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下田舍》 第175章 暂卸锋芒处,烟火慰初心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特训营的操场,狼牙与凤凰小队的队员们刚结束晨练,迷彩服上还沾着草屑,就被赵德胜军长叫到了营房前。他手里捏着两份文件,脸上难得没有平日的严肃,反而带着几分笑意:“奉丞相令,特批狼牙、凤凰两队各一周假期。从今日起,卸下装备,回家探亲也好,在营区休整也罢,怎么舒坦怎么来——一年了,该松松弦了。” 话音落下,队员们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林风猛地拍了下身边的王鹏,掌心的老茧撞上对方的,发出清脆的响声;林晚的嘴角也扬起难得的弧度,她看了眼田苗,这姑娘正悄悄抹着眼角——自从入队,她还没回过老家,此刻怕是早已心飞向了那片熟悉的山林。 假期的第一天,营区里便少了往日的肃杀。狼牙队员们脱下作训服,换上了寻常的短衫长裤,短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走在营区的路上,倒像群刚放学的学生。林风揣着攒了半年的津贴,打算去城里给爹娘买些东西——上次家书里,娘说爹的老寒腿又犯了,他记着要买最好的膏药。 王鹏则约了几个队友去营区的鱼塘钓鱼。他从背包里翻出珍藏的鱼竿,那是他用训练时磨坏的枪托改装的,杆身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静”字。“以前在家,我爹总说钓鱼能磨性子,”他给鱼钩挂上鱼饵,笑着说,“咱当特种兵的,就得能静能动。” 鱼塘边很快热闹起来,队员们甩着鱼竿,聊着训练时的糗事。张猛说自己第一次练匍匐,不小心啃了口泥,被队长笑了半个月;李虎则念叨着上次演习被淘汰的事,眼神里却没了沮丧,“回去练了三个月呼吸,现在闭着眼都能瞄准”。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水面,鱼漂轻轻晃动,没人急着起竿,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悠闲。 另一边,凤凰小队的姑娘们也有了新花样。楚青把自己的武术图谱拿出来,教几个队友打简化的太极拳,“这能松筋骨,比总紧绷着强”。田苗则在宿舍里摆弄着从老家带来的草药,她说要给姐妹们泡些驱蚊的香囊,“山里的法子,比城里的花露水管用”。 林晚没出门,她坐在窗前,给家里写了封长信。信里没说训练的苦,只讲了演习时的趣事,说自己学会了攀岩,还认识了许多厉害的姐妹。写到最后,她忽然想起入队前母亲塞给她的手帕,那方绣着凤凰的帕子,此刻正压在她的枕头下,边角已被磨得有些发白。 假期过半,不少队员选择回家探亲。田苗背着背包踏上归途,火车越靠近家乡,窗外的景色就越熟悉——成片的稻田,低矮的木屋,还有山坡上那片她从小跑惯了的树林。刚到村口,就见爹娘踮着脚在站台张望,母亲一把拉过她的手,摸着她剪短的头发,眼泪掉了下来:“瘦了,也黑了,却结实了。” 家里的饭桌上,摆着她最爱吃的腊肉炒笋,父亲拿出珍藏的米酒,非要和她碰杯。“村里都说你在部队当大官了,”父亲喝得满脸通红,“爹不懂啥是特种兵,只知道我闺女有出息,不给咱老田家丢人。”田苗咬着筷子,把眼泪憋回去,给爹夹了块最大的肉。 林风也回了家。他给爹贴膏药时,发现老人的背又驼了些,娘的鬓角也添了白发。夜里,他躺在儿时的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忽然觉得训练时再苦再累,此刻都值了——他守护的,不就是这样安稳的夜吗? 假期的最后两天,两队队员陆续返回营区。有人带了家乡的特产,你给我一把花生,我分你几块糕点;有人把家人的照片摆在床头,照片里的笑脸成了新的动力。鱼塘边的鱼竿还在,楚青的太极剑也挂回了墙上,营区里的烟火气渐渐散去,却多了种更温润的力量。 最后一个傍晚,林风提议两队搞个联欢会。没有舞台,没有乐器,大家围坐在操场上,用手电筒当聚光灯。王鹏唱了段家乡的小调,跑调跑到天边,引得哄堂大笑;楚青表演了徒手劈木板,掌声雷动;田苗则讲了个山里的故事,说有只凤凰受伤后,在猎人的照料下重飞蓝天,听得大家都静了下来。 轮到林风时,他没唱歌也没表演,只是说:“以前总觉得当特种兵,就得冷冰冰、硬邦邦,可这一周才明白,心里装着家,装着身边的弟兄姐妹,才能更有劲往前冲。” 林晚接着说:“就像田苗说的凤凰,它得先会栖息,才能飞得更高。咱们歇这一周,不是偷懒,是为了下次能冲得更猛。” 夜色渐深,月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不再是训练场上那个只知执行命令的特种兵,只是一群年轻的男女,有着对家的牵挂,对朋友的信赖,对生活的热爱。这些平日里被钢枪、战术、纪律包裹的柔软,此刻都袒露出来,像颗颗饱满的种子,在心里扎下更深的根。 假期结束的清晨,当起床号响起时,队员们迅速着装、列队,动作比以前更利落。林风的眼神里多了份沉静,林晚的步伐里添了些从容,连田苗握枪的姿势,都似乎更稳了——那份来自烟火人间的力量,已悄悄融入他们的骨血。 赵德胜站在操场边,看着两队队员进行日常训练,嘴角露出欣慰的笑。他转头对身边的参谋说:“你看,弦不能总绷着,得有松有紧。这一周假,比练三个月队列还管用——心里踏实了,脚下才能更稳。” 阳光升起,照在队员们年轻的脸上,短发的发梢闪着光,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们知道,假期的悠闲已成为过去,但那些与家人相聚的温暖、与队友嬉笑的瞬间,都将化作最坚硬的铠甲,陪着他们走过未来的风雨。 毕竟,真正的利刃,从不是冰冷的钢铁,而是藏着温度的锋芒。这一周的烟火气,不是卸下了他们的职责,而是让他们更清楚——自己为何而战,为谁守护。当再次握紧枪时,掌心的力量里,便多了份来自万家灯火的重量。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利器先砺刃,科技铸锋芒 格致馆的试验场里,晨雾尚未散尽,一道刺眼的白光划破空气,伴随着“咻”的锐响,百米外的钢板靶应声出现一个拳头大的孔洞。林风眯起眼,放下手中的新式狙击步枪,枪身的黑色涂层在晨光中泛着哑光,枪管上的瞄准镜还带着余温——这是格致馆最新研制的“鹰眼”狙击枪,射程比旧式步枪提升一倍,精度能做到“百米穿针”。 “怎么样?”格致馆总教习周明远走过来,手里拿着图纸,“这枪用了新的膛线设计,子弹是铜壳覆钢芯,穿透力比以前强三成。特意给狼牙特战队定制的,重量也减轻了两斤,适合野外机动。” 林风摩挲着冰冷的枪身,指尖划过刻着的“狼牙”二字:“后坐力比想象中小,瞄准镜的倍率也刚好,在山地潜伏时,能清楚看到千米外的动静。”他顿了顿,补充道,“要是凤凰小队能配上,她们的隐蔽侦察会更得心应手。” 周明远笑着点头:“早备着了。给凤凰的是短款,枪身更轻便,还能折叠,方便藏在背包里,适合她们的渗透战术。” 这日,格致馆向全军公布了新一批装备清单:除了“鹰眼”狙击枪,还有“猎豹”越野车——四轮驱动,能在山地以时速四十里行驶;“蜂鸟”微型电台——巴掌大小,续航三天,信号能穿透密林;“龙鳞”防弹衣——用多层帆布夹钢板制成,能挡住近距离的手枪子弹,重量却比旧式铠甲轻一半。而这些先进装备的分配方案只有一个:优先供给狼牙、凤凰这样的特种部队,以及各大军区考核排名前三的优秀部队。 消息传到京畿第一军,各营顿时掀起了“比学赶超”的热潮。步兵三营的营长拍着胸脯对士兵们说:“只要咱们这次考核拿第一,‘猎豹’车就能先配给咱!以后拉练不用再靠腿跑,装备也能多拉一倍!”士兵们听得热血沸腾,训练时的喊杀声震得营区的树叶都落了一层。 凤凰小队的训练场上,林晚正带着队员试用新配的“蜂鸟”电台。田苗藏在三十米外的树后,用加密频道报出一组坐标,林晚在终端上输入后,屏幕立刻显示出精确的位置图,误差不超过五米。“以前靠旗语或哨声传递消息,容易被敌人截获,”林晚关掉电台,“现在有了这东西,哪怕隔着山,也能安全通讯。” 楚青则对“龙鳞”防弹衣很感兴趣,她穿上后,让队友用橡胶弹射击,弹丸打在背上,只留下一个浅印。“上次演习,有个队员被‘流弹’擦伤,”她摸着防弹衣的接缝,“有这东西,以后执行任务心里更有底。” 在辽东军区,刚获得考核第一的骑兵营正接收新装备。