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继兄》
3. 第3章
当了三年缩头乌龟的萧珩似乎打定主意回京后继续缩着。
萧晚滢从清晨等到天黑,等得着急上火,唇角起了泡,打发宫女去东宫送的信,再次被退了回来。
一如这三年来一样。
那些寄出的信件从起初的服软认错,到后来的恼羞成怒,大骂萧珩。
萧晚滢的内心也经历了从平静到愤怒甚至发狂,却依旧得不到萧珩的半点回应。
萧晚滢两岁就被送到崔皇后的含章殿了,崔皇后爱女夭折后,继后在那年生下了她。崔皇后便认为是她夺了爱女的生机,强行将她从生母身边夺过来抚养。
但那时候,崔皇后已经疯癫病态,不发病时,随意辱骂她,不许她吃饭,像畜生一样,将她关在笼子里。发病时,又将她当成那个夭折的小公主般搂在怀中疼爱。
崔皇后待她忽冷忽热,忽好忽坏,萧晚滢每天担惊受怕,几欲崩溃。
直到有一天深夜,崔皇后将她从寝宫中拖出来,将她的头摁到河里,要淹死她。
是太子咬伤了崔皇后的手臂,救下了她。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和太子都在与崔皇后斗智斗勇,东躲西藏,若是不小心被崔皇后找到后,太子会挺身而出护着她,替她挨打。
那时她三岁,太子八岁。
再过了两年,崔皇后与魏帝发生冲突,发疯伤了魏帝,魏帝终于下令将她关起来,后来突染恶疾亡故。
那年,贵妃傅兰若,也就是萧晚滢的生母被册封皇后,成了魏帝的继后。
五岁那年,她被接出了含章殿。
但继后忙于争宠,大多数时间都在想方设法留住魏帝,忙于陪魏帝参加各种宫宴,陪他出宫游玩狩猎,陪自己女儿的时间并不多。
萧晚滢仍然往含章殿跑,后来太子及冠后迁居东宫,她便大多数时间都住在东宫的西华院之中。
小时候担惊受怕,经常饿着肚子关被黑屋,饥一顿饱一顿的,导致萧晚滢的身体一直不好,时常生病,每回都是太子照顾她,陪在她身边一整宿。
更是在她十三岁生辰那天,将那亲手种了满院海棠,有着一方天然温泉池的海棠别院赠给萧晚滢。
在多年的朝夕相处中,萧晚滢也越来越依赖萧珩。
在魏帝所有的皇子公主之中,就数他们最亲,就连刘贵妃亲生的嘉乐公主和四皇子也彼此看对方不顺眼,有闹红脸的时候。
但萧珩宠着她,纵容包容她的坏脾气。
萧晚滢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辈子。
可没想到,有一日,萧珩会突然疏远她,让她搬回朝华殿。
萧晚滢还记得那天她找萧珩吵了一架,她发脾气吵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萧珩突然选了伴读入宫,伴读是崔家的那对孪生兄妹。
她生气是崔媛媛也唤萧珩太子哥哥。
萧晚滢一直以为自己是萧珩唯一疼爱的妹妹,只有她才能与萧珩那般亲近,可当崔媛媛多次借口请教诗文和琴技接近萧珩之时,积压的怒火终于大爆发。
说是吵架,那纯属是她单方面发泄不满,并将萧珩曾经送给她的璎珞项圈狠狠砸向萧珩的额头。
她知萧珩的武艺应该不弱,必定能轻易躲过,可他却没有躲。
他就站在那里,任凭那金项圈重重砸向他,额头红肿不堪,他不发一言,事后语气冷漠,只让人送她回宫。
三日后,待她气消了,再去找萧珩,心想只要她服软认错,萧珩一定会原谅他。
可萧珩却已经请旨连夜前往豫州。
骄傲如萧晚滢也曾在信中拉下身段认错,写了一封又一封的认错信。
萧珩不回信,她再写。
直到数十封信都石沉大海,她逐渐暴躁。
开始胡搅蛮缠,撒泼发疯。
一个月前的最后一封信,她画了个大大的乌龟。
在乌龟的背上大书萧珩的名字。
再后来,她便收到了萧珩送来的大婚贺礼,便是那对被她砸碎的鸳鸯佩。
萧晚滢气得又在心里咒骂一句,“死乌龟,死萧珩。”
她就不信,萧珩能永远缩在他那乌龟壳里不出来。
眼下她不能再被动地等下去了,萧睿派人盯着朝华宫,她派人去东宫吃了闭门羹的事,萧睿恐怕也已经知晓了。
萧睿很快也会察觉出不对劲,很快就会知道她和太子闹翻,知道她如今根本就不得太子宠爱,甚至连见萧珩一面都难。
还有,萧睿怀疑她的身世,虽说目前还没有证据,但不代表他不会去查。
母后在入宫前就有孕的事,当年就有三个人知晓,一个是萧晚滢那短命早死的亲爹,还有当年母后贴身伺候的丫鬟玉兰,以及母后生产前,为她调理身体的张太医。
张太医告老还乡的途中,马车出事,跌落悬崖,已然粉身碎骨。
玉兰虽然失踪多年,音信全无,这些年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但玉兰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
她焦急地在寝宫踱步。
直到暮色降临,那令人烦躁的念经声再次传来。
萧晚滢揉了揉疼得麻木的太阳穴,连续数日没睡好,她心情越发烦躁,脑中像有人不断用针刺一般疼。
她坐回案前,快速提笔写了几个字,对珍珠说道:“你替本宫约萧睿去一个地方,海棠别院。”
珍珠惊讶地道:“这海棠别院曾是太子殿下送给公主的生辰贺礼,那里的西府海棠都是当年太子殿下亲手为公主种下的。公主自小身体弱,太子殿下送您这间别院,是让您能多泡泡温泉,说是有强身健体之效。”
“再说四皇子虎狼心思,公主主动邀约,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萧晚滢将笔往桌案一摔,“我就是要让他觉得我是走投无路了,自投罗网。”
*
传言不假,继后擅房中术,入宫之后执着于争宠,使出浑身解数勾引魏帝,这些年,继后独得圣宠,魏帝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身体逐渐被掏空,如今房事不尽如人意,常需辅助药物才能行事,肾虚劳损,身体每况愈下,到处寻求长生不老的仙药。
继后虽得圣宠,但心中郁结,知自己时日无多后,担心日后萧晚滢嫁去卢家不得夫君疼爱,便请来青楼花魁教华阳公主一些美容养颜的窍门。
每日都用磨碎的珍珠粉敷脸,搜集秘戏和春宫图的孤本,还教了她一些取悦男子的房中秘术。
养出了如雪般白皙,如脂膏般滑嫩的肌肤,还要求萧晚滢每日坚持束腰,若是腰宽了,可要被罚戒尺的。
萧晚滢今天特意挑了一件束腰的红色薄纱寝衣,更加衬托得腰肢柔软,不盈一握。
沉璧为她梳妆,她用上自己最喜欢的海棠花香。
就连身下也用了颗从内至外发出香味的香珠。
珍珠送了信回来,萧晚滢便让珍珠掌灯,去往海棠别院。
将身子没入温泉池,轻轻闭上眼睛。
直到一阵踉跄的脚步声。
她才睁开眼睛。
鱼儿要上钩了。
今日没能得到萧晚滢,萧睿觉得身边那几个姿色尚可的侍妾都没了滋味,心情郁闷,便喝了不少酒,可听说萧晚滢主动邀约,心中高兴便又多饮了几杯。
萧晚滢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他也不是没有怀疑。
但他觊觎萧晚滢多年,这海棠别院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
此刻,他脚步踉跄,见到那皎洁的月光下,在池中轻拨温泉水沐浴的萧晚滢后,更是心驰神荡,魂儿都飞走了。
此刻温泉池中只有几盏悬挂在海棠树上的美丽花灯,随风轻晃。
朦胧的光影之下。
花灯照影,印照在美人如玉般的美丽面容之上。
女郎纤长的颈露出水面。
水雾缭绕,婀娜娉婷的身段若隐若现。
萧睿咽了咽口水。
一时失神,醉酒后脚步不稳,差点在那被泉水浸泡得光滑的石块之上跌了一跤。
萧晚滢捂嘴咯咯笑了起来。
“四皇兄,仔细脚下滑!”
