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 第5章 某金发吸血姬堂堂归来 星暝跟在庭渡久侘歌身后,在地狱那蜿蜒曲折、光影迷离的地带中穿行。时不时有半透明的幽灵像水中的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掠过身边,带起一阵阴森森的凉风。起初,这位头顶趴着只小鸡的野生鸡之神还能迈着轻快的步伐,甚至饶有兴致地指着路边一块散发着幽蓝磷光的石头介绍道:“看,这是最新采用的‘引魂石’,据说迷路的灵魂会被它的光芒吸引,然后……呃,然后就会更迷路了。”但很快,她的脚步就开始变得犹豫,方向也变得飘忽不定,像一只被蒙住眼睛的雏鸡在巨大的迷宫里打转。 “嗯……这条路感觉有点陌生啊……”庭渡久侘歌停下脚步,苦恼地挠了挠她那簇像鸡冠一样翘起的红色头发,惹得头顶那只黄色小鸡不满地“咕”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它的美梦,“奇怪,明明上周才走过的,难道地狱的通道又自己长腿跑掉了?” 星暝看着眼前这位连自己地盘都搞不清楚的“向导”,心里那点不祥的预感如同地狱的业火般熊熊燃烧起来,他忍不住开口:“庭渡小姐,我们真的没走错吗?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在绕圈子?你看那边那块长得像哭脸的石碑,我们好像已经是第三次路过它了。” “哎呀!糟了!”庭渡久侘歌脸上露出既尴尬又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跟你聊天,结果不知不觉溜达到我平时上班的地方来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你看,前面就是我平时站岗的地方,地狱与几个主要空间及缓冲地带的交界口岸之一。”眼前望去,是一个与灼热的地狱环境大为不同的,类似地底暗河的环境。 庭渡久侘歌挺起胸膛,语气带着点小小的自豪,仿佛完全忘了迷路这回事:“我的日常工作就是守卫这些口岸,负责区分不同的存在,将他们分配到属于各自的地方。” 星暝看着这位自己都会在上班路上迷失方向的“口岸守卫”,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想要吐槽却又不知从何吐起的荒谬。他不由得暗自腹诽:果然,无论是人间的鸡还是地狱的鸡神,似乎在记忆力方面都完美地继承了某种令人捉急的种族天赋(或者说缺陷?)。 然而,庭渡久侘歌对自己这种堪称职业硬伤的属性非但不以为耻,反而认为这是一种难得的优良品质:“记性不太好,其实是一种非常宝贵的特质哦!”她一脸认真地解释道,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完全看不出丝毫作伪,“这样一来,哪怕每天走过无数遍的路,也总能保持新鲜感和探索的乐趣,就像一次次充满惊喜的冒险!” 星暝嘴角抽搐了两下,实在无法理解这套“迷路即是探险”的哲学,只能干巴巴地附和:“啊……是的,真是……别具一格的处世智慧。”他赶紧把话题拽回现实,“不过庭渡小姐,我们是不是还有件更重要的事等着处理?神荼郁垒大人那边……” “啊!对哦!鬼神长大人!”庭渡久侘歌差点原地跳起来,“糟了糟了!光顾着给你展示工作环境,把神荼大人的交待给忘了!”她立刻摆出认真寻路的姿势,脑袋像个雷达似的左右转动,“那我们赶紧……呃……是向左转……还是向右?”她又双叒叕陷入了熟悉的茫然循环。 就在星暝觉得今天很可能要在地狱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迷宫探险,甚至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在墙上刻记号时,一个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女声从他们侧后方不远处幽幽传来: “不必费心寻找了。我已经到了。” 星暝感到周围的空气似乎骤然凝固,他缓缓转过身,看到鬼神长神荼郁垒正静默地伫立在数步之外,似乎她从一开始就融于那片阴影,只是此刻才愿意显露出身形。 她今日换上了一身深色的皮革制服。制服的设计显然兼顾了实用性与威仪,肩部线条如刀削般挺拔,腰身恰到好处地收束,将她修长而蕴含着力量的身姿完美勾勒出来。那头墨染的及腰长发并未束起,而是如瀑般自然地披散在肩头,少了几分刻板。那根散发着澹澹光晕、仿佛拥有自身意志的苇索,如同一条蛰伏的龙,松而不弛地缠绕在她腰间,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规则的延伸。她的脸庞依旧如同覆盖着千年不化的冰雪,寻不到任何情绪的涟漪,但那双深邃如同亘古星空、仿佛能映照出世间一切罪恶的眼眸,此刻正清晰地、带着某种专注,牢牢地锁定在星暝身上。 