄机子的对手,我来断后。”云泽方将云小仙轻轻放在青狴犴怀中,“你带着小仙离开这里,去找沈三笑,他知道如何暂时压制噬魂气息。记住,一定要保护好小仙,不要让她再受任何伤害!” 青狴犴看着云泽方决绝的眼神,知道他心意已决。他咬紧牙关,点了点头,抱着云小仙转身就想离开。 可玄机子怎会给他们机会?他冷笑一声,手中拂尘一挥,一道巨大的青芒利刃朝着青狴犴的后背斩来。云泽方见状,毫不犹豫地挡在青狴犴身后,手中长剑与青芒利刃碰撞在一起。 “铛”的一声巨响,云泽方被震得后退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看着玄机子,眼中满是不甘:“玄机子,你以为杀了我,就能为所欲为吗?青云宗不会放过你,青云王朝也不会放过你!” “放过我?”玄机子狂笑,“等我炼出噬魂丹,整个玄幻大陆都会臣服在寒水王朝脚下,到时候谁还能奈我何?”他说着,再次催动噬魂兽,朝着云泽方扑去。 云泽方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他看着青狴犴抱着云小仙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握紧手中的长剑,朝着噬魂兽冲去,口中大喊:“青狴犴,一定要护好小仙!为我报仇!” 青狴犴抱着云小仙,听着身后传来的打斗声和云泽方的惨叫声,心如刀绞。他想要回头,却知道自己不能——云泽方用性命为他争取的时间,他不能浪费。他只能加快脚步,朝着码头的方向跑去。 当他终于跑到码头,看到沈三笑派来的船只时,身后的打斗声也停了下来。他知道,云泽方已经不在了。他抱着云小仙,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云小仙苍白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云小仙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着青狴犴通红的双眼,又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虚弱地问道:“青狴犴,我爹呢?他怎么样了?” 青狴犴听到云小仙的问题,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云小仙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可他知道,他不能欺骗她。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小仙,对不起……宗主他……他为了保护我们,已经……已经牺牲了。” 云小仙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摇着头说:“不,不可能!我爹那么厉害,他怎么会牺牲?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青狴犴将云小仙紧紧抱在怀里,“是我没用,是我没能保护好宗主,没能保护好你。” 云小仙在青狴犴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她想起父亲平日里对她的宠爱,想起父亲为了青云宗和青云王朝付出的一切,想起父亲最后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恨意——她恨玄机子的残忍,恨自己的弱小,更恨自己连父亲都保护不了。 哭了许久,云小仙才渐渐平静下来。她推开青狴犴,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声音冰冷地说:“青狴犴,你告诉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能为我爹报仇吗?” 青狴犴看着云小仙冰冷的眼神,心中一紧。他知道,云泽方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他急忙说:“小仙,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宗主报仇的!我们现在先找沈三笑,让他帮忙压制你体内的噬魂气息,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想办法对付玄机子!” “对付玄机子?”云小仙冷笑一声,“就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怎么对付玄机子?他有噬魂兽,有那么多手下,而我们呢?我们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更别说为我爹报仇了!” “我会变强的!”青狴犴急忙说,“我会努力修炼,我会联合青云宗和青云王朝的力量,一定能打败玄机子,为宗主报仇!” “变强?”云小仙看着青狴犴,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你现在才说要变强,是不是太晚了?