萧晚滢从温泉池中起身,缓缓走到池边。
这更是一种极致的视觉盛宴。
她身上的衣裳全都湿透了。
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身形婀娜,玲珑有致。
黑色披风包裹着红色的寝衣,有种既神秘又张扬的美。
她侧臀坐在萧睿的身边,轻轻地提起湿漉漉的裙摆。
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足尖绷直,伸进温泉池水之中,轻点水面,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玉足上滚动。
萧睿眼睛都看直了,面颊热烫,心跳急促,仿佛心都快要跳出胸腔。
他迫不及待地抓住萧晚滢的脚,往怀中一带,萧晚滢抬足轻轻一踢,将他踢得往后仰,轻笑着,像是在与萧睿调情。
萧晚滢慵懒地坐着,端起池边的白玉酒杯递到他的嘴边,“四皇兄,喝吗?”
萧睿被那娇媚的嗓音勾得神魂颠倒,但还没彻底失了神智。
“二妹妹不会下毒了吧?”
萧晚滢面带嗔怒,一把夺过酒杯,长饮了一口。
萧睿见萧晚滢生气,讨好般的低头一口咬过杯盏,口覆在萧晚滢留在杯沿的唇印之上,衔于口中,一饮而尽。
春日花叶繁茂,海棠别院繁花葳蕤,落红纷飞。
藏匿在树上之人,拨开眼前繁茂的花枝,往温泉池中望去,其间热气蒸腾,见自家主子赤着上身在温泉池中。
与华阳公主抱在一起。
陆元面无表情地赶紧移开视线。
萧睿平日恶事做尽,毁在他手中的良家女子不计其数,虽说色胆包天,但却行事相当谨慎。
就譬如今日,他虽赴约却带着武艺最高强的陆元一道前来,就是疑心萧晚滢使诈。
到了夜间,满院西府海棠繁花似锦,清香扑鼻,陆元不知怎的闻到这股浓郁的花香觉得昏昏欲睡。
往常他跟着萧睿身边,即便寸步不离守一整夜都不会犯困,今日这花香闻着实古怪。
他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
他中招了!
到底是何时中招的?他一一回想今日接触的人,回想酉时时分,华阳公主身边的宫女珍珠来送信,随行的还有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与他擦身而过。
应该是那个时候就被算计了。
他赶紧去闻自己的袖口,袖口上确隐约极淡的花香。
而自从进入这海棠别院,这里盛开的海棠花,枝繁叶茂,仿若身处花海,浓郁的花香掩盖了他身上的香气。
华阳公主当真好算计啊。
她给萧睿的那杯酒无毒,而真正有毒的是他身上的这种不知名的迷香。
但见温泉池中,嘻戏声传来,萧睿已经压着公主来到温泉池边。
那起伏的身影,应是在行云雨。
萧睿性子暴躁,手段阴狠。最讨厌被人打扰破坏好事。
陆元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拔出了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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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神色警惕,进入戒备状态。
就在他那片刻的犹豫间。
一声惨叫声传来。
“糟糕!”
他又中计了。
温泉池中的身影仍在起伏,那声惨叫提醒他,他见到的是幻觉。
迷香有致幻的效果。
他一刀刺进自己的大腿,挑开身上的外衣,疼痛让他回复了片刻清醒。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萧晚滢手中紧紧地握着袖刀,那袖刀正插进了萧睿的腹中,他看到的行云雨,其实是萧晚滢正在杀人。
真相应该是萧晚滢故意引诱萧睿下水,假意跌入他怀中,用事先藏匿的袖刀,一刀捅进了萧睿的腹部。
萧晚滢工于心计,心狠手辣,狡猾至极。
陆元着急去救主子,却见一道人影跃上花树,手中的长剑向他刺来,这是萧晚滢的贴身侍卫青影。
青影手中的长剑纠缠得紧,陆元心急如焚,那迷香也起了作用,让他头晕脑胀,无法集中注意力,他无法摆脱青影的缠斗,无法施救。
*
这是萧晚滢第一次杀人,她紧张慌乱,手在发抖,尽管事先在心中谋划千百遍,可当她真正动手时,还是因为慌张失了准头。
刺入萧睿腹部的那一刀并不致命,遭到萧睿猛烈的反击。
萧晚滢不会武艺,眼看着要被萧睿一掌拍飞,若是撞击在温泉池边的那块岩石之上,不死也会重伤。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噗嗤”一声,是利箭刺入皮肉的声音。
萧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突然不动了。
手无力地垂下,猛地往前栽倒在温泉池中。
在他倒下的那一瞬,萧晚滢这才看到,他背后插着几支短箭。
温泉池边,站着的是同样吓得浑身发抖,仍在强装镇定的卢照清。
萧晚滢看到了卢照清藏于袖中的袖箭,这才长吁一口气,心脏仍然紧张得怦怦乱跳,良久才颤声问道:“你怎会在这儿?”
卢照清惊惶未定,赶忙擦拭额头的冷汗,“臣担心公主。”
他因为放心不下公主,躲在暗处,一直未曾离开。
卢照清望向树上正在打斗的人,陆元虽然中了迷香,但青影仍然不敌,腰腹中了一刀,大腿也被短刀割伤,眼看着她就要命丧陆元刀下。
陆元一脚将青影踹下树稍,持刀猛地向萧晚滢扑来,他打算抓活口,去向刘贵妃复命,毕竟萧睿死在他面前,他护卫不力,必定死路一条,但抓住杀了萧睿的真凶,刘贵妃说不定会饶他一命。
卢照清眼见着那刀就要落在萧晚滢的身上,情急之下,他一手抓住那刀刃。
萧晚滢大声唤,“青影”。
青影强忍伤痛,拼尽全力,往前猛地扑向陆元,死死地抱住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晚滢抓住卢照清的手,袖箭射出,正中陆元的咽喉,顷刻毙命。
青影重伤倒地,喘息不已。
萧晚滢也差点跌倒,多亏卢照清扶着她,她才没因腿软一头栽下去。
卢照清笑看着萧晚滢,惊惶未定,还不忘夸奖,“公主殿下的骑射比臣强多了。”
萧晚滢骄傲地昂首,“那是自然。”
她的骑射都是太子哥哥手把手教的,宫学的第一名。
她下意识就要欢喜得脱口而出,却赶紧抿紧了唇瓣。
珍珠急匆匆地跑来,见到眼前的场景,差点眼前一黑,差点吓晕过去。
公主冒奇险杀四皇子,可该如何善后啊?