士兵们围着“猎豹”车转,伸手摸着结实的轮胎和铁皮车身,一个老兵啧啧称奇:“这玩意儿比马快多了,还不用喂草料,冬天跑雪地也不打滑,以后送信、巡逻可省事了!”营长则盯着车上的机枪架:“装上重机枪,就是移动的火力点,冲阵时能扫一片!” 格致馆的工匠们也没闲着。他们根据特种兵的反馈,不断改良装备:狼牙队员说狙击枪的瞄准镜在强光下会反光,三天后,带防眩光涂层的新镜片就送来了;凤凰小队觉得折叠枪的扳机有点涩,工匠们连夜调整了弹簧力度,确保手感顺滑。周明远常对弟子们说:“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让使用者觉得顺手,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苏砚秋在巡查格致馆时,看到试验场角落里堆着淘汰的旧装备——有些步枪的枪管都磨平了,防弹衣的帆布也起了毛。周明远解释:“这些都是特种部队用下来的,虽然旧了,但还能用,打算翻新后发给地方卫戍部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但也不能浪费。” “做得对。”苏砚秋拿起一把旧狙击枪,枪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刻度,是狙击手校准用的,“先进装备优先给尖刀部队,能形成‘以点带面’的效果。特种兵用熟了新技术,再把经验传给其他部队,全军的战斗力就能整体提升。”他指着墙上的装备分配表,“你看,现在各军区都在比着练,就为了能早点用上新家伙,这股劲头就是好事。” 在漠北的边防线上,刚换装“鹰眼”狙击枪的哨兵正潜伏在哨所顶端。他透过瞄准镜,能清楚看到五千米外的羊群——以前用旧式步枪,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当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牧民”时,他立刻用“蜂鸟”电台通报,巡逻队驾驶“猎豹”车迅速赶到,果然截获了试图越境的探子。 “这枪真神了!”哨兵摸着枪身,眼里满是兴奋,“以前得等敌人靠近了才能发现,现在他们刚露头,咱就盯上了。” 这样的故事,在各大军区不断上演:步兵营用“猎豹”车快速部署,在演习中奇袭了“敌军”指挥部;炮兵连靠新电台及时调整坐标,炮弹精准落在靶心;特种兵穿着“龙鳞”防弹衣,在模拟巷战中毫发无伤地完成任务。先进装备就像催化剂,让优秀部队的战斗力如虎添翼,也让其他部队看到了差距,铆足了劲追赶。 林风与林晚在联合训练时,曾有过一次模拟对抗。林风用“鹰眼”锁定林晚的位置,林晚却靠折叠枪的隐蔽性绕到他身后,用麻醉枪“击中”了他。“你的枪再准,也得能找到我才行。”林晚收起枪,笑着说。林风也不气馁:“下次我就用热成像瞄准镜,看你往哪藏。” 周明远在一旁看着,对苏砚秋道:“您看,给他们最好的装备,他们就会琢磨出最好的用法。特种兵的创造力,比装备本身更重要。” 苏砚秋望着训练场上穿梭的身影,新式武器在他们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他知道,优先供给先进装备,不只是为了让少数部队变强,更是为了在全军树立一个标杆——科技能让军队更强大,而只有不断锤炼本领,才能配得上这些利器。 夕阳下,“鹰眼”狙击枪的瞄准镜反射出最后一道光,照亮了靶场上密密麻麻的弹孔。这些孔洞,是科技的印记,也是士兵们汗水的见证。从特种兵到常规部队,从狙击枪到防弹衣,先进装备正在悄然改变着大明军队的模样,让他们在守护家国的道路上,走得更稳、更有底气。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信念:只有把最好的武器交给最优秀的士兵,才能让每一分科技投入,都化作守护疆土的力量,化作百姓夜里安稳的梦。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烽烟试锋芒,利刃初出鞘 漠北的风带着沙砾,刮在“猎豹”越野车的铁皮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林风握着方向盘,目光紧盯着前方起伏的戈壁——三天前,边防哨所传来急报:一股不明身份的马匪越过边境,劫掠了两个牧民村落,还抢走了朝廷运送往驿站的粮草,此刻正盘踞在黑风口,扬言要“踏平边城”。 狼牙特战队与凤凰小队接到命令,作为先锋部队,配合辽东军区的骑兵营,务必在马匪流窜前将其剿灭。这是两支特种兵部队组建以来,首次参与实战,车后座上,队员们检查着装备,“鹰眼”狙击枪的瞄准镜被擦得锃亮,“龙鳞”防弹衣的搭扣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没人说话,却能感受到彼此紧绷的神经。 “还有二十里到黑风口。”林晚拿着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着“峡谷”的位置,“马匪选在这里扎营,是仗着易守难攻。峡谷两侧是悬崖,只有中间一条通道,他们肯定在两侧设了岗哨。” 林风减慢车速,越野车在隐蔽的沙丘后停下。他用望远镜观察,果然见峡谷入口处有几个马匪来回踱步,腰间挎着弯刀,肩上竟还扛着缴获的旧式步枪——显然是群有备而来的悍匪。“常规进攻会吃亏,”他放下望远镜,“狼牙负责清除两侧岗哨,凤凰潜入峡谷内部,摸清他们的粮草存放点和人数,等骑兵营赶到,里应外合。” 行动在暮色中展开。狼牙队员们借着沙丘的掩护,匍匐靠近悬崖。张猛带着两人,用钩爪枪攀上左侧崖壁,动作比演习时更沉稳——实战的压力让每个人的感官都变得敏锐,风声、沙响、马匪的咳嗽声,都清晰地传入耳中。 “左侧岗哨两个,距离十五米。”张猛的声音通过“蜂鸟”电台传来,压得极低。林风示意他动手,只见两道黑影如灵猫般窜出,捂住马匪的嘴,匕首在月光下闪了一下,便解决了战斗,全程没发出半点声响。 右侧崖壁更陡峭,林风亲自带队。他踩着松动的石块向上攀爬,脚下突然一滑,身体瞬间悬空,幸好腰间的安全绳及时绷紧。他稳住心神,调整呼吸,像演习时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寻找新的支点,最终在马匪换岗的间隙,成功抵达崖顶,干净利落地清除了另外三个岗哨。 与此同时,凤凰小队已换上牧民的衣服,赶着几头瘦羊,装作逃难的样子,慢慢靠近峡谷入口。守在通道的马匪拦下她们,楚青故意露出怯懦的神情,将一袋早就准备好的劣质烧酒递过去:“好汉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这点酒孝敬您……” 马匪见是几个女子,又有酒喝,放松了警惕,接过酒袋就往嘴里灌。田苗趁机用藏在袖中的麻醉针,精准刺中他的腰侧,马匪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林晚打了个手势,队员们迅速拖走尸体,潜入峡谷深处。 峡谷里篝火通明,马匪们正围着抢来的粮草狂欢,不少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田苗借着暗处的阴影,数着人数:“至少五十人,粮草堆在东侧的山洞里,有四个守卫。”林晚则注意到,马匪头领的帐篷外,拴着几匹快马,显然是准备随时逃跑。 “骑兵营还有多久到?”林晚问电台那头的林风。 “最多半小时,正在峡谷外待命。” “够了。”林晚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楚青带两人解决粮仓守卫,田苗去破坏快马的马鞍,其他人跟我控制头领帐篷,等骑兵营进攻信号。” 行动按计划进行。楚青的格斗术在狭窄的山洞里发挥得淋漓尽致,她避开守卫的弯刀,手肘击中对方的肋下,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及;田苗则趁着马匪不备,悄悄割断了快马的缰绳,还在马鞍上抹了些刺鼻的草药,马儿闻到气味,焦躁地刨着蹄子,根本无法骑乘。 林晚带人摸到头领帐篷外,听见里面正商量着“天亮后去劫掠下一个驿站”。她示意队员们埋伏好,握紧了手中的折叠枪——这是她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这把枪,掌心微微出汗。 当远处传来骑兵营的号角声时,林晚率先踹开帐篷门,枪口对准马匪头领:“不许动!”