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胆小鬼》 第1章 B.shark 过去一直预设着和宋榕再次见面的场景,无论是置身于在脑海中搭建的任何场景中,都免不了会有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期待涵盖在内。 当初分手明明是她提起的,苦苦哀求着不要分手的宋榕也被她说出“一辈子不想再见到他”的那种话。 现在想想,明明宋榕当时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被一味自怨自艾的她当成毁掉她未来的凶手,未免也太可怜。 一直以来觉得宋榕才是这段关系中可怜的一方,这种想法,在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被彻底推翻。 “好巧巧,你就替我去一次嘛,你知道B.shark对我有多重要。” 沈然竖起的一根手指几乎贴到巧元脸颊上,一直急切嚷求着“就这一次”。 B.shark是一年前一推出即爆火的乐队,乐队推崇自由至上的理念深受年轻人的青睐,再加上五个乐队成员强烈的个人魅力色彩,名气一直到现在只增不减。 自从双腿受伤被医生告知要彻底结束舞蹈生涯后,那些曾经为了变得更好而不断观摩学习的芭蕾舞视频,仍被系统归类为喜好推送到她的手机里。自那以后,她不仅删掉了视频软件,连手机都很少再打开了。 所以对于爆火的B.shark,认知一直停留在沈然的叙述中。 “神经病老板快去吃屎吧!老天啊……B.shark在咱们这个小地方开演唱的好事情都被我撞上,而且svip门票都买好了,离幸福就差一点啊!——” 沈然闭眼仰天长啸,悲痛之余还有空隙去虚睁开一只眼睛瞧巧元的表情,是否有受她的悲愤情绪所动容。 看着沈然撒泼打滚的架势,应对了一天工作上繁杂事务的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应对。 她了解沈然从高中认识起就一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虽然有时候会觉得累,但对于她这种不会主动的性格,沈然反而帮了她不少。 之前因为对沈然吐槽了两句房东一直对她动手动脚,但因为房租相较之下确实便宜,只能忍耐下去。 没想到沈然便一怒之下搬到了巧元出租房里,每天什么也不干,只是一个劲恐吓这个年近七十的老房东,一直到房东受了刺激住进医院,才肯罢休。 凭着沈然对那老房东的执着,巧元深知和她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只能无奈答应下来。 “好好好,我去就是了,真是的……为什么非要我去,你同事不是和你一起买了门票吗,让他拍视频给你看就好了啊。” 沈然脸上迟疑了一瞬,而后满脸讳莫如深,解释说:“我这个svip门票可是可以进后台和成员们互动的,虽然它也是svip门票,可是一个人只能要一张签名,他是绝对不会给我的啦,所以才要拜托伟大的你!去帮我要签名啊。” “互动?” 巧元身体后缩,打起了退堂鼓。 沈然双手握住她双肩,阻止她不断逃避的身体,冷笑说:“no,no,no,你已经答应了。” 就这样,巧元和沈然的同事做在地铁上相顾无言。 上一次和男生肩并肩坐在地铁上,去往相同的目的地,记得还是和宋榕在一起的时候。 他们那时候要去干什么? 巧元已经记不太清了,刚刚分手的那段时间因为前途尽毁和失去他的双重打击下,每天都在靠那些和他在一起的美好回忆支撑着,以至于满脑子都是在混沌和他的身影中频繁切换着,到最后记忆变得像缠绕的有线耳机一样乱作一团,只有藏在身体里的原始感情忘不掉,就像肌肉记忆一样。 “周,巧,元……对吧。” 坐在旁边的男人皱眉说,仿佛在很认真的回想她的名字似的,嘴角一直挂着拘谨的微笑。 “唔……是的。” 巧元听到她的名字,思绪在记忆中瞬间被抽离出来,反倒让现在有种不真实感。她几乎下意识回应着。 他又说:“我叫卓霖……” 巧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气氛又陷入沉默,只有地铁飞速行驶发出的轰隆隆声在耳边盘旋着。 过了没多久,又听他说:“你也喜欢B.shark吗?” 听到他再次开口,巧元同样松了口气,他们恐怕都是怕气氛沉下来,但又是那种内向的人,迈出第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巧元紧接着说:“啊,我不太了解……” 但话说出口便觉得未免有些扫兴,所以又补充说:“但是听沈然说他们的演出一定会让我大开眼界,所以现在很期待。” 巧元想起沈然夸张的表情不自觉笑起来,半晌没听见旁边的声音才察觉出不对劲,扭头看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大概是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一直无话的到达了演唱现场。 即便还没有靠近舞台,里面的喧嚣声就已经透过层层建筑阻隔到达巧元的耳朵里,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勉强地笑着给自己打气。 现在看来B.shark爆火的实感才有体会。 她是不喜欢这种太热闹的场合的,以前和宋榕在一起,经过这种场合都会被他塞上放着音乐的耳机来阻挡噪音,虽然他的那些摇滚音乐对于她来说依旧是一种折磨,可实在舍不得毁了宋榕对她无微不至照顾着的心。 今天怎么总是想起他…… 这样的困惑在进入内场后,被B.shar□□丝的呐喊声中彻底淹没。 巧元他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竟然是第一排,她回望着身后密密麻麻举着灯牌的人群,略有些吃惊,沈然为了抢到这个位置一定花了不少的钱。 卓霖别过头来看她吃惊的表情,忽然笑了。巧元不明所以,但在一片欢呼中,察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坐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是来听相声,走错了现场,便觉得好笑,也笑起来。 两个人只要与更大的群体对立着,仿佛就拥有了无限的默契,无限的感情,有种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错觉。 以前也听过沈然口中提起卓霖这个名字的时候,虽然都已经忘记究竟讲过关于他的什么事了,但在沈然的语言碎片里,对他的印象大概是一个体贴细心的人。 她看着带着黑框眼镜,嘴唇紧抿,表情不能放松下来的卓霖,对比周围的热闹,和她一样有些迟钝的样子,不禁让她怀疑起他真的是B.shark的粉丝吗? 但这种想法很快打消,其实不用仔细想就能猜到大概是因为计划中是和沈然一起来,临时却被换成了不认识的人,换成谁都会放不开吧…… 正当她觉得有些抱歉的时候,演出已经悄然开始了,猝不及防全部灭掉的灯光使她慌了一瞬,没给她反应过来的时间,头顶上全部的射灯全集聚在舞台中央一个拿着话筒的女人身上,场下的人疯狂般呐喊着“莎莉”。 被叫做莎莉的女人无论场下的呐喊声有多么震撼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荧蓝色的光打在她脸上,使她整个人暴露于巧元面前,巧元坐在第一排看着她可以说完美到没有缺点的脸深深感受到震撼,更让人着迷的是她那双不在乎一切的眼神,光这一点巧元就做不到。 伴奏开始前,莎莉用空灵的嗓音先把这场演唱的风格定了性。随后伴奏的旋律才后知后觉似地响起。 奇怪的是,巧元听着她的歌声仿佛感觉到伴奏也变得轻柔了,反感的情绪徒然转变成享受,让人猝不及防。 不知道这场演出结束后,会不会多关注起这这个名为B.shark的乐队,意外比想象中的要更能接受。她看着台上的莎莉这样想。 直到十四首歌结束,巧元才依依不舍的从染着樱桃红头发的莎莉身上移开。 很快到了要进入后台和成员们互动的流程,原本一开始觉得有压力的环节因为有了莎莉的出现而隐隐产生出期待。 她和卓霖并排跟着人群走,耳边全是其他人对演出的赞叹和感慨。 演出的场所特意设置了很多五颜六色的灯光,但即便全部打开,周围也依旧黑压压的,视觉派不上用场了,耳边的声音便清晰起来。 紧跟在他们后边的几个女生传来她们雀跃的声音。 “你看见阿唯最后摘掉墨镜的那一瞬间了吗?真的太帅了,去当演员一定能比现在还要火。” “这次的造型一看就很用心啊,特意剪短了头发,还染成了黑色……。” 她们的语速又快声音又大,简直没办法忽略掉。巧元便顺着话头回想了一下舞台上的其他人,可惜只关注了主唱一个人,对其他的完全没有印象。 大家是一次组成五个人进入休息室和成员们互动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人员的疏忽,现场完全没有组织排队的人。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察觉到卓霖有一会总在有意无意遮挡她的视线,并在他的身影背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钻进了休息室。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以为是眼花了。 巧元和卓霖因为本身就兴致缺缺而被挤到了最后面,一直到人几乎都走光了,才轮到他们进去。 不同于台上威风的表演,台下的他们回归到普通人的状态,但仍然让人觉得耀眼。 巧元捏着裙角,不得不说看到这些人,不知不觉在气场上就被压成了小透明。 先和他们打招呼的是莎莉,台下的她看上去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女生。 也许是巧元略显紧张的状态一下子便被莎莉捕捉到,出乎意料地拉住她的手,并说着在台上她一眼就看到了巧元,这样的亲昵反而让巧元更不知所措起来,脸红透了。 队内的关系似乎很好,在莎莉莽撞的示好后,便被其他的成员及时拉了回来。 “莎莉,回来。” 这样简短的提醒,反而有种不用多说就能懂的默契感。 但这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即便还没想起到底像是谁的声音,情绪比理智先涌出来,眼睛一下就酸了。 拜托,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哭出来,太丢人了。 第2章 不要哭了 宋榕的声音好像是从很久远的地方传来的。 休息室的灯光比一路走来的灰暗过道要明亮的多,她更清楚看见了宋榕此刻虽然淡漠但令她深深眷恋的眼睛,她也同样和以前一样,先看向了他鼻梁上那颗浅棕色的小痣,以前每次他的脸凑过来亲吻她的时候,都会注意到的痣。 明明说分手的是她,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不近人情,板着脸的是他,而红着眼眶,手足无措只听到心脏砰砰跳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太不对劲了。 身体的记忆是不可撼动的,她忽然涌上来一股委屈,想要和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冲上去蜷在宋榕的胸膛里哭,可是眼前并没有和以前一样同样心急的人冲上来抱住她。 周围人听见她隐隐的啜泣声纷纷把眼神投给了她,她感到既尴尬又无所适从,只能用笑来掩盖。 卓霖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是看到了B.shark太激动了,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担心着宋榕会拆穿她的谎言,毕竟宋榕是最了解她的人,可是并没有,他只是站在原地,呼唤着莎莉,并没有看她一眼。 现在的他比以前更加帅气,虽然和以前一样还是短短的黑发,可是明显用发胶精心打理过,身上穿戴着不少的银饰,整个人看起来像被星星簇拥着,有种拒人千里的帅气。 但这一看就不是他自己打扮的成果,毕竟他在穿搭这方面可以算是白痴的程度。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被他好笑的混搭而逗笑,那时候心情并不明朗的她第一次有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喂,你在笑什么?” 坐在公交车角落的巧元被面前这个穿着橙花沙滩短裤绿色衬衫的男生吓了一跳,虽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但这个穿着奇怪的人未免也太过直白了吧! 巧元心虚地将头偏向不断切换画面的车窗外,即便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些,但说出的话还是怯生生的:“我没笑……” 他眯起眼睛,一脸还跟我装什么的表情,悠悠说:“我都看见了。” 