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者(COD)》 第1章 交集 卡利班共和国的夜,是被硝烟和血腥味腌入味的。远方的炮火像沉闷的雷鸣,间歇性地照亮天际线,将这片被上帝遗忘的土地的轮廓勾勒得如同狰狞的伤疤。 英国特种空勤团(SAS)出身的Simon Riley中尉(Ghost),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黑色雕塑,无声地潜伏在一处废弃清真寺的残破宣礼塔上。他身上的吉利服与阴影完美融合,骷髅面罩下,一双玻璃般的蓝色眼睛透过高倍率热成像瞄准镜,冰冷地扫描着下方如同蚁穴般混乱的街区。 他的呼吸缓慢而均匀,与身下冰冷的混凝土几乎同频。他的小队——“幽灵”小队——像几只分散的幽魂,悄无声息地渗透在这片区域的各个关键节点。他们的主要任务:定位并“清除”盘踞在城西旧矿区的雇佣兵头目“豺狼”卡恩,此人手中握有能颠覆地区平衡的敏感情报。 次要任务?在幽灵小队的字典里,没有次要,只有优先级。 “幽灵一号就位。视野清晰。”Ghost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出,经过变声器处理,冷硬得像一块冰。 “收到,幽灵一号。继续监视。‘包裹’预计一小时后抵达巢穴。”指挥官Price的声音从遥远的指挥中心传来,背景里是各种电子设备的轻微嗡鸣。 Ghost的镜头平稳移动,扫过燃烧的车辆、坍塌的墙壁,最后定格在几个街区外的一处低矮建筑群。那里有一个无国界医生(MSF)的救援站,白色的旗帜在夜风中无力地飘动,像一个过于天真的笑话。热成像视野里,救援站周围有几个代表生命的热源在移动——是武装人员,不是医生。 他的镜头微微调整,穿透薄薄的墙壁,看到了室内。几个蜷缩在一起的热源,亮度微弱,是平民或医护人员。还有一个……单独被隔离在另一个房间。就在这时,他灵敏的拾音耳机里,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却充满恶意的对话片段,来自下方街道两个正在巡逻的武装分子:“……头儿说了,天亮前必须‘清理’干净,做成叛军干的……” “……那些医生?可惜了,那个红头发的妞挺辣……”“……动作快点,别留下痕迹……” Ghost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但放在扳机护圈上的食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他冷静地在频道内汇报:“目视确认MSF站点被敌对势力控制,人员被扣。截获通讯,人质将于天亮前被处决,制造假象。” 频道里沉默了两秒。“任务优先级不变,幽灵一号。”Price的声音依旧冷静,“绕过他们。确保主要目标。” “收到。”莱利的回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他的任务是卡恩,不是扮演救世主。情感是战场上最先阵亡的东西,他早已将其深埋。小队继续按原计划,如同阴影般向旧矿区渗透。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彻底绕过救援站区域时——轰!一声并不剧烈、但绝对不寻常的闷响从救援站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玻璃破碎声和突然爆发的喊叫与混乱的枪声!不是遭受攻击,更像是……内部发生了爆炸?紧接着,热成像视野里,救援站内一个原本被隔离的热源突然变得极其活跃,引燃了什么东西,制造了巨大的烟雾和混乱,正在试图移动! “该死!哪个疯子干的?!”频道里,队员“Soap”低声咒骂。 “他们暴露了!整个区域都被惊动了!”另一个队员“Gaz”的声音带着紧绷感。 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像一块石头砸进了表明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水面,打乱了幽灵小队的潜行节奏,但同时也吸引了所有武装分子的注意力,为小队接近真正的目标创造了意想不到的、稍纵即逝的窗口。 “机会窗口!小队加速推进,趁现在!”Price在频道里果断下令。“幽灵一号,”Price的声音单独切到Ghost的频道,语速加快,“局面失控。我需要你控制住它。确保混乱不会波及主要任务。必要时……清理所有潜在威胁。” “明白。”Ghost的回答冷彻骨髓。他像猎豹一样从潜伏点悄无声息地滑下,避开所有光线,以惊人的速度向混乱的救援站逼近。他的动作精准、高效,没有任何多余。在他眼中,那个制造混乱的源头,现在就是一个需要被“处理”的“变量”。 他如同真正的幽灵般潜入救援站围墙,浓烟和火光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巧妙地避开交火的人群,凭借热成像和声音定位,精准地找到了混乱的源头——一间正在冒烟的诊疗室。眼前的景象让他动作微微一顿。 一个穿着白色医生袍、上面沾满污迹和血点的红发女人,正用身体护着一个蜷缩在角落、瑟瑟发热的热源(一个孩子)。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手术刀?正与一名端着AK步枪的武装分子对峙。她的脸上混合着烟灰、汗水和血迹,眼神里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燃烧般的愤怒和决绝,像一头保护幼崽的母狮。 “退后!放下刀!婊子!”武装分子咆哮着,枪口不稳地指着她。 “除非你放过他!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她嘶哑地回喊,声音因吸入烟雾而咳嗽,但一步不退。 Ghost没有犹豫。评估、决策、执行,只用了半秒。他抬起安装了消音器的HK417狙击步枪。“噗。”一声几乎被周遭混乱完全掩盖的轻响。武装分子额心出现一个细小的红点,一声不吭地向前栽倒。 红发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猛地抬头。然后,她看到了他。一个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梦魇。全身漆黑作战服,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骷髅面罩,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门口,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音。他手中那把造型冷酷的步枪枪口,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你……你是谁?!”她下意识地将孩子更紧地护在身后,声音因震惊和恐惧而颤抖,但握着手术刀的手却没有放下,甚至对准了他——这个看起来比刚才那个武装分子危险一百倍的存在。 Ghost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冰冷、平直,不带任何人类情感:“噪音制造者。想活命,就立刻闭嘴,跟我走。”他上前一步,无视她徒劳的防御姿态。 “离我们远点!”她尖叫起来,误将他当成了另一股更危险的势力,“我们不需要你们这种人的‘帮助’!” Ghost失去了耐心。任务时间被浪费。他一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轻易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抓住了她持刀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哼一声,手术刀“当啷”掉地。他另一只手迅速将那个吓傻的孩子从她身后拉出来。 “你的英雄主义害死了你自己的人,医生。”他的声音压低,透过面罩传来,带着一种致命的压迫感,“现在,选择:服从,或者留下变成尸体。” “人渣!你们都是人渣!”她挣扎着,眼中迸发出愤怒和屈辱的泪水,为那些可能已经遇害的同事,也为自己的无力。 Ghost猛地将她拉近,骷髅面罩几乎贴上她的脸,那冰冷的、毫无生命气息的凝视足以让最勇敢的人崩溃。 “杀戮是为了阻止更大的杀戮。你的善良,在这里一文不值,只会带来更多的尸体。”他的话语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她一直坚守的信念,“现在,移动!”他不顾她的挣扎和怒骂,近乎粗暴地将她和孩子一起带离了燃烧的房间,穿过混乱的庭院,将她塞进一个相对安全的、半塌的储藏室废墟后面。 “待着。直到我们的人或MSF找到你。”他扔给她一个自己的备用急救包和一个单兵信号发射器,转身就要再次融入阴影。 “你到底是谁?!”她冲着他消失的背影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理解的愤怒。 Ghost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有一句冰冷到极致的话,消散在卡利班的夜风中:“Ghost……忘记你见过我。”他消失了,如同从未出现。 Roxy·Y·N蜷缩在断壁残垣后,紧紧抱着那个吓坏了的孩子,手腕上还残留着他刚才紧握的、冰冷坚硬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那个骷髅面罩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个代号在回荡——Ghost。 她恨他的冷酷,他的暴力,他轻描淡写地否定她所信仰的一切。但他确实救了她们。而他最后那句话,像最恶毒的诅咒,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她的善良,真的……一文不值吗? 与此同时,Ghost已与小队汇合,精准地锁定了“豺狼”卡恩。 “目标清除。”他对着话筒冰冷地报告,枪声在远方响起。 任务完成。完美。但在撤离的直升机上,当卡利班的火光在脚下逐渐远去时,骷髅面罩之下,西蒙·莱利的目光掠过窗外无尽的黑暗。那个红发医生燃烧着愤怒与绝望的黑棕色眼眸,和她那愚蠢又该死的勇敢,像一个无法被擦除的噪点,异常顽固地留在了他精密如仪器般的记忆缓存区里。 空中一声巨响,Ghost闪亮登场 喜欢的宝宝们请点赞加评论呀,给点动力码字Kruger,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交集 第2章 雨林 (三年后) 南美洲,秘鲁与巴西边境,河畔城市伊基托斯。湿热的空气仿佛一块浸透了水的厚重绒布,紧紧包裹着万物。它混杂着宽阔河面蒸腾起的腥气、岸边腐烂的有机物气味,以及从城市边缘贫民区飘来的、永不停歇的垃圾焚烧的刺鼻烟雾。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一间由废弃仓库改造的简易诊所,像一座孤岛,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Dr. Roxy·Y·N 卷起沾着血渍和消毒水痕迹的袖子,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紧贴在她微蹙的眉间。她动作麻利地为一位手臂严重溃烂的土著老妇人清创、上药、包扎,西班牙语指令简洁清晰。她的无国界医生小组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已经坚守了数月,诊所的运作部分依赖一个名为“生命之树”的国际医疗慈善基金会的资金支持。 三年了。时光仿佛冲淡了许多东西,但卡利班那个炮火连天的夜晚,那个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的废墟,以及那个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戴着骷髅面罩的高大身影——Ghost,却像烙印般刻在她的记忆深处,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化为噩梦,将她惊醒。 她用力甩甩头,将那份混杂着恐惧、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的记忆重新压回心底,继续专注于眼前的工作——用手术刀、药品和近乎固执的信念,对抗着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伤痛。 然而,近几周来,一些隐约的传闻像热带雨林中的瘴气一样,悄然弥漫,让Roxy平静又忙碌的生活泛起不安的涟漪。距离伊基托斯几百公里外,深入亚马逊雨林腹地的“圣塔玛利亚”小镇,以及更偏远、几乎与世隔绝的“伊扎里”部落保护区,正发生着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资助他们的“生命之树”公司,在那里大力推行了一个名为“特殊健康关怀项目”的计划,声称免费为村民提供全面的基因筛查和高级健康检查。起初,这听起来像是慈善义举。但不久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接受过检查的人,要么离奇失踪,仿佛人间蒸发;要么就开始患上一种罕见的、病情急速恶化的神经系统疾病,伴有可怕的皮肤溃烂和无法控制的震颤。 官方的解释千篇一律:热带特有传染病,或贫困地区常见的“人口自然流动”。但Roxy的职业道德和作为一名医生的直觉尖锐地告诉她——这绝非偶然。她尝试通过“生命之树”的官方渠道了解内情,得到的永远是礼貌而空洞的回复,如同打在棉花上。这种刻意的回避,反而加剧了她的疑虑。 不安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最终,她下定决心,要利用一次前往雨林边缘村庄进行常规药品补给和巡诊的机会,绕道前往传闻的中心——“伊扎里”部落,一探究竟。 旅途的颠簸和艰辛远超想象。当吉普车再也无法前进,Roxy在一位勉强愿意带路的当地向导陪同下,徒步深入最后的密林,终于抵达“伊扎里”部落的聚居地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心胆俱寒。 死寂。 原本应该充满生机的部落,此刻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简陋的茅草屋大多空置,仅有的一些族人,如同惊弓之鸟,躲藏在阴影里,眼神空洞而恐惧。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许多族人身上出现了可怕的症状:皮肤大面积溃烂流脓,肢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呼吸微弱。 这完全超出了Roxy所知的任何热带疾病的范畴,那迅速衰竭的模式,那针对神经系统的破坏性……这更像是一种针对性极强的、恶毒的生物制剂伤害!她在部落边缘临时搭建的、用来隔离重症患者的草棚里,凭借她专业的敏感和随身携带的简易检测试剂,发现了微量的、化学结构异常复杂的毒剂残留痕迹。 这绝非自然界的产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她的脊背——□□,也不是普通的传染病,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惨无人道的人体毒性测试!愤怒和职业责任感瞬间压倒了恐惧。 Roxy立刻决定暂停原计划,全力投入到救治工作中,同时,她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各种样本——组织切片、血液、环境擦拭物——将证据悄悄藏好。她知道自己可能触碰到了一个可怕的秘密,但救人和揭露真相的信念支撑着她。 是夜,浓重的黑暗吞噬了雨林,只有不知名的虫鸣此起彼伏。Roxy独自待在临时搭建的狭窄帐篷里,借着一盏蓄电池灯发出的微弱光芒,专注地记录着白天的观察数据和初步检测结果。疲惫和沉重的心情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突然——“噗!噗!”两声极其轻微、几乎被虫鸣完美掩盖的枪声,从帐篷外传来!紧接着,是她带来的那个本地助手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随即一切归于死寂! Roxy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沉入冰窖!凭借多年在全球战乱地区活动的经验,她立刻明白:灭口的人,来了! 几乎是本能的,她抓起随身携带的锋利的手术刀和卫星电话,刚想找个地方先隐蔽,帐篷的帆布帘子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掀开!两个穿着当地常见服饰、但动作矫健凌厉、眼神狠毒的持枪男子堵在门口,黑洞洞的枪口毫无感情地对准了她。空气瞬间凝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噗!噗!”又是两声轻微得几乎不真实的枪响。那两名刚刚还杀气腾腾的枪手,身体猛地一顿,额头上精准地爆开一个小孔,一声不吭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地上。 随即一个高大、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帐篷后方阴影最浓稠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显现。依旧穿着那身熟悉的特种作战服,脸上是那副三年未见、却足以让她瞬间血液凝固的——骷髅面罩。 他手中,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枪口,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 Ghost…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脚边的尸体,一步便跨入了狭窄的帐篷。冰冷的目光透过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面罩,瞬间锁定了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Roxy。他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比三年前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般的压迫感:“你不该来这里,医生。” Roxy强压下狂跳得几乎要炸开的心脏,强迫自己直视那骷髅眼孔后的目光,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愤怒:“那些村民……他们是被故意投毒的!这是**裸的犯罪!” “我知道。” Ghost的回答简短、无情,残酷得令人心寒,“但这不在你的业务范围之内。”他上前一步,帐篷内的空间顿时显得无比逼仄,“这里是‘净化协议’的测试场,背后牵扯的黑暗和复杂程度,远超你那点可怜的想象。” “净化协议?” Roxy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令人极度不安的词语。 Ghost没有解释,他似乎耗尽了最后的耐心。猛地向前一步,戴着手套的大手一把攥住了Roxy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的‘好奇心’已经让你登上了清理名单。”他凑近她,骷髅面罩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冰冷的气息仿佛能冻结空气,“立刻离开这里,滚回伊基托斯,忘记你看到的一切,回去做你那救死扶伤的本职工作。否则……”他顿了顿,声音里的威胁几乎凝成实质,“下次来的,就不会是这种蹩脚的低级清理队了。”他的话语,像烧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Roxy的正义感和职业信仰。 但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信息也**裸地摆在了面前:有一个名为“净化协议”的庞大阴谋,正在这片与世隔绝的雨林中进行着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而表面光鲜的“生命之树”公司,很可能深度参与其中! 就在这时,远处雨林深处,隐约传来了越野车引擎的轰鸣声和更多人员移动的嘈杂声响!显然,刚才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更大队人马的注意。Ghost敏锐的听觉立刻捕捉到了危险的升级。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不再多言,强行拉着还在试图挣扎的Roxy,撞开帐篷的后帘,迅速隐没在茂密莫测、危机四伏的热带雨林深处。 Ghost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几乎是半挟持着Roxy,强行将她拖离了帐篷区域。雨林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们,浓密的枝叶如同鬼爪般刮过皮肤。身后,引擎声、犬吠声和嘈杂的人声迅速逼近,手电筒的光柱在树木间疯狂扫射,子弹开始“嗖嗖”地击打在周围的树干和树叶上,溅起碎屑。 “低头!”Ghost的低吼在Roxy耳边炸开,他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压低了几乎九十度,以一种近乎粗暴却极其高效的姿态,带着她在盘根错节的林地间急速穿行。他的移动轨迹毫无规律,时而急停俯卧,时而猛地变向,完美地利用着每一处地形掩护,将身后的追兵和子弹远远甩开。 Roxy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及Ghost偶尔发出的、短促到极点的指令:“左!”“卧倒!”“走!”不知过了多久,当身后的喧嚣彻底被雨林的虫鸣取代,Ghost才终于放缓脚步。 他们抵达了一处隐藏在瀑布轰鸣声后的、极其隐蔽的岩缝。Ghost在岩壁上摸索了几下,一扇经过巧妙伪装的厚重金属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灯火通明的通道。 这里像是小型矿洞改造的,一个极简主义的军事掩体。内部空间不大,只有冰冷的合金墙壁、基础的生存设施、武器架和一张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闪烁着无数光点的电子地图。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军用清洁剂的味道。几乎就在他们进入的同时,里间一扇虚掩的门后,传来急促而密集的键盘敲击声。 