帐篷里的马匪猝不及防,有的伸手去摸刀,却被队员们用麻醉枪一一放倒,头领刚想反抗,就被楚青一个锁喉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峡谷外,骑兵营的马蹄声如惊雷般炸响,马匪们从狂欢中惊醒,想往通道逃跑,却发现两侧崖壁上,狼牙队员正用“鹰眼”狙击枪点名,跑在前面的几个应声倒地(非致命伤),剩下的吓得缩在原地,很快被骑兵营包围。 战斗结束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林风看着被捆成一串的马匪,又看了看毫发无伤的队员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林晚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粮:“比演习刺激多了。” “但我们做到了。”林风接过干粮,咬了一口,“就像丞相说的,装备是利器,可真正打赢的,是我们自己。” 清理战场时,队员们发现马匪的营地里,有不少刻着异域文字的弯刀和旗帜。辽东军区的将领看过之后,凝重地说:“这不是普通马匪,怕是邻国的细作伪装的,想趁机搅乱边境。” 消息传回京城,苏砚秋正在格致馆查看新研制的迫击炮。听到捷报,他放下图纸,对周明远笑道:“看来,我们的特种兵没白练,先进装备也没白给。” “下一步怎么办?”周明远问。 “加强边境巡逻,给特种兵和边防部队再配些夜视仪。”苏砚秋望着窗外,“黑风口的胜利只是开始,守好这片土地,要靠他们,也要靠我们不断造出更厉害的家伙。” 黑风口之战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军。士兵们听说狼牙与凤凰用极少的兵力,干净利落地剿灭了马匪,都深受鼓舞。有新兵在日记里写:“长大了,我也要当特种兵,用‘鹰眼’保护牧民,让他们再也不用怕马匪。” 返回营区的路上,“猎豹”越野车的收音机里,传来《家国谣》的歌声。林风与林晚相视一笑,队员们跟着轻轻哼唱。车窗外,戈壁的风依旧凛冽,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暖洋洋的——他们用实战证明,自己不仅是演习中的佼佼者,更是能守护家国的利刃。 这把利刃,经过硝烟的淬炼,愈发锋利;这支队伍,见过了真实的战场,愈发坚定。未来的征途上,或许还有更多风雨,但只要他们握紧手中的枪,记着肩上的责任,就一定能像黑风口的朝阳那样,冲破黑暗,照亮边疆的每一寸土地。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8章 江舟向太平,风物察民生 暮春的江风裹着水汽,吹得船帆鼓鼓作响。沈砚之立在船头,望着两岸掠过的芦苇荡,青灰色的太平州城楼已在水天相接处显出轮廓。随行的参军李默捧着一卷文书,在旁低声禀报:“大人,太平州自三年前接纳流民以来,已垦荒两千余顷,驻军新编了三个营,皆由退役老兵带教,军纪尚可。” 沈砚之接过文书,指尖划过“移民户籍”一栏,墨迹新淡不一,显然是分批登记的。“去年冬天的雪灾,那边如何应对的?”他记得去年腊月江南大雪,沿江各州皆有报灾文书,太平州因流民聚集,当时最让人忧心。 “州守周明远提前备了粮草,在城外搭了二十座暖棚,冻死冻伤的不足十人。”李默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有流民反映,农具不足,春耕时耽误了些时日。” 船行至码头,周明远已带着属官候在岸边。他穿着半旧的青色官袍,袖口磨出了毛边,见了沈砚之,拱手行礼时露出的指关节上,还沾着点泥——想来是刚从田埂上赶回来。“沈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周大人不必多礼,”沈砚之回礼,目光扫过码头候着的人群,有扛着锄头的农夫,有挎着药箱的郎中,还有几个穿着褪色军服的士兵,“我此次前来,是想看看军民的实际境况,不必铺张,带我去营地和村落走走即可。” 周明远应了声“是”,引着众人往城西的军营去。刚过吊桥,就听见操练声震得地面发颤。三个营的士兵正在校场列队,穿着统一的灰布军服,虽不如京营士兵铠甲鲜亮,却个个身姿挺拔。带头操练的校尉见了官轿,喊了声“立定”,士兵们齐刷刷转身行礼,动作虽不算顶尖齐整,却透着股韧劲。 “这些兵卒,半数是流民里挑的壮丁,半数是裁军后自愿留下的老兵。”周明远指着最前排的一队,“您看那个黑瘦的,原是徐州流民,妻儿都没了,去年报名从军时说,‘守着这片地,就当守着家了’。” 沈砚之走到队列前,随手拿起一个士兵的长枪,枪杆打磨得光滑,枪头却有些锈迹。“军械多久未检修了?” 校尉脸一红,低头道:“回大人,上个月刚擦过,但铁料不足,有些枪头还是用旧农具改的。” 沈砚之放下枪,目光落在士兵的鞋上——多是草鞋,有的还露出脚趾。“军饷和冬衣,都按时发了?” “回大人,军饷分文未欠,冬衣是去年秋天赶制的,只是布不够,里面塞的芦花,怕是不怎么保暖。”周明远在旁解释,“州里库房实在紧,去年修堤坝用了大半存银。” 沈砚之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校场旁的营房走。营房是土坯墙,屋顶铺着茅草,推门进去,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十二张铺位挤得满满当当,被褥虽叠得整齐,却看得出浆洗得发白,边角都磨破了。墙角堆着几个陶罐,里面是腌菜,连点油星都看不见。 “平日伙食如何?”他问一个正在缝补衣服的老兵。 老兵慌忙起身,手在衣角擦了擦:“早晚是杂粮粥,中午有糙米,隔五日能吃上顿肉……比在老家强多了。”他黝黑的脸上堆着笑,“大人您看,这营房不漏雨,冬天有炭火,比当年逃难时睡草棚强百倍。” 离开军营时,沈砚之让李默记下:“军械库需补拨铁料三百斤,冬衣按人头加发棉衣,另拨二十石猪油,改善伙食。” 午后,一行人往城南的移民村落去。刚进村口,就见几个妇人在溪边捣衣,孩子们光着脚丫在田埂上跑,田地里的秧苗绿油油的,透着生机。周明远指着一片新盖的土房:“这些是去年秋天盖的,每户两间,带个小院,比最早搭的草棚结实多了。” 走到一户院门前,听见里面传来打铁声。推门进去,一个络腮胡汉子正抡着锤子打铁,火星溅在他赤裸的胳膊上,他浑然不觉。见有人来,他慌忙放下锤子,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官爷有何吩咐?” “我是来看看大家的日子。”沈砚之指着他打造的农具,“这些是自己用,还是拿去卖?” “多半是换些粮食。”汉子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我原是铁匠,逃难时把家伙什都丢了,是周大人给了我口饭吃,还帮我找了些废铁,让我重操旧业。您看,这院里的菜,都是我婆娘种的,够吃了。” 他婆娘从屋里端出碗水,粗瓷碗上有个豁口,却洗得干干净净。“官爷尝尝,这是井里的水,甜着呢。”她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穿着打补丁的小褂,却胖嘟嘟的,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 沈砚之接过水,问:“村里有学堂吗?孩子们读书怎么办?” “有!”汉子嗓门洪亮,“周大人把旧庙修了修,请了个落难的老秀才,教孩子们认字,不要钱,还管午饭。” 走到村口的学堂时,正赶上放学。几十个孩子排着队出来,手里拿着用树枝削的笔,石板上还留着刚写的“太平”二字。老秀才送孩子们出来,见了沈砚之,拱手道:“大人来得巧,昨日刚教孩子们写了州名,他们说,要记住这太平日子是怎么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夕阳西下时,沈砚之站在江堤上,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和军营。周明远在旁道:“百姓所求其实不多,有地种,有屋住,孩子能识字,就觉得是天大的福气了。” 沈砚之点头,风掀起他的衣袍,他忽然想起刚到太平州时,那个老兵说的“守着这片地,就当守着家了”。是啊,太平二字,从来不是空泛的口号,是田埂上的新苗,是营房里的暖炕,是学堂里的读书声,是寻常人脸上踏实的笑。 “回去后,我会奏请朝廷,再拨一批农具和粮种。”