巧元有种被戳穿的紧张,却还嘴硬着说:“反正不是笑你……” 他语速极快,紧跟着问:“那你笑我什么呢?” 巧元嘴一瓢,紧跟着说:“反正不是笑你穿得像只变色龙。” 意识到说错话的巧元惊恐地捂住嘴,默了一会才敢打起勇气悄悄去观察他的表情。 没想到他的脸上并没有愤怒,反而认真地低头看自己的穿着开始反思起来。 等他们熟络之后,据宋榕说,其实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是真的在笑他,所以当她直接说出来的时候,还觉得她很伤人来着。 但又据巧元说,那天她只注意到了不断在他脸上移动分割的太阳阴影,因为觉得他的脸实在太好看了,所以立马就把自己不恰当的发言忘到脑后了。 事实证明,好看的脸蛋就等同于精神上的止痛剂,能短暂忘掉一开始烦恼不已的事情。 这个烦恼在他凑得更近,以为会说什么惊天秘密的时候被拉得更远。 “喂,要不要买椰子?我认识一个椰子商卖的椰子可以美容养颜,很牛的。”,他边说边爱惜地摸自己的脸蛋,“看到没,都是我家椰子水的功劳。” 看来他知道自己的脸很帅气啊……不过就算知道,那现在这种行为,也太过自恋了吧。 巧元心想着。 他的眼睛一扫,看到她抱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又说:“而且提神醒脑,这里的学生喝完考试都不发愁了!” “这么神奇吗?” 巧元手指捏紧了书包,真的有些动心。 书包里装的不是课本,是她能够带来的全部行李,那些东西全部汇集起来,装下一个书包就够的时候,巧元还稍稍惊讶了一下,原来在家里属于她的东西那么少。 她也不是听见什么所谓的美容养颜或是考试不愁这种事情而动心的。她想如果真的有那么神奇的椰子,也许能让她在练舞的时候不那么辛苦一点。 巧元问完,看见他的脸迟疑一瞬,然后又非常诚心地点了点头。 无论怎么说,摆着这样一张脸说什么都很容易让人信服。 只是他头还没点两下,就传来司机大叔正义的声音:“宋榕!你给我下去,再在我车上搞推销我弄死你!平时搞搞那些外地人就算了,这么单纯的小姑娘你也骗!” 巧元听到后缩了缩身体,离他远了一些。 他却还不罢休,勉强的只能勾起一边脸的唇角,挂着很苦涩的笑,还是嘴硬说:“宋榕?宋榕是谁?” 然后就被司机大叔在下一站的位置拽下了公交车,车子发动前透过车窗还看他不断说着“联系我”的口型,明明根本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啊…… 不知道是因为得知神奇椰子是骗人的这件事还是因为身边一下安静下来,剩下的路程顿时变得漫长又难熬,原本的伤心事像洪水一般一股脑报复性地涌回脑子里。 怎么办……等一下就要面对完全不认识的亲戚,并且还要与之度过漫长的两个月。 高二那年的暑假以烦恼开头。 临暑假前夕,二叔突然遭遇车祸,爸爸在收到这个恶讯的时候只是长久的沉默,而巧元对于这件事也只是不痛不痒惋惜了一下,毕竟在她出生后的第三年,爸妈就带着她一起到了现在的城市所打拼,对二叔家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印象。 二叔的葬礼因为太过意外而仓促办完,彼时巧元还在和同学商量暑期要去哪里旅行。 听到爸爸说暑假要去二叔家度过的时候,心里虽然很气愤,但从没有对家人说过重话一直在妥协的巧元也只是愤怒地收拾完行李,踏着沉重的步伐乘上了去往二叔家的公交车。 然后就在公交车上遇见了这个推销椰子,穿着夸张的奇怪男人。大概他一开始上来和她搭话也只是为了推销那个神奇的椰子…… 虽然之后的宋榕在穿搭方面已经被她大大改善了很多,可是现在分手后的他,明显要比她指导的穿搭穿的还要帅气,不知道是不是遇见了比她更会搭配的女朋友,这样的想法让她感到惶恐,不敢再继续将思维发散出去。 宋榕身上的银饰融合到她眼眶的泪花中变成很大的银色圆圈,她只能克制不大声哭出来,但没办法停止眼睛不断涌出的泪水。 她能看到他的头转了过来,但是看不清他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然后就被卓霖伸过来的纸巾遮住了视线。 她小声说着谢谢,又带着哭腔和其他人说了抱歉,一直没有勇气再去看宋榕的脸。 紧挨着宋榕的莎莉脸上的腮红打的很重,但在她脸上固有她独一份的可爱,她不满意宋榕冰冷的神情,十分自然地用手锤他的肩膀,娇俏的红唇一张一合:“阿唯,我让人家流的是幸福的眼泪嘛……你干嘛又是这副烦人表情。” “幸福的眼泪?” 被叫做阿唯的宋榕冷冷重复了一遍,并没有带多余的情绪,但是到巧元耳朵里却被听出了嘲讽的语气。 她的眼泪掉得更凶,心脏像要钻出身体一样疼痛,在这样狼狈的状态下,就连卓霖一边用纸巾擦拭她的脸,一边用手给她抹泪也并没有察觉到不妥。 “我们开始吧?” 队内的其他成员纷纷看向一直以来对这种互动环节消极怠工的阿唯,破天荒催促了一次,他们不明白,可相比于他们,认识他更久的巧元却知道,他是想早点结束,然后早点支开面前这个哭唧唧的女人。 巧元无心搅乱其他人的性质,便咬住唇逼迫自己不发出声音,跟着其余四个人一起开始轮番找他们签名,毕竟还要拿着签名和沈然交差。 她手忙脚乱地将沈然交与她的手账本翻到空白页,发现整个本子全是关于B.shark的内容,其中又有大部分贴着在杂志上裁剪下来的鼓手照片,旁边则用彩铅描摹出来“铜野”两字,旁边几乎全用粉色调画着爱心彩带之类少女心的图案,看来她很喜欢这个叫铜野的鼓手。 于是轮到铜野给她签名的时候不禁多看了两眼。 铜野留着寸头,看上去是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的那种干脆男人,身上戴满了金属饰品,光是耳钉就不知道多少个。 她没想到沈然居然喜欢这种类型。 铜野在她的本子上写完最后一笔,大大咧咧笑起来,安慰她说:“别哭了妹妹,我们到八十岁也不会解散的,有的你看喽。” 说起话来,倒像个开朗大男孩,完全不是表面凶巴巴的样子。 巧元不知道说什么,可是自己撒下的谎要自己填补,她睁着肿胀酸疼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着。 再过了两个人,就轮到了莎莉这里,莎莉旁边站着宋榕。 莎莉双手捧着她的脸,很疼惜地说着安慰的话。巧元却无法认真听她说的话,眼睛一直黏着他们紧挨着的肩膀上。 对于莎莉将她越走近宋榕,头越来越垂下去的脸捧起来的动作,也让巧元更加无所适从,这就相当于把她钉在耻辱柱上,毫无保留地将狼狈不堪的一面暴露在宋榕面前。 因为后面宋榕在给卓霖签名的时候拖拖拉拉的,莎莉签完她的名字后,等待的过程中随手翻看起巧元递给她的那本手帐。 然后了然发出一声叹息。 “啊——你原来喜欢铜野,一直在台下看着我,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好伤心……” 巧元刚想否认,就遭到了宋榕平静的催促声,他用比和陌生人说话还要冷淡的语气说:“聊完了吗?” 他的声音依旧清澈,但并不是熟悉的语气。这样把她当做陌生人看待的他,让巧元失去了所有力气。 在他接过手账本后,他并没有立即签下自己的名字,而是用他长满茧的指尖捏起页面一角,没来由翻看起来。 巧元听着页面翻动的沙沙声,想要解释这本手帐的主人并不是她,可是意识到现在的她又能以什么身份来和他讲话呢。 而看起来出奇镇定的宋榕,一直盯着本子上露出两排牙齿的铜野人像,不可控制地挑了挑眉,随后挥动手腕,在照片中的铜野脸上用力签下了“阿唯”两个字。 看着符合他个性的随意笔画,不知道哪里居然看出里面暗含着某种怒气。 她下意识抬眼望向他,果不其然看见了他紧抿着唇,那是他每次吵架生闷气时都会做的小动作。 可是他在生气什么呢,是气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是气她在他面前流着眼泪装可怜…… 这样猜测着,便听见宋榕用生硬的语气说。 “不要哭了。” 他没有像以前一样为她拭泪,只是用疲惫的口吻这样说着,仿佛在告诉她无论流多少泪,都不会让他的心再次波动起伏,无论留多少泪,都在做无用功。 第3章 生闷气的小公主 在一起时看到她流泪会慌张到不知所措的他,会避开长满茧的指尖用掌心拭去她眼泪的他,会在她平静后用柔软唇瓣亲吻她泪痕的他,在此刻只是冷冰冰用不近人情的语气说不要哭了。 一直以来对他们分手这件事还很模糊的巧元,在听到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心情近乎崩溃,原来比起分手,她更怕的是一个彻底不爱她的宋榕。 对宋榕的印象也还停留在跪在病床前整个肩膀埋在她小肚子上哭泣着说不要分手的时刻,那时候攥着她手心隐隐作痛的力度到现在还忘不掉。 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无论什么时候宋榕对她的爱也许会随着时间减淡但绝对不会消失,现在看来她的这种想法简直自恋到可笑。 休息室内的空气顿时寂静下来,每个人的心仿佛都沉到了脚底下,莎莉看着她眼中的阿唯,眼里浮过一丝诧异,但也好心的替他解围。 “他这个人一见到漂亮女孩就不会讲话了!” 说着,莎莉凑过来,又亲昵地挽住她臂弯。 陷在情绪困境的巧元失去了任何反击的动力,只是不停摇头,说着没关系,但还是口是心非的让原本几乎止住的泪水在脸上淌得更凶了。 像个小孩子般不停流着泪,就连莎莉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一个劲说:“怎么办……怎么办……” 就当大家手足无措时,莎莉说了一个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请求。 “来和我们一起参加晚上的庆功宴吧,这样我们能分开的晚一点,好吗?” 蒙在鼓里的莎莉至今以为巧元是因为太过喜爱B.shark而留下的激动泪水。 面对着其他四个乐队成员目光洗礼的莎莉一脸无所谓,“以前没出道的时候不是也会邀请粉丝来一起吃饭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可面对着莎莉的邀请,巧元诚惶诚恐的推拒了。她知道宋榕一定不想再见到她,而她面对着不爱她的宋榕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可是上天好似故意报复她当初对宋榕那般残忍一样,一定要给宋榕机会报复回来。 本应在西班牙出差的沈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眼神激动地连连应下来,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赞赏。 沈然和宋榕是一直没有碰过面的,只是在巧元口中了解过,面对着被称作阿唯的男人,印象只停留在B.shark的吉他手上,满心对他偶像的崇拜。 “我是她的好朋友。”沈然指了指我,又像是生怕他们反悔一样,语速极快说着:“能和你们一起庆功真是太荣幸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幸好B.shark没有一个成员是有架子的,据说他们出道前一直在廉价的半地下室作曲写歌,受过常人没受过的苦。 大概也是习惯了莎莉的任性,除了铜野的热烈欢迎外,其余人也都是没意见的。 可惜的是卓霖突然说他家里还有事,便拒绝了这次聚会。 没想到庆功的地点是在宋榕的家里,沈然问过他们,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拥有房产。 在B.shark爆火后,成员们纷纷在市中心购置了房产,谁也没想到他会把赚到的第一笔钱投入到离市中心偏远的这个城市。 “没想到你这么恋旧,真是个感性的孩子。” 在保姆车里,年纪稍大的贝斯手拍着他的肩膀说。 没得到他的答复,贝斯手用稀奇的眼神看着他,并嗤笑着,用故意让其他成员听见的音量说:“到底谁惹我们阿唯小公主了?一整天都在生闷气呢!” 随着B.shark的爆火,知名度提升起来后,相比于他出色的吉他演奏,大家更被他精致的外表吸引,于是有了“小公主”的称号。 巧元坐在后排,心里咯噔一下,耳朵竖起来想要听他要怎样回答,得到的是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什么啊,哥你又瞎猜了。” 失落,她在失落什么呢?面对她平静如常的宋榕,对于她没有憎恨没有不舍,似乎是最好的结果。 她用极小的声音问莎莉,调整到尽量不让副驾驶的宋榕察觉到的音量,悄悄说:“阿唯……是他的艺名吗?” 莎莉轻哼一声表示认同,随后像意识到什么,她立马偏过脸,欲哭无泪的样子:“呜呜……你到底喜欢铜野还是阿唯?不能喜欢我吗,我可是很喜欢你呢。” “啊?……”,巧元看到凑过来的莎莉慌了神。 其他成员听着莎莉的撒娇好像都已经习以为常,只有铜野一个人转过头来,很惊喜似的,微张开嘴的他完全像个走朋克风的大白痴,咯咯笑着说:“喜欢我吗?” 如果现在说不喜欢似乎太伤人了,况且这种喜欢也不是男女之间的,而是粉丝对偶像之间单纯的情感。 所以迟疑片刻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地点了点头,果不其然换来了铜野更加欢呼雀跃的声音,大肆说着:“现在看来,我比阿唯的魅力更大啊!” 