Roxy下意识地瞥见一个瘦削的侧影,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头发随意扎起的亚裔女孩,正全神贯注地面对着至少三块屏幕,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代码和数据流。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眼前的数字世界。Ghost丝毫没有给她探究的机会。 “砰”地一声,他关上了里间的门,隔绝了所有视线和声音。他转过身,不容置疑地向Roxy伸出手:“证据。所有的。” Roxy下意识地护住了存放样本和笔记的密封袋:“这是我揭露……” “——会让你送命的东西。”Ghost打断她,声音冷硬无情,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他直接伸手,近乎粗暴地从她手中夺过了所有收集到的样本管、数据芯片和记录本。“忘记它。忘记你看到的一切。这不是你的战争。”他扔给她一包压缩军粮和一瓶冰水,指了指角落里一张简陋的行军床:“吃东西。休息。天亮离开。” 整个后半夜,Roxy在行军床上辗转难眠。她能听到外间Ghost低沉而简短的通讯声,以及里间那个女孩永不间断的键盘敲击声。这个地方,这两个人,都透着一股非人的、专注于终极目标的冰冷气息,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立和不安。在Ghost的寥寥数语中,“石屋”这个词频繁出现,Roxy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很可能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军事设施的代号。 天刚蒙蒙亮,Ghost没有丝毫耽搁,将她带离了“石屋”,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车程和隐蔽步行,抵达了一处荒芜的、似乎是废弃已久的小型私人机场跑道。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螺旋桨飞机已经等在那里。 “上去。”Ghost的命令简洁到残酷,他甚至没有摘下那副骷髅面罩。“那个女孩是谁?‘石屋’到底是什么?‘净化协议’……”Roxy抓住最后的机会,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Ghost只是将她推向舷梯,声音透过面罩,听不出任何情绪:“活下去,医生。忘记南美,忘记雨林,忘记你听到的一切。不要联系MSF,不要联系任何人。离开南美,去东亚,去‘生命之树’的手暂时还伸不到那么长的地方。” 舱门在她面前关上。引擎启动,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Roxy透过狭小的舷窗,看到Ghost的身影站在跑道尽头,如同一尊黑色的界碑,冷漠地注视着她的离开,直到飞机升空,他的身影和那片吞噬了无数秘密的绿色海洋一起,彻底消失在云层之下。 她孤身一人坐在轰鸣的机舱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被剥夺了证据后的空虚和沉重如山的疑虑,被迫离开了这片她一心想要拯救的土地,飞向一个未知的、被迫的逃亡之地。 本章的时间点是《守夜人》中大概是第20章的前后时间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雨林 第3章 逆鳞 一个月的时间,像钝刀割肉般缓慢流逝。南美洲雨林那令人窒息的湿热,依旧无法在记忆里褪色,那股被强行摁灭在心口的火焰,无法熄灭,在暗处闷烧,灼烫着Roxy的每一根神经。 Ghost冰冷的声音,他骷髅面罩下毫无波动的注视,不由分说将她塞上飞机时不容置疑的力道……所有这些,都像一根尖刺,深深扎进了她作为医生的良知和职业尊严的最深处。 在东亚躲起来?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蜷缩在远东的某个角落,假装从未见过雨林深处那触目惊心的真相,忘记那些在痛苦中煎熬、被当成实验品的无辜生命?这不仅仅是对她成为无国界医生时立下誓言的背叛,更是对她整个灵魂的侮辱。她无法听从。 绝不。 于是,仅仅几天后,她动用了过去几年在战地和人道主义危机边缘行走时,下意识积累下的、那些她从不主动想起、更不愿启齿的灰色人脉。她小心翼翼地剥离了自己在官方系统中的痕迹,制造了指向东南亚的虚假线索,然后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迂回曲折地返回了风暴眼的边缘——欧洲。 她没有回归“无国界医生”的组织架构。那里太过光明正大,也必然早已被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监视着。她选择沉入水下,藏匿于柏林郊区一个由废弃印刷厂车间改造的、游走在法律边缘的“黑诊所”。 这里鱼龙混杂,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消毒水也盖不住的廉价烟草、陈旧血污和绝望的气息。它为偷渡客、Hei帮分子、逃避系统追踪的人提供着不见光的医疗服务,同时也是一切地下谣言和隐秘信息的交换枢纽。 在这里,Roxy换上了沾着不明污渍的白大褂,用精湛的医术换取微薄的现金和一个勉强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她治疗枪伤,缝合刀口,取出子弹,同时竖起耳朵,捕捉着每一句低声的交谈,每一个关于神秘疾病、关于异常资金流动、关于“生命之树”那个慈善光环下的巨兽、以及那个最令人不安的词——“净化协议”的细微声响。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如同螳臂当车,但让她闭上眼睛,背过身去,她做不到。 与此同时,数千公里之外,代号“鹰巢”的联合行动指挥部深处,正弥漫着一场截然不同却同样致命的硝烟。Price指挥官被软禁,罪名模糊却足以致命,背后是马库斯·索恩将军那只隐藏在高级将领制服下的黑手。指挥部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信任早已被毒液侵蚀殆尽,每一道投向彼此的目光都带着审视与猜忌,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内鬼。 Ghost如同他的代号一样,在这片危机的雷区中无声潜行。他必须在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监视下,与远在“狼穴”安全屋的Keegan和Elaine保持著绝对隐秘的联络,同步着营救Price的每一步险棋,同时还要分神甄别、排查内部那如同癌细胞般扩散的渗透力量。像一根被绷紧到极限的弓弦,每一秒都在高压下精确计算,冷静地处理着源源不断的危机。只有在极少数绝对独处的瞬间,当他摘下那副沉重的骷髅面罩,指尖揉过眉心时,一丝难以察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才会从他冰蓝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他不敢松懈自己的思绪,仅有一次,一夜未睡的他在窗边看到灿烂的朝霞时,那头拥有固执而愤怒的眼神的红发闯入他的脑海——他希望她足够聪明,已经听劝,在远东的某个平静角落,继续着她那救死扶伤的、相对简单的生活。尽管他心底深处再清楚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天,一条极其隐晦、几乎难以捕捉的线索,将Ghost引向了柏林。线索指向索恩将军庞大资金链上的一个可能的地下中间人,一个活跃在城北工业区阴影里的黑市情报贩子。他如同融化在柏林傍晚的灰暗天光中,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目标区域。 破败的厂房外墙满是涂鸦,流浪汉蜷缩在废弃的集装箱旁,空气里是铁锈和化学溶剂的刺鼻气味。他的目光扫描着每个角落,习惯性地评估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潜在威胁,每一处可能的出口与藏身点——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挂着模糊褪色红十字标记、却装着异常坚固的防爆铁门的诊所。一种久经沙场淬炼出的、近乎野兽般的本能,让他多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诊所那扇厚重的铁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沾有暗色污渍的白大褂、戴着医用口罩的身影走了出来,低头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扔进街角那个已经溢出的垃圾桶里。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骤然冻结。 Ghost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瞳孔在面罩下急剧收缩。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对方口罩遮面、头发随意挽在脑后,那身形,那侧脸的线条,那偶尔抬眼看路时一闪而过的眼神——Roxy·Y·N 她竟然在这里!在欧洲!在柏林!在这个龙蛇混杂、危险系数极高的街区!他两个月前的所有警告,他冒着暴露风险将她强行送离南美的所有安排,他内心深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她已安全的假设,在这一刻彻底沦为一场徒劳! 一股灼热的气浪猛地冲上他的头顶,胸腔里那口憋了近一个月、关于内部背叛、关于无数未解谜团和沉重如山压力的浊气,瞬间死死堵在了他的喉咙口,几乎让他窒息。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后槽牙咬紧时发出的细微“咯咯”声。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经过思考,纯粹是战斗本能的驱动——他像一道撕裂阴影的黑色闪电,瞬间穿过空旷的街道,在Roxy扔完垃圾、转身准备退回诊所铁门内的刹那,一把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Roxy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拽离门口,踉跄着跌进了诊所旁边一条堆满生锈机械零件、散发着浓重霉味和机油味的黑暗窄巷里! “砰!”她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她惊恐地抬起头,下一秒,呼吸彻底停滞。 Ghost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隔绝了巷口传来的微弱光线。他依旧戴着那副令人不寒而栗的骷髅面罩,但此刻,在冰冷的白色骨骼图案后面,冰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滔天怒火,以及一种……近乎难以置信的、深切的挫败感。 他死死地瞪着她,胸膛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明显起伏着,竟然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狭窄、污秽的巷弄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以及远处城市模糊不清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喧嚣。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Ghost才从牙缝里,极其缓慢地、几乎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挤出了一句话,声音因极力压抑着狂暴的怒意而嘶哑变形:“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狭窄的巷弄里,空气仿佛凝固了。Ghost那句压抑着暴怒的质问,像一块巨石砸在两人之间。 Roxy被他话里的尖锐和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刺得心头一颤,但随即,一股混合着委屈、愤怒和倔强的情绪涌了上来。她猛地一抽,试图甩开他还扣着她手腕的手,仰头瞪视着那近在咫尺的骷髅面罩,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没好气的反诘:“是!我谢谢你!谢你两次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但眼神毫不退缩,“但我不是你需要护送的包裹,Ghost!我有我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警惕地快速扫视了一眼巷口。 这里太暴露了。她咬了咬牙,反手拉住他的胳膊,用力将他往诊所那道不起眼的后门拽去。“别站在这里当靶子!先进来!” Ghost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但职业本能让他迅速判断了形势,他绷紧了下颌,没再说什么,顺势跟着她,像一道沉默的阴影,迅速闪进了那扇狭窄、需要侧身才能通过的铁门。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里面是一个堆满医疗杂物、散发着消毒水和霉味的狭窄储物间,只有几盏昏暗的灯泡提供照明。中间的还有些许血迹的台子似乎手术台,上面吊着几个射灯混搭成的手术灯……这里勉强算是她的“地盘”——一个临时的、并不安全的避风港。 Roxy背靠着冰冷的铁门,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力量。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死神化身的男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却掩不住其中的苦涩和坚定:“你以为去了东亚就能光明正大挂牌行医吗?Ghost先生?”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冷笑,“像我这样‘被死亡’过、又被神秘势力盯上的人,无论躲到世界的哪个角落,都只能在这种地方,”她挥手指了指周围杂乱的环境,“在这种见不得光的黑诊所里混口饭吃,提心吊胆地活着。” 她的目光尖锐地直直地穿透那层面具,试图捕捉他眼中的情绪:“既然横竖都是躲藏,都是活在阴影里,那我宁愿离我想知道的真相近一点!哪怕……哪怕这样会更危险!” 她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Ghost心中激起波澜。他看着眼前这个衣衫沾染污渍、脸色疲惫却眼神灼亮的女人,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头痛感涌上心头。 她根本不明白她面对的是什么,那不是一个单纯的犯罪集团,而是一张渗透到各个层面的、庞大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网络。她的“近一点”,很可能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但他此刻没有时间说服她,更没有能力把她绑到安全的地方。“鹰巢”内部情况不明,索恩的触角可能伸到任何角落,他在这里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也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风险。 他死死地盯着她,骷髅面罩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挫败的叹息。他猛地抬手,从战术腰封的一个暗格里扯下一张特制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上面用激光蚀刻着一串看似无序的字符。 他粗暴地拉过Roxy的手,将芯片拍在她掌心,力道大得让她手心发疼。“听着,”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这不是游戏!拿着这个!加密频道,一次性有效。遇到解决不了的生死危机,用公共网络发送这串代码到空白地址。只准用一次!” 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她的眼睛,几乎是咬着牙补充道:“在我联系你之前,躲好!活着!别再做任何蠢事!”说完,他根本不给Roxy任何反驳或提问的机会,猛地转身,如同来时一样突兀,身影迅速融入储物间更深的阴影里,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一排货架之后,只留下那扇后门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表明他曾存在过。 狭窄的杂物间里,瞬间只剩下Roxy一个人,和掌心那枚带着他体温、仿佛烫手山芋般的黑色芯片。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硝烟和紧张的气息。她紧紧攥住那张贴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本章时间点大概在《守夜人》第22-25章之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逆鳞 第4章 来客 柏林郊区的夜,被连绵的冷雨浸透。废弃工厂改造的黑诊所里,空气潮湿而凝重,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节能灯在手术台投下冰冷的光晕。 Roxy独自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指尖捏着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芯片。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上面激光蚀刻的、毫无规律的字符,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这是Ghost留下的“一次性生命线”。 他的警告言犹在耳,冰冷而清晰:“只用于生死危机。”那个男人转身融入黑暗的背影,如同他代号般的幽灵,神秘而决绝。 她摩挲着芯片,内心翻涌。使用它,意味着将那个行走在刀尖上的男人再次拖入自己惹上的麻烦,也意味着自己将彻底告别相对安全的隐匿旁观者身份,无可挽回地踏入他那充满硝烟、阴谋和死亡的阴影世界。这同样也是一条不归路。 沉思良久,她眼中闪过决断,她找来一条极细的银链,又小心地剪下一小块透明的防水硅胶软垫。像她进行神经手术般,细致地将芯片嵌入软垫中心,仔细密封边缘,做成了一个不起眼的、触感柔软的小小挂坠,然后穿上了银链。 她将项链戴在颈上,冰凉柔软的坠子贴上胸口皮肤,隐藏在衣物最里层。这可能是她目前能拥有的,在危机时分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咚…咚咚…咚…”一阵急促、虚弱且毫无规律的敲门声,突兀地穿透雨幕,敲打在诊所加固的后门上,声音里透着濒死的绝望。 Roxy浑身一僵,迅速收起情绪,眼神瞬间恢复警惕。她悄无声息地移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望去。雨水中,一个男人瘫靠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混着暗红的血水从他捂着的腹部指缝间不断渗出。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但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他靠在门上的姿态仍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本能的戒备。 医者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疑虑。Roxy迅速打开门,冰冷的雨水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她费力地将这个沉重的、失去大部分意识的男人拖进屋内,反手锁死门栓。 她将他安置在简陋的手术台上,剪开被血浸透的衣物。伤口狰狞,子弹还留在体内。她立刻投入抢救,清创,止血,动作麻利而专注。就在她费力地帮他侧身,准备检查子弹是否穿透时,灯光掠过他右侧肩胛骨的上方,靠近腋下的隐秘位置——一个线条简洁、风格古朴的荷鲁斯之眼刺青,赫然映入眼帘。 Roxy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这个图案……有点特别。但她此刻无暇深究,像她在这黑诊所里见过的许多其他纹身一样。职业习惯让她下意识地记住了这个特征,然后便继续专注于眼前危及生命的手术。 取出弹头,缝合伤口,输血补液……一番紧张的忙碌后,男人因麻醉和失血陷入昏睡。Roxy才疲惫地松了口气,守在一旁。 几小时后,男人在疼痛中苏醒。他的眼神瞬间清醒透露出一股狠辣,猛地试图坐起,牵动伤口后痛得闷哼一声,警惕地扫视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Roxy身上。 “你是谁?这是哪里?”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充满戒备。 “医生。你受伤了,倒在我诊所门口。”Roxy平静地回答,递过一杯水。 男人发现自己的枪伤已被妥当处理,但还是拒绝喝水。 “你呢,怎么会找到我这里?”她的诊所开业才一个月,她很怀疑自己的口碑有没有这么快广为流传。 男人起初遮遮掩掩,反复用漏洞百出的故事试探,声称自己是遭遇抢劫的商人,同时碰到□□间交火而不幸中弹的倒霉蛋。 Roxy只是默默处理着医疗器械,不时用冷静的目光扫过他,不置可否。她在这黑诊所见过太多谎言,男人的气质、伤口的位置,以及那份即使昏迷也抹不去的警觉,都昭示着他绝非普通人。 几个回合毫无意义的问答后,Roxy失去了耐心。她放下手中的纱布,直视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听着,我不管你是谁。