他望着暮色渐浓的州城,声音沉稳,“另外,让户部再拨些银钱,把学堂修得再结实些。” 江风依旧,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远处的军营亮起了灯,像散落的星子,村落里传来犬吠和妇人唤孩子回家的声音,琐碎,却充满了生气。沈砚之知道,此行所见,比任何文书都更真切——所谓太平,从来不是一蹴而就,是无数人在这片土地上,用锄头和枪杆,用针线和笔墨,一点点挣来的安稳。 船要返航时,周明远送来一坛酒,说是村民自酿的米酒。沈砚之接过酒坛,沉甸甸的,像装着整个太平州的烟火气。他忽然觉得,这趟太平州之行,看的不仅是军队和移民,更是这人间最实在的盼头——盼着田亩丰收,盼着孩子长大,盼着这太平日子,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江鲜佐春味,风物话迁移 太平州的暮色带着水汽,将州衙后园的紫藤花染成了淡紫色。周明远引着沈砚之落座时,石桌上已摆开了几样菜,青瓷碗里的生鱼片泛着莹白的光,旁边一小碟樱花菜缀着粉白花瓣,看着倒比寻常青菜多了几分雅致。 “大人一路劳顿,备了些本地吃食,不成敬意。”周明远给沈砚之斟上米酒,酒液清冽,带着点米香,“这生鱼片用的是江里刚捞的鲥鱼,肉质最嫩;那樱花菜看着新鲜,其实是去年冬天从大陆运来的菜种,在暖棚里催出来的,也算咱们太平州独一份的春味。” 沈砚之夹起一片生鱼片,蘸了点姜醋,入口果然细嫩,带着江水的清鲜。“鲥鱼时令性强,能及时端上桌,看来州里的渔获周转得不错。”他记得三年前刚设州时,百姓多以杂粮果腹,能吃上新鲜江鲜已是奢望。 “托大人的福,”周明远笑着举杯,“去年朝廷拨了银子修了渔港,渔民们能把当日的渔获直送市集,损耗少了大半。只是这生鱼片的吃法,还是前年从江南迁来的王厨教的,他原是苏州府的名厨,战乱时流落到此,倒把这手艺也带来了。” 说话间,李默已被那盘樱花菜吸引,菜叶翠绿,点缀的樱花花瓣微脆,入口带着点清苦,回味却有回甘。“这菜种竟能在暖棚里种活?”他有些讶异,“我记得大陆的樱花菜多生在山间,喜阴凉,没想到在江边也能成活。” “试了三回才成。”周明远夹了一筷子樱花菜,“头两回菜种运来时受了潮,种下全烂了;后来让商队用陶罐密封,垫上干稻草,走水路时避开风浪天,才算保住了三成。暖棚是用竹篾搭的,糊了两层油纸,冬天烧炭取暖,总算能让北方的菜种在江边扎下根。”他忽然笑起来,“说起来,这菜比人还金贵,去年冬天雪大,暖棚烧炭跟不上,菜苗冻死了一半,守棚的老农户心疼得直掉泪,说‘这可是从老家来的苗,得像待亲人似的护着’。” 沈砚之闻言,目光落在那碟樱花菜上。花瓣上还沾着点细土,想来是刚从地里摘的。他忽然想起白日在移民村落看到的景象:农户屋檐下挂着的干辣椒串,是蜀地运来的种子;孩子们手里玩的布老虎,针线活带着关中的粗犷;连方才端菜的仆役,说话都带着点中原口音——这太平州,分明是把大半个大陆的风物,都揉进了江风里。 “除了菜种,寻常吃食也多是从大陆运来的?”沈砚之放下筷子,看着远处江面上往来的货船,暮色中,船帆像一只只归巢的鸟。 “多半是的。”周明远叹了口气,“咱们这儿刚垦的地,今年才勉强够种粮食,蔬菜瓜果还得靠商队从江南、中原运。就说桌上这碟酱瓜,是从扬州运来的;那坛腌萝卜,用的是山东的萝卜种,在本地腌的——说起来,连腌菜的法子,都是各地移民凑在一起琢磨出来的,你添点花椒,我加把茴香,倒成了太平州独有的味道。” 正说着,王厨端着一盘炸鱼丸进来,油香混着葱姜味漫开来。他约莫五十岁年纪,鬓角带霜,却精神矍铄,见了沈砚之,拱手行了个不那么标准的礼:“大人尝尝小人做的鱼丸,用的是鲥鱼的边角料,掺了点大陆运来的山药粉,口感更糯些。” 沈砚之尝了一颗,果然外酥里嫩,山药的绵柔中和了鱼腥味,比寻常鱼丸多了层清甜。“王厨这手艺,在太平州也算安家了。” 王厨眼里泛起暖意:“是啊,原以为这辈子再回不了江南,没承想在这儿落了脚。州里给我分了两亩地,种着从老家带来的油菜籽,今年春天开了花,黄灿灿的,跟苏州府的一模一样。”他指了指桌上的樱花菜,“那菜也是我提议种的,在苏州时常见,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吃上,咬一口,就像闻着老家的山风了。” 酒过三巡,石桌上的菜渐渐见了底。沈砚之望着江面上的渔火,听着远处移民村落传来的歌声——那调子混着秦腔的高亢和吴语的婉转,是各地流民杂居后自然形成的新腔。他忽然明白,所谓“迁移”,从来不止是人口的流动,更是手艺、味道、甚至乡音的融合。 那盘生鱼片带着江南的精致,樱花菜藏着大陆的山野气,连碗里的米酒,都混着中原的醇厚和江南的清冽。就像这太平州的百姓,操着不同的口音,却在同一片江堤上劳作,用从故土带来的种子,在异乡种出了新的生活。 “明日让商队多带些菜种来。”沈砚之放下酒杯,酒意让眼底的光更柔和了些,“不光是樱花菜,中原的萝卜、蜀地的辣椒、江南的油菜,能种的都试试。百姓们吃到熟悉的味道,心里才更踏实。” 周明远连连应诺,又给沈砚之添了酒。夜色渐深,江风带着紫藤花的香气拂过石桌,桌上的空碟里,仿佛还留着生鱼片的清鲜、樱花菜的微苦,和那些从大陆辗转而来的、带着故土温度的味道。 沈砚之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忽然觉得,这些跨越山水而来的菜种和手艺,早已不是简单的“运来之物”。它们在异乡的土壤里扎根、结果,被赋予新的滋味,就像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们,带着故土的印记,在这片江边土地上,慢慢长出了新的根。 这或许就是太平州最动人的风景——不是单纯的复制故乡,而是把千万里的风物,都酿成了独属于此地的、带着烟火气的安稳。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0章 营中炊声里,檐下烟火亲 晨光刚漫过太平州的城楼,沈砚之已带着李默往城西军营去。校场的晨雾里,士兵们正在操练长枪,枪尖划破水汽的“咻咻”声,混着整齐的呼喝,把江风都搅得热了几分。昨日见过的黑瘦士兵正领着一队新兵扎马步,额角的汗珠砸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沈大人!”校尉老远就迎上来,手里还攥着块窝头,显然是刚从伙房领的早饭。“您怎么这么早来了?” “来尝尝你们的早饭。”沈砚之目光扫过校场边的伙房,土灶的烟囱正冒着白汽,隐约飘来杂粮粥的香气。“不用特意准备,我跟士兵们一起吃。” 伙房里挤着十几个士兵,正围着木桌喝粥。见沈砚之进来,都慌忙起身,手里的粗瓷碗差点没端稳。沈砚之按住最边上一个年轻士兵的肩:“坐,都坐。”他拿起一个窝头,粗粝的口感带着点麦香,“这是本地的麦子磨的?” “回大人,掺了点江米,更软和些。”负责烧火的老兵赶紧解释,“周大人说,早饭得让弟兄们吃撑了,操练才有劲。” 沈砚之舀了勺杂粮粥,里面有红豆、小米、南瓜,熬得稠稠的。“菜呢?”他见桌上只有一碟腌萝卜,泛着点油星。 “今日轮到吃萝卜,”黑瘦士兵挠挠头,“隔两日有腌菜炒肉,那才叫香!”他说着往沈砚之碗里夹了一大块萝卜,“大人您尝尝,这是用徐州运来的法子腌的,带点辣,下饭。” 辣气窜进喉咙时,沈砚之忽然想起昨日王厨说的“味道里的故乡”。这碟腌萝卜的辣,分明带着徐州平原的烈,和太平州的江风撞在一起,竟生出种奇异的踏实感。“军械的事,我已让人回禀朝廷,不出半月,新铁料就会送到。”他放下碗,看着士兵们发亮的眼睛,“但守土卫家,靠的不光是枪杆,更是你们心里的劲。” “大人放心!”士兵们齐刷刷地站起来,手里的窝头举得老高,“我们守着这江堤,就像守着老家的田埂,绝不让人踏进来一步!” 离开军营时,日头已升高了些。沈砚之往城南移民村落走,刚过石桥,就见昨日那户打铁的络腮胡汉子在门口晒谷,他婆娘正往竹篮里装青菜,见了沈砚之,慌忙用围裙擦手:“大人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路过,来看看你们的午饭。”沈砚之笑着迈进院,院里的鸡咯咯叫着跑开,屋檐下挂着的干辣椒串晃了晃,红得像团火。 “巧了,今日蒸了新麦馒头,还炖了江鱼。”汉子婆娘掀开门帘,土灶上的铁锅正咕嘟冒泡,鱼肉的鲜混着姜片的辣漫出来。“前几日江里打上来的大鲤鱼,给孩子们补补。” 灶边的小板凳上,两个孩子正掰着馒头喂鸡,手里的馒头渣掉在地上,引得鸡群争食。沈砚之蹲下来,看着孩子手里的馒头,暄软的面里嵌着几粒麦麸,是新麦独有的糙。