四皇子一直纠缠公主,如今他死了,刘贵妃会善罢甘休吗?
珍珠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完了。”
萧晚滢则抢过珍珠手中的宫灯,将美酒淋在灯上,往陆元身上扔去,顿时尸体便被点燃,顷刻便熊熊燃烧起来。
*
今晚夜色暗淡,细密的春雨像是薄雾轻笼,冷风再将那细若轻纱的雨雾从四面八方将人完全包裹住。
“华阳求见太子哥哥!”
萧晚滢站在雨雾之中,寒意将她从头到脚紧紧包裹住。
春夜寒凉,薄透的寝衣紧紧贴在身上,红衣湿透,包裹着玲珑有致的曲线,女郎发丝凌乱,钗环遗落,仿佛一朵迎风而颤的小白花。
颤抖的声音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若太子哥哥执意不肯相见,阿滢便长跪不起。”
萧晚滢作势重重地跌跪下去,可身体虚弱,摇摇欲坠。
突然,白衣身影疾步闪身而出,长臂一伸,揽住萧晚滢的后腰。
萧晚滢乘势往前,就要跌进皇太子萧珩怀中。
突然眼前一黑,一件白袍至上而下,将她紧紧包裹住。
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冷漠得像是拒人千里之外。
而后,他淡淡开口,“孤让人送你回去。”
三年未见,萧珩同她说的第一句话,一如从前。
冷漠的语气也一如从前。
不同的是,三年未见,他的身姿更加挺拔,越发俊朗,也越发冷漠。
萧晚滢突然一口咬在萧珩的手背之上。
那一下咬得极重,直到唇上染了血迹,她才松开。
咬了之后,脸上带着得逞笑容,得意地看着他。
心道:“太子哥哥,好久不见!”
不过这一次,他休想再赶她走,也休想再摆脱她。
若这三年他忘了她,那她便要用这种方式让他记住,记一辈子。
4.第4章
萧晚滢那一口咬得极重,像是要将连日来积攒的怨气都发泄了。
鲜血顺着牙印渗出,萧珩的手背上出现了明显的一道血印子。
萧珩却无半分情绪变化,却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淡淡说道:“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回去。”
萧晚滢唇瓣染血,格外的红艳,绝色的容颜更显魅惑,笑看着萧珩。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漆黑夜空,骤然被点亮了。
宫殿的某处着了火,她的身后是大火燃烧后,足以照亮一方天地的火光。
她颇有些遗憾说道:“糟糕,太子哥哥,阿滢好像回不去了呢!”
只不过她演得有些假,仿佛也不屑于去演,眼神有遗憾,透着假笑。
萧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演戏。
身旁的随从辛宁道:“太子殿下,属下观着火的方向应该是海棠别院,海棠别院西连二公主的朝华殿,若是公主殿下回去,恐怕会有危险……”
不远处也传来宫人们的呼喊声,“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今夜风大,火势蔓延,海棠别院的一场大火,也牵连了朝华殿。
萧晚滢一脸天真地看向萧珩,“那太子哥哥,阿滢现在可以留下了吗?”
萧珩并未说话,微微蹙眉。
他那素来最擅长装乖讨巧的皇妹,三年未见,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好。”
半响,萧珩终于松了口。
萧晚滢弯了弯唇角,露出得逞的笑意,也不枉她今夜的一番谋划,她终于能如愿以偿,留在东宫。
只要她能再回西华院,便能回到从前,和萧珩和好如初。
萧珩不是想躲着她吗?那她便让他无处可躲。
萧珩好像能读懂她的心思,冷声道:“不过,只限今晚。”
萧晚滢瞬间变脸。
萧珩扫过她面上的神色,“你若不愿,今夜也可去晨曦殿同嘉乐挤一挤。”
晨曦殿是三公主萧姝的宫殿,三公主是萧睿的胞妹。
难道萧珩猜到了什么?
这不可能!
萧晚滢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就算萧珩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刚回宫便猜到今夜发生之事。
“不,阿滢愿意留宿西华院。”
*
在萧晚滢入西华院后,才消停不到片刻,便又传来了动静。
萧晚滢摔了宫女文惠为她准备的姜汤,趁机抓了一块碎瓷片,做防御状,若谁靠近,她便握着那块瓷片,往谁身上刺。
伺候的宫女们不敢靠近,更怕她弄伤了自己。
文惠赶紧去禀报太子殿下。
待萧珩赶到之时,萧晚滢正缩在角落里。
身上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红色寝衣,寝衣已经湿透。
赤着的脚边满是水渍。
萧珩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
听文惠说是公主要沐浴,可刚一碰到她,却不知何故竟激怒了她。
文惠也是从前在西华院伺候过华阳公主的老人,事先也询问过萧晚滢的意思,这才上前伺候,为她沐浴宽衣,却没曾想一碰到她,萧晚滢的反应竟如此激烈。
萧珩摆了摆手,道:“先退下吧!”
萧晚滢手中的瓷片握得太紧,已经割破了她的手指,有血从指缝间渗出。
此刻萧晚滢长发散在身侧,及腰长发垂及地面,抱膝,身子蜷缩成一团,头埋在臂膀之中。
听到脚步声,她好似浑然不觉,嘶吼出声,“滚,不许碰我,本宫让你滚啊!”
萧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萧晚滢拼命挣扎。
萧珩只得强行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取出掌心紧握的瓷片。
为了不让她伤到自己,萧珩选择先抓住瓷片,任由那锋利如刃的瓷片划得掌心鲜血直流。
鲜血顺着指尖流下。
“萧晚滢!”
“萧晚滢,你清醒一些!”
“孤在。”
萧晚滢渐渐地放弃挣扎,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缓缓抬起,怔怔地抬头看着他,双睫轻颤,那双水雾朦胧的眼睛中已蓄满了珠泪,长睫一抖,珠泪颤落。
她突然扑进太子的怀中,跪着往前,抱住萧珩,“太子哥哥。”
那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委屈。
萧珩扔了手中的瓷片,缓了缓语气道:“好了,没事了。”
“先去沐浴,将这身湿衣换下,孤让人为你上药。”
姜晚滢摇了摇头,靠在他怀中,用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不要。”
萧珩冷声:“去不去?”
萧晚滢摇头,还将身子凑过来,挨蹭着萧珩,将他那身整洁的雪白锦袍蹭湿了大片。
萧珩微不可察地弯唇,觉得好气又好笑。
萧晚滢此举是想试探着他的态度,
萧珩却板着脸说道:“那便冷死算了!”