被这样一双能洞悉灵魂本质的眼睛盯着,星暝感觉像是被放在了阎魔的审判镜前,从里到外都被看得通透。他几乎是求生本能瞬间启动,脸上立刻堆起混合着恭敬、歉意和一点点可怜兮兮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极其诚恳: “神荼大人!您……您怎么亲自移步过来了!这真是让我惶恐不已!那个……关于我这次不小心,呃,误入了地狱标明‘游客止步’的区域,还可能……可能无意间触发了某些年久失修的传送门,在地狱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事,我进行了深刻又沉痛的反省!真的!请您务必看在我是无心之失、且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绝对没有造成任何财物损失和人员伤亡的份上,千万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我以……以我未来的工资担保,绝对下不为例!您看看我现在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别说十八层地狱的酷刑了,就是普通的禁闭室我估计都熬不过三天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神荼郁垒的反应,希望能用这番声情并茂的“忏悔”打动对方那据说由规则铸就的心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神荼郁垒静静地听完他这番毫无营养的求饶,脸上连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她用那平铺直叙、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般的声线回答道:“星暝,根据《非管辖区域通行暂行规定》,你此次未经许可,利用地狱基础设施进行非定向移动,并籍此进入‘畜生界’等管辖区域外的行为,已构成违规。” 星暝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然而,”她的话锋如同精确的铡刀般落下,却又带着转折,“根据能量轨迹回溯及,你所涉足的大部分区域,其行政管理权及安全维护责任方,并非我厅直辖。且全程监测未发现你有破坏环境、窃取机密、干扰秩序或主动攻击行为的记录。综合行为动机与客观后果,你的违规等级被判定为‘轻微’,尚未达到触发拘禁、劳役或惩戒的门槛。” 星暝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您的意思是……不关我禁闭?也不罚我去帮彼岸花施肥?” “我此次前来,首要任务是确认你的安危,并将你带离‘畜生界’——该区域生灵普遍具有对人类的强烈攻击性,对你而言危险系数过高。”神荼郁垒一丝不苟地解释道,目光依旧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星暝身上,“以你目前表现出的稳定性及肉身强度评估,在该区域长时间滞留,遭遇不测的可能性超过八成。” 这下星暝是真的惊讶了,嘴巴微微张开。这位以铁面无私、刻板严苛到能让最狡猾的狐妖都束手无策的鬼神长,居然会主动关心起他这个“前科累累”的家伙的人身安全?他试探着,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语气问:“神荼大人……您这是……在担心我的安全?” 神荼郁垒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她的回答却再次出乎星暝的意料:“星暝,根据《地狱功过评定与反馈机制》及相关条例,你曾在历史关键节点,以自身存在近乎彻底湮灭为代价,成功干预并阻止了世界层面规则结构的大规模崩坏事件。无论你当时的主观动机与决策过程如何,此行为的客观结果,对维持现世与诸多隐世位面的稳定性、避免不可逆的维度灾难方面,所做出的贡献之大,都不允许受到任何轻视。” 她略微停顿,似乎在检索更精确的表述:“依据惯例,若此等功绩由灵魂可被审判的普通人类个体完成,其累积的善业,足以直接使其灵魂获得超升天界乃至于获得其他更高级褒赏的资格。然而,你身为特殊的不死者,灵魂本质恒定,无法接受常规审判,亦无法进入轮回序列。地狱运行,赏罚分明。既然地狱无法以常规方式对你的功绩进行褒奖,那么,在你因故处于地狱管辖范围,或与地狱事务产生必要关联时,于规则允许的框架内,优先确保你的基本安全与合理权益不受侵害,便是应尽之义。” 星暝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像是参加了一场关于自己过往功过的严肃听证会。