“家里的地够种吗?” “够!够!”汉子抡着锤子从作坊里出来,铁砧上还放着半打好的镰刀,“周大人给分了三亩水田,两亩旱地。水田种稻子,旱地种麦子,去年收的够吃一年,还余了点换了这口新锅。”他拍着黝黑的胸膛笑,“等秋收了,再给大人送袋新米尝尝!” 午饭摆上桌时,木桌上挤着四样菜:清炖江鱼、炒青菜、腌萝卜、还有一碗蒸蛋,上面撒着点葱花。两个孩子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眼睛却直瞟鱼碗里的大块肉。汉子婆娘往沈砚之碗里夹了块鱼腹:“大人快吃,这鱼没刺,最嫩。” 鱼肉滑进喉咙时,沈砚之忽然注意到碗边的豁口——正是昨日在军营伙房见过的同款粗瓷碗。原来州里的器物,竟是军民共用的,没有半分差别。“学堂的老秀才,教孩子们认多少字了?” “能写自己的名字了!”汉子婆娘笑得眼角起了褶,“前日还教他爹写‘太平’二字呢,虽然歪歪扭扭,可神气了!” 正说着,隔壁的妇人端着碗咸菜过来,见了沈砚之,愣了愣才想起是昨日在学堂见过的官爷。“尝尝我腌的芥菜,放了点花椒,是从四川老家带来的种子种的。”她往沈砚之碗里拨了一大勺,“这菜泼辣,像咱们四川人的性子,在哪都能扎根。” 沈砚之尝了口,花椒的麻混着芥菜的脆,果然带着股川地的烈。他忽然明白,太平州的饭桌上,从来没有“异乡”的界限。徐州的腌萝卜、四川的芥菜、江南的炖鱼,在同一只粗瓷碗里相遇,就像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在这片江边土地上,把日子过成了一锅熬得稠稠的杂粮粥,彼此渗透,却又各有滋味。 午后离开村落时,孩子们追在后面喊“大人再来吃鱼”,汉子站在门口挥手,铁砧上的镰刀在日头下闪着光。沈砚之回头望,军营的炊烟和村落的炊烟在江面上交织,像两条拧在一起的绳,把军民的心捆得紧紧的。 李默在旁记着账:“需增拨铁锅百口、棉衣五十件、学堂笔墨十套……” 沈砚之却望着江面上的货船,轻声道:“不必记太细。他们要的不是施舍,是能亲手种出粮食、打出铁器、教出识字孩子的底气。” 江风拂过,带着饭菜的香气和泥土的腥气。他忽然觉得,这太平州最坚固的防线,从不是城墙和枪杆,而是营中那锅掺了江米的杂粮粥,是百姓屋檐下那串红辣椒,是军民共坐一张木桌时,碗沿相碰的那声脆响——那是日子的温度,也是人心的重量。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1章 舰行沧溟阔,帆引版图新 初夏的太平洋面,风平浪静得像块巨大的蓝宝石。沈砚之立在“镇海号”主桅下,望着甲板上列队的水兵,藏青色的军服被海风灌得鼓鼓囊囊,腰间的长刀随着舰身起伏轻轻晃动。带队的水师统领赵衡捧着海图走来,羊皮纸边缘已被海水浸得发卷:“大人,按航线再过三日,便能抵达最东端的流霞岛。那处是三年前发现的新岛,如今已驻了五十名水兵,开垦出十亩菜地。” 沈砚之接过海图,指尖划过标注着“太平洲”的广阔区域,墨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流霞岛的淡水储备如何?”他记得初次远航时,不少岛屿因缺水难以驻留,水兵们常要靠雨水和大陆运来的淡水度日。 “去年凿了口深井,水质清冽,够百人饮用。”赵衡指向远处掠过的海鸥,“您看那片白帆,是补给船‘渔歌号’,载着从太平州运来的谷种和布匹,要送到流霞岛和更南端的墨礁屿。” 舰身忽然轻微晃动,了望手在桅杆上高喊:“前方发现不明船只!三艘,挂着黑帆!” 赵衡脸色一凛,拔刀喝道:“各就各位!备战!” 水兵们迅速散开,有的搬起投石机的石弹,有的检查弩箭的机括,甲板上瞬间弥漫起紧张的气息。沈砚之走到船舷边,用单筒望远镜望去,黑帆船只速度极快,船头画着狰狞的海兽图案——是惯在远海劫掠的海盗船。 “左满舵!迎上去!”赵衡的吼声被海风撕碎。“镇海号”猛地转向,舰首撞开浪花,像柄锋利的刀劈向海盗船。投石机的石弹呼啸着飞出,砸在最前的海盗船甲板上,木屑飞溅中传来海盗的惨叫。 沈砚之看着水兵们各司其职,装填石弹的手臂肌肉贲张,拉弩的士兵额角青筋暴起,忽然想起赵衡曾说的“太平洋的风,能把懦夫吹成勇士”。这些水兵多是沿海渔民出身,三年前水师初建时,连掌舵都磕磕绊绊,如今却能在遭遇海盗时镇定如旧。 激战半个时辰后,三艘海盗船或沉或逃。水兵们清理甲板时,沈砚之发现一名年轻水兵的手臂被弩箭划伤,血浸透了军服,他却咬着牙往伤口上撒草药,笑道:“这点伤算啥?上次在墨礁屿,李大哥为了抢回被海盗偷走的粮袋,胳膊被砍了一刀还追了三里海路。” 赵衡在旁补充:“这些海盗原是流亡的溃兵,聚集在无人岛礁上,专抢补给船。去年冬天,我们在玄冰湾围了他们的老巢,此后便收敛了许多,没想到今日还敢露面。” 当夜,“镇海号”在避风的浅湾抛锚。炊事兵用海水煮了鲜鱼,就着压缩的干粮饼当晚饭。沈砚之坐在甲板上,和水兵们分食一条烤鱼,鱼肉带着海盐的咸鲜。“流霞岛的水兵,多久能收到一次家信?” “每月一次,靠‘渔歌号’捎带。”负责掌舵的老水兵王伯吐出根鱼刺,“我儿子就在流霞岛,上次来信说,岛上的番茄熟了,红得像灯笼,是用太平州带来的种子种的,比老家的甜。” 沈砚之想起白日看到的补给船,舱里不仅有粮食布匹,还有装着菜种、书籍甚至孩童玩具的木箱。原来这跨越重洋的补给,运的不仅是物资,更是让远方驻兵能守住领地的底气——就像流霞岛的番茄,带着大陆的温度,在陌生的土地上扎根结果。 三日后清晨,流霞岛的轮廓终于出现在海平面上。岛上的水兵列队在沙滩迎接,军服虽沾着海风的咸味,却个个精神抖擞。驻岛校尉领着众人参观营地,菜地的番茄藤蔓爬满竹架,菜畦里的青菜绿油油的,水井边晒着渔网,一切都透着生机。 “这是去年从太平州迁来的农户张老汉,带着全家三口守着这片菜地。”校尉指着正在摘番茄的老者,“他种的蔬菜,够全岛水兵吃,省下的补给船空间,能多运些弹药。” 张老汉捧着个最大的番茄递给沈砚之,果皮上还沾着晨露:“大人尝尝,这土看着贫瘠,施了些海鸟粪,竟比老家的地还肥。我家老婆子正用太平州带来的面粉蒸馒头,等下请大人尝尝!” 午后,“镇海号”继续南行。赵衡指着海图上标注的“万安滩”:“那处水下多暗礁,去年有两艘商船触礁,我们正在那儿建灯塔,用的是从大陆运来的琉璃镜,夜里能照出十里远。” 沈砚之望着无垠的海面,忽然明白“太平洋领地”四个字的分量。它不是海图上冰冷的线条,是流霞岛菜地里的番茄,是墨礁屿水兵晒的渔网,是灯塔里彻夜不熄的光,是水兵们家书里“此地安稳,勿念”的字句。 返航时,赵衡在甲板上摆了桌简单的宴席,用海鱼、海带和从岛上采的野果待客。沈砚之举杯,望着满天繁星倒映在海面,像撒了把碎金:“这太平洋的风,吹了千百年,如今总算吹着咱们的船,载着咱们的人,守着咱们的地。” 水兵们齐声应和,吼声惊起了栖息在船舷的海鸟。沈砚之知道,巡查的意义,从来不止是查看领地,更是让这片广阔的海域知道——这里不再是无人问津的蛮荒之地,有一群人正用船帆丈量疆土,用刀剑守护安宁,用种子和希望,把“太平”二字,深深刻进太平洋的每一朵浪花里。 海风猎猎,带着远处岛屿的草木清香。“镇海号”的航灯在夜色中闪烁,像颗坚定的星,指引着后续的补给船、移民船,向着更辽阔的远方驶去。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2章 冰海破浪行,寒疆暖意生 霜降刚过,太平洋的边缘海已浮起薄冰。沈砚之站在“镇海号”的甲板上,望着远处驶来的破冰舰“极北号”,黑色的舰身像一头钢铁巨兽,舰首的破冰刃泛着冷光,刚劈开的冰面冒着白色的水汽。 “大人,‘极北号’是三个月前刚下水的新舰,舰身包了三层铁皮,能撞开三尺厚的冰层。”赵衡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声音被寒风刮得有些散,“北极驻军已在冰港等了半月,咱们带的慰问品,可得快点送过去。” 沈砚之点头,目光扫过甲板上堆放的物资:棉衣、烈酒、腌肉,还有几箱从江南运来的茶叶和丝绸——据说北极的冬天漫长无光,丝绸能让士兵们偶尔见些亮色。他踩着冰棱登上“极北号”,舱内暖意扑面,火炉上正煮着姜汤,几个水兵围着炉子搓手,见了他慌忙行礼,军靴在铁板上踏出清脆的响。 “还有几日能到冰港?”沈砚之接过水兵递来的姜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 舰长林苍,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指着舱壁上的海图:“按这冰情,最多五日。