巧元皱眉,她什么时候说过比起阿唯更喜欢铜野了?震惊的她一次又一次回想自己说过的话,难道说真的有那种意思说出口了,只是她太粗心了没发现吗? 这样的困惑让她在那之后显得十分沉默,一直持续到宋榕家楼下。 打开车门而出的时候,柔和的微风涌进来,轻轻划过脸颊,刚刚哭过酸疼的眼睛在此刻得到缓解。 “你又不喜欢B.shark,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沈然走在她身旁,悄声问。 巧元揉了揉眼睛,找了个蹩脚了理由,“演出太精彩了……” 沈然这个神经大条的人根本没发现任何异常。 巧元晃过神来,才问她:“你不是说老板一定要你出差吗?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沈然一时语塞,半天才支支吾吾说:“说来话长,等到家里再跟你说。” 巧元叹了口气,“好吧。” 但她也说不准到底这次演出对于她是不是一个好事,见到了一直放不下的前任,虽然前任的态度明显想撇清他们的关系,可这不也是彻底放下的好机会吗。 宋榕的家里空荡荡的,几个人一拥而入的脚步声充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沈然正拉着铜野套近乎,莎莉他们几个坐在一起并不打算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只是先休息。 巧元有些晕车,独自一人去到了阳台吹风,毕竟以前有过亲密的关系,自作主张一些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她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徒然想起以前宋榕住的小房子,暗绿色的壁纸让采光性变得很差,就算是阳光明媚的天气屋子里也暗沉沉的,家具一开始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桌子供编曲用。 那时间她恶趣味地购下了粉红色带向日葵图案的床单,和一对粉红色的小猫杯子放在他的房子里,才算有了些色彩。 从那以后,看到向日葵图案的任何东西都会让她想起她和宋榕躺在那张被单上耳语厮磨的每一个瞬间。 到后来她自作主张瞒着家里不再住宿,而是搬到宋榕家里的时候,房间更速度的温馨起来,窗帘与壁纸被他们在闲暇时候更换成明亮的颜色,虽然过程两个人累倒在床上爬不起来,可是看着更加亮堂的房间,两个人心里都充斥着满足感。 当暖烘烘的阳光包裹着被汗水打湿臂膀的两人时,浑身的黏腻感让他们都不想立即动身,而是紧紧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人。 “你在这?” 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巧元从回忆中惊醒,诧异地转过头,看到在车上笑话宋榕的贝斯手正缓缓向她走来。 虽然他这么说,但手里拿着的毛毯很自然地递给了她,仿佛是早就料到她在阳台,并且贴心的准备了毛毯给她。 巧元轻声道谢,在墨色的天际中,高楼大厦点缀的灯光微弱地打在他们脸上。 她看见贝斯手有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高挺的直鼻和一对硬朗的眉。无疑是没有争议的俊朗,相较于宋榕,整个人看上去更没有攻击性和冷冰冰的感觉。 “你不是B.shark的粉丝吧?” 贝斯手浅轻飘飘的说,脸上并没有责问的意思,可是巧元还是感到一阵颤栗,她微张着唇,喉咙哽住了。 “不要紧张,我不会和他们说,就当作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吧?” “唔?……”,事情开始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起来,巧元头脑发懵,她连这个贝斯手的名字都不知道。 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时,门又被推开了,莎莉探出一个头来,夜晚的凉风透过她单薄的演出服让她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她埋冤地说:“阿谨,我们去趟超市吧,阿唯这小子一直在闹肚子饿,真是发神经!” “他?” 出道前一直待在地下室练琴,一天只吃一个汉堡也不会耍脾气,被其他人一致认为是超强忍耐力的阿唯居然在闹肚子饿,真是够稀奇的。 巧元听到阿唯两个字,下意识透过门缝去看里面,正对上沉沉看着她的一双黑压压的眼睛,她心跳空了一拍,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阿谨和莎莉对于他难得的闹肚子饿而立马去往了超市。 夜晚的凉气更盛,巧元并不想多待了,起身要向屋内走去,还没握着门把手,就被迎面撞上的人挡住了去路。 她仰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呆楞住忘记了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宋榕的脸和从前的他重叠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他们能紧密相拥的时刻。 宋榕用那种无法轻易猜测的眼神垂眼看她,那眼睛里只有无尽的黑。即便他注意到巧元要进到屋子里去,可他还是关上了门,然后绕过她靠在阳台上。 巧元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可是真的要说出口了,根本想不到要先说什么。 “你们聊什么了?” 宋榕先开了口,他轻飘飘地说。 心平气和下来,重逢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围绕着他们两人的“好久不见”而是彻底绕开他们两个人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第4章 又是椰子 “你们聊什么了?” 巧元的脑子里一下闪到阿谨说秘密的画面,身体一下僵住,接着听到宋榕一声冷笑,用拒人千里的语气说:“你为什么要来看演出?” 仿佛她的到来是巨大的错误。 巧元没有勇气用她柔软的真心去碰撞一面坚硬无比带着尖锐厉刺的墙,于是用同样的语气反驳过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看演出?我们已经分手了,不关你的事吧。” 他们这样恶言相向,说出口的瞬间似乎比想象中容易,但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解脱。 她看见宋榕的背影被黑夜笼罩,肩膀是那样的单薄,可笑的是,在说出那样冰冷的话后第一时间是心疼他相比以前更加消瘦的身体。 宋榕点了一根烟,打火机啪嗒的声响将巧元拉回了现实。 巧元叹了口气,用她兔子般细腻绵柔的眼睛轻扫他的背脊,做了妥协:“我们好好相处吧,像朋友一样。” 宋榕默默抽着烟,烟蒂猩红的光灼烧着他的眼睛。巧元站在他身后,想象不出此刻的他是什么表情,又抱着什么想法。 良久,他反问:“你做得到吗?” 巧元像被一盆冷水浇灌,扑灭她美好到不真实的想法,她确实做不到,她只是想要和他心平气和谈谈他这几年的生活,所以只是违心地说出了口。 宋榕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了解她,她却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真是不公平。 “见到我的时候一直在哭,现在却对我说这种话,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宋榕扭过头,嘴里吐出的烟雾遮住他半张脸,他的眼神虚浮着,过了多久也没有因为说出这种话而感到愧疚的影子。 巧元则像个被人拆穿的小丑,她的眼睛尤其干涩,已经哭不出泪来了。 明明设想过无数次再次重逢,抱着释怀的心情面对他,可一见到他那些连自己都骗过去的伪装不攻自破,化成眼泪击碎她的幻想。 以为年纪变大了,会自然而然变得成熟起来,没想到爱掉眼泪的毛病还是像十七岁的时候一样。 搬到二叔家后,一直被沉重的氛围压迫着神经,没有人为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的出现而感到惊喜。 她以前每天七点准时穿上芭蕾舞鞋练舞,现在也被二叔家的生活节奏扰乱,几乎一天都在二叔家的烧烤店帮忙。 在她以往的人生里只要当一个好好学习,让所有老师满意的学生就可以了,从来没做过这些脏活累活的她一边收拾着客人吃完后留下的残局,一边无声掉着眼泪。 “你怎么哭了?” 桌对面的声音,猝然将她收拾餐桌上的动作打断。 夏夜的温度相较于白天没有那般酷热,相较柔和的风吹干她脸上的泪痕,使她的脸有种紧绷感。 月亮射下来的冷光照在那人半张脸上,勾勒出一对内双的眼睛,带点弧度的高挺的鼻梁,加上稍厚的嘴唇,一眼望去,是有点傲娇的小猫长相。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吃完了,所以才收拾的。” 她隐约记得这桌的客人是三个中年大叔才对啊…… “嘿嘿……要坐下来一起吃点吗?” 对面的人傻笑两声,并没有因为她的哭泣而感到不自在。说这话时,因为将肉串塞进嘴里的动作很急,导致说话含糊不清,嘴角也沾了很多烧烤调料。 巧元看他一张冷酷的脸,此刻傻乎乎的,不禁忘记了因疲惫而掉下的泪,转而笑起来。 他迫切往嘴里塞着,来不及咽下去,听到她轻轻的笑声而整个人像被定格住。 他的眼神里装着惊恐,嘴巴鼓鼓的,咀嚼的动作也停住了,而后头缓缓向下垂去,再然后他试探性又带着不可置信地问:“我今天穿得也不像变色龙啊!” 介于她上次祸从口出,这次的她闭口不言,双手一个劲摆动,否认她这次笑的含义。她怒着嘴巴,眉毛抱歉的形成一个八字,让人联想到“囧”字。 他抬起一张生无可恋的脸,闷头喝了一口啤酒。 “算了……哦对了,怎么每次看见你,都愁眉苦脸的?”,他撇起嘴,又说:“要买椰子吗?喝完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又是椰子? “宋榕!又来蹭吃蹭喝,给我滚!!!”,二婶攥着扫把横空而出,像头花豹,目标明确朝他奔来。 他顿时没了刚才的悠闲,顺手拿了两三个肉串,拔腿就跑。 这样狼狈的他在街道上逃窜,巧元在那一瞬间,看见的却是他飞舞而起的衬衣衣摆,头发乱糟糟鹏飞起来,就算拖鞋跑掉一只,也觉得——真是太潇洒了! 人总会爱上和自己性格相反的人,巧元每一次妥协都想做出只顺应自己心意,不管他人如何评价的事情,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想,她会爱上和她完全不同的宋榕,不光是因为宋榕的洒脱令她向往,更多的是因为她讨厌彼时平庸的自己。 二婶气喘吁吁,拖着扫把空手而归。 “巧元呀,你记住他没有,这个人总是趁我们不在去偷吃上一桌客人的残羹剩饭,简直是狗啊!狗啊!你以后只要看见他,就把他赶走知道吗?” 巧元点点头,默不作声看向桌上他喝过的啤酒杯,想起他那双眼睛。 狗吗?应该是猫吧。 大家喝了酒,身体全都发热起来,一致同意将阳台的门打开。 宋榕端着啤酒杯,只露出一双泠然的像猫一样的眼睛,闷头喝着啤酒。 自从他们在阳台不欢而散后,两个人一直沉默持续到了现在。 阿谨是料理高手,什么西餐、中餐、意大利面都做的很好。大家在桌上大快朵颐,都感到满足,也都毫不吝啬对阿谨说出夸赞的话,就连嘴巴刁的巧元也跟着附和。 阿谨很巧合地坐在了巧元旁边,这给她带来了无形的压迫感,更何况对面坐着宋榕,虽然一直没有看她,可她还是感到不自在。 阿谨一边切着他碗里的牛排一边偏头问关于她的事情,一整场饭局总结下来,偏头的次数比低头吃饭的次数还要频繁。 巧元不是容易对陌生人敞开心扉的性子,只是礼貌又简单地回复了一些问题。 饭局结束后,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满屋子飘荡着酒气。她有意看向宋榕,果不其然和过去一样,酒喝多了鼻头脸颊和眼尾都泛着红,现在的他倒很反常,直勾勾盯着巧元,那眼神里竟有埋冤的情绪。 说不要做朋友的不是他吗?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成员们没有顾忌的在宋榕家里睡下,一眼望去满屋子都是醉鬼的尸体。 巧元因为不自在,并没有喝多少酒,何况她本来就讨厌酒的味道。 “怎么办……” 她看着躺在地上抱在一团的沈然和铜野喃喃道。 沈然天生有和别人拉近关系的超能力,无论和谁。对此巧元很羡慕,她在一段关系中总是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会将别人推得更远。 如果说对谁有主动过,那也只有宋榕了。 正向她们走来的阿谨徒然被叫住:“哥……把莎莉送到卧室里吧。”,是宋榕沙哑到不像样子的声音。 满屋子寻找莎莉的身影,发现她正四仰八叉躺在沙发后面的地板上,不省人事了。 