但我救了你,不代表这里安全。追杀你的人可能随时会到。想活命,离开这里,就用值得我冒险继续庇护你的信息来换。” 男人沉默了,眼神剧烈闪烁,权衡着生死与信任的天平。终于,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瘫软下去,虚弱地低声嘶哑道:“他们……要清理门户。索恩将军……他知道得太多了……” Roxy的心猛地一沉:“索恩将军?”她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一个位高权重的将领。 “是……”男人,现在他自称“约翰”,喘息着承认,“我是北约特别行动部门的……‘清洁工’。专门处理……内部麻烦。”他断断续续地透露,索恩将军因“幽灵小队”的调查而地位不稳,成了需要被“安静地消失”的麻烦。 任务他完成了,制造了完美的意外。但就在他汇报成功后,灭口的指令也随之而来。他凭借多年在阴影中行走的经验侥幸逃脱,却成了被自己人追杀的叛徒。 Roxy听着,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Ghost偷偷摸摸来这里大概率跟这件事情有关。她模糊知道权力部门高层斗争的黑暗,但如此毫无顾忌地干脆地清理掉一名北约体系内的将军,这背后的水有多深?这已不是派系斗争,而是系统性的、冷酷无情的腐烂! 她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救下的人,给她揭开了一个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Roxy履行了诺言,提供了有限的药品和食物。几天后,约翰的伤势稍稳,能勉强行动。在一个天色未明的凌晨,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诊所,如同他来时一样突兀。临走前,他塞给Roxy一张纸条,上面有一个匿名的加密电子邮箱地址。“一次性的,”他声音低沉,“如果……你遇到‘真正的大麻烦’,可以在这里留一条信息。我欠你一条命……可以帮你一次。” 约翰走后,Roxy并未感到轻松。她加强了警惕。果然,不久后,她透过窗户,注意到街角出现了陌生的面孔,几次死里逃生的经验,她知道是追兵来了。 Roxy没有任何犹豫。她当机立断,迅速而彻底地销毁了诊所内的所有痕迹——血迹、绷带、一切可能带有DNA的物品。 提着她提前收拾好的必要的物品、研究资料和那枚贴身携带的芯片,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的容身之所。然后,她再次背起行囊,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柏林依旧阴冷潮湿的雨夜之中。 柏林米特区,一家名为“渡鸦”的地下酒吧。这里灯光永远昏暗,空气里混杂着廉价啤酒、陈旧木料和无数秘密的气息。它是情报贩子、落魄间谍、以及各种需要隐藏身份的人交换信息和短暂喘息的地方。Roxy 选择这里,是因为它足够混乱,也足够隐蔽,消息像地下水一样在这里四通八达。 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服,坐在最角落的卡座,点了一杯几乎没动的黑啤,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只言片语,试图从中筛选出关于安全藏身处或“生命之树”风评的线索。她需要一个新的落脚点,越快越好。 就在她低头假装看手机,实则用余光扫视全场时,酒吧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门外微弱的光线走了进来。那人穿着普通的黑色夹克,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虽然不再是标志性的骷髅面罩而是普通的医疗口罩,那种融入阴影的姿态、精准控制每一步落点的步伐,以及即使刻意收敛也依然存在的、如同猎豹般的警觉感……Roxy 的心跳漏了一拍。Ghost. 他显然不是来喝酒的。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酒吧,似乎在确认环境,然后走向吧台,和一个早已等在那里、形容略显猥琐的男人低声交谈起来,交换了一个看似是酒钱的信封。 Roxy 下意识地想缩进阴影里,但已经晚了。Ghost 的目光在第二次扫视时,精准地锁定了她这个角落。即使隔着近十米的昏暗光线,Roxy 也能清晰地看到,他整个人的动作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帽檐阴影下的眼神,恐怕已经不是用“惊讶”能形容的了——那简直是活见鬼了的不可置信,混合着瞬间飙升的警惕和一丝……显而易见的恼怒。 Roxy 被他这反应一下子点着了。她好不容易从那个破诊所逃出来,东躲西藏,现在又被他用这种“你怎么又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的眼神盯着?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气恼冲上头顶。 当Ghost 结束与线人的交谈,看似随意实则路径明确地朝她这边走来,似乎想无声地警告或驱赶她时,Roxy 猛地从卡座上站起来,抢先一步凑近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用气音冲他轻声叫嚷:“看什么看!我知道你在查什么!索恩将军死得不明不白,对吧?” Ghost 的身体瞬间绷紧,反应快得惊人。他猛地出手,不是攻击,而是用带着战术手套的大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几乎是将她半拖半拽地拉进了卡座旁边一个更加阴暗、堆满空酒箱的狭窄过道里。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名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贴在她耳边响起,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你都知道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空气凝固。 Roxy 用力掰开他捂着自己嘴的手,因缺氧和愤怒脸颊泛红。她整理了一下被他拖拽时弄乱的卷发,没好气地瞪着他,同样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把“约翰”如何重伤倒在诊所门口、她如何救人、以及约翰为换取庇护而透露的关于清理索恩将军的情报,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他自称是受北约内部某位‘大人物’直接指挥的‘清洁工’,专门干脏活。索恩将军是因为你们调查他,才被灭口的。任务完成后,他自己也被追杀灭口。” Roxy 最后补充道,声音更低了,“约翰没提他顶头上司具体是谁,但肯定是能直接指挥特别行动组那个级别的人物。” Ghost 听完,帽檐下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如同结冰的湖面。他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时,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这件事,水太深。你知道的这些,足够你死十次。从现在开始,忘掉索恩,忘掉约翰,别再打听,别再插手任何相关的事。” Roxy 气结,忍不住反唇相讥:“你当我真傻啊?要不是碰见你,我才不会跟任何人提半个字!我躲还来不及呢!” Ghost 被她噎了一下,似乎微微语塞。他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像是在评估她的决心和眼前的麻烦。最终,他似乎是权衡利弊后,做出了一个妥协的决定。他松开一直扣着她手腕的手,对着吧台方向那个还没离开的线人极轻微地打了个手势。 线人凑了过来,Ghost 用极低的声音快速交代了几句,塞过去一些现金。 然后,他转回身,看着 Roxy,递给她一张写着地址和简单暗语的纸条。“跟着他走。他会带你去个地方,比这里安全。”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管好你的好奇心,医生。活着比真相更重要。”说完,他不等 Roxy 回应,便压低帽檐,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酒吧的昏暗光影,从后门消失了。 Roxy 捏着那张还带着他体温的纸条,看着面前长相其貌不扬,令人看过就忘的线人,又望了望 Ghost 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她又一次被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但这一次,这个“安排”里,似乎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笨拙的……关照? 她深吸一口气,对线人点了点头。“带路吧。”新的藏身之所,或许能暂时避开眼前的危险,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更深地卷入了 Ghost 他们的世界,而关于索恩之死的秘密,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本章时间点大概是《守夜人》第25-26章之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来客 第5章 暗室 柏林米特区,一家散发着故纸堆和陈年灰尘气息的旧书店阁楼。空气里漂浮着纸张纤维和淡淡霉味,一排排高及天花板的书架投下沉重的阴影,隔绝了窗外的市声。这里,是Ghost通过线人为Roxy安排的新安全屋。 Roxy站在阁楼中央,环顾四周。空间比之前的黑诊所宽敞许多,甚至有基本的起居设施。最让她满意的,是书架后方一扇隐蔽的门后,竟有一间经过特殊改造的暗室。墙壁覆盖着吸音材料,装有独立的通风过滤系统,工作台上甚至还预留了电源接口。这里安静、密闭,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个可以进行隐秘病理研究的避风港。 她对这里很满意。线人交代完基本注意事项,揣着报酬准备离开时,Roxy叫住了他,又递过去一张折好的纸条和一笔数额不小的现金。“麻烦你,再帮我搞些东西。”她低声说,纸条上列着显微镜、便携式离心机、恒温培养箱、一些基础化学试剂和无菌培养皿——一个简易病理实验室的核心装备。 线人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用一种带着探究和些许戏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后摆摆手,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行了,看在Ghost的份上,这次跑腿的辛苦费就免了。”他拿过现金捏了捏:“差不多能够买齐全。”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似的:“我跟那家伙打交道也有些年头了,他还是头一回这么仔细交代,又要通风又要隔音……哦,还得隐蔽,就为了安顿好一个人。”他的目光在Roxy脸上停留了一瞬,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而且,还是个姑娘。”说完,他不等Roxy反应,把纸条塞进口袋,转身便消失在了楼梯口的阴影里,留下Roxy独自站在原地。 Ghost……堪比冰山、惜字如金的男人,竟然会做这么细致的安排……一种混合着惊讶、些许感谢、难以置信的感觉漫上心头。 几天后,线人陆续将设备偷偷运来。东西不算顶尖,但保养得不错,足以支撑基础研究。Roxy立刻将暗室变成了她的新战场。她拉上厚重的遮光帘,装上紫外线灯进行环境消毒,然后在那张冰冷的不锈钢工作台前坐了下来。是时候,面对那个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恶魔了。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出厚厚的笔记本,里面记录着她在“伊扎里”部落冒着生命危险记录下的所有数据:患者的临床症状照片、血液涂片的关键数值、组织切片的微观图像打印件、以及她根据当地草药效用反推的病毒可能的作用机制……部分实物样本和磁盘虽然在“石屋”时已被Ghost“没收”,但那些细节和内容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 工作台上,培养皿、试剂瓶和移液器井然有序。她开始凭借超凡的记忆力和扎实的病理学知识,在模拟环境中尝试“重建”那种导致部落居民诡异死亡的病毒。她在培养皿中调试着营养基成分,试图模拟宿主细胞环境;在显微镜下,凭借记忆描绘病毒可能的结构形态;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着病毒的基因序列可能存在的特异性片段和潜在的攻击路径。 日以继夜,暗室里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她偶尔因为有了新发现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饿了就啃一口冷面包,困了就在旁边的折叠床上和衣而卧。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与这个无形敌人的无声搏斗。随着研究的深入,一些令人不安的规律开始浮现。这种病毒的表现出的高度特异性,远远超出了自然演化的范畴。它的基因序列,在某些关键节点上,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显然是人为编辑过的“简洁”和“高效”,就像一件被精心打磨过的武器。它似乎对携带某种特定基因标记的细胞具有极强的亲和力和破坏力,而这种基因标记,在“伊扎里”部落所属的特定族群中分布尤为集中……这更像是一种经过精密设计的、针对特定人群的生物武器! 这个发现让Roxy脊背发凉。她强压下心悸,开始扩大检索范围,利用线人提供的特殊通道,小心翼翼地潜入一些半公开的学术数据库和标价高昂的机密资料黑市。她检索着与“生命之树”基金会相关的生物医学研究论文、专利摘要,甚至是某些语焉不详的研究项目摘要。 突然,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屏幕上的一份早期专利附图——那是“生命之树”旗下某生物科技公司申请的一项关于“靶向药物输送载体”的技术示意图。那载体蛋白的外壳结构,与她根据“伊扎里”病毒推演出的某种关键蛋白结构,存在着惊人的、绝不可能用巧合来解释的相似性! 仿佛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迷雾!“生命之树”……那个打着慈善旗号、资助了无数医疗项目的庞大基金会……它光鲜的外衣下,竟然隐藏着如此邪恶的勾当!他们利用庞大的科研网络和资金,很可能在秘密研发和测试这种针对特定基因的、足以被称为“种族武器”的恐怖造物! 而“伊扎里”部落,那些淳朴而无辜的居民,不过是他们进行**试验的牺牲品! “砰!” Roxy把手中的笔记本拍在工作台上,震得培养皿嗡嗡作响。愤怒、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她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中可能已经触碰到了一个足以颠覆世界、引发滔天巨浪的、极度危险的真相。 她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湿了后背。看着工作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图表和屏幕上那个该死的专利图,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立刻销毁所有资料,彻底忘记这一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还能在这间安全的阁楼里苟活一段时间?或者……将这个足以引爆全球的发现,告诉Ghost? 选择前者,意味着背弃那些死去的亡灵,背弃自己作为医生的良知。选择后者,则意味着将Ghost,将整个幽灵小队,都拖入这个深不见底、敌人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大漩涡中心。她将再无宁日,他们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暗室里寂静无声,只有她剧烈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她眼前闪过“伊扎里”部落那些在痛苦中扭曲的面孔,闪过助手中弹后绝望的眼神,最后,定格在Ghost那双隐藏在骷髅面罩后、冰冷却偶尔闪过一丝沉重与疲惫的蓝色眼眸上。 良久,Roxy 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将那些关键的数据图表、结构比对图、以及她的推理结论,小心翼翼地加密,存入了一个独立的、物理隔离的微型存储器中。 阁楼里寂静无声,只有Roxy对着显微镜和密密麻麻的数据笔记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她完全沉浸在对“生命之树”邪恶勾当的愤怒推演中,几乎与外界隔绝。突然,楼梯口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与她设定的安全警示截然不同的异响——不是警报,而是某种更隐秘的、仿佛融入阴影的动静。 Roxy浑身一僵,瞬间从椅子上弹起,下意识地抓起了手边一支锋利的解剖探针,心脏狂跳。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架旁的阴影里,没有触发任何她布设的简易警报。 是Ghost。 他依旧穿着那身战术服,骷髅面罩下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室内,最后定格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我不能待太久。”他开口,声音透过变声器,低沉而直接,没有任何寒暄。 Roxy松了口气,放下探针,但警惕未消:“你怎么……”她记得他似乎觉得她是个大麻烦,是迫不得已跟自己扯上关系的样子。 Ghost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掠过她工作台上摊开的笔记和屏幕上显示的复杂分子结构图,语气肯定:“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一句笃定的陈述。 Roxy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合上笔记本。但Ghost接下来的话,让她动作顿住了。 “简单说,”他语速加快,带着一种罕见的紧迫感,“我有个兄弟,被‘生命之树’相关的基金会抓了。和他一起的女孩……女队员最后传回的消息是,他为了掩护撤离,很可能摔破了对方正在测试的毒株样品。” 他顿了顿,眼眸透过面罩,紧紧锁住Roxy:“我需要你帮忙提供破解病毒的方案。并在他被救回来之时,第一时间实施。” Roxy的呼吸窒住了。Ghost的兄弟?被抓?毒株样品?信息量巨大,且直接印证了她最坏的推测——“生命之树”果然在进行**实验和武器测试! “他人呢?”她立刻追问,职业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现在什么症状?我需要最详细的临床表现才能判断毒株类型和设计解毒思路!” “我们还在设法营救他。”Ghost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的焦灼,“正因如此,我才担心。等他被救回,再研究解毒方法可能就来不及了。我必须提前准备。” Roxy看着他,沉默了短短几秒。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平静语调下隐藏的巨大压力和不容有失的决心。她迅速做出了判断。“好。”她干脆地答应,眼神变得异常专注,“但要制定有效的解毒方案,我需要信息,大量的信息。” 她语速飞快地列出要求:“第一,他当时穿戴的防护装备,具体型号、材质,尤其是面罩的滤芯等级和密封性。通过他的暴露程度能判断毒株大致的吸入量、附着量。” “第二,他近期的全面体检报告,特别是基础代谢、肝肾功能和免疫系统状态。这关系到解毒剂的代谢途径和潜在副作用。” “第三,”她直视着Ghost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你上次从我这里拿走的所有‘伊扎里’样本、数据记录和我的初步分析的储存盘,必须全部还给我。我需要比对,确认这次事件的毒株是否与‘伊扎里’病毒同源或存在关联,这是最快锁定解毒方向的关键!” Ghost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装备细节和体检报告,我会尽快弄到。样本和记录……”他顿了顿,“我会派人送来。”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托付,也有不容置疑的警告:“抓紧时间。” 随即,他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身影一闪,便再次融入了阁楼的阴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阁楼里恢复了寂静,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Roxy站在原地,手心微微出汗。Ghost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心湖,证实了她最可怕的猜想,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紧迫感。 然而,不到12个小时,Roxy第二天清晨听到了轻微的敲门声,打开阁楼门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毫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防水包裹。她警惕地将其拿进屋内,打开层层密封后,里面正是她要求的一切:一份详细列明了防护装备规格的清单;一份加密的电子档案,里面是那位“兄弟”近期的完整体检报告;以及——一个低温保存盒,里面赫然是她之前被Ghost拿走的那些珍贵样本试管和记录芯片,原封未动地还了回来,甚至还多了一份……关于那个基金会外围研究站的简要情报摘要。 