他当年那么做,更多的是被形势裹挟,夹杂着几分私心和不得已,从来没想过会得到什么“官方认证”和“地狱特殊关照”。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心里有点小得意,但又觉得这“待遇”来得有点突然:“原来……原来我当年还无意中干了这么一件值得记上一笔的事情呢……嘿嘿。那照您这说法,我现在是不是算地狱的‘特殊关照对象’了?有没有什么凭证或者信物之类的东西,方便我以后……呃,行走?” 他忍不住开始得寸进尺地幻想。 神荼郁垒毫不犹豫地用冰冷的现实打破了他的幻想:“理论上,你的存在在非敏感区域会得到一定的便利与保障。但根据过往记录,你的行为模式存在较高的不可预测性及引发混乱的倾向。因此,我的建议是:你在地狱的停留时间应受到关注,尤其需避免进入无秩序区域、高敏感功能区或任何可能引发不必要风险的地点。此建议旨在维持地狱秩序,同时降低你自身遭遇麻烦的概率。” 星暝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这不还是变着法觉得我是个麻烦嘛……说好的特殊关照呢?” “此非针对个人好恶。”神荼郁垒严谨地纠正道,“这是基于规则与你过往及当前状态,推导出的合理管理策略。核心目标是双重的:维护地狱整体秩序,以及降低你因能力不足而陷入困境的可能性。” 星暝叹了口气,决定换个战术。他捂住胸口,做出一副心碎欲绝、深受打击的表情,语气也变得哀怨起来:“唉,神荼大人,您这话说得可真让人寒心。明明说着要回报我的那点微末功劳,可实际行动起来却处处是限制,感觉就像是被防备着一样。我这心里啊,真是凉透了。您要是不做点什么实实在在的事情来证明地狱的‘诚意’,那我恐怕真的只能带着这颗冰冷的心,灰溜溜地回去了。这要是让外面那些闲得发慌的家伙知道,鼎鼎大名的是非曲直厅居然对一位曾经……呃,出过力的老熟人如此……见外,恐怕对贵方的风评也不太好吧?”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神荼郁垒的反应,希望能从那张冰山脸上找到一丝松动的痕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神荼郁垒沉默地注视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表演浮夸且缺乏逻辑支撑。” 星暝见装可怜效果似乎不大,便决定趁热打铁,先把最关心的正事办了。他清了清嗓子,换上稍微正经一点的语气:“好吧好吧,神荼大人,我们说正事。我这次来地狱,除了不小心迷路之外,其实是想向您打听两个人……两个血族灵魂的下落。他们名叫维奥莱特·斯卡雷特和塞莉丝·斯卡雷特,您知不知道他们是否来到了地狱?如果来了,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安好?” 神荼郁垒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回答道:“此问题涉及灵魂管理信息及跨辖区事务细节,根据相关规定,该类信息无权向外部无关人员透露。” 星暝立刻抓住了她话里的“把柄”,开始发挥他胡搅蛮缠的功力:“你看你看!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关照,现在就分分钟变成了‘无关人员’!连这点基本信息都不肯透露!这难道不是名不副实吗?这难道不是违背了地狱‘赏罚分明’的承诺了吗?我这心啊,刚才只是凉,现在简直是结冰了!”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神荼郁垒依然坚守着程序底线:“信息保密条例与功绩反馈机制分属不同范畴,适用条件与范围有明确界定,并行不悖。你的功绩保障你在规则框架内的基本安全,但此保障无法自动提升你的信息相关权限。” 星暝继续他的歪理邪说,试图把水搅浑:“规矩是定下来的,但执行总有点灵活性嘛!我又不是要窥探什么核心机密,只是想打听两个朋友的下落,想知道他们是否安好,这完全是人之常情,怎么能算逾越权限呢?这分明是地狱展现其‘鬼’情味,提升对外形象的大好机会!再说了,我那点功劳虽然不大,但连这点通融都没有,以后谁还愿意在关键时刻为维护……那个,平衡做贡献啊?这太打击积极性了!” 在一番令人头疼的、近乎胡搅蛮缠的“逻辑”攻防战后,神荼郁垒似乎是为了尽快终结这场低效且无意义的对话,最终还是透露了一些无关紧要信息:“根据灵魂流转的一般性原则及辖区归属判定,此类灵魂的接引、审判、安置及后续管理事宜,原则上由该地区对应的、具备管辖权的相关管理机构负责。我目前并无权限直接查询或干涉相关地区的内部事务流程。” 得到这个不算答案但至少指明了方向的答复,星暝知道再纠缠下去也不会得到更具体的信息了。他眼珠一转,又换了个方向,试探着问:“那……另一个事,算是我的个人不情之请。