萧晚滢抓起他干净整洁的衣袖,擦拭眼泪,将他的袖子也弄湿,“哦,没人疼阿滢,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故意挨着他,是想让他感受她的冰冷,感受她在颤抖,想让他心软,想让他妥协。
她素来如此,善于伪装,讨巧,装乖。
“冷……”萧晚滢将自己缩成一团,艳若桃瓣的眼中好似蒙着一层水雾,她轻轻地扯着萧珩的衣角,“太子哥哥,好冷…”
她本就身弱,也是真的冷,她从温泉池中出来后,便一直穿着这身湿透了的寝衣,为了让萧珩怜惜,又故意在冷风中站了许久,身上更似冷的没了温度。
又因为同萧珩赌气,将他的衣袍扔了,春夜更深露重,这会儿,她已经面色苍白,浑身发冷,单薄的身子正在微微的颤抖。
见萧珩仍是一副冷脸,无动于衷的模样,她轻轻抓住萧珩的手,触碰自己的脸颊,“不信,太子哥哥你摸摸看。”
“你……”萧珩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孤最后问一句,真的不去?”
萧晚滢摇头,“除非哥哥答应让我留在东宫。”
她无力地靠在萧珩的肩头,显然已经撑不住,就要倒下。
萧珩索性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往雕刻着花鸟的花梨木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萧晚滢是被扔进水里。
扔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萧晚滢顿时头晕眼花,昏沉的脑袋却又瞬间清醒了。
生气,愤怒,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萧珩,你干什么!”
她呛了一口水,正要发作,却突然勾起了三年前的一段回忆。
在崔皇后病故之后,萧晚滢骤然摆脱了长期压抑,彻底放飞自我。
有一日,她喜欢上了一种青梅酒,还贪杯醉得不醒人事。
萧珩忙完政务回到东宫,发现她抱着酒壶坐在他的寝宫门前,冲他傻笑。
她穿着寝衣,赤足,雪白的玉足上还沾染了花瓣和草屑,应是在某处花丛中奔跑过。
萧珩皱眉:“怎的竟醉成这样,来人,快将这醉鬼扔进西华院。”
她弯着眼眸看着萧珩,摇摇晃晃地起身,“不要。”
她嘟着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认真说道:“阿滢决定,今晚和哥哥一起睡!”
说完便摇摇晃晃地起身,爬上了他床。
不知是恶作剧,还是因为醉酒不省人事,她竟然说出了这般惊世骇俗之言。
小时候,崔皇后发疯,经常在半夜会将熟睡的萧晚滢抱到萧珩的榻上,用满脸慈爱的眼神看着床上的一双儿女,眼睛也不眨,一动不动地枯坐一夜。
后来,萧晚滢每次做噩梦,便会爬到萧珩的榻上,只不过每回都被萧珩拎回西华院。
除了那次发酒疯。
萧珩爱洁。
她却用那沾了花瓣和草屑的小脚踩上了他的床塌,他那本就没什么表情的冰块脸,阴沉得都快滴下水来。
因为唤不醒酒鬼,萧珩便用锦被将她一裹,直接丢进净室,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按进水里,十分粗暴地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洗干净。
那是她记忆中与萧珩最后一次相处的画面。
也是从那时起,萧珩每日都早出晚归,每天都去巡视军营,回来的很晚。
她总也见不到萧珩,她去找他,却总是被告知他不在宫中。
后来,萧珩更是直接住进了军营。
她出宫去寻他,萧珩的手下便以女子不得入军营,将她阻拦在外。
再后来,崔家兄妹被选做太子伴读入东宫。
崔媛媛便想方设法地引起萧珩的注意,恨不得时刻黏着萧珩。
她与萧珩大吵一架,甚至与他决裂。
吵架的原因也不全是因为崔媛媛,气他总是借口接近萧珩,其实是她察觉到萧珩在故意疏远自己。
当然也不妨碍她是真的讨厌崔媛媛,假借请教,却行接近太子哥哥之实。
这三年来,她一直在想,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萧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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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疏远自己,思来想去都觉得是她醉酒的那天晚上。
那夜,她醉得迷糊,具体的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萧珩将她抱进了浴桶,替她散下长发,她浸泡在温暖的水中,困极了,竟在沐浴时睡着了。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
但如今萧珩回来了,她定然弄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什么萧珩要疏远自己?
如今萧珩做出了三年前相同的反应,在水声响起,水花飞溅而起的那一瞬,他好似突然反应过来,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让珍珠进来伺候吧!孤便先走了。”
“朝华殿的大火已经扑灭,你可暂时宿在偏殿。萧晚滢,孤知晓你想做什么,但明日一早你必须离开!”
萧晚滢抹去脸上的水珠,盯着萧珩的背影,她不甘心,生怕自己再像三年前那般,被萧珩再次抛下,害怕他会再次离开洛京,一别多年。
她急忙跨出浴桶,去扯萧珩的衣袖,身体却往后一滑。
“太子哥哥,救我!”
她情急之下紧紧抓住萧珩的臂膀,却抓了个空。
萧珩着急回头去揽她的后腰,哪知萧晚滢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前襟。
往前猛地一带,拉着他往后倒去。
她拉拽着他一同跌入了浴桶之中。
她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知道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想弄清太子为何要疏远她,她想留在西华院,留在太子哥哥身边。
但萧珩只是将手从她的腰间移开,再也不看她一眼,头也不回,拂袖离开西华院。
三年前他到底因为什么生气?
萧晚滢想不明白。
但她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她是不会走的。
萧珩想方设法要送她走,但她偏要赖着他。
萧珩走后,萧晚滢已经换了衣,珍珠和文惠也被唤进来伺候,替她包扎手指,珍珠赶紧递上手巾,萧晚滢接过手巾擦拭发尖的水珠,让文惠退下。可到底是为什么,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珍珠目睹了萧晚滢杀了四皇子之后,便无一刻不忧心忡忡。
她原以为太子殿下会许公主留下,这样即便他日东窗事发,至少公主还有人庇佑。可没想到太子却下令天一亮便让公主离开。
可真真是急煞了珍珠。
如今四更天已过,很快就要天亮了。
珍珠不确定卢照清是否可信,若刘贵妃发现了三皇子已死,会不会怀疑到公主的身上?公主失去了太子的庇佑,又该怎样度过这次难关?
“殿下,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萧晚滢却毫不在意,赤足踩在地上,地上铺了厚厚的绒毯,毛茸茸的,很暖和,也很舒服,这般布置之人应该是极为了解她的习惯,担心她会着凉。
方才她并未仔细看房中摆设,这才发现小几上的琉璃瓶中插着几支垂丝海棠,应是刚从树枝上折下不久。
花苞含苞待放,瓶中的清水也是每日换过的。
还有殿中的熏香,也是她最喜欢的海棠花香。
她坐在床榻上,将锦被抱在怀中,还闻到一股在阳光下晒过的味道。
殿中摆设也是她曾用过的,全都维持原样,家具一尘不染,可见经常有人打扫,博古架上的瓷器也被擦拭得程亮无比,墙上还悬挂着一个小小的弹弓。
应是太子哥哥的安排。
看来,萧珩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冷漠。
萧晚滢微微扬起了唇角。
见萧晚滢在殿中踱步,一时蹙眉沉思,一时又忍不住唇角上扬,珍珠忍不住提醒道:“公主殿下?”