阿谨愣怔了一会,最终无奈答应下来:“好。” 巧元正想办法将沈然和铜野环抱在一起的身体分开,就听见餐桌旁发出一咚的一声,她吓了一跳,朝着声源处看去,发现是宋榕不知道怎么的跌倒在地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喝醉之后连路都走不稳了,她回忆起吃饭时,对面的他好像确实一直在给自己灌酒,她的头便也隐隐作痛起来。 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先扶起烂醉的宋榕。喝醉的人身体都会变得很重,但意外的,宋榕的身体轻飘飘的,很顺利就将他揽在了怀里。 她扶着宋榕走向沙发,虽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可是过程还是有些吃力的。所以将宋榕放倒在沙发上,一下子便泄了力,没料到腰上有股力道将她拉扯,轻而易举的就被宋榕单手扣了下去,整个身体趴在他身上。 他的身体很烫,明明在阳台上看起来肩膀很单薄,可是现在离近看,却比以前看起来更可靠。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额头上,又热又痒,巧元将手放在他腰边的沙发上试图撑起身体,却又被他的手一下拉了回来,原本软绵绵的身体又在此刻一瞬间恢复了全部气力似的,巧元便顺着惯性埋在他胸膛上,也是滚烫的。 明明她没喝多少酒,脑袋却也变得浑浊起来。她看着卧室的方向,已经无暇顾及随时会走出来的阿谨,只想贪恋这一瞬间的美好。 她感觉到她的额头被宋榕用下巴蹭了蹭,像只想吸引主人注意的小猫。和阳台上的他是完全不同的。 巧元隐隐觉得,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亲昵,真正的最后一次,不禁又泪湿了,将脸埋在他胸膛上感受他身体的温度,不肯再抬起头。 在哽咽的模糊中,她听见头顶上方的宋榕因为喝过酒,用变得黏糊糊的声音和她讲话。 “你为什么要来看演出?” 和阳台上问的问题一样,大概是在阳台上得到的答案并不称心,所以又问了一遍。巧元想平息住哽咽的情绪再回答他的问题,可是怎么也平息不了,只能用啜泣声回答他。 只要喝醉,就会变得喋喋不休的宋榕,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又开始说:“我以为你来看演出……是来看我的,但是我在台上看着你,你却在座位上一直盯着莎莉看,一眼也没有分给过我,我弹得不好听吗?还是不想看见我,故意气我?” 想必表情一定比语气更是可怜,有过之无不及。 听着他的心跳声,眼睛哭得酸疼的巧元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嘲笑他。在爱对方这件事上,他们这场比赛好像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深埋在心里不能被触及的地方,被宋榕用委屈的口吻说出了口,他喊着她的小名说:“巧巧,不要哭了……你知道我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给你擦眼泪,你不是说这样的我,你很讨厌吗?” 在宋榕怀里的巧元一下身体变得僵硬,呼吸也完全失去了规律变得混乱起来,对她来说,那场标志着分手的对话,快变成了梦魇,几乎每天出现在她梦境里。 “我不想被你讨厌……也不想看着流泪的你不管,我该怎么办?” 第5章 不过还是谢谢你喽 “我不想被你讨厌……也不想看着流泪的你不管,我该怎么办?” 说着,宋榕竟开始啜泣起来,巧元惊慌地抬起头,看见宋榕像小孩子一样撅着嘴,咸湿的眼泪从他闭着眼的眼尾流出来,划过他的太阳穴,浸湿了他的鬓发。 “你让我不要爱你,不要在出现在你面前,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唯独这件事收回去好不好?当时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宋榕哭诉着,将扣在她腰上的手抬起来,开始抹自己的眼泪。 宋榕是很少哭的,至少她没见过几次,就算以往吵架也只一味控诉或沉默。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也许是醉酒的原因。 巧元不忍,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缠绕在她心上的那根藤蔓越缠越紧,紧到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 解开了禁锢,她才离开他的身体,沉默了一会,又在他身旁坐下,颤抖着用手去擦他的眼泪。 那双手被宋榕抓住,他的掌心烫的吓人,湿润的液体不知道是泪还是汗水,然后他将她的手掌摊平,贴在他湿润滚烫的脸颊上,她的手很冰,也许这样能让他感到好受一点。 她一开始恨对他无动于衷的宋榕,现在又开始恨自己。 为什么在他们这段感情里,一定要有恨的情绪呢,巧元难过的想,最后将所有抱歉的情绪总结成一句话。 “你没有错……” 宋榕却又收回了委屈,但还带着哭腔开始控诉:“我当然没错!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搞明白,就被你无缘无故说了分手,你太任性了,完全不会顾虑我的感受,我真的不想分开……真的不想分开……你是个坏女人……” 最后说坏女人三个字几乎淹没在哽咽声中,差点没听清。 看着暴露在煞白灯光下他泪眼婆娑的模样,仿佛看见了当初在病床前痛哭哀求的他。 巧元用另一只手抚上他另外一边脸颊,轻轻扫过他的泪痕,内心十分的挣扎。她的另一只手也被抓住,手腕传来的力度让她隐隐作痛,但她不打算抽回手了。 在这一天,她哭了太多次,仿佛把以前积压的不舍与痛苦一块泄了出来,然后就在沙发边,整个身体渐渐瘫软下来,自然而然地睡去了。 她爱他,但她也非常清楚,他们这段关系即便再次相爱,恐怕也会重蹈覆辙,让他们美好的过去被充满争吵的未知毁掉还不如及时止损,看着他为她歇斯底里的样子,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脑袋越来越沉,她又像往常一样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只是梦中的场景,不再是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而是一段无趣的,她第一次做出改变的那段记忆。 自二婶的叮嘱过后,巧元便开始留意起每一个来这里吃烧烤的年轻男人,可惜很长一段时间没再看到宋榕。 夜晚,客人几乎走光了,二婶因为要照顾家里年迈的奶奶提前离开,只剩她一个人的身影收拾残局。 刚来到时的不适应已经慢慢消散,她是个很容易感到满足的人,这里夏夜的星光比城市里更加璀璨,她望着天空,感受到一瞬间的幸福。 可是还有地上的六便士等着她来收拾,她耷拉下头,发丝垂在她脸颊上痒痒的,将头发拨开,猛然看见角落的桌子底下有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伴随而来的是断断续续的吞咽声。 是狗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巧元缓缓走近,最终在那附近站定,才发现哪里有什么狗,居然是个活生生的人,正用奇怪的姿势蹲在地上。 她睁大了眼睛,控制住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双手捂着嘴巴却正与那鬼鬼祟祟的人对视上。 “哦!哦!……”,巧元捂着嘴巴的手忘了放下来,迷迷糊糊的只能发出一个音节。 然后就见那人同样眼睛圆睁,又像那天一样顺了几根肉串就跑走了。 是宋榕! “别跑!等等!等等!” 巧元朝着他的背影呼喊着,却并没有看到他停下来的迹象。 她那天不知道怎么了,从来没有这么干脆的不经大脑去做什么事,回到屋子里拿了在二婶驱逐宋榕那天就被她放在那里的口袋,拔腿去追宋榕,不知道脑子中了什么邪,想着今天一定要还给他才行。 事实证明她这种人还是循规蹈矩一些才好,冲动下做出的事总是会出意外,她又不是个会随机应变的人,根本没办法像宋榕一样偷吃被发现还笑嘻嘻地跑走。 这到底是哪啊……她望着四周欲哭无泪。 二叔家是沿海小镇,几次二婶说要她去沙滩上逛逛走走晒晒太阳都被她否决了,她总觉得一个人逛街实在有些奇怪,所以每天两点一线在二叔家和烧烤店往返,其余的地方无论往哪里走,都是陌生的。 来回瞎跑想着碰碰运气,可是不光体力耗尽,天也更黑了。周遭全是早已闭门的商铺,除了头顶上稀落的路灯并无其他光源,越走便越觉得要被黑暗吞没。 在无尽的黑暗中,她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伸出一双手死死抓住她,脚步便由慌张驱使越走越快。 因为神经太过敏感,感官被无限放大,吹来的风明明是闷热的,胳膊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能可怜兮兮地不断用双手揉搓双臂,试图让自己安心一点。 突然间,肩膀被人抓住。 这夜深人静的,怎么会有人? 她的手脚冰凉,浑身僵住,侧头堪堪望去,正见有一个男人的手压着她肩膀,食指触碰到她脖颈上,传来一股热流,让她的腿一下瘫软下来。 在考上大学前,她还不想死…… 当她的手触碰到冰凉的地砖时,她听见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碰瓷!”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去,原来是宋榕,嘴角还带着调料的宋榕。 宋榕依旧是那副傻呵呵的模样,自顾自说:“跟我玩碰瓷,你太嫩了知道吗?要找人多的地方,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他懊恼地抓头发,走了两步到巧元面前,蹲下与她平视,喋喋不休。 “你怎么比那头母老虎都要执着,绕了那么多条街都要找到我?反正都是要倒垃圾桶的,就当施舍好了啊,我这是不想你们浪费食物好不好?我做了全地球都要给我鼓掌的事情啊……” 巧元自己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她在对面不断的嘀咕声中长舒了口气,长期紧绷着的神经在此刻得到缓解,她感到劫后余生的愉快感,于是干干脆脆,什么也不想多说,将手里的口袋递到了宋榕面前。 宋榕明显有些愣神,接过口袋朝里看去,眼睛睁的更大了。在惊喜中,他拿出口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一脚踏了进去。 感叹道:“这才对嘛!” 是他那天跑掉的一只黑色拖鞋。 不配套的绿色拖鞋被无情地都在路边,巧元看了好久。宋榕看出了她的疑惑,心情不错地说:“沙滩那边能找到很多拖鞋,其实我觉得一黑一绿还挺有个性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喽。” 什么啊,不过还是谢谢你……说得很勉强的样子。巧元拖着疲惫的身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脚踢飞了地上的绿色拖鞋。 宋榕的头跟着拖鞋飞翔的弧度一同转动。 巧元昂着头装作无所谓地大步流星离开,她开始后悔还给他那跟拖鞋,如果这么勉强就不要收下好了啊…… 但没走两步,她就停了下来,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她面前,她并不知道回店里的路怎么走。 刚刚帅气地转身就走,现在回头会不会太丢脸了?这样的想法让她停顿在原地迟迟不能动身。 “喂……我送你回去吧。” 宋榕像道及时雨,她不得不承认不论他们处在任何关系中,宋榕都会像这天一样,不用表达出来,就能明白她的扭捏和心意。 周遭环境还是一样昏暗寂寥,可是因为多了一个人的脚步声,气氛徒然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你……你为什么老是蹭我们店的剩菜?” 巧元想了想,以为这样直白问他不太好,可是又想回来,他大概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宋榕露出一个不想再多说的表情,可还是重复了一遍,“我当然是不想浪费食物。” “真的吗?” 路灯的光源形成一个小光点在巧元眼睛里闪烁,她的脸上没有嘲笑没有不解,仿佛是世界上最真诚的人。 没钱这种事情,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宋榕将脚下的石子一下踢飞,犹豫了一会,用低沉的声音说:“嗯……” 眼中的街景越来越熟悉,她意识到快要到烧烤店了,明明从离开店的时候觉得路那么长,和宋榕一起回来却觉得路那么短。 “那个……椰子,怎么卖的?” “嗯?你要买吗?” 巧元点头。