只是昨夜起了北风,冰层又厚了些,怕是要多费些力。”他拍了拍舱壁,“您放心,这船结实着呢,去年试航时,撞开过半丈的冰脊。” 破冰舰缓缓驶离暖水区,窗外的景象渐渐变得单调——只有无尽的白,冰原与天空在远处连成一线,偶尔有几只白熊拖着笨拙的身影,在冰丘后一闪而过。沈砚之每日都到舰桥,看林苍指挥水兵调整航向,看破冰刃撞碎冰层时,巨大的冰屑像雪崩般砸在甲板上。 第三日午后,了望手忽然高喊:“前方发现冰裂隙!” 林苍冲到观测窗前,脸色骤变:“左舵!快!” “极北号”猛地转向,舰身却还是擦过裂隙边缘,剧烈的震动让舱内的物资箱翻倒,几个水兵被甩倒在地。沈砚之扶住摇晃的栏杆,看见冰裂隙像道黑色的伤疤,深不见底,边缘的冰层还在簌簌往下掉。 “这是去年冬天新裂的缝,比往年宽了两丈。”林苍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发紧,“北极的冰原一年比一年不结实了,驻军说,十年前这样的裂隙,一个冬天也遇不上一回。” 稳住航向后,沈砚之到下层船舱查看。负责看守慰问品的水兵正把摔开的木箱重新捆好,丝绸被寒气浸得有些硬,他伸手摸了摸,忽然想起出发前,江南织造特意说的“这丝绸织了北极星的纹样,让士兵们见了,就像看见家的方向”。 第五日清晨,冰港的轮廓终于在冰雾中显现。几十座冰砌的营房错落分布,最高的了望塔上,飘着褪色的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驻军统领萧策带着士兵在冰岸列队,灰色的军服上沾着霜,见了“极北号”,齐刷刷地举枪行礼,动作冻得有些僵硬,却透着股不屈的劲。 “沈大人!您可算来了!”萧策快步上前,他的胡茬上结着冰碴,说话时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去年冬天的煤快烧完了,士兵们夜里只能裹着棉衣睡,您带的这些,可真是雪中送炭!” 沈砚之跟着他走进冰营房,墙壁是冰砌的,却用兽皮裹了层,墙角的火炉烧得正旺,铁架上烤着海豹肉,油星滴在火里,溅起细小的火星。“驻军的日常伙食如何?”他看着几个士兵分食一块冻硬的面饼,饼上抹着点鲸油,算是难得的荤腥。 “夏天能猎些海豹、海鸟,冬天就靠补给船送的腌肉。”萧策指着墙上的风干肉,“那是去年秋天晒的鲸肉,够吃到开春。就是蔬菜太少,士兵们大多嘴角生疮,多亏您带了茶叶,能败败火。” 慰问品分发时,士兵们捧着棉衣,眼里的光比冰原的日头还亮。一个年轻士兵摸着丝绸上的北极星纹样,忽然红了眼眶:“俺娘要是知道俺在这儿,能用上这么好的料子,准得跟街坊念叨半年。” 沈砚之走到了望塔,萧策指着远处的冰丘:“那边埋着咱们的武器库,用冰砖封着,比石头还结实。去年有狼群想闯营,被士兵们用弩箭赶跑了,现在见了军旗就绕道走。”他忽然笑起来,“这些狼也知道,这冰原上,咱们才是主人。” 傍晚的冰港,夕阳把冰原染成金红色。沈砚之和士兵们围坐在火炉边,分食烤海豹肉,喝着掺了姜汁的烈酒。萧策说起三年前刚驻军时,冰营房总塌,士兵们就抱着棉被在雪地里守夜,硬是用三个月的时间,琢磨出用盐水冻冰砖的法子,营房才结实起来。 “最冷的时候,温度计的水银都冻住了,”一个老兵喝了口酒,哈出白气,“就靠互相搓背取暖,谁也不许睡过去——睡着,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沈砚之望着窗外的夜色,冰原的寒意在炉火外嘶吼,却穿不透这满室的暖意。他忽然明白,所谓守土,从来不止是扛枪巡逻,是在冰原上垒起的每一块冰砖,是火炉里跳动的每一团火苗,是士兵们摸着丝绸时,眼里那点对家的念想。 离开冰港时,“极北号”的破冰刃再次撞碎冰层,身后的冰营房渐渐缩成小点,只有那面军旗,还在寒风中挺立。沈砚之立在舰首,望着无尽的白,忽然觉得这些跨越万里送来的慰问品,早已不是简单的物资——它们是冰原上的火种,是寒疆里的暖意,是让这群守土人知道,无论他们在多么遥远的地方,身后都有故土的牵挂。 冰海的浪涛拍打着舰身,像在为这群孤独的守护者,轻轻唱着不息的歌。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3章 寒岗履霜雪,鬓边识岁华 冰原的晨光带着刺目的白,把巡逻队的影子拉得老长。沈砚之裹紧了厚氅,踩着没膝的积雪跟着队伍往前走,每一步都陷得很深,雪沫子顺着靴筒往里钻,冻得脚踝发麻。走在前面的年轻士兵小王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担忧:“大人,要不您在前面的冰丘歇会儿?我们巡查完这一段就回来。” “无妨。”沈砚之喘着气摆手,呼出的白气在唇前凝成霜,“既来了,就得把每个岗哨都走到。”他望着远处起伏的冰脊,萧策说过,那里是最容易出现冰裂隙的地方,也是巡逻队最要当心的地段。 队伍里年纪最大的老兵陈武,见他脚步发沉,放慢了步子跟在旁边,手里的长枪拄在雪地里,成了临时的拐杖。“大人,这冰原的雪看着软,底下藏着冰碴子,踩不实就容易崴脚。”他教沈砚之用脚尖先探路,“像咱们这些常年在这儿的,脚底板都磨出了茧子,早成了‘冰原尺’,一步多宽,心里都有数。” 沈砚之试着学他的样子,果然稳当些。想起昨日在营房,陈武掀开裤腿,膝盖上的旧伤像条狰狞的疤——那是三年前刚驻军时,为了抢修被冰裂隙冲毁的了望台,他在雪水里泡了整夜落下的。“您看我这腿,天阴就疼,”当时陈武笑着揉膝盖,“可只要还能走,就得上岗,这冰原的岗哨,少一个人都不行。” 巡逻队的第一站是东岗的观测哨,用冰砖垒的小屋里,守哨的士兵正用望远镜盯着海面。见队伍来了,他慌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雪雾。“昨夜发现三只白熊在冰岸徘徊,没靠近营房。”他指着记录本上的划痕,“这是本月第五次了,天暖了,它们也开始往有人烟的地方凑。” 沈砚之接过望远镜,镜片上结着薄霜,擦了半天才看清远处的冰丘。“这里的风寒,比别处更烈?”他注意到守哨士兵的耳朵冻得通红,鼻尖上结着小冰粒。 “可不是,”士兵往手里哈着气,“东岗正对风口,冬天的风跟刀子似的,能把兽皮袄吹透。我们轮换时,都得带两壶烈酒,冻僵了就抿一口,能缓过来。” 离开东岗时,风忽然大了起来,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沈砚之的厚氅被吹得猎猎作响,脚步越发沉,好几次差点被雪下的冰棱绊倒。小王想扶他,被他摆手推开:“我自己能走,你们年轻人腿脚快,别被我耽误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清楚,自己是真的跟不上了。想当年在京营操练,他能领着士兵跑十里地不换气,如今在这冰原上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气喘吁吁,鬓角的汗被风一吹,凉得像冰碴子。 到了中岗的武器库,几个士兵正往冰窖里搬新送来的弩箭。冰窖的门用厚木板封着,上面裹着三层兽皮,掀开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比外面的风雪还冷。“这里存着咱们一半的弹药,”带队的伍长拍着冰墙,“去年冬天零下四十度,弩箭的弓弦都冻脆了,今年特意从大陆运来浸过桐油的新弦,不怕冻。” 沈砚之伸手摸了摸弩箭,金属的寒气直往骨头里钻。“守这武器库,最难熬的是什么?” “是寂寞。”伍长蹲下来生小火炉,“一守就是三天,除了风声,啥动静没有。有时候盯着冰墙能看半天,总觉得上面的冰纹在动,像老家灶台上的裂纹。”他忽然笑了,“前几日我儿子托补给船捎信,说他在太平州的学堂认了一百个字,等我回去,要写给我看呢。” 最后一站是西岗的通信哨,靠着冰裂隙边缘,用木桩架起的高台上架着铜铃,只要发现异常,摇铃的声音能传三里地。守哨的是个刚满二十的新兵,见了沈砚之,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大人,我……我昨日把您送的丝绸裁了块,缝在袖口里,冷的时候摸一摸,就觉得心里热乎。” 沈砚之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这般,凭着一股热血就敢闯天涯。可如今,热血还在,腿脚却慢了,连看士兵们爬冰丘的身手,都觉得眼晕——他们像灵猴似的,踩着冰棱往上蹿,他却得抓着陈武递来的绳索,一步一挪才能上去。 返回营房时,日头已西斜。