关于宫出口瑞灵,她现在还被关在八寒地狱吧?我知道她罪孽深重,但…有没有可能,通过什么方法……‘引导’她偏执的精神状态?或者,至少减轻一些她的刑罚?哪怕只是让她换到一个环境稍好一点的囚室?甚至……有没有特赦或者假释的渺茫可能性?”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神荼郁垒的反应。 这次,神荼郁垒的回答更是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绝无可能。目标宫出口瑞灵,曾多次策划并实施大规模地狱暴动,严重破坏管制区域秩序,攻击执法人员,其行为危险性评估始终处于最高级别。根据相关条例,此类罪魂必须被永久性隔离关押于最高警戒设施内,以确保地狱整体及其他关联区域的安全稳定。目前不存在任何‘引导’、‘减刑’或‘释放’的可能性。此为核心安全底线,不容逾越。” 星暝撇撇嘴,故意用极其失望和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唉,看来我这‘特殊关照对象’的面子是一点用都没有啊。这点‘回报’听起来好听,实际落实起来却是镜花水月。还是说……这只是神荼大人您在执行规则时,对我格外‘严格’呢?” 他试图用激将法。 神荼郁垒丝毫不为所动,如同最坚固的结界,立刻开始进行反驳:“星暝,你的过往记录,依据条例,可在特定场景下为你提供有限的便利,但此权益不能无限扩展,更不能凌驾于维系是非曲直厅存在的基础规则之上,尤其是涉及高危罪魂管理此类关乎多元安全的绝对核心事项。相关规定明确指出……” “停停停!打住!”星暝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感觉再听下去自己的脑袋就要被这些无穷无尽的条款和规定塞满并宕机了,“好了好了,神荼大人,我明白了!是我不对,不该提出这些不合规矩的非分要求。是我僭越了。” 他算是彻底认清了现实,跟这位规则化身讲道理(或者说讲歪理)完全是自取其辱,效率低下且极度消耗心神。他决定放弃无谓的纠缠,还是早点离开这个规矩多如牛毛、连空气都充满条条框框的地方为妙,“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扰您执行公务了,这就告辞。” 神荼郁垒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辞行,随即对旁边的庭渡久侘歌下达指令:“庭渡,护送他离开地狱管辖范围,确保其安全抵达常规区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鬼神长大人!保证完成任务!”庭渡久侘歌立刻挺直腰板,像接受军令一样大声回应,脸上恢复了工作时那副认真的表情。 跟着庭渡久侘歌再次踏上“征途”,这次她似乎稍微靠谱了一点,总算有惊无险地从地狱逃出生天。周围的景象逐渐从地狱那常见的暗红与昏黄色调,转变为更富有生机的颜色。当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熟悉的空气涌入鼻腔,看到上方那标志性的、如同擎天巨柱般的妖怪之山山脉轮廓,以及山间奔腾的瀑布时,星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地狱口岸的出口,竟然能通往妖怪之山的地界! “咦?这个口岸是连通妖怪之山的?”星暝有些意外地看向庭渡。 “是呀!因为那个口岸实际上就在三途河边上,不过更常见的路径是从妖怪之山穿过中有之道,也实际上便能到达三途川了。”庭渡久侘歌显得有些得意,她指着不远处山坡上一座看起来十分朴素、甚至有些简陋的、仿佛随时会被山风吹走的木屋,“你看,那边就是我在现世的落脚点。我平时不怎么喜欢待在地狱那边,那边气氛太压抑了,连怨灵都不怎么笑。还是这里好,空气清新,视野开阔,还能顺便听听同胞们(指鸡)的歌声,当然要是能改善他们作为食物的处境就更好了……”她短暂萎靡了一下后,很快恢复了精神,热情地介绍道,“星暝先生,以后你要是再在地狱那边遇到什么麻烦——当然,前提是不能是主动惹是生非的那种——或者需要人带路什么的,可以来这里找我!虽然我不保证每次都能在场,也不能保证立刻找到正确的路……”她最后不好意思地小声补充了一句。 星暝看着那间仿佛隐居者住所的小木屋,又看了看眼前这位笑容灿烂的少女,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真诚的感谢和几分无奈:“好的,多谢你了,庭渡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心里却暗自下定决心,除非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否则绝不想再来体验这地狱一日游,更不想麻烦这位记性不佳、方向感约等于无的“热心”向导。