萧晚滢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珍珠,轻笑道:“三皇兄之死,与本宫无关呐!放心,刘贵妃查不到本宫的头上。”
三皇子之死,她已有脱身之策,不必担心,况且她的心思也并不在这件事上。
她全都的心思都放在,天亮后,她要如何才能留下。
还有弄清在萧珩身上到底发生了如何?她要知道萧珩待自己如此冷漠的原因。
以她对萧珩的了解,他是她见过的最能忍的人。
小时候,萧珩为了她,尽管被崔皇后打得半死,下一次还是会毅然决然地挡在她面前,真是又傻又执拗。
萧珩不说,那她便主动去问,萧珩不是要下决心疏远她么?
但她以后都不会再给他疏远自己的机会了。
5.第5章
萧珩回到了寝宫,彻底变了脸色。
湿漉漉的衣袍,脚边还在淌水,那原本就冷若冰霜的脸,阴沉的像是会滴下水来。
太监总管冯成小跑着上前,见太子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大为惊讶,担忧地问道:“殿下身上还有伤在身,这沾了水,恐不利于恢复伤势……恢复,”
他话音未落,萧珩便吐出一口鲜血。
冯成骇然,“殿下的内伤?”
萧珩用帕子擦拭嘴角,“无妨。”
当他看到萧珩后背渗出的血迹,一身白衣上几道清晰可见的血痕,他不禁拔高了声音,惊恐地睁大眼睛,“唉呀!殿下的伤口怎的又裂开了?流了好多的血啊!”
听说华阳公主又搬回了西华院,太子殿下是去见华阳公主后,才弄成了这般模样。
想当初,华阳公主还砸伤了殿下,难不成兄妹刚重逢,华阳又做出了什么过激的举动?
冯成担忧不已,不禁在心中叹气:“真是前世冤家啊!”
他从小看着太子和公主长大,手心手背都是肉,殿下看似不在意,却屡次包容公主的任性,他只希望这两个小祖宗能早日和好如初,如此,殿下也能少遭些罪。
“公主既然又搬回了西华院,而殿下又并非不疼惜公主,不如便像从前一样,与公主好好相处,公主原本那也是乖巧可爱,十分讨人喜爱的……”
在冯成看来,公主那般闹腾,分明就是想要引起殿下的注意,她幼时被崔皇后苛待,不知受了多少苦,极度缺乏安全感,对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皇太子有强烈的依赖。
可殿下骤然单方面要切断这种依赖,公主如何能接受。
他几次试探般地询问缘由,都被萧珩打断了话头,他觑向那张越发冰冷阴沉的脸,看来公主要想留在宫中,只怕是不易。
但以公主的脾气,只怕有得闹。
愁啊!
冯成在心中连连叹气。
他还记得初次见到公主的时候,两岁的女娃娃,生得粉妆玉琢,软糯可爱,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欢喜怜爱,恨得不到将这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可惜被崔皇后抢了去,日日磋磨苛待,这才变成这般喜怒无常,行事极端的恶劣性子。
但凡她从小被宠爱,华阳公主必定会长成天底下最美丽最可爱的小女娃。
冯成鼻头一酸,泪水湿润了眼角。
萧珩睨了冯成一眼,“她今夜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乖巧可爱一点也不沾边!”
冯成:“……”
萧珩冷笑,“还有孤不会答应她留下,明日一早,便会送她回朝华殿。”
冯成,“……”
冯成还要再劝,萧珩不耐烦地道:“好了,别煽情了,你若真的那般挂念她,孤明日便调你去朝华殿当差。”
冯成擦了擦眼泪,瞬间堆出了一张笑脸,“奴服侍殿下二十年,奴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辛宁幽幽地看过来,皱眉:“肉麻。”
冯成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继续献殷情,“奴为殿下备水沐浴,洗个热水澡,去去疲倦,毕竟殿下连日赶路,好几日都未歇好,殿下的伤口又裂开了,奴这便为殿下换药吧!”
他若真的被调去了朝华殿,他这身老骨头,只怕经不起华阳公主几天折腾,提前归西。
萧珩却道,“去准备些冰来。”
“殿下!”
“现下虽说已入春,但天气依然凉寒,北风刺骨,殿下伤势未愈,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冯成那圆圆白白的脸上满是褶皱,表情很夸张,紧张兮兮,又絮絮叨叨的,看上去有些滑稽好笑,莫名的很有喜感。
萧珩不想再听他啰嗦,抬手制止他继续念叨,“你先出去吧,上药的事儿就交给辛宁来就行了。”
萧珩好似有想到了什么,“还有孤受伤之事不必让阿滢知道。”
“是。”
冯成连叹了几口气,出了太子寝宫,那绵密的细雨便迎面而来。
他瑟缩着脖子打了个寒战。
这洛阳城的三月天,依然寒风刺骨,叶染寒爽,殿下在这个时节竟然还要用冰,当真是一点也不关心自个儿的身体啊!
冯成拢了拢身上的宽大的官服,将手拢进袖中,瑟缩着脖子,叹:“夜里真冷啊!”
又心想殿下孤身多年,身边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若是又个知心人在身边,也可帮着劝着些。
他想到了一个人,又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
抬眼便看见面前一红衣散发女子正出现在他面前,骤然与他对视。
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刮得翻飞,火光忽明忽暗。
空气一瞬间的安静。
“鬼啊!”冯成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却被人扯住了后领,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是我!”
待他看清楚眼前的女子之后,冯成才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深吸一口气,颤声问道:“公主殿下啊,三更半夜的,您怎的还不睡啊,在这里吓老奴作甚啊?”