Ghost的效率高得惊人,也侧面印证了情况的万分危急。Roxy没有丝毫耽搁,立刻重新投入工作。现在,她的研究有了更明确、更紧迫的目标:要与时间赛跑,在一位战士被救回之前,为他准备好活下去的希望。她将“伊扎里”病毒的数据与Ghost提供的新情报进行交叉比对,工作台上的灯光,再次亮至深夜。 本章时间跨度大概在《守夜人》第27-33章之间 (为了大家的阅读体验,本牛马还是挺贴心的 >_<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暗室 第6章 抢救 柏林旧书店阁楼的暗室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诉说着生命的流逝。 Roxy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合眼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显微镜下幽蓝的光晕、屏幕上滚动的基因序列、以及铺满工作台、写满复杂公式和分子结构图的草稿纸。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和咖啡冷却后的酸涩。她的指尖因长时间操作移液器而微微颤抖,但眼神依旧清晰明亮,死死锁定在“伊扎里”病毒样本与Ghost提供的、关于那名被困队员Keegan的防护数据对比上。 “高密度碳纳米复合材料…多层静电吸附滤芯…密封性测试数据远超军用标准…” 她喃喃自语,飞速演算着,“…吸入剂量应低于理论致死量的百分之三十…但神经毒性…关键在于受体结合速率…”她的思绪在浩瀚的毒理学知识和碎片化的情报中高速穿梭,像一名在黑暗中拼凑致命拼图的侦探。 Keegan超凡的体能和恢复力是一道缓冲,顶级面罩的防护是关键屏障,但这还不够。病毒的攻击刁钻而恶毒,像一把淬毒的锁匙,精准刺向神经系统的特定门户。常规的解毒思路如同用蛮力砸锁,副作用巨大且效率低下。 “必须造一把更匹配的钥匙…阻断它…反向抑制…” 灵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她猛地抓起一支新的记号笔,在几乎涂满的写字板上飞快地勾勒出一个全新的、基于病毒关键蛋白结构反向设计的复合分子构型。她将其命名为 “曙光-I型”受体拮抗剂。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理论方案,像在悬崖边行走,需要精准的计算和极大的勇气。她反复模拟着分子对接、代谢途径、潜在副作用…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但她浑然不觉。 当最后一组关键参数被校验完毕,她终于力竭般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理论蓝图完成了,尽管它还需要根据患者的实际反应进行微调,但这已是黑暗中诞生的第一缕曙光。 就在她放下笔,疲惫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时,一种毫无来由的、冰冷的预感陡然攫住了她——他来了。几乎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阁楼入口处,那扇厚重、做了隔音处理的木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同被阴影吞噬般,悄然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如同凝结的夜色,无声无息地立在门口,完全隔绝了门外微弱的光线。 Ghost。 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染着硝烟与尘土痕迹的战术服,骷髅面罩下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混乱的实验室,最终牢牢锁定了她,冰冷,急促,带着一种仿佛刚从战场归来、未曾消散的杀伐之气。 他甚至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槛的阴影里,直接伸出手,声音透过变声器,低沉沙哑得可怕:“方案?” Roxy的心脏因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和周身散发的压迫感而狂跳,但她强迫自己镇定,将那枚储存着“曙光-I型”所有数据的加密芯片递过去:“‘曙光-I型’受体拮抗剂理论方案。但它需要根据他的实际临床反应进行剂量微…” 话未说完,Ghost已一把接过芯片,看也未看便塞入战术腰封的暗袋。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转身离去,反而一步跨入了室内!他的动作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混合着室外冰冷的空气和他身上淡淡的火药与血腥味。 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她,扫过她身后杂乱却专业的工作台,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极其重要且急需转移的战略资产。下一秒,他开口,声音是不容置疑的、近乎急切的命令:“收拾你最重要的研究资料和设备。五分钟。你跟我走。” Roxy一怔:“去哪里?” “鹰巢。” 他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带着千钧重量。他的目光凝重如铁,“Keegan已被成功营救,但状况不稳定,需要你现场指导用药。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冷硬,“我们救了Keegan,他们肯定算得出我们在为Keegan准备解毒方案,你在这里太久了,很可能暴露。” 他看到Roxy瞬间绷紧的神色,似乎是为了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又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他罕见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冷硬,却透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关切:“你需要最顶级的实验室和绝对的安全环境,才能把‘理论’变成能救命的药。鹰巢,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Roxy瞬间明白了。他的兄弟真的出事了,做相关研究的自己迟早会成了靶子。没有犹豫的时间,更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猛地转身,以惊人的效率开始行动——核心数据硬盘、关键样本低温盒、“曙光-I型”的方案手稿…所有心血和希望被迅速但有条理地装入一个轻便的防震箱。 Ghost利落地帮她提起箱子,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虚扶在她后腰,一种保护性与引导性兼具的姿态,带着她迅速离开阁楼。楼下巷口阴影里,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如同蛰伏的巨兽,引擎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鸣。 车子在柏林错综复杂的街道上无声穿梭,多次毫无规律的变向和绕行后,驶入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在压抑的黑暗中经过两次换车和极其严密的电子扫描检查后,他们最终登上一架流畅的、没有任何标志的小型垂直起降飞行器。 舱门关闭,飞行器悄无声息地垂直升空,强大的过载力将Roxy压在座椅上。她透过舷窗,看着脚下柏林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缩小、模糊,最终被云层吞噬。机舱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发出幽蓝的光。 Ghost坐在她对面,终于稍稍放松了紧绷如弓的坐姿,但沉默依旧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他,骷髅面罩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只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阴影中偶尔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极度疲惫后的锋芒。 Roxy抱紧了自己的防震箱,里面装着她全部的研究和一份沉重的希望。她知道,脚下这片土地的灯火已然远去,她正飞向一个传说中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核心——“鹰巢”。那里有一个亟待她救治的战士,有世界上最顶级的科研资源,有Ghost和他并肩作战的队友,也必然隐藏着更深的阴谋、更残酷的真相。 垂直起降飞行器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阿尔卑斯山脉腹地,最终降落在一条隐藏在冰川裂缝深处的跑道上。舱门打开,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雪颗粒扑面而来。 Roxy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就被Ghost几乎是半护送半催促地带进一部高速下降的升降梯。升降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地下空间灯火通明,充满了金属的冷硬感和高效运转的低频嗡鸣。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鹰巢”——幽灵小队的心脏,一个集指挥、研发、医疗、后勤于一体的庞大地下要塞。 没有片刻寒暄或介绍,Ghost带着Roxy穿过一道道需要虹膜和声纹验证的合金气密门,直奔医疗区。在一条宽阔走廊的尽头,一扇亮着红色“手术中”指示灯的大门紧闭着,门口聚集着几个人。Roxy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个身影吸引。那是一个年轻文气的亚裔女孩,靠墙坐在一张移动医疗椅上,一条腿还穿着固定的护具,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嘴唇紧抿,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焦灼与疲惫。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U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仿佛要将它看穿。她的身上还带着一种废寝忘食工作后的虚脱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和牵挂。 Roxy立刻认出了她——是在“石屋”安全屋设备室里废寝忘食操作系统的那个女孩。她显然是刚出了外勤,身上的防护装备还未脱下,就一直守在这里。 Ghost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Roxy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又冷硬了几分。他直接推开手术室的缓冲门,将Roxy和她手中的防震箱一起交给了早已等在门口、全身穿着最高级别密封防护服的医疗主任。 “交给你了,医生。”Ghost的声音透过面罩,沉重冰冷。他没有看Elaine的方向,但那份无声的压力,让空气几乎凝固。 Roxy来不及多说,迅速在护士的帮助下穿上防护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最后一道内门,步入了核心手术区。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无影灯下,一个精壮的男人躺在手术台上,浑身连接着各种监护线和输液管,脸色些许灰败,呼吸微弱。多名医生和护士正在紧张地进行操作,处理着他身上多处狰狞的外伤和弹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 但最让Roxy瞳孔收缩的是,在他左肩一处较深的伤口边缘,以及他裸露的胸口皮肤下,隐约可见一些不正常的、细微的暗红色网状斑纹,正隐隐向着周围健康组织蔓延——这是病毒早期显化的迹象!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体温异常升高,神经系统出现间歇性应激反应!”一名监控生命体征的医生急促地报告。 “清创完成,准备缝合…”主刀医生说道。 “等等!”Roxy立刻上前,她的声音透过防护面罩,清晰而坚定,“不能直接缝合!伤口周围有病毒显化迹象,必须立刻局部灌注‘曙光-I型’拮抗剂试验溶液,抑制病毒复制,否则缝合会加速毒素吸收!”她迅速打开防震箱,取出根据自己理论方案紧急配制的高浓度拮抗剂原液和专用注射设备。“我需要纳米级雾化灌注器,目标定位在伤口周围三毫米深度的组织层!” 医疗团队显然提前接到了指令,对她的介入没有质疑,立刻配合。主刀医生迅速让出位置,护士递上所需的精密器械。在无影灯下,Roxy全神贯注,如同进行一场最精密的显微手术。她将拮抗剂原液注入特制的雾化灌注头,小心翼翼地将探头对准伤口边缘那些暗红色的区域,启动设备。 极其细微的、富含拮抗剂的雾化颗粒被精准地送达目标组织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Roxy偶尔发出的、极其简洁的指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监护屏幕和被病毒感染的伤口上。 漫长的十二个小时。当时钟走过整整一圈,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时,Roxy几乎是拖着脚步走出来的,厚重的防护服下,汗水已浸透她的手术服。她疲惫地摘下头盔,脸色苍白,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 男人被医护人员平稳地推了出来,身上盖着无菌毯,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呼吸也相对平稳。最重要的,是那些可怕的暗红色网状斑纹没有再扩散的迹象。 一直像石雕般守在门口的女孩,猛地从医疗椅上挣扎着站起,不顾自己腿上的护具,几乎是扑到了移动病床边,颤抖的手抓住床栏,仰头看向Roxy和后面的医生,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Keegan,他…他还好吗?” 主刀医生看向Roxy,Roxy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肯定:“‘曙光-I型’拮抗剂起效了。病毒活性已被初步抑制,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急性爆发期。但还需要持续观察和后续治疗。”听到这句话,又看到其他医生肯定的眼神,她一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仿佛瞬间断裂。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泣不成声。 Ghost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他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微松动。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Roxy,又看了看病床上暂时稳定的Keegan和痛哭的Elaine,然后转身,再次无声地融入了“鹰巢”错综复杂的阴影通道之中。 本章时间点大概是《守夜人》第35-36章之间,《守夜人》没有详细描写Keegan被救治的情况哈,怕过早暴露Roxy,就让Ghost憋到现在才把老婆还给他了~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抢救 第7章 八卦 鹰巢”深处,P4级生物安全实验室的负压环境将一切声响隔绝在外,只余下精密仪器恒定的低鸣与空气循环系统单调的嘶嘶声。 Roxy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片绝对洁净、也绝对孤寂的玻璃囚笼里待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唯有培养箱上跳动的数字和色谱仪绘出的曲线标志着它的流逝。她的工作台上,摊满了写满复杂分子式和演算过程的草稿纸,旁边散落着撕开的军用高能营养膏包装袋——那是她过去几天里唯一的能量来源。 眼底浓重的青黑诉说着极度的疲惫,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紧紧锁定在超净工作台内那些盛放着浅粉色液体的培养瓶上。那里孕育着希望,也承载着巨大的压力。“曙光-I型”受体拮抗剂在Keegan身上的初步成功,仅仅是第一步。 她手上拥有的,是孤本,是唯一。它就像沙漠中的最后一滴水,救急尚可,却无法应对可能来临的滔天洪水——如果“生命之树”的毒株被有意或无意地扩散出去…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也让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复制与优化之战中。 她需要将实验室级别的微量合成,升级并转化为可大规模生产的稳定药剂。优化基因序列的表达效率、寻找最经济的提纯路径、测试在不同温度下的活性保持…每一个环节都充满挑战,失败是家常便饭。尤其是考虑到Keegan只是微量摄入,若是人群在短时间内摄入高浓度的毒株……这个想法让她心中一紧,加快了模拟计算。 几天不眠不休的奋战后,当她终于看到生物反应器中,那批经过基因编辑的大肠杆菌开始稳定、高效地表达出目标蛋白时,一股巨大的、几乎让她虚脱的成就感席卷而来。 首批可量产的在“曙光-I型”试剂上迭代而成的“曙光-II型”,进入了稳定的培养周期。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和饥饿感便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将她淹没。 她看着那些空荡荡的营养膏包装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此刻,她无比渴望一顿真正的、热气腾腾的食物。于是脱下层层防护服,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简单洗了把脸,试图拍醒些精神,便朝着基地食堂的方向走去。走廊冰冷的灯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眼底的血丝愈发明显。 越是接近食堂,空气里渐渐弥漫开食物温暖诱人的香气——烤土豆、炖肉、还有新鲜面包的味道。这让她空瘪的胃袋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抗议的呜咽。她加快了些脚步。 当她推开食堂那扇厚重的门,一阵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嬉笑声传入耳中。是几个基地的女技术员和后勤人员,在旁边的长桌边用餐边闲聊. “…所以说,Ghost队长到底有没有摘下过那个面罩啊?有人见过他真容吗?你说他面具下到底长什么样?会不会比Keegan还帅?”一个年轻的声音好奇地问。 “嘘…小声点!让队长听见你还想不想好了?”另一个声音带着敬畏的警告,“不过说真的,他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也太强了,上次在走廊碰到,我后背冷汗都出来了…” “可他带队也是真的厉害啊!上次外围防御演习,他们小队简直像鬼一样…” “就是感觉没人气儿,像台精密机器…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多看两眼…” “快看,是Ghost队长……唉,可惜了,Keegan中士好歹是被拿下了,这位可是真正的‘万年冰山’,连一点融化的迹象都没有。” …… Roxy听着这些毫不掩饰的议论,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她想起黑诊所那个线人嘀咕过的话,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弯起一个玩味的、带着点探究意味的弧度。原来在这纪律森严的“鹰巢”里,八卦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嘛。 她几乎能想象出Ghost面对这种议论时,那副冷冰冰、毫无波澜的样子。她摇了摇头,带着这点不经意间捕捉到的趣闻,准备走进这扇门,从这群姑娘身边走过时。一个高大、挺拔、穿着熟悉黑色作战服的身影赫然出现,正从里面走过来。 Ghost。 他似乎是刚用完餐,骷髅面罩严密地遮挡着他的面容,但那周身散发的、冷硬如磐石的气场却丝毫未减。他的目光似是和Keegan隔着食堂对视了一下,微微点了头。下一秒,便精准地、毫无预兆地撞上了站在门口、脸上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收起的、那抹玩味笑容的Roxy!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Roxy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种被抓包般的、巨大的尴尬和措手不及让她整个人都冻在了原地,血液似乎都冲上了脸颊,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Ghost的脚步似乎微乎其微地顿了一下。无比锐利的目光,在她写满尴尬、还带着浓厚黑眼圈和未褪去笑意的脸上,似是刻意停留了一瞬。眼神深邃冰冷,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却仿佛能穿透灵魂。 