他默默地将“庭渡久侘歌的小木屋”标记为“非必要不靠近”的地点。 …… 在博丽神社又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星暝越来越难以忍受眼下这种“龙游浅水遭虾戏”的憋屈状态。以往那些他随手一个照面就能打发走的小妖怪,现在都敢凑到他面前龇牙咧嘴。虽然凭借经验和星焰她们的庇护不至于真的受伤,但这种熟人面前的无力感和落差感让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主动找到了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间隙妖怪。 “紫,送我回红魔馆那边吧,我告诉过你位置了。”星暝找到正在神社屋顶悠闲品茶、眺望云海的八云紫,直接说明了来意,“反正这边……暂时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事情了。我有些……私事需要回去处理。”他含糊地解释道,不想透露太多。 八云紫轻轻瞥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只是挥了挥手中的折扇。一道隙间便无声无息地在星暝面前展开:“想去便去吧,咱会帮你解决这边的事情的。不过,小星暝,到了那边可要自己多留个心眼。虽说以你现在这副模样,除了你的敌人,想必也没多少人会特意来找你麻烦……”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但请放心,无论你身在何处,身处何境,总会有一双‘眼睛’,在你看不见的暗处,‘温柔’地‘注视’着你的。毕竟,放任一个状态不稳定的家伙独自在外,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呢,你说是不是?” 星暝听得后背窜起一股凉气,这听起来哪里是保证,分明是赤裸裸的监视和威胁!还没等他出言抗议,紫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用扇子轻轻掩住嘴角,补充道:“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据某些不可靠的小道消息流传,某只嗅觉异常敏锐、对某些特定‘气味’格外执着的小蝙蝠,似乎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异动’呢。嗯……真是耐人寻味,不是吗?”她的话在星暝心中漾开层层不安的涟漪。小蝙蝠?是指伊莉雅吗?还是……别的什么? 带着满腹的疑虑、一丝不安和几分对未来的茫然,星暝踏入了那令人不适的隙间。熟悉的感觉过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红魔馆附近那片熟悉的、带着淡淡雾霭的林地边缘。 他刚站稳脚步,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就听到一阵极其尖锐的、仿佛撕裂空气的破空声由远及近,速度惊人。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的、背后张开着宽大蝠翼的身影,正以近乎失控的速度朝他这边俯冲而来,然后在他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猛地刹住,强大的气流吹得星暝衣袂翻飞,险些站立不稳。 来者正是伊莉雅·斯卡雷特,红魔馆如今的主人。只是她此刻的模样让星暝心中微微一沉。她看起来比星暝记忆中要憔悴许多,眼底下有着明显的、连吸血鬼体质都难以完全消除的青黑色阴影。星暝心里暗自诧异:吸血鬼也会因为失眠而影响状态吗?还是说……红魔馆或者她自身,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伊莉雅看到真的是星暝活生生地站在眼前,那双如同最纯净红宝石般的眼睛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脸上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激动和如释重负的神情,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往前扑,似乎想确认这不是幻觉。但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星暝衣袖的前一刻,她像是突然被某种无形的戒律击中,硬生生地止住了扑过去的冲动,有些慌乱地后退了半步,白皙的脸颊飞起两抹不太自然的红晕。