他快被吓死了。
萧晚滢弯起嘴角,笑的瘆人,“看来是冯公公平日里亏心事做的太多,心里有鬼。”
萧晚滢拨弄着被风吹拂在脸侧的发丝,突然变了脸色,“来人,请冯公公去本宫的西华院小坐片刻,本宫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冯公公。”
*
太子寝宫内,萧珩褪去上衣,赤着上身,走进加了冰块的浴桶之中。
背后那密密麻麻的刀伤被冰水浸过,刺得伤口剧痛无比。
方才在西华院,在和萧晚滢拉扯间,那时伤口裂开,鲜血浸透后背,导致内伤加重,他匆匆离去便是为了不想让萧晚滢发现他受伤之事。
三年未见,她比从前更加聪慧也更加敏锐了,行事也越发大胆极端。
若是被她发现,只怕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她如今胆子大得都敢在宫里动手了。
宫中的势力错综复杂,远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思及此,萧珩不禁蹙紧了眉头。
辛宁担忧地看着太子后背的伤,鲜血沿着如玉般白皙的裸露的后背,不住地往下流,横贯后背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萧珩却好似麻木了,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他再将身体往水下浸。
直到将整个手背都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刺骨的冰冷,疼痛刺痛难忍。
却依然压不住他的内心那团燃烧的欲。
最要命的是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三年了。
就在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将喝得醉醺醺的萧晚滢抱进浴桶之中,湿透的寝衣贴在身上,里侧的小衣轮廓清晰可见,粉色的小衣绣着蝶戏海棠的刺绣,好似印在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身体上。
小衣包裹的圆润饱满的形状,属于少女尚未发育完全的青涩。
就像是洁白的画纸上,绘出三月初成熟的樱桃,美丽翩跹的蝶儿驻足停留在樱桃尖上,鲜艳欲滴,诱人品尝。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的女子的身体,那还未长开的身体。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的阿滢长大了,吾家有妹初长成,转眼已呈娉婷袅娜之态。
他见之不能忘怀,更不能对任何人说,却无数次出现在梦中,无数次让他饱受煎熬,让他生出了悸动,生出了可耻的欲望。
可她是妹妹,他又怎能对自己的妹妹生出那般可耻的念头,否则与禽兽何异。
三年未见,那股欲望不减反增。
即便浸泡在冰水中,也丝毫不见消减。
今日,他和萧晚滢双双坠入浴桶之中,他们更加近距离地湿身相触。
□*□
名为护她,不让她跌倒,实际上何尝不是克制到克制不住,而生出的妄念。
□*□
怀中的身娇体软,从内而外散发的一种诱人沉沦的香气。
□*□
□*□
□*□
他自认为善于压抑控制欲望,极善隐忍。
可这一次,身体却好似出了问题,彻底失了控,即便浸泡在冰块中这么久,仍觉燥热难耐。
他睁开眼睛,哑着嗓音,对辛宁吩咐道:“再加些冰。”
直到浴桶中满是冰块,水面滋滋地往外冒着寒气。
□*□
他的神色才有了一丝松动。
换了身衣袍,从净室中走了出来。
辛宁发现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就连唇也一丝血色也无。
便是性冷如冰的辛宁也忍不住关切地问一句,“殿下的身体还受得住?”
萧珩那本就冷漠疏离的气质更添了一种对世间一切的厌倦和烦躁,疲倦地说道:“无妨。”
辛宁为萧珩上药包扎,萧珩换好衣袍,坐回了案前,单手撑着下颌,仿佛是在闭目养神。
“去查查今夜海棠别院大火。”他停顿了片刻又道:“查查她今夜到底做了什么?孤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辛宁拱手道:“属下领命。”
萧珩突然睁开了眼睛,“还有,让萧家兄妹明日入宫吧!”
辛宁担心太子伤重未愈,不禁开口提醒道:“殿下今晚又宿在书房?”
未得到回应,辛宁选择默默地退出了书房,替太子掩上了门。
他一身黑衣在夜色中隐去身影,跃至树稍,抱着剑躺在靠在树上,自从三年前,公主醉醺醺地爬上了太子的床榻,自那之后,太子便再也不睡床榻了,不是整夜在书房忙政务,即便去了豫州战场,他也从不上榻。
突然只听见砰地一声响,辛宁看向西华院的方向,心想若是华阳公主知晓崔家小姐入宫,指不定又要做出什么疯狂之事来。
耳力太好也是一种困扰,他抱着剑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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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
萧晚滢想了一夜都想不明白,萧珩三年前为何疏远她,想的心烦,随手砸了一个花瓶。
想不出,她便将一个人绑了来。
萧珩明明还是像从前那般关心她的,命人将西华院打扫得一尘不染,一应摆设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就连她的喜好也记得一清二楚,但为何又要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半夜睡不着,便在园子里踱步,直到听见那声极小的叹息。
于是倒霉鬼冯成便被青影像拎小鸡一般掳来了西华院。
青影虽然受了严重的伤,脸色苍白,伤势并未全愈,身影如鬼魅,可相对这女煞神而言,冯成还是更害怕看上去单纯无害,却爱捉弄他,喜怒无常的华阳公主。
他心中忐忑,双手不安地插在袖中,跪在萧晚滢的面前,“老奴拜见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深更半夜唤老奴来有何吩咐?”
萧晚滢轻笑了一声,“老狐狸,明知故问。”
萧晚滢起身。
冯成紧张得跪着往后退了一步。
心想她和萧珩果然是兄妹,就连气势都同样的吓人。
只不过萧珩身上的那股子无形的帝王威压,从战场上淬炼出的杀伐之气,贵为储君,自带的矜贵气度。
萧晚滢却不然,她容颜绝美,只有冯成知道,华阳公主虽美,但带刺,若是被她那美貌无辜的外貌骗了,通常下场极其凄惨。
都说继后美艳不可方物,可十六岁的萧晚滢比起继后更加美艳三分,少女像是牡丹初绽,已然艳冠群芳,冯成觉得公主除了皮相之美,身上的那种气度,与继后的柔弱之美不同,那是一种不将天地万物放在眼中的孤傲之气,和将一切都控制在股掌之中的极度自信。
还有一种能一眼就能看透人心的敏锐直觉。
“你说,太子哥哥是不是要让崔媛媛入宫?”
冯成顿觉头大,垂下眼眸恨不得装鹌鹑。
她思来想去,苦思了半响,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萧珩疏远她的唯一的理由,便是因为崔媛媛,有了崔媛媛这个真正乖巧的“妹妹”,萧珩就不想要她了。
所以当她像孤魂一样在园中游荡的时候,听到冯成口中说出崔媛媛名字的时候,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冯成摇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奴不知啊!”
萧晚滢冷笑:“那你无端提起崔媛媛作甚?”
冯成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说他希望太子殿下身边有个知心人,能在身边照顾他,他觑着公主带着怒意的脸色,怎敢将心里话说出来。
他明白萧晚滢对萧珩的依赖,担心至亲娶妻,她担心将来萧珩会冷落自己。
可连公主自己也忘了,她和卢二公子亦有婚约在身,而太子殿下也终究会选妃,即便是亲兄妹也不可能一辈子时时刻刻在一起。
“殿下许是听错了,奴没说。”
他只能硬着头皮,咬死不承认。
萧晚滢讽笑,“本宫听到了。”
冯成真想撕了自己这张多话的嘴。
萧晚滢轻抬眼皮,看着他,“你希望太子哥哥娶了崔媛媛?”
“奴……并无此想法。”他不过是随口嘀咕了一声崔家大小姐的名字,这小祖宗是如何猜到的,难道她会读心不成?
萧晚滢轻哼一声。
“还是说太子哥哥喜欢崔媛媛?”
冯成看着萧晚滢唇边的笑骤然消失,眼神冰冷似刀,冯成已经汗流浃背,“奴不知。”
“嗯?”
萧晚滢的眼神中的杀气尽显,冯成脖子一缩,小心脏怦怦直跳,整个西华院内鸦雀无声,宫女们全都低着头状似鹌鹑,冯成怂怂地说道:“奴觉得殿下应该不喜欢崔小姐。”
这是一句真话,崔家小姐自然百般殷勤,但太子却并非表现出半分欣喜之意,对崔家小姐也并无任何亲近之意。
说完这句话,冯成已经汗流浃背,瘫坐在地上,不停地用袖子擦拭额上的冷汗。
直到青影那女煞神出现在公主身边。
她说道:“公主,奴婢打探到太子殿下召崔家小姐入宫。”
萧晚滢看了冯成一眼,眼神骤然冷了下去,“你的话,本宫一个字也不相信。”
冯成心里一咯噔,着急跟上公主,心想:“完了。”
直到得知崔媛媛再入东宫的消息,萧晚滢顿时便气笑了,还能有什么理由!