就在Roxy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并没有停下,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如同完全没有看见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一般,极其自然地将目光移开,仿佛她只是门口的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侧身,从石化般的她旁边从容走过,同时低沉地、不带感情地喊了一个名字:“Konig。” 声音刚落,一个如同小山般魁梧雄壮、同样戴着厚重特战面罩、气场甚至比Ghost更加具有压迫感的士兵,立刻从阴影中浮现,无声地快步跟上他。 两人一前一后,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从僵立原地的Roxy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很快消失在走廊灯火通明的拐角处,只留下走廊空荡的回音。 直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Roxy才像是被解除了定身术,长长地、尴尬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感觉脸颊还在发烫。她赶紧低下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快步推开食堂门闪了进去,心里暗自庆幸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失落。食堂里温暖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但她此刻的心情,却复杂得难以形容。 Roxy端着盛满热食的餐盘,还有些沉浸在刚才与Ghost尴尬偶遇的恍惚中,脸颊的微热尚未完全褪去。她下意识地想找个僻静的角落独自用餐,好平复一下纷乱的心绪。 然而,还没等她迈开步子,一个温柔又不乏热情的声音就从食堂靠窗的位置传了过来:“Roxy医生!这边!” Roxy循声望去,只见Elaine正坐在一张长餐桌旁,朝她挥手,脸上洋溢着温暖而真诚的笑容。她身边坐着的,正是脸色虽然仍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转了许多的Keegan。他看向她的目光,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感激和友善。餐桌旁还坐着另外几位看起来同样精干、气质各异的队员。 Elaine见她看过来,笑容更盛,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您不介意的话,请一起坐吧!”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失热情地邀请,让原本有些局促的Roxy心头一暖,也驱散了不少尴尬。 她犹豫了一下,便端着餐盘走了过去。“感觉怎么样?Keegan。”Roxy坐下后,首先关切地看向他,职业病让她下意识地先关注病人的情况。 “好多了,”Keegan的声音还有些许虚弱,但语气十分肯定,他微微颔首,目光郑重,“多亏了你,医生,谢谢!” Elaine紧紧握住Keegan没受伤的那只手,也看向Roxy,眼眶微微发红:“……真的谢谢你,医生。”深切的感激,溢于言表。 这时,坐在对面一个身材壮硕、留着极短发型、眼神锐利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用带着点调侃却充满善意的语气说道:“嘿!你就是那位把咱们中士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传奇医生?厉害啊!我是Hesh。”他伸出大手隔空比划了一下。 旁边一个气质相对沉稳的队员也微笑着朝Roxy点了点头,简洁地自我介绍:“Logan。谢谢你做的一切。” 餐桌上其他几位队员也纷纷投来友善和敬佩的目光。 这种来自一群经历生死、看似冷硬的战士们的真挚感谢和接纳,让Roxy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习惯了在实验室和病床前的冷静专业,大部分时间面对的人群也主要是一些红十字会救助地区的妇女孩子们,不太擅长应对这些大兵们直白而热烈的情感表达。 她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叉子轻轻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能帮上忙,就好。” Elaine看出她的窘迫,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聊起一些基地的趣事和不太敏感的任务见闻,Hesh和Logan也不时插科打诨,餐桌上的气氛很快变得轻松而融洽。 Roxy坐在他们中间,听着他们用特有的、夹杂着术语和暗语的方式聊天,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充满烟火气的温暖,心中那份因为长期孤身奋战和背负秘密而产生的孤独感,似乎被悄然驱散了一些。 她悄悄抬眼,看着Keegan和Elaine偶尔对视时眼中流露出的默契与深情,看着Hesh和Logan之间毫不掩饰的战友情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真实的微笑。 本章时间点是《守夜人》第三十六章,大家都喜欢听八卦,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八卦 第8章 胁迫 几天后,当Roxy在P4实验室的无影灯下,正对“曙光-II型”受体拮抗剂的大规模发酵参数进行最后一次微调时,气密门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液压声,滑开一道缝隙。 Ghost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踏入这片绝对洁净的区域,只是站在门槛的阴影里,仿佛他本身便是与这片有序空间格格不入的一部分。他目光沉静地落在Roxy身上,直接开口,声音透过内置的通讯器传来,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拮抗剂的升级进展如何?” Roxy从复杂的生物反应器控制面板上抬起头,揉了揉因长时间聚焦而酸胀的眉心。她没有隐瞒,语气严谨而客观:“升级后的整体方向和合成框架没有问题,大规模生产的工艺路径基本打通了。但是,”她话锋一转,神色变得凝重,“还有一些关键细节需要完善。主要是针对不同人群基因多态性可能带来的代谢差异和潜在副作用。伊扎里的样本来源单一,而病毒如果扩散,面对的是全球不同基因背景的人群。我需要更广泛的模拟数据来确保药物的安全性和普适性,避免解药本身成为新的风险。” Ghost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并不空洞,反而像是有实质的重量,压在实验室恒定的低鸣之上。他隐藏在骷髅面罩后的目光似乎在她疲惫却专注的脸上停留了更久,像是在权衡一项重大决策。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你跟我来。”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字眼。他转身便走,黑色的作战服融入走廊昏暗的光线。 Roxy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但Ghost语气中那种不同寻常的凝重让她没有犹豫,迅速脱掉手套,快步跟了上去。他们穿过层层需要最高权限验证的合金闸门,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消毒水的气味愈发刺鼻,环境也变得越来越寂静,仿佛进入了基地最深处的核心禁地。 最终,他们停在一条灯光冷白、寂静无声的走廊尽头。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几乎占据整面墙的单向防弹玻璃。 Ghost在玻璃前停下脚步,侧身,示意Roxy看向里面。Roxy疑惑地上前一步,目光穿透玻璃——刹那间,她的呼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那是一间等级极高的隔离ICU。病床上,躺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他有着天使般的面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淡金色的柔软发丝贴在额角,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覆盖着眼睑,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然而,这幅宁静的画面却被残酷的现实撕裂——幼小的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维持生命的管路,呼吸机规律地起伏,心电监护仪上闪烁的曲线显示着他微弱而顽强的生命体征。 最刺眼的是,在他纤细的脖颈和裸露的手臂皮肤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细微的网状斑纹,那形态……与伊扎里部落的受害者、与Keegan伤口周围出现的迹象高度相似,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同,仿佛是同源毒株的一个精心调整后的变体! Roxy猛地扭过头,惊骇的目光直射向Ghost,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Ghost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地响起,像冰冷的金属摩擦:“你也这么想吗?医生。” “他……是谁?”Roxy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身体会有这样的感染病毒后表征?他看上去像是北欧人!难道北欧也已经……” 可怕的猜想让她喉头发紧。 “应该还未大规模泄露或者被投放。”Ghost的回答斩钉截铁,却更显残酷,“这个孩子……我们怀疑,是被特意下毒的。” “特意……下毒?” Roxy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他的母亲,梅琳达,曾经是我们基地内部的一名二级通讯官。”Ghost的目光重新投向玻璃后那个沉睡的孩子,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份报告,但其中蕴含的冰冷压力却几乎让人窒息,“两个月前,她因涉嫌向外传输高度加密的通讯日志被捕。她被控制之后,我们一直在找这个孩子,这两天刚把他带回来,症状与你描述的高度吻合。” Roxy瞬间明白了所有关节!一股混合着愤怒、恶心和彻骨寒意的战栗席卷了她全身。用孩子来胁迫母亲! 这是何等卑劣、残忍到极致的手段!“是……是索恩将军残留的内线?他们用孩子来控制梅琳达,逼她窃取情报?”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压抑。 “动机尚不能完全确定,带走孩子的人被我们发现后,很快被灭口。”Ghost的语调依旧毫无波澜,却更显事态的严峻,“而梅琳达被捕后,面对所有证据,始终保持沉默,一个字也不辩解,也不承认。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找到她孩子确保治疗。” 沉默?不辩解?唯一的要求是救孩子?这反常的态度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恐惧和无奈?Roxy看着玻璃窗后那个依靠机器维系生命的天使般的孩子,巨大的悲悯和一种身为医者不容推卸的责任感如同潮水般不断涌上,浸没着她的心。 她的研究不仅涉及保护遥远的部落或受伤的战士,而且还实实在在关系到眼前这个具体、无辜、被卷入巨大阴谋漩涡的幼小生命! 深吸了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向Ghost,眼神像燃烧的火焰,明亮而坚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立刻调整‘曙光-II型’的配方,优先针对这个孩子身上的病毒变体进行适配和测试!我会尽全力!” Ghost深深地看着她,蓝色的眼眸似乎穿透了面罩,看到了她眼中的决绝。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言简意赅:“需要任何资源,直接向我汇报。” 说完,他最后看了一眼ICU内那个脆弱的小生命,转身,黑色的身影无声地融入走廊深处的阴影,留下Roxy独自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 Roxy将手掌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能隔空感受到那个弱小生命挣扎求存的微弱脉搏。她的研究,被赋予了全新的、沉重而紧迫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应对潜在的危机,更是为了从冰冷的死亡手中,夺回这个天使般的孩童。 Ghost离开后,Roxy独自在那面巨大的玻璃窗前伫立了许久。突然,她猛地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返回P4实验室。此刻,疲惫和饥饿感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紧迫感。 她以最快的速度申请并获得了最高权限的采样许可。在严格的无菌操作下,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从那个名为“艾略特”(Eliot)的男孩身上,采集了极其微量的病变组织样本和几毫升的血液。 回到实验室,她立刻进入了废寝忘食的疯狂工作状态。工作台上,各种培养皿、PCR仪、凝胶电泳槽和色谱分析仪再次被高效地运转起来。与之前升级“曙光-I型”到“曙光-II型”并推进大规模生产不同,这次的研究更具挑战性——她需要针对艾略特身上这种同源但已发生变异的毒株,快速筛选并测试多种不同的受体拮抗剂改良方案。 “标准‘曙光-II型’的抑制效果衰减了15%…必须调整靶点亲和力…” “变异毒株的神经毒性似乎更强,需要增强血脑屏障的穿透性,但必须严格控制副作用…” “试试复合抑制剂方案?风险高,但或许起效更快…”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手下飞快地操作着各种精密仪器,记录下一组组复杂的数据。时间在她的世界里再次失去了意义,只有样本、数据和屏幕上跳动的结果才是真实的存在。 军用营养膏的包装袋再次堆积起来,冷却的咖啡在一旁早已失去了热气。她几乎没有注意到,实验室的气密门偶尔会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Ghost的身影会悄然出现在门口。 他从不进来,也从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帽檐下的目光穿过实验室的灯光,落在那个伏案工作、全身心投入的身影上,停留片刻,确认她安然无恙,也确认着研究的进度。然后,他会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消失。 有时,他会带来亲自一些东西:一份从食堂带来的、用保温盒装好的、尚且温热的炖菜或意面,被他轻轻放在实验室外间的休息台上;有时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按她疲惫时地喜好加了双倍糖和奶的咖啡。 他从不多说,放下东西便离开。 直到有一次。傍晚时分,Ghost再次出现在门口。他的目光扫过实验台,发现中午他带来的那份精心搭配的餐食,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早已冰凉。而Roxy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镜屏幕上病毒蛋白的立体结构图,手指悬在键盘上,眼神专注无他,仿佛整个灵魂都钻进了那微观的世界里。 Ghost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没有走向主机,而是径直走到Roxy身侧,伸出带着战术手套的手,精准地按下了她面前显示器的电源开关。 “啪”的一声轻响,屏幕瞬间暗下,只留下主机仍在低鸣运行。 Roxy高度集中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猛地打断,她惊得几乎跳起来,带着一丝恼怒猛地抬头:“你干什么?!我的模拟还在运行…”话未说完,便撞上了Ghost面具后那双沉静的眼睛。 他没有解释,只是将手中一个冒着热气的、显然是刚带来的新餐盒,不容置疑地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取代了那份冷掉的午餐。“吃完。”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低沉,简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Roxy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食物,又看了看暗掉的屏幕,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手腕已经被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从键盘上拉开,整个人被半强制地从椅子上带起,引到旁边的小桌旁坐下。 “身体垮了,什么都没有。”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重量。他松开手,抱臂站在一旁,那姿态明确表示:不吃完,别想回去工作。 Roxy看着他那副磐石般坚定的样子,又闻到了饭菜的香气,胃里终于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了争辩,默默地拿起勺子,开始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饭菜的温度恰到好处,味道也比军用口粮好上太多。 Ghost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进食,直到她将最后一口饭菜吃完。然后,他上前一步,默不作声地将那个空餐盒收走,同时,也顺手拿走了旁边那份中午送来、早已冰凉的旧餐盒。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Roxy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揉了揉有些发烫的手腕,心里五味杂陈。她重新打开显示器,屏幕上的模拟进度条依然在稳步前进,并未受到影响。她松了口气,但心底微微发软。 此刻,在实验室外不远处的休息室里,Ghost将那份冷透的饭菜放进了微波炉。加热的嗡鸣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他靠在墙边,看着转盘上缓缓旋转的餐盒,骷髅面罩下,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叮”的一声响起,他取出餐盒,沉默地一口一口地将原本属于Roxy的已经凉透又再次加热的饭菜,吃掉了。 还记得《守夜人》里的基地通信官梅琳达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胁迫 第9章 崩溃 “鹰巢”深处的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生命体征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标记着生命的流逝。距离为艾略特进行首次临床给药,只剩下最后十二个小时。 Roxy躺在宿舍狭窄的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黑暗中,两周来积累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却无法将她带入睡眠。脑海中,无数个经过精密计算的分子式、毒理模拟曲线、以及艾略特苍白安静的小脸,交织盘旋,最终凝结成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问号——万一错了呢?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她的心脏。她猛地坐起身,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失败的后果清晰得可怕——那不是一份报告上的红叉,而是一个鲜活生命的戛然而止,是她双手亲自铸成的、无法挽回的悲剧。 她需要确认,需要一点支撑,哪怕只是隔着玻璃看一眼那个孩子。像过去无数个被疑虑困扰的深夜一样,她披上外衣,如同梦游般走出宿舍,走向那条通往高层隔离医疗区的、寂静而冰冷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显得格外孤独。 巨大的单向玻璃墙后,ICU内光线柔和。艾略特依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机有节奏地帮助他呼吸,各种管线如同生命的藤蔓,维系着他微弱的存在。那些暗红色的网状斑纹,在冷白的灯光下,像某种不祥的烙印。 Roxy将手掌贴上冰冷的玻璃,指尖微微颤抖。“再坚持一下,小家伙…”她低声呢喃,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异常微弱,“明天…明天就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她试图再一次从这个画面中汲取战斗的力量。但这一次,恐惧的潮水来得更加汹涌! 她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孩子脆弱脖颈上清晰的斑纹,是监护仪屏幕上每一个跳动的数字背后蕴含的无限不确定性。 “不…不行…”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呼吸变得急促,“那个代谢模型…是基于成人数据修正的…儿童肝脏的酶活性差异…还有那0.3%的潜在血清蛋白非特异性结合风险…我太急了…我应该再验证一遍…至少一周…”她开始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双手插进发间,死死揪住头发,在狭窄的走廊里来回踱步。 理智的堤坝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崩塌。 “错了…一定哪里错了…我承担不起…我做不到…” “他会死的…都是我的错…” 恐慌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合金墙壁,身体无力地滑落,蜷缩在墙角,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在空旷的走廊里低低回荡。自我怀疑如同黑色的淤泥,即将把她彻底吞噬。 同一时刻,基地指挥层生活区。Ghost刚刚结束与Price长达数小时的加密视频会议,内容关乎内部肃清的棘手进展和依然不明的外部威胁。他摘下标志性的头罩,随手放在桌上,露出略显疲惫的眉眼和带有灼烧旧伤的半张脸。 就在他准备短暂休息时,内部通讯器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代表最高优先级监控警报的震动。他按下接听键,面无表情。 “长官,Roxy医生在ICU外走廊,情绪表现极不稳定,持续徘徊并伴有明显应激体征。是否需要心理干预小组介入?”监控室值班员的声音冷静而谨慎。 Ghost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短暂的沉默如同实质般压在通讯频道两端。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听不出任何波澜,“别打扰她。”指令简洁,不容置疑。 他切断通讯,动作没有丝毫迟滞。没有犹豫,他甚至没有整理衣着,直接重新戴上那副冰冷的骷髅面罩,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医疗区。黑色的作战服使他如同融入走廊阴影的一部分,脚步迅捷而无声。 当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入口时,映入眼帘的正是Roxy蜷缩在墙角、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画面。 她将头深埋在膝间,单薄的身体因压抑的抽泣而微微颤抖,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侧脸,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近乎绝望的气息中。 Ghost的脚步在入口处停顿了一瞬。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冰冷的目镜掩盖了他所有的表情,唯有那道锐利的目光,穿透阴影,落在她颤抖的肩线上。 他没有像常人那样快步上前搀扶或温言安慰。他只是迈开步伐,走到她面前约两步的地方,站定。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没有压迫感,又足以让她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他像一座突然降临的、沉默的黑□□碑。 Roxy感觉到光线的变化和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受惊般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那双熟悉的、毫无感情的目镜,以及他全身笼罩的、冷硬如铁的气场。羞愧和慌乱瞬间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想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和情绪激动而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Ghost没有伸手。他依旧站在原地,如同凝固的雕塑。他的目光扫过她通红的眼眶,脸上未干的泪痕,以及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恐慌和自我否定。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经过变声器的处理,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她混乱的核心:“Roxy。”他叫了她的名字,不是“医生”,不是姓氏。这个称呼在此刻显得异常清晰和……郑重。 她怔住,忘了哭泣,呆呆地望着他。 “不要去管它是否绝对合理。”字句冰冷,斩钉截铁。 “不要去想你可能会失败。”他停顿了半秒,目镜后的目光似乎更加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注入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去做。” 几句话,如同重锤,猛地敲碎了她脑海中那些疯狂旋转的、自我否定的漩涡。没有分析,没有鼓励,没有保证。只有最简洁、最直接、最冰冷的命令。Roxy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Ghost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却字字千钧的语气说道:“你分析了所有数据。” “你验证了每一步。” “现在,信任你的判断。” “明天,执行方案。”说完,他不再多言。仿佛他来到这里,穿越半个基地,唯一的使命,就是说出这几句话。 他利落地转身,黑色的衣服下摆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迈步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稳定地回响,清晰,有力,一步步,仿佛将所有的混乱、疑虑和恐惧都踩在了脚下,只留下一种近乎残酷的、钢铁般的秩序和冷静。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Roxy还保持着半跪坐的姿势,僵在原地。但她的眼神,慢慢地一点点变了。 恐慌和自我怀疑并未消失,但它们被一种更强大的、由外而内强行灌注的力量压制了下去——那是Ghost用他独特的方式,赋予她的笃定和决心。 她慢慢地、慢慢地用手撑地,站了起来。抬手,用袖子用力抹去脸上所有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将冰冷的空气压入肺腑。 目光再次投向玻璃窗后的艾略特时,虽然依旧充满了沉重的担忧,但一种不容退缩的、近乎燃烧的火焰,已经重新在她眼底点燃。她转过身,不再有任何犹豫,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迈出了坚定而迅速的步伐。走廊重归寂静,只有ICU内仪器的滴答声,仿佛在默默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以及一场关乎生命的严峻考验。 决定性的清晨,无菌隔离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将世界隔绝在外。P4级ICU内,空气冰冷得仿佛凝结,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呼吸机轻柔的嘶嘶声在诉说着生命的挣扎。 Roxy Y. N站在主控台前,厚重的防护服让她动作略显笨拙,但她的目光却始终明澈而坚定,死死锁定着面前数块闪烁的屏幕。上面流淌着艾略特脆弱生命的全部数据——心跳、血压、血氧饱和度、脑电活动…每一丝波动都牵动着她的神经。旁边,一支装载着澄澈液体的注射器连接着精密泵注系统,那是她两周不眠不休的心血结晶——“靶向增强型曙光-I型”拮抗剂。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战争。她的身旁,站着“鹰巢”最顶尖的医疗团队:神色冷峻的重症监护主任、手法精准的药剂师、眼神专注的护士。他们像一台精密仪器的零件,沉默而高效地运转着。Ghost带来的不仅是资源,更是整个基地最专业、最冷酷的支持系统。 “开始输注。”Roxy的声音透过面罩,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昨晚的她似乎只是一个幻影。 药剂以精确计算的速度,缓缓注入艾略特细小的静脉。最初几小时,生命体征平稳得令人窒息,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到了午后,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孩子的心率如同失控的野马般飙升,体温红线陡峭爬升,细微的寒颤透过薄薄的被单传递出来——免疫风暴被引爆了! “降低输注速度20%!准备肾上腺素和皮质醇,随时待命!”Roxy的指令瞬间弹出,她的手心在手套里沁出冷汗,但声音稳如磐石。她的眼睛飞速扫过不断刷新的数据流,“是预期内的炎症因子风暴,必须控制在安全阈值!加强物理降温!” 团队瞬间响应,和门外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 调整参数、注射拮抗药物、冰毯降温…整个下午和夜晚,Roxy和团队寸步不离,根据实时数据微调方案,如同在万丈悬崖边行走,与失控的免疫系统进行着凶险的拉锯战。直到后半夜,那狂野的生命体征才如同被驯服的烈马,渐渐平息下来,留下满室精疲力竭的寂静。 第二日,艾略特的身体像一件布满裂痕的珍贵瓷器,脆弱得不堪一击。病毒与特效药在他体内展开惨烈的巷战。肝功能指标出现令人心惊的波动,血糖水平像跷跷板一样难以稳定。 Roxy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她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下监护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孩子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累了,就在隔离缓冲区外的硬质椅子上靠着冰冷的墙壁打盹十几分钟,但任何仪器一声最轻微的、几乎可忽略的报警声,都会让她像被电击般瞬间惊醒,弹射起来冲回病房。 她几乎忘记了饥饿,靠静脉营养液支撑,眼底的血丝如同密布的红网,但那网的中心,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灼人的光亮。 第三天清晨,Roxy再次从一阵短暂而极度不安的浅眠中惊醒,心脏狂跳着冲回监控屏前。她用力眨了眨干涩刺痛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屏幕上的数据——艾略特皮肤上那些狰狞的暗红色网状斑纹,颜色似乎…真的变淡了! 她颤抖着手指调出最新的血液检测报告,一行行数据扫过,她的呼吸骤然屏住:之前一直顽固超标的几种关键炎症指标和病毒载量标记物,出现了明确的、持续性的、令人欣喜的下降趋势! “快!召集紧急会诊!”她的声音因极度激动和长时间不说话而嘶哑破裂。很快,几位资深的医疗专家齐聚屏幕前,气氛凝重。他们仔细比对三天来所有的数据曲线,低声交换着专业术语,进行着严谨到苛刻的分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Roxy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终于,为首的、头发花白的医疗主管转过身,目光落在Roxy身上,那双见惯生死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难以掩饰的赞赏和如释重负的轻松:“数据不会说谎。病毒活性被显著抑制,免疫系统正在夺回主导权。Roxy医生,你的方案…成功了。这孩子,已经闯过了最危险的鬼门关。” “成功了…”这三个字,像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金色阳光,猛然照进她紧绷了七十二小时、几乎要凝固的世界。Roxy愣在原地,仿佛听不懂这句话。 几秒钟后,她猛地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跌跌撞撞地冲出了ICU缓冲区,踉跄着扑到那面巨大的观察玻璃前。隔着冰冷的玻璃,看着里面那个依旧沉睡、但呼吸明显变得平稳悠长、苍白的小脸上似乎也恢复了一丝微弱血色的孩子,她一直死死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断裂。 她伸出不停颤抖的手,掌心紧紧贴上冰冷的玻璃,仿佛想穿透这层阻碍,去触摸那个重获生机的小生命。接着,她再也无法抑制,额头重重抵着玻璃,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压抑了太久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无声的、近乎痉挛般的痛哭,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酸动容。 医疗团队的成员们陆续安静地走出来,看到这一幕,都默契地放轻了脚步,留下安静的空间。几位年长的医生经过她身边时,停下脚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因哭泣而剧烈颤抖的肩膀,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肯定和长辈般的温和:“干得漂亮,Roxy医生。” “你创造了奇迹,孩子。” “去好好休息吧,最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交给我们。” 人群逐渐散去,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和胜利时刻完全留给她独自消化。 在走廊远处最深沉的阴影里,Ghost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幽灵。他全程目睹了Roxy如何崩溃释放,也清晰地听到了医疗主管最终的结论。冰冷的骷髅面罩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抱着双臂的姿态,似乎比平日那绝对紧绷的状态略微松弛了一分。 当最后一名医护人员也离开后,Ghost才迈开脚步,走向出口。经过依旧趴在玻璃上、肩膀微微抽动的Roxy时,他的脚步极不明显地顿了一下,几乎无法察觉。他侧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而深沉,还有一丝…极淡的动容。 他没有说话,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看了那一眼后,便收回目光,转身,最后一个悄然无声地离开了这条刚刚见证了一场生命奇迹的走廊,如同他来时一样,融入了基地深沉的阴影之中。 走廊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ICU内仪器规律的、象征着生命平稳的滴答声,以及Roxy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哭泣声。冰冷的玻璃窗上,映出她颤抖的身影,和窗外那片虽然依旧由冰冷金属构筑、却已然透出希望微光的穹顶。 Ghost和Keegan安慰人的方式不一样哦,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崩溃 第10章 诀别 几天过去了。艾略特的生命体征日趋平稳,已从戒备森严的ICU转入普通隔离病房,持续观察。笼罩在“鹰巢”医疗区上空的紧张阴云似乎消散了一些。 Roxy终于能从持续的高压状态中稍作喘息,她将自己埋首在实验室的海量数据中,开始系统性地整理此次惊险救治的全部记录,并着手规划下一阶段的研究——病毒的变异追踪与“曙光”方案的迭代升级。工作台旁,冷却的咖啡杯旁堆着写满公式的草稿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疲惫却专注的宁静。 午后,基地内部的加密通讯频道悄无声息地跳出一条简短指令,召集所有战术核心人员立即前往一号简报室。走廊里,Roxy 遇见了正快步走向同一方向的Keegan和Elaine。 Keegan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步伐沉稳,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锋利;Elaine 走在他身侧,表情是惯常的冷静,但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他们朝 Roxy 微微颔首,没有交谈,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山雨欲来的紧绷感,无声地扼紧了Roxy的呼吸。她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简报室厚重的门后,心中一丝不安的涟漪悄然扩散。 简报似乎结束得很快。队员们陆续走出,面色沉凝,迅速散入各条通道,进行任务前的最后准备。走廊很快恢复了空旷寂静。 Ghost没有立刻离开。他独自留在空旷的简报室内,巨大的全息战术地图已经熄灭,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台面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他走到那面巨大的、可抵御重火力攻击的防弹窗前。 窗外是模拟自然光照系统投射出的、恒定的虚假“午后阳光”,光线落在他漆黑的作战服和冰冷的骷髅面罩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黑□□碑,只有极其细微的呼吸声证明着他的存在。 他就这样站了很久,久到窗外的模拟光线角度都似乎发生了偏移,久到冰冷的寂静几乎要凝固成实体。最终,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极其轻微地握紧,又缓缓松开,仿佛下定了某个艰难而沉重的决心。 “哧——” 一声轻微的气流声响起,Roxy实验室的气密门被无声地滑开。 Ghost 高大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口,他径直走到Roxy的工作台前,冰冷的目镜扫过屏幕上复杂的基因序列图,没有寒暄,没有解释,直接开口,声音透过变声器,冷硬得不带一丝波澜,是纯粹的命令口吻:“收拾你的个人物品,立刻。我送你离开基地。” Roxy 握着电子笔的手猛地顿在半空,愕然抬起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离开?为什么?是艾略特的情况有反复?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与艾略特无关。你的工作没有问题。”Ghost的回答简短到近乎残酷,堵回了她所有的猜测,“这是例行的安全轮换措施。你需要转移。” “安全轮换?”Roxy的眉头紧紧蹙起,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可是我的研究才刚刚取得突破!病毒还在,它的变异风险极高!‘曙光’方案必须持续迭代优化!我现在绝对不能离开!”她的语气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执拗和对项目的高度责任感。 “没时间讨论了。”Ghost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上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工作台,仿佛空气都变得稀薄,“方案和数据会得到最高级别的封存。但你本人,必须立刻撤离。这是程序。” “我不走!”Roxy的脾气也上来了,猛地站起身,直视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目镜,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除非给我一个真正合理的解释!这根本不是常规轮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命令!”Ghost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虽然依旧平稳,却透出一股罕见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焦躁和不容抗拒的威严,仿佛冰冷的钢铁骤然绷紧。 空气瞬间凝固了。Roxy被他突如其来的严厉震慑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实验室里只剩下循环净化系统低沉的嗡鸣,压抑得让人窒息。两人僵持着,视线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地交锋,仿佛能碰撞出火花。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Ghost周身那股凌厉逼人的气势,竟肉眼可见地松懈了下来。他微微偏过头,似乎难以承受她固执而困惑的目光,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沙哑,第一次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Roxy……”他叫了她的名字,语调复杂而沉重,“我们……即将执行一项任务。”他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那个任务……生存概率很低。如果我们……回不来,‘鹰巢’将启动最高等级的‘清扫’程序。这里……将不再安全。我……我们……无法再保证你的安全。”他艰难地说完,重新看向她,那冰冷的目镜后,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担忧和决绝在翻涌。 Roxy彻底愣住了。所有的愤怒、不解和委屈,都被这番冰冷彻骨的话语带来的残酷现实瞬间击得粉碎。秘密任务,九死一生,清扫程序……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描绘出的是一幅令人绝望的画面。