如果不是你之前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你没能及时察觉花十三娘的阴谋,如果不是你实力不够,我爹怎么会牺牲?青狴犴,我发现我错了,我以为你能保护我,能帮我报仇,可现在我才知道,你根本做不到!” 青狴犴听到云小仙的话,如遭雷击。他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云泽方的死,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他能早点暴露身份,调动皇室的力量;如果他能早点察觉花十三娘的阴谋,提前做好准备;如果他的实力足够强大,能打败玄机子,云泽方就不会死。 “小仙,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青狴犴带着一丝恳求地说。 云小仙却缓缓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那里藏着花十三娘曾提及的“焚心莲”消息。她忽然抬眼,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决绝:“机会?我爹已经没机会了。青狴犴,你说的变强太慢,我等不起。寒潭底的焚心莲,能让我见到无妄先生,只要能拜他为师,我就能在最短时间内杀了玄机子。哪怕焚心莲会焚尽我的神魂,哪怕无妄先生喜怒无常,我也必须去!” 第9章 焚心向寒潭 青狴犴的指尖还停留在半空,尚未触到云小仙的衣袖,就被她骤然转过来的眼神钉在原地。那双眼曾盛着青云宗嫡女的娇憨与懵懂,此刻却像淬了寒潭的冰,连眼底残留的泪痕都泛着冷光——不是对他的怨怼,是对自身无力的憎恨,是对“等待变强”这四个字的彻底否定。 “拦不住的。”云小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抬手拂开青狴犴的手,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练剑磨出的痕迹,曾让她生出过“有他在便安心”的依赖,可现在,这份依赖成了刺向她的刀,“你说要联合力量,要慢慢修炼,可我爹的尸体还在寒潭岛,玄机子的噬魂丹说不定已经开始炼制,我没办法在这里陪你们浪费时间。” 沈三笑从船舱外快步进来时,正听见这句话。他手中握着刚誊抄好的“焚心莲”典籍,泛黄的纸页上还沾着墨渍,却被他猛地按在桌案上,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大小姐,焚心莲绝非良路!典籍上写得清楚,那莲瓣的焚魂火能烧尽修士的神魂,就算你侥幸拿到它,无妄先生也未必会收你为徒——他连带着焚心莲求见的海盗都能夷灭满门,怎会对一个残魂灵根的少女手下留情?” “那又如何?”云小仙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木簪,那是灰灵根弟子用性命护下的遗物,簪身已被她的指温焐得发烫,“我以前总觉得,有爹护着,有青云宗撑着,就算没有灵根也能横行霸道。可现在我才知道,我那点‘威风凛凛’,不过是踩在别人的安稳上——灰灵根师兄为了护觉醒石死在我面前,我爹为了护我死在玄机子手里,还有那些我不知道名字的人,他们连‘慢慢变强’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了别人野心下的白骨。” 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带着几分自嘲:“我以前最烦听宗里长老说‘苍生’,觉得那是离我十万八千里的空话。可现在才明白,‘苍生’不是书本上的字,是路上冻死的人,是被噬魂兽吞掉灵根的弟子,是我爹临死前喊着‘护好青云’时,眼里装着的整个王朝。” 青狴犴的喉结剧烈滚动,他想说“我陪你去”,想说“我会护着你”,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干涩的阻拦:“你连完整的灵根都没有,连寒潭底的水压都撑不住,怎么拿焚心莲?” “那就练。”云小仙转身走向舱门,海风卷着她的衣摆,像一只即将折翼却仍要往风暴里冲的鸟,“从这里到寒潭岛,还有三天路程。我可以在船上练,在路边练,哪怕只能多凝聚一丝灵力,哪怕指尖会被灵力反噬得流血,也比在这里坐着等强。” 沈三笑还想再劝,却被青狴犴伸手拦住。他看着云小仙的背影消失在舱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忽然想起灰灵根弟子临死前说的“大小姐要护着宗门”,原来不是一句嘱托,是一场觉醒的序幕。这少女终是要从青云宗的温室里走出来,踩着自己的脆弱与愧疚,长成能扛住风雨的模样。 “让她去。”青狴犴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他拿起桌案上的典籍,指尖划过“焚心莲需以自身灵力为引”的字句,“我们跟在她身后,她若真遇到生死劫,就算拼了我这皇子身份,拼了青云宗的底蕴,也得把她拉回来。” 沈三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终是叹了口气,将典籍卷起来塞进他怀里:“寒潭岛往南走有片流民区,是去年寒水王朝水淹粮田后逃来的百姓。她要走陆路去寒潭,定会经过那里——或许,让她亲眼看看,比我们说再多道理都有用。” 