萧珩这些年来远离她理由只有一个,为了崔媛媛。
他定是觉得崔媛媛性子乖巧,知书达理,而她性情乖张、恶劣。
他想要的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或是一个守礼的太子妃。
萧晚滢从头上拔下支金簪握在手中。
冯成更是吓得心肝一颤。
只差没跪下抱住她的腿。
公主不会是去找崔家女公子拼命吧?
6.第6章
萧珩又做了那个梦。
他第一次做那个梦,是在大慈恩寺,那是他临去豫州前,师父为他起了一卦,说是此行可虽有磨难,但可逢凶化吉。
自从萧晚滢三岁那年险些被崔皇后淹死,昏迷了整整三日,梦魇了大半个月,一直浑浑噩噩地病着,自那之后,他每年都会去慈恩寺为她求一枚平安符,希望能助她去病消灾,平平安安。
豫州位于燕魏边境,多方势力交织,起义军首领熊平颇得民心,联合各地难民组成的起义军二十万余众,他知此番前去定有一场硬仗要打,非短时间内可返回洛京。
他便也求师父为萧晚滢起了一卦。
当师父写出那卦象中的八字箴言,他面色惨白,在佛像前跪了整整一夜。
那晚他竟做了一个梦,面前是香炉中冉冉升起的香烟,女子侧卧在佛前的香案之上,玉体横陈,脚腕上的金铃铛轻晃,做出无数挑拨引诱的姿态,那清脆悦耳的带着魅惑人心的铃声,久久不歇。
她伸出双手,环抱着他赤裸的后背。
眼前香雾缭绕,耳畔梵音阵阵。
他骤然惊醒。
梦中赤裸相对的男女,竟是他和萧晚滢。他惊得满头大汗,竟一时分不清那到底是梦境,还是他久困魔障,生出的妄念。
隐约听到有人轻唤,“太子哥哥。”
他一瞬间的失神,轻唤出声,“阿滢。”
而等他看清了眼前之人,他眼中骤然暗淡,“是你。”
来的人是崔玉的孪生妹妹崔媛媛,崔家嫡出的大小姐,崔皇后的亲侄女,昨夜得太子召见,今日清早便入宫。
崔媛媛见太子好似被梦魇住了,一时情不自禁,手执巾帕,想要上前为太子擦拭额上的薄汗。
见到太子那双冷而沉的眼眸,为他擦拭的手僵在半空,那满是爱意的眼神也从期待变成了浓浓的失落。
她快速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往后退了一步,福身行礼,“媛媛见过太子殿下。”
面前的少女,与她的双生哥哥崔玉生得有八分相似,容貌温婉秀气,清丽可人。
若说萧晚滢如春日园中的牡丹,艳冠群芳,美得明艳张扬,那崔媛媛便是夏日夜里悄然绽放的睡莲,静谧美丽。
萧珩对她印象就是一个“乖”字,她听父亲的话,听老师的话,对于自己也无一句违逆之言。
萧晚滢像个缺乏管练的玩劣孩童,而崔媛媛则乖顺得好似没有脾气。
萧珩垂眸沉思间,崔媛媛正在暗中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三年未见,那张愈发俊美到至极的脸,无法不让人心生欢喜,他身高挺拔,气度卓然,贵不可言,只是眉眼间冷若冰霜,一双眼更似幽深的寒潭,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少年储君,有着远超年纪的沉稳气度,周身气度令人望而生畏,那种气质反而给她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却又不敢轻易接近。
当崔媛媛得知太子让她和兄长进宫时,她心中的欢喜无以言表。
自她少时第一次见到这位太子表哥,便深深地爱慕着他。
以至于思念了三年之人就在眼前,心中无法克制的欢喜、紧张,急切,内心万般复杂心思一齐涌上心头,她脸颊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柔声说道:“昨日听父亲提及殿下此番出征受伤,臣女忧心忡忡,一直想求父亲让臣女入宫探望殿下,幸得今日殿下召见………”
她的脸越来越红,手中的帕子都捏得皱皱巴巴,“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萧珩淡声应道:“已经无碍了。”
崔媛媛实在猜不透她这位太子表哥的心思,他总是对自己一副不冷不淡的态度,像是高不可攀的雪山之巅,但他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洁身自好到连贴身伺候的只有随从辛宁和太监冯成,连个近身的宫女也没有。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嫁之人是大魏皇族,这是世家和皇室间的默契,崔氏为世家之首,她身为崔氏的嫡长女,是注定要嫁给大魏最尊贵之人,放眼整个洛京,能配得上她的也只有大魏的储君。
她从小的梦想便是嫁给表哥成为太子妃,成为未来的皇后,就像姑母崔皇后一样。
但她自认为比起姑母,她幸运的多。
当今皇上妃嫔无数,还曾做出了夺臣子妻的丑事,一生要强的姑母,却不得圣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如花朵般的女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入宫,一颗心早就被凌迟了千百遍,也难怪在小公主夭折后,姑母会承受不住,彻底疯了。
可太子不同,他不好美色,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他洁身自好,从不与任何女子亲近,人称圣洁君子,美好的像一块无暇美玉。
唯一与他亲近之人便只有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华阳公主,但华阳与卢家有婚约,公主早晚要嫁人的,崔媛媛在心中安慰自己,太子不过是性子冷了些,但太子不主动,她可以主动。
于是,崔媛媛鼓起气勇气道:“得知殿下受伤,臣女恨不能替殿下分忧,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为殿下祈福抄经,臣女听说万福寺的平安符灵验,臣女特意去为殿下求得了这枚平安符。”
她从贴身带着的荷包中拿出平安符,手臂轻抬,双手将那平安符奉上。
太子并未去接。
崔媛媛的侍女朝露,没忍住,红了眼圈,“小姐得知殿下受伤,夜不能寐,只恨不能替殿下多受些苦,连夜抄了十卷经书,在万福寺跪了一整夜,连眼睛都熬红了,殿下就接受小姐的心意吧!”
萧珩抬头看向崔媛媛,视线扫向她因为抬高,露出的半截手腕,眼神中的冰冷却并未消减半分。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宫门被人一脚踹开。
崔媛媛朝门外望去,只见华阳公主一身红衣,张扬如火,浓颜绝色,眼神不善。
紧跟在萧晚滢身后,瑟缩着脖子的冯成心肝都为之一颤,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他一路跟来,苦口婆心劝公主要冷静,可公主却不闻不听,怒气冲冲地往太子的书房闯,被守卫阻拦之后,她竟然让青影制服了门口的守卫,一脚踹了书房的门。
见到崔家小姐献平安符,对太子一番表真心的肺腑之言。
“完了。”冯成赶紧捂住眼睛,真不敢想这小祖宗一怒之下,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可转念一想,崔大小姐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温柔大度,她应该会有容人的雅量,不会与华阳公主计较吧!