她假装咳嗽了两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稳重,符合一族之长的身份,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咳……叔…叔父,您……您终于回来了。” 不知是刚才八云紫那番话带来的刺激,还是眼前伊莉雅这副强装镇定的模样让他觉得有些好笑,又或者是想打破这莫名有些僵硬的气氛,星暝脑子一抽,一句完全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不要叫我叔父!叫我管家大人!” 这话一说出来,带着一股莫名的、中二病发作般的强调语气。 话一出口,不仅伊莉雅彻底愣住了,微微张着小嘴,一脸呆滞地看着他,连星暝自己也瞬间石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天哪!他刚才说了什么蠢话!一定是神社住的太久,影响了他的智商! 伊莉雅眨了眨眼睛,看着星暝那副罕见的、带着点滑稽的强装严肃的表情,居然真的信以为真,或者说,她习惯了遵循星暝的建议。她犹豫了一下,用带着点试探和怯生生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管……管家大人?” 这一声称呼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星暝那点莫名其妙的中二之魂,让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换回最标准、最无可挑剔的管家模式,挺直腰板,右手迅速抚上左胸,行了一个一丝不苟、仿佛用尺子量过的鞠躬礼,脸上挂起了公式化的、温和却带着明确距离感的微笑,语气恭敬而疏离:“万分抱歉,大小姐。刚才只是……一个不合时宜、有失体统的拙劣玩笑,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更无需当真。属下依旧是您最忠诚的管家,星暝。方才的失态,恳请您原谅。” 伊莉雅眼中刚刚因为那声不同寻常的称呼而燃起的一丝微小光亮,瞬间熄灭殆尽。她轻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哦”了一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用更轻的声音回答:“我知道了……星暝……管家。” 她其实多么渴望,他们之间能少一些这种身份分明、刻意划清界限的距离感,能够像真正的亲人……或者至少是更亲密的朋友那样相处。 回到那座依旧显得有些空旷冷清的红魔馆,星暝惊讶地发现,小恶魔4号居然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发现星暝进来,她以最快的速度立刻飞过来,叽叽喳喳地开始汇报情况,从她当初如何凭借“聪明才智”和“三寸不烂之舌”从梦子大人的盘问下“安全脱身”,到自己如何如何被“魔界的无趣生活”所困扰,再到自己如何凭借智慧说服了神绮大人让自己回到红魔馆“辅佐”星暝,讲个不停。 也从其他几位相对稳重的仆役和小恶魔4号零碎的、带有夸张成分的描述中,星暝才拼凑出他失踪那段时间里红魔馆发生的事。原来,在他和小恶魔4号长时间杳无音讯之后,伊莉雅差点急疯了。她完全失去了平日努力维持的沉稳,好几次不顾其他人的极力劝阻,执意要亲自离开红魔馆,动用一切力量去寻找他们。如果不是众人拼死拦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据说还有一次发生了冲突),她恐怕真的会不管不顾地就这么离开红魔馆。即便后来被众人劝住,她也一直处于极度的担忧和焦虑之中,经常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寂静无声的宴会厅的主位上,抱着膝盖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星暝静静地听着,他这才想起,自己被露米娅囚禁在山洞里的那段时间,完全与外界隔绝,后来又直接回到了东国,竟然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或者说是下意识地忽略了,应该想办法给伊莉雅传递一个报平安的信息。让她如此担惊受怕,实在是自己的疏忽和不该。 这股愧疚感促使他整理了一下心情和衣物,亲自去往伊莉雅的房间,为她长时间的失联和让对方担忧,郑重其事地、正式地表达了歉意。 伊莉雅显然没料到星暝会为这件事特意、如此正式地前来道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些慌乱:“没、没关系的,星暝管家。”她连忙从书桌后站起身,有些笨拙地摆手,“您……您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我……我没关系的。”