云小仙没有选择坐船,她怕船行的平稳会磨掉自己的决心。第二日天还未亮,她就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码头,行囊里只有那支木簪、半瓶愈伤散,还有沈三笑偷偷塞给她的“寒潭水路图”。她的残魂灵根仍在不断流失灵力,每走一步都觉得丹田发空,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经脉,可她不敢停,只要一停下,父亲最后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就会在脑海里浮现,灰灵根弟子染血的手就会在眼前晃。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的路渐渐热闹起来。不是青云宗山门外的繁华集市,是低矮的土坯房挤在一起,房顶上的茅草被风吹得乱飞,偶尔能看见穿着破洞棉衣的孩子蹲在路边,手里攥着半块发黑的窝头,眼神里满是怯懦。云小仙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锦囊,那里面装着父亲给的银锭,是她以前随手就能赏给下人的数目,此刻却重得像块石头。 “让让!让让!”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云小仙急忙往路边躲,却还是被溅了一身泥水。她抬头望去,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过,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里面坐着个穿着锦缎长袍的少年,正拿着蜜饯往嘴里塞,掉在车外的糖纸被流民的孩子抢着去捡,却被马车旁的护卫一脚踹开,骂道:“哪来的贱种,也配碰公子的东西!” 马车驶过的瞬间,云小仙闻到了车里飘来的桂花糕香气——那是她以前最爱的点心,青云宗的厨房每天都会给她做,吃不完的就倒掉。可此刻,那香气混着路边流民的咳嗽声,竟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她低头看着自己沾了泥水的裙摆,忽然想起以前总嫌外门弟子的衣服洗得不够干净,总觉得那些弟子对她的讨好是理所当然,却从没想过,她随手丢弃的点心,能让路边的孩子争得头破血流;她引以为傲的“大小姐威风”,在流民眼里,或许和刚才那辆马车上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姑娘,你没事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云小仙回头,看见个穿着补丁棉衣的老妪,手里端着半碗浑浊的米汤,正小心翼翼地递过来,“这汤虽不热了,却能暖暖身子,你脸色这么白,怕是走了远路吧?” 云小仙看着那碗里飘着的草屑,又看了看老妪冻得发紫的手指,突然鼻子一酸。她想拒绝,想说自己不饿,却想起灰灵根弟子说的“混个编制有饭吃”,想起那些在觉醒仪式上死去的弟子,他们中的大多数,或许也曾像这老妪一样,只是想安稳地活下去,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谢谢您。”云小仙接过米汤,指尖触到碗沿的冰凉,她没有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老妪手里,“您拿着这个,去买些热的吃食,给孩子们添件棉衣。” 老妪却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姑娘,这银子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们流民命贱,有口米汤喝就够了,哪能要这么多钱?” 云小仙看着她躲闪的模样,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以前给下人的赏钱,从没人敢拒绝,那些人脸上的谄媚让她觉得理所当然,可此刻老妪的拒绝,却让她明白,她所谓的“施舍”,在真正的苦难面前,不过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她蹲下身,将银子放在老妪脚边的破碗里,声音放得极柔:“不是施舍,是我欠您的。我以前浪费了太多粮食,现在只想还一点。” 说完,她不等老妪再推辞,转身就走。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孩子的欢笑声,还有老妪哽咽的道谢声。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却摸到一片湿润——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终于懂了,灰灵根弟子为什么会用肉身挡剑,父亲为什么会为了宗门牺牲,那些她以前不懂的“大义”,原来就藏在这路边的米汤里,藏在流民孩子的笑声里。 丹田处的灵力又开始作乱,残魂灵根带来的虚弱让她脚步发虚,可她却觉得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清明。