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明明在迷失方向的时候就承诺自己不再做冲动的选择,可是当他们相处的时间开始了倒计时,她的心徒然分泌出强烈的不舍,明明只是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可是她想要再次见到他。 “好啊,我们走!” 宋榕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高兴,没有分寸地攥住巧元纤细的手腕,就要拉着她走,他的手心是那样滚烫。 巧元慌了神,用力摆脱掉他的手,那瞬间她看见宋榕脸上的茫然在黑夜中发散。 她又说:“太晚了……明天吧?……你明天没空的话后天也可以……总之,这个夏天都可以。” 在这个夏天,再见一面吧。她这样想着。 话说出口,他脸上的茫然转而消散,帅气的脸上绽放出比以往任何一个表情都更加生动的笑容,他点了点头,说了一个与椰子无关的话题。 “我叫宋榕,你叫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在那个夏天,感受到身体里充斥着异样情感的不止她一个。 就连生日这种重要的日子都没有人记得的宋榕,在巧元拿出拖鞋的那一刻,感受到有一股巨大的无法与之抵抗的力量在心中翻涌,怎么办,要说出什么话才显得不那么小题大做? “不过还是谢谢你喽……” 他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期待,脸颊红红的女生说。 第6章 天使 夏天的到来越来越接近,清早的阳光带着不过分炙热的温度洒进来,阳光的味道与酒香味让人昏昏欲睡,巧元被一声轻巧的杯子碰撞桌面的声音唤醒。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为了适应光线而眨巴两下,才看清在餐桌前坐着的阿谨正喝着冰咖啡。 一晚上依附在沙发边缘让她的膝盖胳膊全都酸疼不已,她想伸展手臂来活动筋骨,却发现手还被熟睡的宋榕握着放在他脸颊上,一只手被他两只手紧紧握住,如若珍宝。 那双手不再有湿润的触觉,他的眼泪与汗水蒸发掉,好像昨晚只是一场梦。 “要喝一杯吗?” 阿谨朝她看来。 从他的角度看一定将他们依偎在一起的动作全看了去,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从容。 “啊?”,巧元脑袋还发懵着,她总觉得上一秒还走在被宋榕送回烧烤店的那条街上,回过神来原来是一场梦。 她用尽量不惊动宋榕的动作抽出了手,突然抽出时感到凉飕飕的,大概整夜的触碰,已经习惯了他手心的温度。 张了张有些僵硬的手,明明眼前的宋榕就闭眼躺在这里,心里却很不舍。他的睡姿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个人睡的时候喜欢蜷成一团,明明是很大只的身体,却像个小猫一样。 巧元将阿谨昨晚送给她的毛毯寻了来,轻轻盖到他身上,像以前无数次他编曲忘了时间,吉他躺在床上,结果他却还睡在桌子上的时候一样,为他披上毛毯。 最后才慢吞吞走到餐桌前,和阿谨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桌上放着七杯咖啡的外卖,阿谨拿了杯冰块没完全化掉的咖啡递给她,她摇了摇头,又听阿谨说:“敷一敷眼睛吧,变成悲伤蛙了。”,她才尴尬地接过咖啡。 咖啡的香气在鼻尖环绕,她将冰凉的挂着水滴的塑料杯贴在脸颊上,又放在眼睛上,脑子清醒了不少。 “昨天阿唯有没有吓到你?” 巧元以为他们会沉默到底,没想到阿谨又一次和她搭话起来,她以为昨天的饭局他已经发现她是个无趣死板的人。 所以没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会才礼貌性地说:“没有。” “是吗?”,阿谨从始至终眯缝着一双笑眼,让人猜不透,“阿唯每次喝醉后都会哭天喊地的,拉着人问感情之类的哲学问题,很折磨人,第二天拷问他,他又会什么也不记得,受伤的只有其他成员们啊,真是拿他没办法。” “是吗?” 想象着阿谨口中的他,巧元不知道说什么,错过他从落魄走向巨星的时刻,这一段对她来说完全空白的宋榕,究竟过得怎么样,似乎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不同于总是喜欢耍小孩子脾气的宋榕,阿谨是个和外表一样温柔又体贴的男人,他主动提出送她和到现在还没睡醒的沈然送回了家。 巧元坐在后排,面对阿谨的一再搭话,脑子里只有昨晚宋榕的眼泪。 阿谨搀扶着沈然送到她家门口,面对巧元的邀请,绅士地拒绝了进门喝杯热茶的请求,记得他说:“怎么能这么唐突进女生家里呢?下次有机会吧。” 然而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看似昏死过去的沈然突然睁开眼睛,在巧元震惊的目光下,她自顾自伸展着身体。 “你……你不是……” 沈然了然一笑,“我说你个榆木疙瘩,你没发现B.shark里面有一个成员对你有意思吗?” 巧元心中一紧,想起宋榕的脸。 沈然接着说:“不然我为什么装睡,当然是给你们创造二人空间了,你没发现阿谨看你的眼神都拉丝吗?虽然他绯闻是不少……但是人长得帅就好了啊!” 巧元悄然松了口气,声音虚浮地说:“什么啊……” 少女时期的沈然就开始幻想起不切实际的恋爱,阿谨是个体贴的人,搀扶着沈然会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不会让她感到不适,这样的人,是对所有人都好的。 巧元不想和她争论下去,便转移了话题。 “你昨天不是说要出差吗?” 沈然露出一个谄媚的表情,老实巴交地说:“其实B.shark的演唱会门票我根本没抢到……没想到卓霖这小子居然拿着三张门票贿赂我,要我邀请你一起去,我就坐在你们两个人后两排的位置上,是你没发现嘛……况且拿B.shark当筹码,我真的没办法拒绝啊……” 她并没有反思自己的擅作主张,反而认真帮巧元参谋起阿谨和卓霖选哪个比较好,结论自然是B.shark的贝斯手更有吸引力。 只是沈然一回来根本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比较完两个男人,又开始惊叫起来。 “啊!!!!!!!!” 巧元本来已经打算去卧室好好补一觉,头脑清醒后再理清发生的一切,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宋榕,根本没办法理性看待他。 就算抛下一切去求和好的话,说不要的是她,现在动动嘴皮子就要他回来,这样轻易的举动更会让宋榕讨厌吧…… 沈然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巧元无奈堵住她的嘴,“嘘——房东刚出院,在楼上静养呢,万一他记仇不租了怎么办,最近都要小心一点了……” 沈然才安静下来,但嘴里的惊恐不减。 “我的手帐本在哪?!” “手帐本?” “B.shark小手册!” 巧元找遍了全身才认命的确认了,手帐本落在了宋榕家里。 沈然虽然心中慌张,可沈然认识她那么久,知道她是一个喜欢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人,所以只是说她自己不应该喝得那么醉,和该怎么办的话,完全没有提到手帐一直被她保管着。 失魂落魄的沈然,早早回去她的家,打算再恶补一本手帐出来。对于落在宋榕家里的手帐本,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放弃。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回到家,自然而然和B.shark失去了所有联系,前一晚就像一场狂欢的梦。 巧元想弥补,可惜和宋榕分手后,她的手机号和联系方式全换了新的,现在根本联系不到宋榕,她翻找着几乎所有联系人都没有找到宋榕。 正当她放下手机打算放弃了的时候,以前学校的社团朋友给她发来了短信。 ——下周六社团活动,在百宋广场,一定要来! 分手前,巧元为了给宋榕一个惊喜,特意加入了吉他社,学习起了吉他。虽然后来被迫退学,但学校社团的朋友依旧偶尔有联系,有活动也会通知她。 文字下跟了一张跪求的小鸭子表情包。 巧元隔着屏幕轻笑一声,答应下来。 在以往长久而枯燥的人生中,除了跳舞学习是规定内的事情,完全没有其他爱好的她,对吉他的认知只是一种乐器。 直到宋榕用他的手指轻轻拨动吉他弦,一个个跳跃的音节让心情放松下来,像烦恼的橡皮擦,一下什么都不能想了,只管好好享受就好。 他总是有这样的魔力。 第一次听他弹吉他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一场五百元的渊源引起的。 就在那个夏夜的约定后,没过多少天,两个人很快意见达成一致并聚在一起。 巧元特意换上了一件水蓝色裙子,镇上的夏天简直热的熬人,每时每刻像在蒸笼里,只有晚上才好些。 此刻是白天,烈日挂在天上,巧元怕晒黑,一直躲在宋榕的影子下走,只是没走多远,宋榕的脚步一下止住,他有些不满地说:“跟我在一起走很丢人吗?” 看着他认真的脸,巧元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只是单纯的怕晒黑,但这份疑惑很快被解答。 一群看起来不好惹的中年大叔迎面走来,宋榕见了他们像见到鬼一样转过身来,正面对着被他莫名其妙转过身而感到惊吓的巧元面前。 “我们不走这条道了,往回走。” “怎么了?” “没什么!” 可能是见她迟迟不动身,她的肩膀被他抓住,掉了个方向,推搡着她往前走。 “等等,等等,慢一点走,到底怎么了?” 被推搡着的她根本没反应过来,踉跄着往前走。 兴许是她的声音太大,吸引到那群大叔的注意,他们其中一个人和其他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就突然疯狗一样追上来。 不明所以的她在听到那些杂乱的脚步声后,手被宋榕抓住,随着他一同狂奔起来,裙摆在风中摇曳,快速变换的街景因为刺眼的阳光而变得煞白一片。 分不清是因为跑动还是因为他们此刻像一对亡命鸳鸯般在满是人的大街上逃奔,她的心正在砰砰直跳。 她有意识的发觉到,可能宋榕将她卷进了一个什么灾难性的事情里,可她不在乎,她就要荒唐,她就要给远在城市里的父母瞧一瞧,既然他们不顾虑她的感受,把她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她才不会乖乖就范。 此刻的她好像找回了身体中缺失的一角碎片,拼凑出了完整的她。 事前已经说明,她是个不适合随机应变的人,循规蹈矩地活着才是她的舒适区,一旦踏出划定的舒适区,那么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看着再次被宋榕甩掉的拖鞋便有了预感,所以在身后那个大叔抓住她手腕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又要倒霉了。 两头巨大的拉扯感让她痛呼了一声,宋榕的手里传来了阻力,立马松开了手,巧元便顺着惯例扑到那大叔身上。 大叔身上的烟草味简直难闻死了。 “你你你放开她!” 宋榕一下丢失了先前的胆怯,小白脸一样的脸露出怒气,像小孩装大人,但不得不说他此刻的男子气概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巧元的侧脸被大叔硬邦邦的胸膛撞得生疼,她倒吸一口凉气,胆怯地看大叔的脸,不由得感叹,胡茬真的好长啊,看上去还有点恶心呢。 没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大叔并没有按想象中的剧情走,而是语重心长的开始教育她。 “小姑娘,不要被这小子这张脸骗了,这小子穷的,叮!当!响!谈恋爱搞不好要倒贴钱哦。” 他旁边的同伙并不像他那般和气,语气蛮横的对宋榕说:“还钱!父债子偿懂不懂?” 巧元见拉着她手腕的大叔竟然好言好语的,心中的胆怯也就随之消失了,但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看到了大叔同伙用那样的语气对宋榕说话而感到气愤。 她甩掉大叔的手,挡在宋榕面前,问了一个十分不理性的问题,她敢说这是她一辈子里最硬气的时刻,虽然声音还是软绵绵的,但她知道她内心有多坚定。 “多少钱!” 同伙看好戏似的,轻蔑看着她,“二十万!” 原本捏着帆布包准备一掷千金的她呼吸一滞,那些用来准备买椰子的钱根本不够,她失去了底气,迟疑着问:“……五百行吗?” 没想到那些人眼睛一亮,连连称好,气势竟一下弱了下来。他们怕她后悔一样,几乎是抢过来的。 后来才知道他们也是为了向更上面的人物交差,他们也不想为难身无分文,被烂爹拖累的宋榕。 终于支走他们后,一直抱着自豪的心态,骄傲的回想着刚刚挺身而出的高光时刻的她才注意到宋榕此刻的表情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憋屈。 “你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为他摆脱掉麻烦后,他的脸居然有些发黑。 “我会还你。” “什么?” “钱。” “啊……那个啊,不过我没有钱买椰子了……” 还没出入社会只是固定拿着零花钱,又没有什么费钱的爱好,只会拿着钱买买薯片零食什么的她,对钱根本就没有概念,所以有着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的气势。 宋榕听到她可惜的语气,释怀地笑了。 “买什么?跟我走,你喝多少都可以。” 那是巧元第一次去他家,靠近海边,门前不远处矗立几颗椰子树,椰子树绿油油的叶子伸展到大海那面去。 “每天一醒来就能看见海,真好。” 巧元真心感慨着。 “好吗?” 宋榕反问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从海那边延伸过来的太阳光照在他脸上,有两团红晕特别明显,巧元问他是不是刚才吓到了,他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瞎猜。 巧元扁扁嘴巴,以他奇怪的行径来看,明明她才更像大人。 他并没有食言,现场直播式的给她爬树摘椰子,又被他用刀劈开来,不负他的辛苦,椰子水到喉咙里又清爽又甘甜。 他们并肩坐在台阶上,海风带着咸味扑过来,他们两个在风中抖擞的衣袖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在风把碎发全吹到脑后去的时候,巧元突然听他的声音,他说他从没有过今天这么难过,是因为她。 “为什么?” 他又露出那种像丢失了什么东西的憋屈表情,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说:“你为什么把你的钱给他们?如果我不还给你怎么办?” 她的心跳声似乎比他的说话音量更大声,她只是不想他们破坏掉他们的这一次约会,即便是她自以为的约会,但这种话说出口,恐怕惹他笑话,所以只是平静地说,她相信他是个有信用的人。 宋榕的神情让他看上去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边笑边往屋子里跑,拿出了一把深棕色的木吉他。 目睹了他轻轻松松爬上椰子树,又看他弹奏吉他的样子属实给了她一个惊喜。 不由自主感叹着,“好厉害。” 于是伴着吉他声、海浪声、他们的笑声,一并成为了这一天最好的纪念品。 “和椰子一样,什么时候都可以弹给你听。” 他的脸有着区别于平常的镇静。 从那以后,两个人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距离极速拉近,因为并没有共同好友,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好像没有刻意隐藏的秘密一样,这种感觉让他们无形中更贴近了彼此。 巧元的高二暑假以烦恼开头,又以不舍结尾。 再到后来,在沈然租下的出租屋里,两个人躺在向日葵被单上,巧元问他为什么那天说难过,还说是因为她。 他回答:“如果你没出现,我一辈子也不会觉得我可怜,当时没见过几次面的你都会为了我挺身而出,为什么生下我的人却把我推到险境面前,所以……你是个天使一样的人,但是我只想让你做我一个人的天使,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感觉到在宋榕怀里的她被抱得越来越近。 第7章 喜欢or合适 在那个原本暗绿色的出租房里,一边追逐着梦想一边还债的宋榕现在已经成为了人人皆知的大明星。 那些因为不切实际的梦想和柴米油盐引发的争吵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分开后的宋榕显然赌对了他的才华,先一步离开的巧元难道真的是个坏女人吗? 到达百宋广场后,朋友乔茜从搭建好的场地上来接应她,两个人一见面就迫不及待说说笑笑。 她环住巧元整个身体,撒娇地说:“如果你没走就好了,我一个人好孤单啊。” 在她怀抱里的巧元不动声色挣脱开,直到如今她也不能平淡看待退学这件事。当年无法面对现实的她,主动退学,和学校里亲近的人也没说说出因为车祸而不能再跳舞的实情。 她知道,被同情也是一种痛苦。 她们一起到场地里,在乔茜说她擅作主张给她报了节目的时候,她原本只打算看演出的心情一下变得焦躁起来,从高中时起就不太能接受所有人的目光全注视着她的那种瞬间,现在却要上台表演,实在太难为她了。 而且这次社会活动的场地比以往的更要兴师动众,甚至看上去超过了正常社团的经费支出,巧元随口说:“排场和真正的演唱会一样了。” “我没跟你说吗?不好意思当时真是太激动了,看见你答应要来就一下忘记了。” 乔茜歪着头,面容难掩兴奋,“B.shark的成员要来这里给咱们助阵呢,当时B.shark要在办演唱会的地方附近挑选几个幸运大学,没想到真的选中咱们学校了,不过不是五个人一起,还是有点遗憾,不过人不能太贪心对吧,哈哈哈……” 乔茜捏了捏她的肩膀,“放轻松,社团安排的节目只是为了给B.shark准备的节目热热场而已。” 来参加活动的B.shark成员,还不知道有没有宋榕。就是这样的不确定性才让她此刻的心情像夹在翻涌的海浪中间被反复拍打,但她又不敢问出口,在或没在又能怎么样呢,什么也不会改变,只会让心情更焦躁,还不如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表演完节目就回家好了。 更何况,她将吉他基本功学会后,苦苦练习一直想谈给宋榕听的那首曲子,但和宋榕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后,便再没有机会弹给他听。 这份没送出去的礼物,一直是她的遗憾。 那时候他们已经确认了关系,临近宋榕生日,为了更快学好吉他,每天泡在社团里学习吉他,学长的人很好,每天甚至教学到半夜,但能坚持下来的学员慢慢的只剩下了三两个人。 那段时间因为专心练吉他而常常忽略掉宋榕发来的短信,那些通过手机屏幕来叮嘱她明后天下雨记得带伞,发来的午餐照片,以及讲述他在酒吧也有起了几个忠实粉丝的趣事,都被她潦草回复过去。 现在想想,比起惊喜,那时候朝不确定的梦想前进的他一定更希望得到她确切的肯定和陪伴。 她没想到,感到失落的宋榕会来学校找她,去往她所在的教学楼。 她还记得当时教室的灯光不是很明亮,她握着吉他弦的手还很生疏,学长指导完其他两个学生便来到她身边,告诉她犯错的地方。 学长坐在她对面,从门上的透明玻璃看似乎离的很近,也许正是这样,宋榕看到这一切才失去了所有理智,推门而入。 他的步子很快,带起一片风来,使教室里的几个人全目瞪口呆望着他,只是听到了巨大的开门声响还没来得及扭过头的巧元手腕传来一阵疼痛。 什么话也没有,疾冲冲拽出门。 学长看见她惊慌的样子也跟了出来。 外面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钻入鼻腔有股腐烂的泥土味,冷冷的潮气包裹住整个世界,地面泛着水光,被宋榕一脚踏出涟漪。 学长握住他拉着巧元的手腕,扭头询问巧元是怎么回事。 巧元看到来的人是宋榕后,已经不再感到惊慌,虽然他身上的气氛让他区别于平常,可还是对着学长说他是男朋友这种话。 听到这里,她感到宋榕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就像他脚下踩踏的那片水洼,逐渐恢复平静。 学长了然后,点了点头重新回到教室里。 学校夜晚的街灯是橙黄色的,她的脸被渲染成暖暖的色调,睫毛在光下像个毛茸茸的蝴蝶在空中扑簌,她另一只手握住他僵硬的手,绕道他面前,用轻快的语气说:“你怎么来了?” 直面他时,他的脸色很难看,即便橘子色的光勾勒出他立挺的眉眼,可依旧冷冰冰的。 “就是因为他?” 宋榕说的几个字像是强硬逼着自己说出来的。 “嗯?” 不明所以的巧元轻轻用鼻音反问。 宋榕的手不再用力握着她,像要丢弃什么东西一样将她的手放了下来。 “呵。”他不屑地轻哼,“周巧元,你看男人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还是因为我对你来说已经玩腻了?” “什么啊,宋榕,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巧元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眉头深深地拧起。 “什么惊喜,这就是惊喜?你已经一个月没好好回过信息了,我如果不来找你,你都快忘了我这号人了吧?你想学吉他不找我,你去找他?你是对那个男人有意思吧?是不是我发消息给你的时候,你们两个早抱在一起了……” 他的歇斯底里被一声干脆的声音打断,巧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挥下的手一瞬间火辣辣的疼,她从来没感觉到像现在一样全身都像被冰水浸泡,没有一处不冷。 气氛一下静默下来,这无限的沉默被巧元的叹息声撕开一道口子。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她用指尖不断摩挲有些发麻的手掌心,眼神不能控制的不断瞟向他的那半张脸,虽然在做出行动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起来,但自尊心驱使她无法给予关心。 “对……对不起。” 他的眼睛垂下来,嘴唇无辜地翕动着,微皱起的眉毛让他全然失去了一开始的戾气,而变成了一个急需主人原谅的犯错小猫。 “你成熟点好不好?” 这是她最后说的话。 宋榕走了。 她一个人默默在宿舍楼下流着泪,拿出手机翻看着她和宋榕的聊天记录,才得知,在一个小时前,宋榕发来在烤肉店兼职被人刁难的信息,底下配了张委屈巴巴的可怜表情,几条信息推叠在一起组成一座小山压在她肩膀上。 宋榕是报喜不报忧的那类人,看来这次真的让他觉得很委屈所以才迫不及待来学校找她,想让她给点安慰吧…… 她的眼泪越来越凶,无论怎么擦去,也会有不断的新的眼泪为宋榕而流出来。 原本再聊天框打出的分手,也在这时候一个个删除。 那时候学的是什么曲子来着? 想要在宋榕生日给他一个惊喜的曲子——想起来了,是触碰不到的你。 “乔茜,我想换首歌。” 乔茜很痛快答应下来。 没什么上台经验的巧元还在心里打着鼓,她在候场的时候临时抱佛脚抱着吉他,这样的时刻就像和宋榕融为一体了,以前经常有这种想法,但是现在或许他们已经成了两道向不同方向延伸的平行线,永远不会再相交。 坐在舞台上,调整好话筒的位置,整个流程下来手都是抖的,当台下两两三三不时投向她的目光不断变多时,她的心就像有蚂蚁在啃食一样麻麻的。 而就当伴奏响起,她看到远处缓缓停下来的那辆保姆车的车窗降了下来,车窗降下,露出宋榕的一双眼睛,在人群中一下找到对方,是他们一直以来最擅长的事。 她垂下眼,逼迫自己收回心思,将手指放到弦上,轻轻拨动每一个音。 她的声音在空中流淌,像轻柔的鹅毛漫天飞散着。 “还能否,靠近在咫尺的你……” 宋榕,终于将这首歌唱给你听了。 …… 保姆车内。 “哥……如果一个女生一边说爱你一边又推开你,该怎么办?” 阿谨奇怪看他一眼,“你又喝酒了?” “真是昧良心……”,宋榕透过车窗往外望的眼睛眨了眨,听到她的弹唱后轻笑一声,喃喃自语:“明明不让我靠近的,是你不是吗。” 阿谨刚要拿出前辈的架子讲述人生道理,就见宋榕和往常一样没礼貌的不等他答话就先离开了,车门砰的一声将阿谨的一句“臭小子!”截断在里面。 …… “你看,我就说没那么难。” 乔茜盯着她,伸出两个大拇指给她点赞。 巧元长舒一口气,心才渐渐踏实下来,幸好没有发生意外,她这么想着。 可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很快就被宋榕的身影占据。那时在台上与他对视的瞬间,让她无法冷静,她的心绪始终被他牵着走,即便他什么也没做,这是最让她恐惧的,她讨厌失控的东西。 看见他,必然会伤心,难道她要傻愣愣站在这里,毫无办法等着宋榕的眼光将她解剖吗。 乔茜催促她:“别愣着,后台忙成一锅粥了,快来帮忙。” 巧元原本想要告别的话堵在喉咙里:“什么啊,怎么还要我帮忙?我又不是社团的人。” 乔茜愣怔一瞬,随后傻笑起来,“我都给忘了,你站在这,我就有种回到以前的感觉……” 她的话让巧元心中泛起一股暖意,看来她还没被彻底忘记,没被彻底遗失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 “好啦,我开玩笑的,我也来帮忙吧。” “说到以前,你和你的小男朋友怎么样了?以前总听你挂嘴边……”,乔茜边将道具搬给她边问。 “哈哈……已经分手了……” 巧元干笑两声,虽然心里很别扭,但是不想让乔茜觉得她问得不合时宜,也不想自己在关于宋榕的任何事情面前都显得太狼狈。 “分手了?!” 乔茜因为太过惊讶而不自觉喊了出来,周围的人纷纷朝她们投来目光。 巧元有些局促,“怎么了?怎么这么惊讶?” 乔茜惋惜地说:“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当时的你感觉很幸福,下意识就觉得你们一定还在一起。” 巧元因为这句话,内心又开始动摇,难道当初分手真的是错误的吗? 她不想让自己落的两难的境地,下意识开始为自己做下的决定辩驳。 “很幸福也避免不了不合适,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合适比喜欢重要吧,不然应该会很累,现在想想,虽然要好的时候很好,可是吵架或者冷战都是我在努力维系这段感情,真的很累。” 虽然导致他们分手的原因并不是这个原因,可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层薄膜,尚未被解决掉的问题,却是导致他们常常闹矛盾的源头。 “是吗?” 巧元下意识回答:“是啊,不过你说是不是因为初恋的原因,所以才没办法走到最后,大家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她说完,才察觉到不对劲,这并不是乔茜的声音,她循着提问的人望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第8章 初吻 “是吗?那他真够该死的。” 宋榕双手插兜,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后台,在属于陌生人的安全距离站定。 他皮衣上还带着属于阳光的味道,想必他身上一定暖烘烘的。 她能看清他脸上流淌着嘲弄的神情,这让她全身紧绷起来,连笑容都很勉强。他分明是在报复那时候甩了他的她,她想。 “初恋的问题?……我不知道,小姐你是在那之后谈了几个男朋友才觉悟出这样的道理的?”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眼睛不再有上一面醉酒后的朦胧,而是清醒的,锐利的,以一种全力要剖析她的决心来看她。 这种眼神,比刚刚台下几百双眼睛看着她还要煎熬。 她的答案很快在心中凝聚成一个雏形,因为她在那之后根本就没有心思谈恋爱。如果没忘掉上一段感情就开启新恋情的话,那不是不负责任吗? 站在一旁的乔茜看见了他,手中的道具啪嗒一下落到地上,单手捂住嘴巴,小声夸赞着他的脸比手机上看还要帅气,看到后来到的阿谨的时候脸颊更加红了。 阿谨看见她后,扬起他标志性温暖和煦的笑。不得不说他是个体贴的男人,至少比宋榕体贴,打了声招呼就接过了巧元手里的道具,这个举动让对面宋榕的脸像抹了狗屎一样臭。 队友来帮她这个负心女人,所以才生气吗? 自那晚过后,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悉数整理了他们之间经历的所有事情,他们无疑是相爱的,至少在以前是,可是无论怎么分,都没办法整理个对错出来,那些因爱生恨的瞬间无法被简单的对错衡量。 分手后,那些遗留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窟窿就孤零零的袒露在狂风中,直至面积越来越大,那些窟窿密密麻麻,如果要彻底修补好,要费多大的精力与时间? 擅长逃避与退缩的巧元没有信心处理好这些窟窿,躲在安逸的屋檐下,至少能让他们不会彼此怨恨。 所以在下定决心不再因为摇摆不定的心而靠近的她,只是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回答他:“嗯……忘记了。” 如果回答一个也没有,恐怕被看作对他还有留恋。她想,这是最好的回答, 他的脸又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气。 所以能让他开心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哭着说后悔和他分手了吗?她决心不再当低头的那一个。 “嗯?你们在说什么?”阿谨疑问道,他是刚来到的,对他们之间的对话还一头雾水。 “没什么!”宋榕突然抱怨似地大声说,像只炸毛的猫。 “这小子怎么回事……”阿谨无奈笑着,将道具搬到了指定位置。 宋榕不紧不慢走到候场的椅子上坐下,没来由的突然嚷着要喝咖啡,阿谨才有些不耐烦:“你就忍忍吧,助理离职的太突然,下一个助理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那就你去买,应该知道我喝什么吧?”宋榕突然望向她,讲话时像个无赖。 紧接着,他的后脑勺被拍了一下,阿谨斥责说:“别胡闹了!” 最后是乔茜看不下去,揽下了买咖啡的任务。 而已经没有心思再欣赏剩下表演节目的她,拿起手机准备和乔茜说一声就打算回去。在点开乔茜的对话界面之前,先被沈然联系人的红点吸引了过去。 ——看!再记录一遍的过程还蛮享受的,嘿嘿…… 配图是记录着B.shark的纸张。 弄丢沈然的本子,她觉得她一定有一部分责任,又引起她的一片愧疚,她泄气似的放下手机,仰起头茫然看着天空。 “怎么了?不舒服吗?” 阿谨关切的声音传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她摇摇头,但表情不算明朗。她望着凑过来的阿谨还在想着手帐的事情,可是很快,她发现阿谨的脸慢慢的和沈然发来的照片上的脸重叠起来。 手先比大脑做出了反应,她一下抓住阿谨的手腕,生怕像那天一样,想联系他们却没有办法。 旁边嚷着要喝咖啡的宋榕突然噤声。 “笔记本!”她激动地说。 “什么?”阿谨疑惑着说。 “太好了,上次我落了一个本子在宋……阿唯家里,我能把它拿回来吗?”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怎么还要问能不能?”阿谨笑了起来,不得不说他的笑对女人来说是具有迷惑性的,弯弯的眼角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润泽。 “那就等我们演出完吧,可以吗?”阿谨依旧是绅士做派。 “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道谢完,他们便上台演出了,期间宋榕没再说些刁难的话,乔茜买来的咖啡也没有动一口,只是一直按动手机屏幕。 远远的,她看到他屏幕上备注着莎莉的聊天界面,心跳便漏了一拍,而后慌张地别开头,假装没看到,也竭力想忘掉。 她在后台看着宋榕的背影,黑色皮衣反射着白光,勾勒出他直挺挺的肩膀,她搞不清楚宋榕对她的想法,外表上更加成熟的他,好像内心并没有成熟。 演出结束,他们去往保姆车,在上车之际,阿谨突然被宋榕拦在了外面。 “哥你就不用去了吧,莎莉不是约你一起吃饭吗?” “吃饭?”阿谨打开手机,发现真的有莎莉约他吃烤肉的信息,“可是还不饿……” 啪! 车门关上了,扬长而去。 车子刚发动,巧元就被徒然贴近的宋榕吓得忘了动弹,他身上的皂香味扑面而来,他鼻梁上的那颗小痣逐渐清晰。下嘴唇传来湿濡的温热,柔软的唇瓣被他用牙齿轻咬出红痕,她已经忘了怎样呼吸,只能用绵软的手放在他胸口上试图推开他,却适得其反让他加重了力道。 皮衣上的温度很冰人,她的手心蜷成一个拳,已经放弃里挣扎,她闭着眼睛,感受到车窗外的阳光被他遮挡住,但她并不觉得冷,她觉得宋榕就是她的太阳,一直以来都是。 但她感受着唇齿间的碰撞,却感到痛苦挣扎,因为这个吻的占有发泄比爱意更多。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单位在此刻彻底消失,他的脸退开,但仍然离得很近,他们的呼吸喷洒在彼此脸上,因为这个吻太过急躁而导致两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怎么好意思说一直是你在维系感情……当初你都没给过我机会,拉黑删除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根本找不到你。”宋榕又想起什么,摆出了不堪的表情,“你还记得我当时像条狗一样跪着求你不要分手的时候吗?” 他的鼻尖仍不舍的贴着她的侧脸,致使她的侧脸痒痒的,他又向前贴近,想要再次袭上她的唇,却被她偏头躲掉了。 巧元浑身颤栗,眼睛虚晃盯着他的鼻梁痣看,不敢看他的眼睛,“所以你才这样报复我,对吗。” 巧元记得他们给予彼此青涩的初吻,还有热恋期缠绵的吻,正因为她记得,所以才能清醒的感受到宋榕带来的是带有恨意的吻。 “你想让我说对不起吗?”她的眼泪从她紧闭的眼缝中淌出,原本只是哽咽着的她在说出这句话后,眼泪决堤再也控制不住,她带着哭腔,几乎气愤地说:“你以为现在变成这样只有我一个人的责任吗?” 宋榕几乎被她的这份气势吓住了,他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远,直到恍惚间发现他已经隔着很远垂下头正坐下来了。他的脸上被午后的阳光照得那样温馨,却一点血色也没有。 他在想什么?在反思那天晚上巧元想过的,究竟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吗? 巧元用手背默默地抹着眼泪,手背划过唇边,这个充斥着恨意的吻让她的心像架在火堆上烤一样。 宋榕带给她的痛苦无疑和给她的幸福一样多,也许正因为曾经太过幸福,所以如今才这样痛苦,这是份因果关系。 在他们两个人都不打算说话,或者说都不知道说什么的片刻,她的眼前浮现出了她和宋榕的初吻,在大海面前,好像地震海啸都无法掩埋这份青涩的幸福。 她的鼻尖好像还能闻到那时候咸湿的海水味,他们躺在沙滩上,热浪毫不留情的炙烤他们的身体,皮肤上冒出汗珠,相连的手掌心是比太阳还要烤人的温度。 高考过后的这个暑假,让巧元有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她难得一下子将学习、舞蹈以及其他父母或老师希望她活成的样子抛到脑后,仿佛再没有了能阻挡她的东西,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像天上飞的海鸥,再也没有规定的路线需要遵守。 高中同学组织了一次毕业旅行,她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了来到二叔家,这个有宋榕的小镇。 高二暑假后,他们一直有通过手机联系,她分享学校的日常,食堂哪天的菜简直难以入口,倾诉学习带给她的压力,而他则是用轻松欢快的语气幽默地驱散她的烦恼,会在她心情低落的时候发送他五官拧在一起的搞怪丑照。 最重要的,他说他找了份工作,一定要她下次来的时候才能告诉她是份什么工作,搞得很神秘。 直到高考后,她再次回到二婶家才得知,原来正是二婶雇佣了他。 看着他穿着围裙收拾餐桌的时候,巧元简直觉得二婶大材小用了,用他这张脸做迎宾,生意一定更红火。 他们一起在烧烤店干活,宋榕总会抢着干活,她感觉有时候一天下来居然因为太过清闲而无聊的要命。 可是不管是忙碌的时候还是清闲的时候,她都感觉很幸福,一种看不到未来,好像一辈子都能停留在眼下的幸福。 有时候当身边的空气静下来的时候,她则会有一种梦醒的感觉,好像宋榕只是世界上的一缕春风一片雪花虽然美好但转瞬即逝,而当她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心又会踏实下来。 白天歇业的时候,他们会穿上清凉的衣服在海边吹风,他们为彼此涂抹防晒霜,宋榕总会趁机掐她的两颊,然后笑她变成了仓鼠。 他笑的时候有两颗不明显的兔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眼睛眯起月牙的形状,和不笑的他反差很大。不笑的他就是只不理人的猫咪,笑起来就是可爱的兔子。 他们在海岸边打闹,将浪花打在对方身上,浪花翻涌的声音和笑声是不间断的。玩累了之后便会躺在沙滩上,闭着眼睛晒日光浴。 少年间青涩直白的告白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在海岸边玩累了的两个人轻喘着气,瘫倒在沙滩上,炙热的沙子和太阳将他们包裹着,身上的水分随着热气蒸发,巧元热的将手掌全摊开了,以此散发热气。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呼吸也渐渐同频了,在即将昏昏欲睡的时候,她的手感觉到了像小虫子在爬的触觉,一点一点附上她的手心,停留了一会,又像等待她的同意一样,才包裹着她的整个手掌心,她的心脏砰砰跳,手心柔软的触觉让她能感觉到是宋榕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如果宋榕听见了她太过急速的心跳声,她只好说是因为玩闹时太过累了才导致的,她难为情地想着。 可是等了半晌,也始终没有等到宋榕开口的声音。她虚眯着睁开眼,适应了头顶刺眼的阳光才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 才发现宋榕正在侧躺着,一双被阳光沁透成琥珀色的眼睛正灼灼看着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了,她的脸颊耳尖像串通好了一样,一下都红透了。她恨现在为什么不是晚上,将她难为情的样子全暴露了。 她打算重新闭上眼睛,耳边却又清晰地传来宋榕的声音。 “你喜欢我吗?” 宋榕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掌紧了紧,仿佛怕她逃走。 