她嘴上说着原谅,努力想挤出一个表示不在意的笑容,但那笑容却显得异常勉强。而她眼神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失落,反而因为星暝这种过于郑重其事的道歉而更加浓郁了。因为她清晰地意识到,星暝的这种礼貌和郑重,恰恰说明了他始终牢牢地将自己定位在“下属”和“管家”的身份上,而不是她所渴望的、可以共享担忧、彼此依赖的、更亲密的存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让星暝更加没有预料到,也更具冲击性的是,就在他回到红魔馆后不久,两位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客人,同时造访了这座位于迷雾与传说之中的洋馆。 第一位是魅魔。她还是那副老样子,大大咧咧、毫无预兆地直接出现在红魔馆那扇沉重的大门前,仿佛回自己家一样自然。当守门的血族紧张地通报,并引她进入主厅后,她对着迎上来的星暝,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宣称自己是“斯卡雷特家族历史悠久、关系过硬的老朋友”。当星暝皱着眉,带着疑惑问她是怎么精准找到这个相对隐秘的红魔馆位置时,她只是不屑地嗤笑一声,用拇指指了指自己,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用魔法,笨蛋。至于具体是什么魔法?哼哼,以你现在这点可怜的魔力感,就算我掰开揉碎了讲给你听,你也理解不了其中的精妙之万一。” 第二位客人的到来,则让星暝在惊讶之余,更多了几分不解和凝重。那是脸上明显带着复杂情绪、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与不悦的胡桃。直到看见胡桃,星暝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原先回到东国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似乎一直没见到这位理论上应该出现、至少该露个面的吸血鬼少女。虽然之前各种事情纷至沓来,让他无暇他顾,但此刻细想起来,这确实不太正常。 星暝压下心中翻涌的疑问,暂时以红魔馆管家——而非她们旧识——的身份,秉持着无可挑剔的礼仪,将这两位风格迥异却都来历不凡的“客人”招待进会客室。馆内几个资历较老、经历过斯卡雷特家族变迁的成员认出了胡桃,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彼此交换着眼神,小声地、敬畏地议论着这位早已离开家族多年的成员的突然回归。 趁着有人去通知伊莉雅,会客室里暂时只有他们三人的空隙,星暝悄悄朝坐在对面、正悠闲地打量着室内装饰的魅魔使了个眼色,用眼神无声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她一起过来?或者说,你们约好的?” 魅魔的传音立刻在他脑中响起,带着她一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语调:“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掺和别人的家事。只是顺路捎上一程,觉得可能有好戏看。至于她为什么来?这种麻烦事,还是留给你这个现任管家自己去搞清楚吧。” 很快,伊莉雅闻讯赶来了会客室。当她看到坐在那里的胡桃时,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直到旁边一位跟随家族多年的血族上前,在她耳边低声提醒了几句,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气质忧郁、面容莫名熟悉的女性,正是记载中那位在许多年前,因为某些原因,主动离开了斯卡雷特家族的长辈。伊莉雅立刻收敛了脸上的随意,表现出十足的尊敬,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语气带着些许不确定和试探:“您就是……胡桃……阿姨?”她有些不确定该如何称呼这位关系略显尴尬的长辈。 胡桃看着伊莉雅,那双曾经充满活力的眼眸此刻显得黯淡无光,眼神复杂地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透过她寻找某个熟悉的影子。她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疏远和一丝深埋的苦涩:“不会错的……这种感觉……你肯定是那个人的子嗣……”她顿了顿,微微偏过头,声音低沉下去,“您现在是斯卡雷特家族的族长,不必对我这样一个……当年选择了背弃家族、独自离开的叛逃者如此礼敬。