她从行囊里拿出沈三笑给的典籍,借着路边的晨光翻到“焚心莲”那一页,指尖在“需以自身灵力为引”的字句上重重划下——她不再是为了报仇而去找焚心莲,是为了那些像老妪、像灰灵根弟子一样的人,为了不让“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再出现,为了她以前从未看懂过的“苍生”。 “我没办法在这里陪你们浪费时间。”云小仙对着空无一人的前路轻声重复,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决绝的冷,多了几分沉甸甸的责任。她握紧手中的木簪,加快了脚步,朝着寒潭的方向走去。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纤细却坚定的影子,像一株在寒风里倔强生长的野草,哪怕根须残缺,也要朝着有光的地方,拼尽全力向上攀。 青狴犴和沈三笑远远跟在后面,看着她蹲下身给老妪银子的模样,看着她握着典籍前行的背影,两人都没有说话。沈三笑从怀里掏出一张新的地图,在上面标注下刚才的流民区,指尖顿了顿,又添上一行小字:“此处需设粥棚,需给流民分田。” 青狴犴望着云小仙逐渐远去的身影,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 方才她给老妪银子时,指尖分明有一丝极淡的黑气一闪而过,那是玄机子噬魂气息残留的痕迹。他刚想迈步追上,却见云小仙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按住了太阳穴,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风卷着路边的枯草掠过,云小仙眼前的景象忽然开始扭曲。流民孩子冻得发紫的脸,与灰灵根弟子染血的手重叠在一起;老妪浑浊的眼睛,又变成了父亲云泽方倒在噬魂兽爪下的模样。胃里一阵翻涌,丹田处的残魂灵根突然剧烈刺痛,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她的经脉,耳边甚至响起了玄机子阴冷的笑声:“你的灵根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 “滚开!” 云小仙猛地挥动手臂,像是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掌心灵力胡乱炸开,竟将路边的土坯房震塌了一角。房里传来流民惊恐的尖叫,几个孩子抱着发黑的窝头,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云小仙这才回过神,看着自己造成的混乱,瞳孔骤然收缩。她明明只是想控制灵力,怎么会突然失控?方才那些恐怖的画面,是真的存在,还是她的幻觉?残根灵根的虚弱与噬魂气息的侵蚀,像两条毒蛇,正悄悄缠上她的心智。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指尖攥紧了木簪,簪身的凉意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可一闭眼,玄机子炼制噬魂丹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 无数修士的灵根被强行剥离,堆成一座小山,而她的父亲,就躺在那堆灵根旁,眼睛还圆睁着,像是在质问她 “为什么还不够强”。 第10章 孤勇向寒潭 云小仙望着塌了一角的土坯房,墙缝里还卡着几片破碎的茅草,刚才被惊到的流民缩在墙角,怀里紧紧抱着发黑的窝头,眼神里满是惶恐——那是他们在寒风里唯一能遮身的住处,却被她失控的灵力毁了。 丹田处的刺痛还在蔓延,残魂灵根的虚弱让她指尖发颤,可她还是咬着牙走上前,从怀里掏出所有银锭,连带着沈三笑塞给她的那张水路图一起递过去。“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灵力,这些银子您拿去修房子,再买些过冬的棉衣和粮食。” 老妪看着她掌心堆得满满的银锭,又看了看塌掉的房角,连忙摆手:“姑娘,不用这么多,修房子用不了这么些钱……” “您拿着。”云小仙把银锭塞进老妪手里,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仅是修房子,还要给孩子们买些热乎的吃食。以前我不懂事,浪费了太多东西,现在这些,是我该还的。”她说完,又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稻草,想要帮着修补,却被老妪拉住:“姑娘,你赶路要紧,我们自己来就好。你是个心善的,可别耽误了自己的事。” 云小仙看着老妪眼里的暖意,鼻尖一酸,终是转身离开。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孩子的声音:“姐姐,你要去哪里呀?路上小心!”她回头挥了挥手,阳光落在发间的木簪上,那支灰灵根弟子留下的木簪,此刻竟像是有了温度,轻轻贴着她的头皮,提醒她不能停下。 可没走多远,丹田处的刺痛突然加剧,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扭曲。