沈砚之坐在雪地里歇脚,望着士兵们远去的背影,他们扛着长枪,在雪地上留下串串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像从未走过似的。可他知道,这些脚印里藏着什么——是冻裂的脚掌,是磨破的军服,是对远方家人的念想,是这冰原上最坚实的守卫。 陈武递来水壶,里面的烈酒还温着。“大人,您别嫌自己慢,”他往沈砚之手里塞了块烤热的鲸肉,“这冰原上的岗哨,就像老树上的枝桠,有新抽的嫩枝,也得有老枝撑着。您当年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我们这些毛头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沈砚之喝了口酒,暖意从喉咙淌到心里。他望着天边的晚霞,把冰原染成一片金红,忽然觉得,所谓“老了”,不是腿脚慢了,是看年轻人的眼神里,多了些当年自己不曾有的东西——是欣慰,是牵挂,是知道这寒岗上的灯火,会有人继续守下去,就像当年的自己,接过前人的枪,一步一步,把脚印刻在这片土地上。 巡逻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里,只有铜铃的声音偶尔传来,在冰原上荡开,清越得像少年时听过的军号。沈砚之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往营房走去。虽然脚步依旧沉,心里却踏实——这冰原的岗哨,他走完了,而身后的路,自会有更年轻的脚步,坚定地踏下去。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4章 冰帐传欢语,寒夜起歌吟 北极的夜来得早,刚过午时,暮色已漫过冰原。沈砚之踏着碎冰往士兵营房走,远远就听见喧笑声,混着胡琴的调子,从最大的那座冰帐里飘出来——那是驻军特意收拾出的“礼堂”,今夜要为他接风,也算是给单调的戍边生活添点乐子。 掀开门帘,暖意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冰帐中央燃着旺火,士兵们围着篝火坐成圈,有的擦着胡琴,有的摆弄着自制的鼓——鼓面竟是用海豹皮绷的,边缘还沾着点冰碴。萧策正指挥两个士兵挂灯笼,灯笼罩是用补给船带来的油纸糊的,上面贴着士兵们剪的红双喜,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热乎劲。 “大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喧笑声顿时停了,士兵们齐刷刷地起身,军靴在冰地上磕出整齐的响。 “都坐,”沈砚之笑着摆手,目光扫过角落里堆着的“道具”——有裹着红布的木棍当长枪,有缀着彩绸的草帽当官帽,“这是要演哪出戏?” “回大人,是弟兄们自编的《冰原守》,”萧策挠着头笑,“讲的就是咱们刚来时,跟冰狼群斗智斗勇的事,让您见笑了。” 锣鼓声起时,冰帐里顿时热闹起来。小王扮演的新兵,穿着不合身的大棉袄,拖着根木棍“长枪”,被扮演头狼的士兵追得绕着火堆跑,逗得众人直笑。扮演老兵的陈武,拄着根拐杖,慢悠悠地喊:“往冰丘后跑!那里有咱们埋的硝石,能吓退它们!” 沈砚之看着看着,眼眶忽然有些热。戏里的情节,分明就是萧策说过的往事——只是当年的惊险,被他们演成了趣闻。当“新兵”终于用火把赶跑“狼群”,举着木棍高喊“守住了”时,满帐的士兵都鼓起掌来,掌声震得冰帐顶上的霜簌簌往下掉。 “该轮到咱们的‘歌王’了!”萧策拍了拍一个黑瘦的士兵,“老马,把你新编的《冰原谣》唱给大人听听!” 老马红着脸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个用鲸骨做的笛子,吹了段前奏,调子里带着点江南的柔,又混着北地的烈。他开口唱时,声音算不上洪亮,却格外耐听:“冰砌墙,雪作床,枪杆当脊梁。风里站,雪里躺,旗在人就在……” 唱到“家书抵万金,一字一暖炕”时,帐里渐渐静了,几个年轻士兵悄悄抹起了眼泪。沈砚之想起白日分发慰问品时,老马捧着母亲绣的鞋垫,手指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并蒂莲——那是他参军前,母亲连夜绣的,说等他回家就给他娶媳妇。 “再来个!”不知谁喊了一声,气氛又热络起来。士兵们轮番上阵,有表演倒立的,有说快板的,还有两个士兵合唱起家乡的小调,一个带秦腔的吼,一个含吴语的柔,竟也奇异地和谐。 沈砚之被拉着和士兵们一起喝酒,烈酒入喉,烧得五脏六腑都暖了。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京营,也常和袍泽们围坐在一起,用头盔当酒碗,唱着军歌直到天明。那时总觉得日子长,力气用不完,如今看着这群年轻人,才惊觉岁月在鬓角刻了多少痕。 “大人,您也来一个?”小王举着酒碗起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沈砚之笑了,接过老马的鲸骨笛,试了试音。他吹的是首古老的军歌,调子简单,却透着股苍凉。当年他随军征战时,老兵们常唱这支歌,如今再吹起,帐里的士兵们虽不熟,却都安静地听着,火光在他们脸上跳动,像落了满地星子。 “这曲子,是我刚从军那年学的,”沈砚之放下笛子,声音有些沉,“教我的老兵,在守边关时,为了护一面军旗,被箭射穿了胸膛。他说,军旗在,阵地就在。” 帐里静悄悄的,只有炉火噼啪作响。萧策端起酒碗:“敬老兵!也敬咱们自己!在这冰原上,咱们的军旗,也绝不会倒!” “干!”满帐的回应震得冰帐发颤。 夜深时,喧闹渐渐散去。沈砚之走出冰帐,望着冰原上的星空,星星密得像撒了把碎钻。陈武跟出来,递给他件厚氅:“大人,这冰原的夜,比刀子还利。” “你们常年在这儿,苦吗?”沈砚之望着远处的岗哨,那里还亮着一盏孤灯。 “习惯了就不苦了。”陈武笑了,“您看那星星,跟咱们老家的一样亮。弟兄们常说,看着星星,就像看着家里的灯,心里就踏实。” 沈砚之想起冰帐里的演出,那些粗糙却真诚的唱跳,那些带着乡音的调子,忽然明白,这些戍边的士兵,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冰原的孤寂。他们演的不是戏,是自己的日子;唱的不是歌,是心底的念想。 寒风吹过,带着雪的气息。远处的岗哨传来换岗的咳嗽声,清晰得像在耳边。沈砚之裹紧厚氅往营房走,忽然觉得这冰原的夜,因着那座冰帐里的欢语,不再那么漫长——原来最坚韧的守土,从来不只是硬扛,是在寒夜里点燃的篝火,是在孤寂中唱出的歌谣,是这群人用笑声告诉这片冰原:我们在,家就在。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5章 关塞秋风烈,尺素寄长安 西风卷着黄沙,把嘉峪关的城楼染成了赭色。沈砚之立在关墙下,望着城楼上飘扬的军旗,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团不灭的火。前来迎接的西部边防统领秦峰,一身铠甲蒙着尘,见了他便单膝跪地:“末将秦峰,率全体边防军,恭迎沈大人!” “秦将军快请起。”沈砚之上前扶起他,指尖触到铠甲的凉意,混着日晒的温热,“我奉中枢之命,特来慰问诸位将士。这一路所见,关塞稳固,军心昂扬,都是将军和弟兄们的功劳。” 秦峰黝黑的脸上露出些腼腆:“大人谬赞。守土护边,本就是军人天职。”他侧身引着沈砚之往关内走,“您带来的慰问品,弟兄们都传开了,说长安还记得咱们这些守边关的,个个心里都热乎。” 关内的校场上,士兵们列队而立,铠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沈砚之走上点将台,望着台下一张张晒得黝黑的脸,有的带着刀疤,有的缺了门牙,却都透着股悍勇。他展开中枢的慰问文书,声音被风撕得有些散,却字字清晰:“中枢知诸君戍边之苦,风霜雨雪,刀剑相搏,皆为护家国安宁。今携粮秣、衣甲、药品而来,略表寸心——长安不远,中枢与诸君同在。” 话音刚落,士兵们齐刷刷地举枪致敬,枪杆撞地的闷响,震得关墙都似在颤。沈砚之走下台,挨个岗哨查看。在西墙的箭楼里,守哨的士兵正用布擦拭弩箭,见他进来,慌忙起身。箭楼的窗棂糊着厚纸,却挡不住风沙,桌上的油灯被吹得明明灭灭。 “这箭楼是去年新修的,”士兵指着墙角的炭火盆,“比旧楼暖和多了,秦将军说,冬天得让弟兄们守得舒坦些。”