她羞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面对喜欢的人总是会把简单的事情都搞砸,简单的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耳边传来沙子流动的窸窣声,她能感受到宋榕的体温靠她越来越近,她却不敢睁开眼睛。 “我们交往吧。” 他的话像一根极轻极柔的羽毛飘到她心里,是那样柔软,也是那样不真实,她想着总有这么一天,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却发现她几乎无法承接住上天或是宋榕带给她的幸福。 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话,化成了眼泪流出来,她是笑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直止不住。 宋榕避开因为弹吉他而长满茧的指尖,而用手掌心擦拭她的眼泪,起初他的心还定不下来,像大海里一块无人认领的冲浪板,但看着她边流泪边点头,他的心一下就踏实下来,他这块冲浪板终于找到了他的主人。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停留在脸上的泪珠上,先是脸颊,再到下巴,最后颤抖着试探着贴上她的唇。他想着,就算他被毫不留情推开,也没关系。 他实在太想吻她了。 第9章 走不到大结局的电影 司机是个很有职业素养的人,甚至漠不关心到奇怪的程度,对于他们之间的交流,吻与泪,都显得不屑似的,只是木讷望着前方的路。 车内的空气流转于他们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的海滩上,太阳灼烧着她的皮肤,酷热让她的脑子混沌起来,可实际上现在只是晚春,夏天还没到来。 余光里,宋榕的黑色皮衣反射的光已经不如舞台上耀眼,反而几乎称得上是暗淡的光。 她的唇在抵达宋榕家的时候,已经肉眼可见红肿起来。 事实上,她讨厌一切冲突,即便心里再讨厌,也能对讨厌的事物摆出一个看上去十分真实的笑脸。 所以当她翻遍了记忆里可能放置本子的所有角落也没有找到的时候,她选择了询问正坐在沙发上的宋榕,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和朋友说话一样。 “你有见到吗,那天找你们签名的本子?” 宋榕终于抬起头,正大光明看起她来,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的嘴唇上,他的眉毛耷拉着,脸上出现了落寞的神情,好像又变回了那块无人认领的冲浪板。 “我后来去你学校找你了……”宋榕兀自倾吐着,“但是他们说你退学了。” 周身太过安静,缺失的那块关于宋榕的碎片逐渐清晰一角。 “我想问你,你为什么做的那么绝……跳舞不是你一直以来坚守的目标吗?为了躲着我才放弃了吗?……我到底做了什么,你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换我再也见不到你。”他克制着自己,颤巍巍拿出烟盒,点上一支烟,可只是任它燃烧,因为他的嘴唇正在颤抖,“当时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逃避责任,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恨我,就用你的幸福来换。” 那场车祸因为他而起,术后医生说不能再跳舞的时候,她为了可怜的自尊心隐瞒了除父母与沈然以外的所有人真正退学的原因,也为了宋榕不要因此自责而隐瞒了真相。 没想到在看不见的地方,开始有了新的沉痛正发出萌芽,在宋榕的身体里生长出纠缠盘旋的根茎。 她好像又搞砸了一件事。 她叹了口气,那是对自己的疏忽而叹的气,“不是为了躲你,宋榕,你不要想这么多。” 屋内飘洒着刺激鼻腔的烟草味,猩红的烟蒂上流淌着一条白线,又在更上方弯曲模糊。 他的拳头紧紧攒着,倒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很恼火,“你为什么说得这么轻松?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退学?” 巧元感到双腿开始变得麻木,她已经跳不了舞了,如果说出口,难道要让他陷入另一个自责的旋涡吗。 他将一口没吸的烟捻灭,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等着她说话。 良久,他脸上的隐忍消散,他说得干脆,仿佛已经在过去演练过无数遍,“如果你不说,那就和好吧?” “如果和好的话,真的能像和从前一样吗?” 巧元无奈说着。 “是有了男朋友才这么说吗?”宋榕想起演唱会那天为她擦眼泪的卓霖,心变得焦灼起来,不断咬着下唇,“如果这样的话......不想分手的话,我们可以不告诉任何人.....” “你在说什么”她扶住额头,这句话让他摸不到头脑,“我没有男朋友,不和好也不关任何人的事。” “如果和好,我们真的能长久吗?你现在能说出这种话只是因为你现在成功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在出租房里吃泡面的人了,如果一切都没变,你还是处在以前的处境,你能说出这种话吗?” 她还记得,在那次关于社团、吉他、学长的争吵过后,她第一次在他们这段关系里低了头,她找到了宋榕的家里。 当时是雨季,虽然雨势没有早上来的猛烈,可是一直到下午三点,雨一直在稀稀拉拉下着。 这样的天气让她烦闷,她站在紧锁的门前等着大概还在酒吧驻唱的宋榕,期间她活动了一下几乎要被阴冷天气冻僵的脚,一直在原地像个等鸟妈妈回家的雏鸟。 宋榕是她的初恋,是如果他们在高二暑假那年没有了后续,也会念念不忘的人。 在冷战期间,她频繁在夜晚翻着她和宋榕的聊天记录,期盼着他能主动发来一条消息,可是并没有。当时的一时气愤,也在思念中渐渐被消磨掉了棱角。 等待的时间简直难熬,她脑海里想象出了见到她会表现出惊讶或是厌恶或是同样愧疚的宋榕,这样的不确定让她几次出现了退缩的念头。 好在宋榕那天在她紧绷的神经即将要拉断的时候出现在了楼道里。 原本漆黑的楼道,因为他的脚步声而唤醒了感应灯,冷白的光从头顶上打下来,照亮了灰白的墙,门上贴的小广告微微颤抖着,这不是个和好的最佳场景。 在楼道口出现了一道黑影后,她将头埋得更低了,她知道那是宋榕,可是原本以为等不到他的心一下被搅乱,那些在脑中反复排练的措辞也在此刻变成了一团浆糊,她想,如果现在给她一本书,她恐怕连一个字都不认得了。 宋榕看到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而后才用极慢的速度走来,也许并不是他走得慢,只是巧元内心太过煎熬,才觉得慢。 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在空中回荡,她觉得这个时间比等待他的两个小时还要漫长。 门咔哒一声开了,宋榕走了进去,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宋榕见到她的反应,她感到有些挫败,应该先看一眼,再决定要说的话,才能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雨水的潮气扑面而来,在余光处,他的头发正在滴水,手指尖也在滴水。他是淋雨回来的。 酸涩的情感顺着带进来的雨滴,让她的眼眶发红,她看了看并没有关紧的门,知道那是宋榕故意留下的。 她看着他的肩背,然后看着他走到沙发前坐下,他的背便有些驼下去了。 走到他坐下的位置的旁边坐下,那里横亘着一个人的距离。 “你......”她刚开口,就被宋榕打断。 “吃过饭了?” 巧元有些无措,“啊?嗯......吃过了。” 房间里暗绿色的壁纸让人的心情压抑,她的睫毛在晦暗的房间里微微颤着。 宋榕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滴在他浅色牛仔裤上,形成几圈深蓝色的水痕。 “先......先擦干吧,会感冒的。” “嗯......” 他坐在沙发上愣怔了一会,才起身去找毛巾。之后便走进了卧室里,等了很久也没有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脑海里排练过无数遍的“和好”两字,要说出口的时候变得这么艰难。 “宋榕。”她朝着卧室的地方叫着,并没有人回应,于是只能慢吞吞起身也朝着卧室走去,看到他坐在床上的样子,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猫。 她叹了口气,“要吹干才行啊......” 宋榕的声音变得温吞,他哑着嗓子,探头小心翼翼看她,又小声撒娇似的说:“你帮我吹。” 她的嘴边才开始展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浅笑。 并没有被他讨厌,太好了。 吹风机呼呼的暖风让整个房间都温暖起来,热流包裹着他们,头发吹到半干的时候,她握着吹风机的手被他的手握住。 “怎么了?”她的语气不自觉放软。 他站了起来,即便因为握着她的手让起身的动作看起来很别扭,可依旧没有松开。 他轻轻拉动,巧元的身体便向他的方向倾倒去,她的身体整个缩在了他双臂中,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潮湿的雨水气味。 “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对吧?” 巧元闷闷地回答:“嗯。” 失而复得的感觉无比珍贵,让人舍不得放手,他们比以前更黏在一起,更离不开对方。 他说他那天很怕,很怕她是来提分手的,所以一直不想让她把话说下去。 认为那天处在被动位置的巧元才恍然发现她也悄悄的因为宋榕的不舍占据了主导位。 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起的心情,让巧元搬离了宿舍,搬到他的公寓里,他们一起将暗绿色的壁纸换成更透亮又不生冷的米白色,他们每天都用那对粉色兔子的水杯,有时候总会分不清哪一个才是自己的。 难熬的事情会触底反弹,幸福也会。 热恋期的他们比其他情侣将这份爱意维持的更久,所以当两个人都有了彼此更在意的事情,对比起来就会发现那些珍贵的时刻恍若隔世。 升到大二以后,她意识到身边的人都非常优秀,她也只能没日没夜在舞蹈室练习,有时候忘了时间,在舞蹈室睡下了都不知道,一睁眼,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也并没有看到宋榕任何担心的信息。 因为喜欢他关注他的人更多了,多到可以将巧元扔在属于他的庞大队伍里找不到人影。他没日没夜工作,不放弃任何机会,挣钱,还钱,以此往复,那段时间他简直变成了一个机器。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两个人碰面的机会尤其少,就算罕见的待在一起,也没有任何力气关心对方。 直到在某个深夜,他们难得聚在一起,窝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可两个人都闭着眼睛没有心思再像以前那样去找一部温馨的电影,直到看到大结局。 “好累。”他仰着头,对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 “我也是。” “你就不能说点鼓励我的话吗?”他晦暗的瞳孔死盯着天花板一角。 巧元的眉头皱起,“难道只有你一个人累吗?” 她不记得争吵是怎么开头的,那些说永远不分开的承诺突然间被抛得很远很远,淹没在互相斥责的浪潮中。 “我每天那么累不是为了和你结婚吗?你为什么只顾你自己?我每天回来,你都冷着一张脸,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怀疑我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这么拼命?你一点也不关心我,你真的爱我吗?” “我自私?这么说,你这么累是我导致?我每天提心吊胆怕进度赶不上别人,累到在舞蹈室睡过去,醒来也看不到你来鼓励鼓励我啊,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却要让我做到,你不觉得太荒唐了吗?干脆找份正经工作好了,你觉得你真的是被上天选中的那一个,真的能变成大明星?别做梦了,你还要我陪你玩多久过家家的游戏......” 他们不理解彼此,说出口的,是深知彼此的痛处。 那之后,巧元离开了他的公寓,她在每个空闲的时候,都会思考正常的恋人该是怎样的,不应该是彼此支持,彼此依靠然后一起迎接更好的将来吗? 他们都太过年轻,将未来和他们绑定起来的行为太过独断专行,在属于他们的这场浪漫虚幻的爱情电影中,没有幸福的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