玄机子的冷笑、父亲倒下的背影、灰灵根弟子染血的手,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耳边甚至响起了噬魂兽的咆哮声。她踉跄着扶住路边的树干,指尖用力抠着树皮,指甲缝里渗进了木屑,才勉强稳住心神——她知道,这是噬魂气息在侵蚀她的心智,再这样下去,不等她找到焚心莲,就会先被自己的幻觉吞噬。 “得快点走。”云小仙咬着牙,强迫自己迈开脚步。她不能再依赖青狴犴和沈三笑,他们有自己的责任,而她的路,必须自己走。 可她没发现,不远处的土坡后,青狴犴正攥着拳头,指节泛白。他看着云小仙扶着树干强忍痛苦的模样,心里像被刀割似的,好几次想冲出去护着她,却被沈三笑拉住。 “不能去。”沈三笑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满是凝重,“你没看见她刚才给老妪银子时的样子吗?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人护着的大小姐了。她要走的路,必须自己踏出来,我们跟着,只会让她永远依赖我们,永远学不会独当一面。” “可她快撑不住了!”青狴犴低吼,声音里带着焦急,“噬魂气息在侵蚀她的心智,她连灵力都快控制不住了,再让她一个人走,她会出事的!” “她不会。”沈三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密信,递给青狴犴,“刚收到的飞鸽传书,二皇子赵凛派了京畿卫去青云宗,说是要‘请’你回京城,还扬言要搜查宗门,找‘藏起来的叛逆’。你要是再跟着云小仙,不仅会把京畿卫引到她身边,还会让青云宗陷入险境——你忘了宗主临死前说的话吗?要护好青云,护好小仙。” 青狴犴看着密信上“京畿卫已至青云宗山门”的字样,身体猛地一僵。二皇子的手段他最清楚,赵凛为了逼他现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是京畿卫真的搜查青云宗,不仅沈三笑和宗门弟子会有危险,还会把云小仙的行踪暴露给烈阳宗和寒水王朝——他不能让她父亲用性命守护的青云宗,毁在自己手里。 “那小仙怎么办?”青狴犴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他看着云小仙逐渐远去的背影,那道纤细的身影在寒风里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倔强的韧劲。 “她有自己的命数。”沈三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坚定,“我们去青云宗挡下京畿卫,为她争取时间。等解决了京城的麻烦,我们再去找她。而且你别忘了,她手里有寒潭水路图,还有那支木簪——那支木簪是灰灵根弟子用性命护下的,里面藏着青云宗的护灵咒,关键时刻能护住她的神魂。她比我们想的要坚强。” 青狴犴望着云小仙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深吸一口气,将密信攥在手里:“好,我们去青云宗。但你要答应我,一旦解决了京畿卫的事,我们立刻去找她。” “我答应你。”沈三笑点了点头,两人转身朝着青云宗的方向走去,脚步匆匆,却又带着几分决绝——他们知道,这一去,不仅要面对二皇子的京畿卫,还要应对京城的夺嫡风波,可他们别无选择。 而云小仙还不知道身后的变故,她正沿着水路图,朝着寒潭的方向赶路。越往南走,天气越冷,路边的草木都结了霜,偶尔能看见结冰的河面,上面还留着渔船划过的痕迹。她的灵力越来越弱,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透支自己的身体,可她却觉得心里越来越清明——她知道,自己离焚心莲越来越近,离为父亲报仇、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的目标,也越来越近。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小仙急忙躲到路边的灌木丛后,透过枝叶的缝隙望去,只见十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淬了幽蓝毒液的分水刺,袖口上绣着寒水王朝的标志——那是玄机子的死士! 云小仙攥着袖口的手指泛了白,丹田处的残魂灵根像被冰锥扎着疼,可她盯着那些黑衣人的脚步,忽然想起灰灵根弟子挡在破天剑前的背影——那时他也只是个想混口饭吃的普通弟子,却敢用肉身扛住四级圣人的攻击。她深吸一口气,悄悄将灵力往指尖聚,残魂七彩灵根虽不完整,可指尖还是泛起了淡淡的虹光,像揉碎的彩虹裹着细纱,弱得随时会散,却在冷霜里透着韧劲。 为首的死士走得最快,分水刺上的幽蓝毒液滴在枯草上,“滋啦”烧出个小洞。他路过灌木丛时,突然顿住脚步,鼻子动了动:“有活人的气息,搜!” 云小仙没等他们动手,猛地从灌木丛后窜出去,指尖虹光朝着最近的死士心口戳——她没学过复杂剑招,只记得父亲教过“灵力聚于一点,再弱也能破防”。那死士没想到会有人突袭,慌忙抬分水刺格挡,可虹光竟像有灵性似的,绕过分水刺,擦着他的手腕划过。 “啊!”死士惨叫一声,手腕瞬间红肿起来,毒液顺着伤口往经脉里钻,却被虹光裹住,硬生生逼了回去。