他不是在赶她走,而是在……用他唯一知道的方式,为她强行开辟一条或许能活下去的路。 她看着他,看着他即便在陈述近乎绝望的任务前景时,依旧挺直如松、仿佛能扛起一切的脊梁,忽然明白了刚才在走廊感受到的那份异样紧绷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他此刻站在这里,用这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命令她离开,背后藏着怎样沉重而无奈的考量。她抿紧了嘴唇,将所有的争辩和委屈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沉默了几秒,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明白了……但我需要时间,复制并加密带走所有的核心研究数据,还有……最关键的一部分的病毒样本母本。这很重要,不能留下任何隐患,也必须继续研究。” Ghost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最终,他几不可查地颔首,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紧迫:“我猜,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会想办法做到。”他抬手看了一眼战术腕表,“十分钟。基地东侧,三号起降坪。” 十分钟后,Roxy背着一个沉重的、塞满了加密硬盘和微型低温样本箱的军用背包,快步走向指定地点。 Ghost沉默地走在她身侧,像一道为她隔开所有潜在危险的阴影,一路无话。 三号起降坪上,一架通用直升机的引擎已经启动,旋翼开始缓缓旋转,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卷起地面阵阵尘土。 Ghost为她拉开舱门。在Roxy弯腰准备踏入机舱的瞬间,他忽然伸出手,用力地、短暂地按了一下她的肩膀。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甚至让她踉跄了一下。 然后,他猛地后退一步,干脆利落地为她关上了舱门,隔绝了外面震天的噪音,同时抬手对飞行员做了一个明确的“立刻起飞”的手势。 巨大的轰鸣声中,直升机迅速拔地而起,强大的过载力将Roxy紧紧压在座椅上。她猛地扑到舷窗边,透过逐渐模糊的视野向下望去——那个黑色的身影依旧站在起降坪的边缘,像一枚钉死在混凝土中的黑色图腾,在直升机卷起的狂风中岿然不动。 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终化作了“鹰巢”那庞大而冰冷的钢铁结构背景下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飞机钻进低垂的云层,脚下是连绵起伏的、墨绿色的山脉和逐渐被暮色吞噬的天空。Roxy靠在冰冷的舱壁上,紧紧抱着怀中沉甸甸的背包。 Roxy最终被安置在一个位于北欧小国的、与世隔绝的安全屋内。这里只有风雪敲打窗户的声音和无尽的寂静。她强迫自己投入工作,试图用繁重的研究麻痹那颗悬在半空、为远方那群人而揪紧的心。 几天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但这种平静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让她坐立难安。每天,她都会打开老旧的电视接收国际新闻,试图捕捉任何可能与他们任务相关的蛛丝马迹。 每一天世界各地都有各种各样或人为或自然的不幸事件,她分辩不出到底哪一个会跟Ghost他们相关。 一周又一周。 一月又一月。 一天,一个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某跨国医疗巨头“生命线”公司宣布,将在中非某国启动一项大规模的“未来医疗”人道主义项目,致力于建立先进的疾病防控网络。”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事情有点不对劲,几乎跟生命之树的项目如出一辙,Ghost他们得手了吗?为什么会有相似的项目出现?他们知道嘛?……一肚子的疑问接踵而至,她的内心的担忧更是隐隐无法压抑。 犹豫了几天,她下定决心尝试用Ghost留给她的联系方式来联系,然而所有的消息石沉大海。Roxy不断地尝试,一遍又一遍……毫无回复。 渐渐地,她越来越绝望……突然,想起了最后一线希望——那个她救过一命、自称“约翰”的前特工,那个留给她的、承诺“只能帮一次”的匿名加密电子邮箱地址。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接触到那个黑暗世界边缘信息的渠道。 她颤抖着手发出了一条极其隐晦的求助信息。焦灼的等待如同凌迟。 又过了几天,就在她几乎要被等待和恐惧逼疯的时候,加密邮箱终于传来一声微弱的提示音。她心脏狂跳着点开邮件。 发件人地址是乱码,内容只有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彩的几行字: 【目标单位:Ghost战术小队,确认在十周前执行任务过程中被卷入,判定为……全员作战性失踪(KIA)。】 【目标地点:Dilim群岛兀鹰岩,确认发生战术核级爆炸当量引爆,诱发海底火山喷发,岛屿结构彻底崩溃,已沉没。】 【代价已偿付。债务结清。勿再联系。此通道即刻废弃。】 Roxy 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呼吸瞬间停滞。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她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几行冰冷的字,仿佛不认识它们一样。每一个字母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进她的灵魂深处。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像疯了一样在网上查询关于Dilim群岛的消息,一则两个多月前的新闻视频突然占据了屏幕,女主播用毫无感情的标准化语调播报:“……本台最新消息。位于菲律宾萨马岛以东公海海域的Dilim群岛区域,于当地时间今日凌晨发生剧烈地质活动。据卫星观测显示,群岛核心区域的‘兀鹰岩’岛发生异常剧烈的、疑似非自然因素引发的海底火山喷发,并伴随有大规模爆炸现象,目前该岛屿已基本沉没。专家表示,此次事件极为罕见,原因尚在调查中。周边海域已发布最高级别航行警告……”屏幕上播放着卫星云图,那片熟悉的、曾被Ghost冰冷提及的海域,此刻被代表爆炸和火山灰的狰狞红色与灰色覆盖。 Roxy瞬间瘫倒在椅子上,她感觉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冰凉得失去知觉。Dilim群岛……兀鹰岩……异常爆炸……沉没……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脏上。 她像疯了一样扑向通讯设备,继续试图用Ghost留给她的那个一次性加密频道联系“鹰巢”。一遍又一遍地发送着简短的、代表紧急确认身份的代码。 【Roxy:身份确认。请求回应。】 没有回应。频道那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仿佛那个频道连接的根本就是虚无。 她又尝试了几个可能存在的、极其隐秘的、“鹰巢”对外联络的备用频率。依旧是一片令人绝望的忙音和静电噪音。恐慌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每一根神经。 “KIA……”(Killed in Action,阵亡)她看着这几个字母,想起了Ghost诀别时的话——“生存概率很低”、“清扫程序”…… Ghost……Keegan……Elaine……Price……Konig……Hesh……Logan……那些或冷峻、或坚毅、或带着一丝温和的面孔,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那个在卡利班硝烟中将她拖出地狱的黑色身影…… 那个在柏林雨夜将她拽入巷弄、厉声质问的男人…… 那个在“鹰巢”实验室外沉默守护、强行要求她吃饭的“幽灵”…… 那个在ICU走廊外,用冰冷的笃定将她从崩溃边缘拉回的队长…… 那个在起降坪的狂风中,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然后决绝转身消失在阴影里的最后印象…… 全都……没了? 在一场被伪装成火山爆发的、剧烈的爆炸中……尸骨无存? “不……这不是真的……”Roxy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不是啜泣,而是无声的、决堤般的奔流。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视线瞬间模糊,冰冷的泪水疯狂地滑过她的脸颊,滴落,晕开了散落的纸张墨迹。 她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却无法抑制那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撕裂般的剧痛和冰冷。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哭声,只有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安全屋里死寂一片,只有电脑里依旧在循环播放着关于“异常火山活动”的、无关痛痒的新闻分析,和她自己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呼吸声。 窗外,北欧的暴风雪正在肆虐,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永恒的、绝望的寒冬。 本章的时间跨度是《守夜人》第37章到尾声了哈,跨度比较大,之后的章节就是《守夜人》之后的时间延续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诀别 第11章 游医 东欧与西亚交界地带,边境城镇“灰域”。名字恰如其分,这里的一切都笼罩在战火硝烟与战后贫瘠交织的灰霾之中。法律是模糊的影子,生存是唯一的法则。破碎的街道上,不同语言的叫骂声、老旧引擎的轰鸣声、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零星枪响,构成了一曲永不停歇的、混乱的背景噪音。 在这片灰霾的中心,一栋外墙布满弹孔和涂鸦的旧公寓楼里,Roxy拉紧了起居室的厚重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与窥探。屋内只有一盏孤冷的台灯亮着,在堆满纸张的桌面上投下一圈惨白的光晕。 她的白日,属于沉默的战争。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复杂的基因序列图和药代动力学模型不断切换。桌面上,散落着写满微分方程和分子结构式的草稿纸,各种语言的医学期刊被翻到卷边,旁边是吃了一半的压缩饼干和早已冷透的咖啡。她在进行一场孤独的、近乎自我惩罚般的疯狂演算——优化“曙光”方案。 Keegan的北欧基因数据、艾略特身上提取的变异毒株特性、她能搜集到的全球不同族群的基因多态性资料……所有这些,都成了她试图攻克那个幽灵般病毒的武器。每一个参数的微调,每一次成功的模拟,都像在无边的黑暗中凿出一丝微光。这不仅是科学家的执着,更是她对抗内心那吞噬一切的绝望与虚空的方式——用持续的工作麻痹自己,证明他们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她眼底的红血丝和日益苍白的脸色,是这场无声战役留下的唯一勋章。 当暮色吞噬最后一丝天光,“灰域”真正苏醒时,Roxy 会换上颜色暗淡、式样普通的衣物,用一条旧头巾半掩面容,将必要的药品和简易器械装入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化身成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无执照医生”。 她在本地一家名为“渡口”的地下酒吧兼诊所挂名,那里是雇佣兵、情报贩子、黑市商人以及各种无法见光者的临时避风港,提供“不问来历”的医疗服务。她的“手术室”可能是酒吧后巷的杂物间,也可能是某间廉租旅馆散发着霉味的浴室。 工具简陋得可怜:最基础的止血钳、缝合线、手术刀片、有限的麻醉剂、抗生素和偶尔能得到的其他药物。但她的技术却精湛得令人窒息。她能在那摇曳的灯光下,仅凭手感完成弹头取出、内脏修补甚至断指再植。她收费低廉,甚至对真正走投无路的人分文不取,但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规矩——用信息支付。 一个深夜,“渡口”后巷。一个面色凶悍、肩头不断渗血的塞尔维亚裔雇佣兵靠墙坐着,咬着一块脏布抑制痛哼。Roxy 单膝跪地,借着远处霓虹灯的微光,动作精准地清创、探查、用镊子夹出一颗变形的弹头,缝合伤口。全程冷静得如同在无菌室操作。结束后,她一边用酒精棉擦拭器械上的血污,一边状似无意地低语:“听说东边海域的‘矿区’前阵子动静很大,地动山摇。你们公司有人在那儿丢了活计吗?”男人眼神猛地闪烁一下,含糊地嘟囔:“鬼知道,那鬼地方邪门得很,估计是挖到不该挖的东西,炸了吧。谢了,医生。”他扔下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捂着肩膀匆匆消失在黑暗中。Roxy 默默记下“邪门”、“炸了”这几个关键词。 她曾为一个在黑市交易中受伤的中间人处理腹部一道极深的刀口。对方感激她的救命之恩,话多了些。Roxy 趁机,一边替他包扎,一边压低声音问:“听说有种叫‘生命之树’的‘特效药’,在黑市上价比黄金?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神?”中间人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神?那是催命符!沾上那玩意儿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死得都挺难看。最近风声紧,货都断了好几个月,据说……源头被彻底‘净化’了……”他猛地收声,眼神变得警惕,塞给她一小叠欧元作为额外酬劳,迅速离开。“源头净化”——这个词让Roxy 心头猛地一缩。 她也会在深夜,悄悄为一些患有艾滋病或其他难以启齿疾病的、被社会遗忘的人提供一些缓解痛苦的药物和基础的伤口处理,分文不取。从这些几乎被世界抛弃的人口中的只言片语里,她偶尔能听到一些关于某些打着“慈善”旗号的医疗队异常活动的碎片信息——他们行为诡秘,发放的药物有时会导致奇怪的副作用,而这些医疗队往往与“生命之树”之前的慈善网络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 三个月下来,Roxy 的加密笔记本里,记录了无数条看似荒诞不经、毫无关联的碎片信息。深夜,她会在安全屋里,将它们一一标注在一张巨大的区域地图和时间线上,像拼凑一幅致命而残缺的拼图。 北约某后勤部门在Dilim事件发生前一周,异常调动了一批标注为“高精度地质勘探设备”的物资,运输路线诡秘。 “生命之树”基金会在事发前后,突然关闭了在该区域的数个“野外研究站”,人员撤离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黑市上突然开始流传关于“兀鹰岩”下有“古代宝藏”或“坠毁的外星飞船”的荒谬传闻,传闻兴起的时间点与爆炸高度吻合。 有几个在事件前后活跃于该地区的低级别情报贩子和雇佣兵中间人,事后神秘消失。 最关键的是,她反复核对多方信息后,确认了一点:在Dilim群岛的爆炸中,除了Ghost小队,还有另一支身份不明、但装备精良的小队也全军覆没,无人生还。所有信息都指向那支小队与北约内部某个高度机密的特别行动部门有关。 这些碎片信息,像冰冷的玻璃碴,在她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模糊轮廓:Dilim群岛的灾难,绝非意外或简单的任务失败!那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毁灭一切的爆炸!目标不仅是抹去“兀鹰岩”上可能存在着的、与“生命之树”有关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更是为了同时消灭两支队伍——一支是前来调查的Ghost小队,另一支是北约内部派出的队伍! 结合索恩将军以及“约翰”的遭遇和下场,Roxy隐约察觉出这是一场发生在黑暗深处的、血腥的内部清洗与灭迹行动!这个推断让Roxy如坠冰窟。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的敌人,是盘踞在体制最深处的、冷酷到可以毫不犹豫牺牲自己人的庞然巨物。Ghost他们,不过是这场黑暗权力斗争中,被无情碾碎的棋子。 就在她感到线索再次中断,陷入新的绝望时,一天深夜,那个曾被她救治过的黑市中间人,突然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一次性的加密信道,发来一条措辞古怪的消息:“医生,你要找的‘腐烂树根’,也许可以去‘沸泉镇’看看。那里最近来了几个生面孔,带着‘高级医疗器械’,在找‘熟练的园丁’,薪水开得很高。小心,地很烫,蒸汽能烫死人。” “沸泉镇”——一个位于高加索山脉冲突地带、以地热温泉和无法无天著称的三不管地带。 “腐烂树根”——可能指“生命之树”内部腐朽的核心或关键人物。 “高级医疗器械”和“熟练的园丁”——这几乎明示了在寻找生物医学专家! “地很烫”——极度危险! Roxy 盯着这条信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这可能是致命的陷阱,但也可能是唯一能接近真相核心、触及那“腐烂树根”的机会。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望向外面被黑暗和危险笼罩的“灰域”。远处传来爆炸的回声,不知是哪方势力又在交火。她的眼神不再是最初的悲痛和迷茫,而是凝聚出一种冰冷的、近乎燃烧的坚定光芒。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隐藏在衣领下、贴着皮肤的那个冰冷金属吊坠——里面是Ghost留给她的已经无法得到回复的加密通信芯片。 “沸泉镇……”她低声自语,声音在冰冷的房间里清晰而决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无比坚定。她知道,她必须去。即使那里是下一个龙潭虎穴,是另一个可能将她吞噬得尸骨无存的“兀鹰岩”。因为这是她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唯一能撕裂这沉重黑暗、或许能让她从无尽噩梦中获得一丝解脱的方式——查明真相,无论代价如何。 Roxy 遵循着那条隐秘的信息,几经辗转,穿越荒凉而危险的边境地带,终于抵达了“沸泉镇”。这里与“灰域”的混乱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原始、更野蛮的气息。 小镇依偎在陡峭的山峦脚下,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硫磺味,来自镇子边缘那些终年冒着滚滚白汽的地热泉。粗糙的木制建筑与锈迹斑斑的铁皮屋混杂在一起,街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眼神凶狠、携带武器的雇佣兵,行色匆匆、目光闪烁的走私贩子,穿着各色制服、却不知效忠于谁的散兵游勇,以及一些被贫困和战火驱赶到此地的、眼神麻木的当地居民。 这是一个真正的法外之地,金钱和暴力是唯一的通行证。Roxy 用假身份在小镇边缘一家破败的、由铁皮和木板搭建的旅馆租下了一个房间。她不敢贸然接触那些寻找“园丁”的生面孔,而是选择先潜伏下来,观察。 她花了几天时间,像幽灵一样游荡在小镇的集市、酒馆和温泉区附近,试图捕捉任何与“生物医学”、“高级设备”或“生面孔招募”相关的蛛丝马迹。她看到了一些装备精良、行动谨慎的外来者,但他们极其警惕,难以接近。情报似乎陷入了僵局。焦灼之下,她决定冒险接触本地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镇上那家由地头蛇开设的、名为“硫磺口”的酒吧。 傍晚,“硫磺口”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各种语言的喧哗声、劣质酒精的气味和汗味混杂在一起。 Roxy 压低帽檐,挤到吧台前,将几张皱巴巴的美钞推到那个眼神精明、肌肉虬结的酒保面前。“打听点事,”她压低声音,用带着口音的英语问道,“听说镇上有人在找懂‘精密仪器’和‘特殊栽培’的人?薪水开得很高。” 酒保停下擦杯子的动作,抬起眼皮,用一种古怪的、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的笑容打量着她,慢条斯理地收下美金:“小姐,你没来错地方。在沸泉镇,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或者……有足够的价值,你什么消息都能买到,什么人都能找到。”他的话语意有所指,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才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没有得到明确答案,但酒保的反应和话语让Roxy 心中的不安加剧。她感觉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她不敢多留,迅速起身,压低帽檐,挤过喧闹的人群,离开了酒吧。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小镇的街道缺乏像样的照明,只有零星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和远处温泉区蒸腾的白色汽雾,让阴影显得更加浓重和扭曲。Roxy 加快脚步,朝着自己落脚的那片破败棚户区走去,心脏因不安而加速跳动。就在她拐进一条狭窄、黑暗的小巷,离旅馆还有百米之遥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而轻巧的脚步声! 她头皮一麻,还未来得及回头,一只粗糙的大手就从身后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瞬间涌入!