萧晚滢见到崔媛媛,面色一冷,心中想的是太子哥哥不能容她,果然是因为崔媛媛,他要将她赶出西华苑也是因为崔媛媛。
眼神相对间,似有无数火花乱撞,
对于萧晚滢的突然闯入,崔媛媛也吓了一跳,趁机将献上护身符的那双手缩了回去,又赶紧拉下广袖,遮住了那截雪白的皓婉。
萧晚滢睨了崔媛媛一眼,当即心领神会。
呵!好一个外表单纯无害,却满腹算计的崔家大小姐。
便明知顾问地说道:“如今豫州和徐州正逢旱灾,洛京涌入了不少难民,崔家做为世家之首,听说崔相正联合八大世家捐献赈灾银,想必啊!这崔家人都生的一副菩萨心肠,崔大小姐定是不忍难民受苦,割血为民祈福?对吗?”
崔媛媛哑然,她手腕上的刀痕,确是她以血抄经,为的只是让太子看到她的真心,并非是为了难民。
她适时献上护身符,再将手腕上的伤露出来,是让太子看见,既不会显得过分刻意,又能让太子知晓她的一片良苦用心。
但没想到华阳公主竟如此刁钻,一眼看清她的心思。
若回答是,她又不甘心自己的一片苦心付之东流,若回答不是,表明她割血是为太子,又显得她过于心机深重。
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萧晚滢也并未给她多思的机会,继续逼问:“不会是崔大小姐看多了杂书话本,真的信了那为心上人割血抄经入药,便能得到男人真心的荒谬之言吧?”
崔媛媛脸色一白,着急解释,“殿下,臣女不是的。”
萧晚滢轻轻勾唇,冷笑道:“崔姐姐,你说不是什么?你是想说崔家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你为崔家长女也根本没考虑那些难民的死活?还是你相信那些无聊话本,实是愚不可及?”
崔媛媛慌乱解释,额上已经冷汗岑涔,“我不是,我没有。”
萧晚滢的一番话,定会让太子觉得她是心机深沉,耍手段接近太子之人,手中的那枚护身符便成了她挖空心思,大献殷勤,处心积虑接近太子的证据。
她只得将攥在手心里的那枚皱巴巴的护身符又悄悄塞回荷包之中,只觉如芒刺在背,手足无措,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而这时,萧珩突然开口了,冷眸看向萧晚滢,“你来做什么?”
崔媛媛向萧珩投去感激的眼神,太子定是不忍看她难过,特意为她解围,看来萧珩并非对她的心意全然视而不见。
而萧晚滢也因为萧珩为崔媛媛解围,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萧晚滢面上笑意不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萧珩,那笑却没有几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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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成大气也不敢出,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三年前,华阳公主便是因为崔家大小姐入东宫伴读之事与太子大吵一架,用那璎珞项圈砸伤了太子。
三年前后,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剑拔弩张。
冯成心中紧张不安,生怕萧晚滢再次做出什么伤害皇储的过激举动,四处寻找辛宁的身影,心想辛宁跑哪去了,这个关键时刻,不留下护主,到处乱跑作甚!真是愁死人了!
还真是越怕什么便来什么。
清晨的阳光照进大殿中,为萧晚滢的身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
他的眼睛好像被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那是萧晚滢手里握着一支锋利的金海棠花钗。
糟了。
冯成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辛宁不在,那他便只能舍身取义,拼了这条老命保护殿下,在华阳公主出手时,英勇无畏地挡住她的奋力一击。
他暗暗挪动身体,侧身挡在萧晚滢和太子之前,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准备。
但预想之事并未发生,萧晚滢突然笑了起来,而后乖巧地退后,跪下,对太子行跪拜大礼。
“阿滢自然是来给太子哥哥请安的呀,太子哥哥万安!”
冯成彻底松了一口气,但又很快意识到这不对劲,华阳公主何时变得这般乖巧懂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预感表面越平静就表示有大事发生。
萧珩淡淡地应了声:“阿滢如今也知礼数了,孤甚感欣慰。”
这是以长辈对小辈的口吻说出了这番话,语气生疏,萧珩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好在昨夜救火及时,火势并未蔓延,朝华殿并未受到影响,正好孤要派人去告诉你,孤与你约定之期已到,今日便离开吧!”
只是昨夜一场大火,几乎将海棠别院烧的精光,那些他曾经亲手种下的海棠花树,也在一夜之间被付诸一炬,就像是他心底那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曾经留下的点点痕迹,也被一场大火焚烧殆尽。
既然是错误,那便不被允许发生。
崔媛媛本就恨极了萧晚滢的突然出现,打断她对萧珩诉说衷肠,又恨被华阳戳穿了心思,让她下不来台,见太子又要赶萧晚滢走,她自是窃喜万分。
既然太子允她住在东宫,那她便借此机会,一举拿下太子,让太子答应了和她的亲事。
萧珩的话,让冯成的心弦再次绷紧,他暗自觑向萧晚滢,只见她袖中的手骤然握紧,俨然就要爆发。
公主已经收敛了脾气,已经服软了,殿下何苦步步紧逼,离开东宫之事就不能徐缓图之吗?
他们兄妹非要闹到如此争锋相对的地步吗?
萧晚滢问道:“太子哥哥,当真要赶阿滢走?”
萧珩抬眼,“男女有别,你自是不方便再留在东宫。”
萧晚滢指向崔媛媛,“那她呢!”
崔媛媛压了压暗自上扬的嘴角,“公主,太子表哥也是为你着想,臣女知晓你和太子表哥兄妹情深,不舍得和兄长分开,但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殿下也是为了公主的清誉着想,公主可千万不要误会了,表哥那也是关心你。”
“本公主素来我行我素惯了,最不服从管教,更不喜人说教,”萧晚滢冷哼一声,“阿滢素来性子骄纵,不过嘛,这都是兄长娇惯出来的。”
冯成幽幽望向太子,嘴角微微抽搐,其实华阳公主这句话说的没错。
因为她从小被崔皇后折磨,萧珩自觉对她心中有愧,对她无有不应,冯成想到小时候每一次萧珩从崔皇后的手里护下萧晚滢,都差点被打得丢了小命,这不正因为,只有极度的喜欢,才会极度的偏爱吗?
华阳公主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不正是因为萧珩的这份偏爱吗?
“崔大小姐,你若要教训本宫,还是等顺利嫁入东宫再说。”
“还有男女有别,崔大小姐频繁入宫,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清誉,可是觉得萧珩他非你不娶了?”
萧晚滢故意讽刺,崔媛媛气得咬牙,“你……你。”
“好了。”萧珩冷声道:“辛宁,送华阳公主回朝华殿。”
正在这时,宫人急忙前来通传,“刘贵妃求见太子殿下——”
辛宁也终于出现,对萧珩耳语道:“刘贵妃是为了华阳公主而来。”
而守在书房外的珍珠听到侍卫的通传,差点吓得跌跪下去,刘贵妃只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糟了,四皇子的死恐怕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