他惊恐地看着云小仙:“你……你这是什么灵根?” “取你狗命的灵根!”云小仙趁他愣神,抬脚踹在他膝盖上,死士“扑通”跪倒,她伸手夺过分水刺,反手刺进他的咽喉——动作不算利落,甚至有些笨拙,可每一步都透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其他死士见状,呼啦啦围上来,分水刺像毒蛇吐信,朝着她周身要害戳。云小仙不敢硬接,只能绕着树跑,残魂灵根带来的虚弱让她呼吸发喘,可指尖的虹光却越来越亮——她发现,越是着急,越是想着“不能死”,那七彩灵光就越稳,像是藏在残魂里的力量,终于被她逼了出来。 “抓住她!国师说了,活的比死的值钱!”为首的死士嘶吼着,手中分水刺突然射出一道蓝光,直取云小仙后心。云小仙听得风声,急忙侧身,蓝光擦着她的衣襟飞过,打在树干上,留下个冒着黑烟的小洞。 她趁机转身,指尖虹光劈出一道细弱的光刃,正好砍在那死士的手腕上。分水刺“当啷”落地,死士刚要弯腰去捡,云小仙已经扑了上去,膝盖顶住他的胸口,双手攥着他的手腕往地上砸——她以前哪做过这种粗活,手心很快磨出了血,可看着死士狰狞的脸,她想起父亲倒在噬魂兽爪下的模样,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玄机子派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当替死鬼的!”云小仙咬着牙,指尖虹光顺着死士的手腕往里钻,“他连自己人都能用来炼噬魂丹,你们还帮他卖命?” 死士瞳孔骤缩,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挣扎的力气弱了几分。可旁边的同伴已经扑了过来,分水刺朝着云小仙的后背刺去。她急忙松开手,往旁边一滚,避开攻击的同时,抓起地上的石子,裹着虹光往那死士的眼睛扔——石子虽小,却带着七彩灵力,竟硬生生砸得那死士惨叫着后退,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 云小仙刚要起身,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残魂灵根像是被扯了一下,指尖的虹光瞬间暗了下去。她踉跄着后退,靠在树干上,看着剩下的五个死士围上来,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的灵力快耗尽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栽在这里。 可就在这时,她想起沈三笑给的典籍里写着“七彩灵根能引天地灵气,残魂亦能借势”。她闭上眼睛,不再刻意控制灵力,反而任由残魂灵根去感知周围的气息——路边的霜花、结冰的河面、甚至是死士身上散发出的杀气,都化作细微的灵气,朝着她的丹田涌来。 “她在干什么?装神弄鬼!”一个死士不耐烦地挥刀砍来,分水刺带着风声,眼看就要劈中她的肩膀。 云小仙猛地睁开眼,指尖虹光突然暴涨,不再是细弱的光刃,而是化作一道半丈长的彩虹光盾,挡住了分水刺。死士的刀砍在光盾上,“铛”的一声被弹飞,他自己也被震得后退数步,虎口崩裂。 “这……这是完整的七彩灵根?”为首的死士惊得声音都变调了,“不可能!国师说她只是残魂灵根,连白灵根都不如!” “残魂又怎样?”云小仙站直身体,指尖虹光不断凝聚,连头发丝都染上了淡淡的七彩光晕,“我爹说过,灵根的强弱,从来不是看完整不完整,是看用它的人,有没有守护的决心!” 她说着,猛地向前冲去,虹光在手中化作一把细长的光剑,虽然剑身还在微微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气。第一个冲上来的死士被光剑刺穿肩膀,惨叫着倒下;第二个死士想从侧面偷袭,却被云小仙用光剑划出的虹光缠住,灵力瞬间被吸走,软倒在地。 剩下的三个死士彻底慌了,转身就想跑。云小仙哪会给他们机会,指尖光剑掷出,化作三道虹光,分别追上三个死士,钉在他们的后心。死士们扑倒在地,身体很快被虹光包裹,化作一道道灵气,反哺给云小仙的丹田——残魂灵根虽然还没修复,却比之前稳了许多,连丹田处的刺痛都轻了几分。 云小仙踉跄着走到最后一个还活着的死士面前,那死士正是刚才被她说中心事的人,此刻正缩在地上发抖。“玄机子……玄机子真的会用我们炼药吗?”他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恐惧。 云小仙看着他,指尖的虹光渐渐散去,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帮他作恶,迟早会有报应。你要是想活,就别再跟着他。” 死士愣了愣,突然对着云小仙磕了个响头,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云小仙看着他的背影,靠在树干上缓缓坐下,手心的伤口还在流血,丹田处依旧发疼,可她却笑了——这是她第一次不靠别人,自己打赢一场仗,第一次真正用自己的灵根,体会去守护的价值。 她低头看着指尖残留的虹光,想起父亲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笑着说“我的小仙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