另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箍住了她的身体,将她往巷子更深的阴影里拖去! Roxy 拼命挣扎,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窒息感和药效让她视线开始模糊,力量迅速流失。绝望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噗!噗!”两声极其轻微、仿佛消音器紧贴着身体开枪的闷响,在她耳边炸开!捂着她口鼻的手猛地一松,箍紧她的力量也瞬间消失。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一声压抑的、短促的闷哼。 Roxy 腿一软,踉跄着向前扑倒,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带着硫磺味的空气。她挣扎着回过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两个高大的身影瘫倒在巷子的阴影里,一动不动。而就在那两具躯体旁边,一个更加高大、漆黑的身影如同从地狱中升起的幽灵般,沉默地矗立着。 他穿着一身熟悉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现代化作战服,脸上,是那副她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冰冷狰狞的骷髅面罩。月光和远处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利落的轮廓,以及他手中那把枪口还冒着细微青烟的消音手枪。 他一步跨过地上的障碍,蹲下身,冰冷的目镜瞬间逼近Roxy 惊魂未定、满是泪水和尘土的脸。那经过变声器处理的、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滔天怒火和难以置信的惊急,再次狠狠地、一字一顿地砸向她:“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Roxy 瞳孔放大,彻底僵在原地,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无比熟悉的骷髅面罩,大脑一片空白。 第12章 告白 冰冷的月光被浓重的硫磺蒸汽切割得支离破碎,无力地洒在沸泉镇一条狭窄、肮脏的小巷里。 Roxy瘫坐在冰冷的、沾满污秽的泥地上,背靠着粗糙潮湿、布满苔藓和裂缝的石墙,剧烈的咳嗽让她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肺里火辣辣地疼,吸入的迷药残渣还在灼烧着她的气管,但更让她感到窒息、几乎停止心跳的,是眼前那个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回人间、沉默矗立的黑色身影 Ghost。 他就蹲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笼罩了她,隔绝了巷口微弱的光线和远处隐约的喧嚣。那副狰狞的、线条冷硬的骷髅面罩距离她的脸不到一尺,冰冷的复合材料反射着惨淡的月光,目镜后那双她曾无数次在记忆里描摹的、摄人心魄的蓝色眼眸,此刻正穿透黑暗,死死地锁住她,里面翻涌着难以辨明的、剧烈波动的情绪——有关切,有愤怒,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深不见底的震动。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以及那两个试图绑架她的袭击者倒下后、从身体下方缓缓渗出的、温热而甜腥的血腥气。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Roxy 的瞳孔放大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被绝对真空抽离。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眼睛像被无形的钉子钉住,无法移开分毫,只能随着他收起那把冒着细微青烟的消音手枪、快速而警惕地扫视小巷两端环境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而机械地移动。 她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沾满泥污、仍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尖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冰冷白色的骷髅面罩伸去,想要触碰,想要确认这不再是无数个深夜里折磨她的、一触即碎的噩梦。但指尖在距离那冰冷曲面仅剩几厘米的地方,猛地僵住了,凝固在半空,仿佛再前进一毫米,就会惊散这不可思议的幻影,坠入更深的绝望深渊。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干涩得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只有急促而混乱的气音。 Ghost 似乎被她这种彻底失神、灵魂仿佛被抽离躯壳的状态弄得更加烦躁不堪。他低低地、音调短促而凌厉地咒骂了一句,声音透过变声器,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焦灼和怒火。 然后,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猛地伸出手臂——不是搀扶,而是近乎粗暴地一把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捞起,用强健如铁箍般的手臂紧紧揽住她纤细的、仍在发抖的腰肢,半拖半抱地,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量和速度,迅速将她带离了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和阴谋味道的黑暗小巷。 他的步伐极大且极快,Roxy 几乎脚不沾地,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他揽住她的那条手臂上,只能被动地、踉跄地跟着他,穿行在沸泉镇迷宫般复杂、阴暗得如同怪兽肠道的巷道和摇摇欲坠的废弃建筑群中。硫磺的刺鼻气味、身后逐渐远去的血腥味、以及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硝烟、汗水、皮革和一种独特冷冽男性气息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充斥着她的鼻腔,让她本就混乱的感官更加麻木、迟钝。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整个小镇的污秽底层,他带着她钻进一个隐蔽在巨大矿渣堆后面的、散发着浓重霉味和铁锈味的废弃矿坑入口。坑道内黑暗隆咚,只有他头盔上的战术射灯切开一小片微弱的光明。七拐八绕后,他推开一扇伪装成岩石纹理的厚重铁门,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个点着昏暗应急灯、陈设简陋但相对干净、密闭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砰”的一声闷响,铁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复杂的机械锁舌自动扣死,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危险而混乱的世界。直到这时,Ghost 才松开了那只一直像烙铁般紧紧箍着她的手臂。 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撑,Roxy 腿一软,身体晃了晃,险些直接瘫软下去。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一张冰冷的、布满划痕的金属桌子边缘,指甲用力抠进冰凉的金属表面,才勉强稳住了虚软的身体。 密闭空间里相对安全、温暖的空气,让她停滞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麻痹的神经末梢也如同解冻般,开始复苏,传递来清晰的感知。而复苏的第一波感觉,是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然喷发般席卷而来的海啸——劫后余生的剧烈心悸、被蒙在鼓里数月如同傻瓜般被欺骗的愤怒、以及这几个月来独自承受的所有恐惧、绝望、孤注一掷的追寻和深入骨髓的委屈! 她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盈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向那个刚刚随手将骷髅面罩摘下、扔在桌上、露出那张棱角分明的半边带着烧伤的印迹的写满了疲惫、冷峻与复杂情绪的脸——Simon Riley(Ghost)。 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脸暴露在她的面前,然而没有任何预兆,Roxy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终于爆发出所有野性和愤怒的幼兽,猛地朝他扑了过去!她不是拥抱,而是如同一道闪电般抓起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放下的、戴着厚重战术手套的右手,低下头,张开嘴,用尽全身残存的、以及被怒火点燃的所有力气,狠狠地、几乎是撕咬般地一口咬在了他裸露在手套与作战服袖口之间的虎口位置! “嘶——Ouch!” Ghost 猝不及防,虎口处传来的尖锐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另一只手下意识猛地抬起,几乎要条件反射地做出攻击或格挡动作,却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攥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愕然和一丝被冒犯的怒火,声音因疼痛和怒气而拔高:“你他妈的在发什么疯?!松口!” Roxy 猛地松开了口,抬起头,脸上早已布满了肆意横流、滚烫的泪水,原本苍白的脸颊因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尖利、破碎,带着哭腔:“你们还活着!你们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我尝试了上千遍!上千遍!所有的频道!只有死一样的寂静!我以为你们死了!全都死了!死在那个该死的岛上!尸骨无存!!” 她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喊控诉,一边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成拳头,用力地、毫无章法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和肩膀,虽然那点力道对他强健的体魄而言如同挠痒,却充满了绝望的宣泄。 Ghost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失控的爆发弄得怔住了,他看着她泪流满面、近乎崩溃癫狂的样子,眼中最初的震惊和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复杂的、近乎挫败的情绪取代。他僵在原地,没有躲闪,任由她像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持续了十几秒,直到她的捶打变得无力,才猛地伸出手,精准而有力地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制止了她徒劳的动作。 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试图解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无奈:“我们当时在爆炸边缘,受到了剧烈冲击,但没在核心区。于是将计就计,制造了全员阵亡的假象,切断了所有已知的、可能被监控或追查的通讯渠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潜入更深……”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某种情绪,语气变得冷硬,“你本该老老实实待在那个安全的地方!你TM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沸泉镇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我为什么来这里?!” Roxy 猛地甩开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泪眼婆娑地瞪着他,声音里充满了被轻视的悲愤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因为我想查到真相!我想知道在Dilim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把那些把你们推向死亡的人揪出来!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付出代价!!!” Ghost 沉默了。他深深地看了她几秒钟,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泪眼,直抵灵魂最深处。然后,他抬起手,用中指和拇指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浓密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头痛和内心激烈的冲突。 他的目光从指缝间穿透出来,死死地锁定在她脸上,那眼神冰冷、直接,甚至带着一丝审问的意味,问出了一个简单却无比残酷的问题:“为什么?” Roxy 被他的态度和这个冰冷的问题问得一愣,仿佛一盆冰水混合着滚油浇在头上,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委屈和长期压抑的情感。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直冲头顶,烧掉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和矜持:“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你哭?为什么我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样不顾一切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冒险?!”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积压了数月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冲垮了一切堤防,“因为该死的我喜欢你!Ghost!你这个混蛋!我受不了你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受不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矿坑安全点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只剩下Roxy 剧烈起伏的胸膛带来的急促喘息声,以及泪水不断滴落在地面积尘上发出的、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 Ghost 揉着太阳穴的手猛地顿住了,僵硬在半空中。然后,那只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了下来。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缓缓地、沉重地吐出。 深邃的蓝色眼睛,不再有任何遮挡,直直地、深深地望进她盈满了泪水、却燃烧着炽热火焰的眼眸深处。目光复杂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翻滚着浓云的海面,震惊、挣扎、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其中激烈地碰撞、交织。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提升,几乎让狭小空间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仿佛在进行最终审判般的力度,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Roxy Y.N,”他叫她的全名,每一个音节都沉重无比,“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也是唯一的一次。” “如果你现在决定离开,”他的目光紧锁着她,不容她闪躲,“我会立刻安排,送你到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给你新的身份,足够的资源。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忘记仇恨,平静地过完你的余生。复仇的事,我会去做。”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最精准的狙击镜般锁死她的瞳孔,说出了后半句,那语气如同最庄重、也最残酷的誓言,带着一种冰冷的占有和不容反悔的决绝:“但如果……你决定留下来,跟着我,走进这片更深、更黑暗的地狱。” “那么,从你点头的这一刻起,你就要有觉悟——” “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你都得跟我一起闯过去。你,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现在,”他最后说道,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告诉我你的选择。” Roxy 的哭声在他给出选择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她脸上的泪水还在肆意流淌,但那双被泪水洗过的、通红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死死地回望着他。胸膛因为刚才剧烈的情绪爆发和哭泣而急促起伏,但眼神里那种崩溃和混乱,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剧烈闪烁的光芒——有震惊,有气急,有对他这种霸道到近乎蛮横的宣言的本能抗拒,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决绝,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释重负般的归属感。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以为已经失去、却奇迹般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看着这个给了她一个看似是选择、实则根本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其他退路的、混蛋透顶的男人。 空气凝固了几秒,然后,Roxy 猛地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粗鲁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她仰起头,目光没有任何退缩,直直地迎上他深邃而压迫的视线,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坚定,甚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选择?” 她几乎是冷笑了一下,带着泪痕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桀骜不驯的神情,“从我决定离开那个所谓的安全屋,踏上寻找真相的路开始,我就没想过要什么狗屁安全的后半生!”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原本就极近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带来的灼热气息。“你以为我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是为了听你给我安排一个‘平静余生’的吗,Ghost?”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从你把我拉出雨林,从你让我研究对抗病毒的方案,从你不断地插手安排我的到往,我就没有选择!” “你想复仇?可以。但别想甩开我单独行动。”她的眼神锐利起来,“你的计划需要顶尖的病理学家和病毒学家吗?需要有人能分辨出‘生命之树’搞出来的那些鬼玩意吗?需要有人能在那帮混蛋用生化武器的时候,找出破解之法吗?”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斩钉截铁地说道,仿佛不是在回应他的告白,而是在下达战书:“这道选择题,我选第二条路。” “地狱是吧?我跟你一起闯。” “但是Ghost,你听好了,”她的目光毫不退缩,“不是我‘跟着’你,是我们一起。从今往后,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的命,有我一半。你要下地狱,也得带上我——因为能把你从地狱里再拖出来的人,只能是我。”说完,她不再看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依旧倔强地站稳了。 咱Roxy姐就是敢爱敢恨,就是飒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