他拿起一支弩箭,箭簇闪着寒光,“这是上月从长安运来的新箭,射程比旧的远三丈,对付马匪的快马正好。” 沈砚之摸着箭杆上的刻痕,是士兵们自己做的记号,方便清点数目。“马匪近来可有异动?”他记得前几日的文书里提过,西域的黑风寨马匪,常在边境劫掠商队。 “月初刚打了一仗,”士兵眼里闪着光,“秦将军带我们抄了他们的老巢,缴了三十多匹战马!现在边境的商队,都敢走夜路了。” 走到粮草营时,校尉正指挥士兵晾晒新到的粮食。麻袋上印着“中枢督造”的字样,鼓鼓囊囊的。“大人您看,”校尉解开一袋糙米,米粒饱满,“这是江南新收的稻子,比咱们本地的耐旱品种更养人。还有这些腌肉,是用长安送来的法子腌的,能存半年不坏。” 沈砚之抓起一把糙米,指尖沾着点米香。他忽然想起出发前,户部侍郎说的“边防的粮草,要比京营的更精细”——原来这跨越千里的补给,每一粒米里都藏着中枢的牵挂。 傍晚,秦峰在中军帐设了便宴,没有珍馐,只有糙米饭、腌肉和一锅羊肉汤,汤里飘着点辣椒,是从蜀地运来的,喝下去浑身暖烘烘的。“大人尝尝这羊肉,”秦峰往他碗里夹了块肉,“是昨日巡逻队猎的黄羊,在雪地里跑的,肉最嫩。” 帐外忽然传来歌声,是士兵们在篝火边唱的《边戍谣》,调子苍凉,却透着股劲:“黄河水,长城长,枪尖亮,守四方……”沈砚之侧耳听着,忽然问:“弟兄们的家书,能及时送到吗?” “能!”秦峰放下碗,“每月有驿卒从长安来,不光带文书,还捎家书。上个月,有个新兵收到他娘寄的布鞋,当场就哭了,说针脚跟家里的一样。” 沈砚之想起带来的慰问品里,有一箱是长安绣娘做的鞋垫,针脚细密,还绣着“平安”二字。他忽然觉得,自己此行不仅是传递中枢的慰问,更是把长安的温度,送到这些守边人的手里——就像那碗飘着辣椒的羊肉汤,辣在嘴里,暖在心里。 夜深时,他站在关墙上,望着关外的黑暗。秦峰说,那里是马匪常出没的地带,巡逻队今夜正在那边设伏。城楼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光虽弱,却像颗坚定的星。 “大人,天凉了,回帐吧。”秦峰递来件披风。 沈砚之接过,望着远处巡逻队的火把,像一串流动的光。“秦将军,”他轻声道,“告诉弟兄们,中枢记着他们的功,长安盼着他们的安。” 风卷着黄沙掠过关墙,带着远处的歌声和近处的呼吸。沈砚之知道,这西部的边防,从来不是冰冷的关塞和铠甲,是士兵们手中的弩箭,是粮草营里的糙米,是家书里的针脚,是这关墙上不灭的灯火——它们共同织成了一张网,把家国的安宁,牢牢护在身后。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巡逻队回来了,带着缴获的马匪旗帜。士兵们举着旗帜欢呼,声音在关塞间回荡,像在告诉这片土地:我们在,边关就在,长安就在。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6章 关墙记疾苦,尺牍递中枢 秋霜染白了嘉峪关的城砖,沈砚之踩着结霜的石阶,往西墙的烽火台走去。秦峰跟在身后,靴子碾过碎冰,发出“咯吱”的轻响。“大人,这烽火台是去年冬天加固的,只是……”他欲言又止,眼角瞟向烽火台角落堆着的枯草。 沈砚之已看清了——了望口的木栏朽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豁口;墙角的火炉缺了条腿,用石头垫着才勉强平稳;守台士兵裹着的铠甲,肩甲处裂了道缝,里面塞着干草御寒。“这是第几班守台了?”他声音沉了沉。 “回大人,是三班轮换,每班两人,守十二个时辰。”秦峰的声音有些涩,“木材上个月就该运到,只是商队遇了沙暴,误了行程。” 守台的士兵见了他们,慌忙起身行礼,冻得发紫的手还攥着了望用的铜管。“大人,夜里的风跟刀子似的,穿三件棉衣都挡不住。”年纪稍长的士兵搓着手,呵出的白气在唇边凝成霜,“就是……就是弓弦容易冻硬,怕真遇了情况,拉不开弩。” 沈砚之伸手摸了摸垛口的弩箭,金属箭杆冰得刺骨。他从袖中取出纸笔,借着晨光写下:“西墙烽火台需松木二十根、火炉五个、浸油弓弦五十副——速调。”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往下走时,经过士兵营房。土坯墙的裂缝里塞着茅草,屋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露出下面的茅草。“下雨时漏得厉害吗?”沈砚之站在屋檐下,望着墙根处因渗水而发黑的痕迹。 “去年秋雨大,半夜得起来挪铺盖。”秦峰苦笑,“弟兄们说,这营房还不如老家的牲口棚结实。我已让人报了修缮文书,只是工部说材料优先给新城墙,让再等等。” 沈砚之掀开营房的布帘,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十张铺位挤得满满当当,被褥又薄又硬,边角结着霜。角落里堆着几捆草药,散发着苦涩的气。“这是治什么的?”他拿起捆干枯的艾蒿。 “回大人,是治冻疮的。”一个士兵瘸着腿从里间出来,裤脚卷起,露出红肿流脓的脚踝,“冬天冻裂了,就用艾蒿煮水烫,能好受点。只是药不多,得省着用。” 沈砚之的笔又动了:“冻疮药百副、加厚棉被五十床、营房修缮材料——限十日内到。”他顿了顿,抬头看向秦峰,“士兵的伤,为何不送医营?” “医营的药材也紧,”秦峰低声道,“郎中说,这点小伤,忍忍就过去了,把药膏留给打仗受伤的弟兄。” 这话像根刺扎在沈砚之心里。他转身往医营走,脚步比来时更快。医营的帐篷漏着风,几个伤兵躺在铺着干草的木板上,一个断了胳膊的士兵正咬着牙,让郎中用烈酒消毒——药棉早就用完了。 “药材缺口有多大?”沈砚之盯着药架,上面只有寥寥几包草药,连最常用的金疮药都只剩小半罐。 郎中叹了口气,翻着账簿:“止血粉缺三成,缝合的针线只剩两包,治风寒的麻黄汤,药材也快见底了。上个月有个士兵感染了风寒,硬是靠着喝姜汤捂汗,才捡回条命。” “记下来。”沈砚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金疮药五十斤、针线百套、麻黄等药材各五十斤——加急调运。” 午后,他们去了屯田的地块。士兵们正趁着霜后翻地,锄头的木柄裂了,就用布条缠上继续用;耕牛瘦得肋骨分明,套着的犁铧锈迹斑斑。“今年的收成能够吃吗?”沈砚之问带队的屯长。 “难。”屯长抹了把汗,指着远处的沙化地,“风沙吞了不少地,种子也不够好,亩产比老家差一半。弟兄们说,要是能有江南的稻种,哪怕种在水洼里,也能多收点。” 沈砚之看着地里稀疏的麦茬,又添了一笔:“优质稻种、麦种各百石,新犁二十具、耕牛十头——开春前务必送到。” 暮色降临时,沈砚之坐在中军帐,看着写满字的纸,密密麻麻记了整整三页。从烽火台的弓弦到医营的针线,从营房的茅草到屯田的稻种,桩桩件件,都是士兵们在寒风里、在田埂上、在伤榻上熬出来的苦。 秦峰站在帐外,听见帐内传来研墨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像敲在人心上的鼓。他知道,这封信送出去,这些苦或许就能少几分。 沈砚之将纸折好,装进特制的木匣,递给亲卫:“快马加鞭送回中枢,告诉户部、工部、兵部,这些不是请求,是军令——若耽误了边防,我亲自去面圣弹劾!” 亲卫接过木匣,转身就往马厩跑,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沈砚之走到帐外,望着关墙上的灯火,像一串挣扎在寒风里的星。他忽然想起守台士兵说的话:“我们不怕风大,就怕朝廷忘了这关墙后面,还有人在守着。” 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沈砚之握紧了拳,指节泛白。他知道,这封信承载的不只是清单,是关墙内外无数双盼着安稳的眼睛。他必须让中枢知道,这些在风沙里、在霜雪里坚守的士兵,他们缺的不是扛枪的力气,是能让他们安心守下去的底气——而这份底气,该由中枢来给。 帐内的灯火彻夜未熄,映着沈砚之凝视地图的身影。那些标注着“急缺”的符号,像一个个滚烫的印记,刻在他心上,也终将刻进中枢的文书里,化作跨越千里的粮草、药材、衣甲,化作边关士兵脸上踏实的笑。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晨光爬上关墙,照亮了沈砚之写下的最后一行字:“边防无小事,一寸关墙,万重心安。” 喜欢槐下田舍请大家收藏:()槐下田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