假若您和红魔馆愿意不计前嫌,收留我,给我一个暂且栖身的角落,于我而言,已经是远超预期的恩赐了。我不敢再有更多奢求。” 伊莉雅虽然对胡桃口中“叛逃”的具体缘由充满好奇,也敏锐地感觉到她话语中沉重的情绪,但她自然不会拒绝这位家族长辈的回归请求,尤其是在如今人手稀缺、家族凋零的境况下。更何况,如今的红魔馆确实空荡得厉害,很多华丽的房间都空置着,缺乏人气。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胡桃……女士。”伊莉雅选择了比较中性且尊敬的称呼,试图安抚对方,“红魔馆永远是斯卡雷特家族成员的家。您能回来,我们感到由衷的高兴。请您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安心住下就好,无需有任何负担。” 后续为胡桃安排房间、准备日常用品等事宜,自然落在了星暝的肩上。他亲自带着胡桃,来到了暂时分配给她的、一个相对安静、视野开阔的房间。 关上厚重的、雕刻着蝙蝠纹路的木门,将走廊外的喧嚣隔绝,星暝看着正默默走到窗边、眺望着窗外森林的胡桃,终于找到了机会,问出了盘桓在心中许久的疑惑:“胡桃,这里没有其他人。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回来?是打算长住吗?”他观察着胡桃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不需要回梦幻馆了吗?幽香那边……” 胡桃背对着星暝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她放在窗台上的手微微收紧,但并没有回头,声音有些飘忽,带着明显的回避:“嗯……就是……在那边待得有些久了,想……换个环境,透透气。梦幻馆那边……一切都好,幽香大人她……也一切都好。” 星暝皱起眉头,走到她身侧,看着她那明显在强装镇定的侧脸:“胡桃,看着我。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你心里有事,瞒不过我的。告诉我实话,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和维奥莱特的事情有关?还是……和斯卡雷特目前的处境有关?”他仔细观察着胡桃的表情,注意到先前他说出“幽香”时,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试探着,轻声问道:“或者……是和幽香小姐有关?” 听到“幽香”这个名字被再次提及,胡桃的身体猛地一震。她立刻转过头,想要反驳或者说些什么,但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过了许久,久到星暝准备放弃追问时,她才用极轻的声音挤出了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已经……彻底离开梦幻馆了。”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章 欺负露米娅 星暝终究没能从胡桃口中撬出更多关于她离开梦幻馆的隐情。他看着胡桃站在窗边,手指绞着窗帘的流苏,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眸如今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仿佛承载了数个世纪也无法化解的哀愁。几次欲言又止后,星暝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追问。他大概能勾勒出一些画面——无非是那些牵扯不清的情感纠葛、理念不合或是某些可能的冲突。既然她不愿说,强行揭开伤疤也无益。红魔馆虽然财政上也谈不上宽裕,但多准备一份“特制饮品”,以及忍受她偶尔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叹息——还是负担得起的。于是,胡桃的留下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相比之下,魅魔这位“老熟人”的入驻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且充满……活力(或者说破坏性)。她不仅自称是“斯卡雷特家族历史悠久、关系过硬的老朋友”(这倒是实话),更摆出了一副要在此地长期扎根、并将此地改造为她个人专属“魔法游乐场”的姿态。星暝摸着下巴,看着正毫不客气地指挥着两个战战兢兢、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的仆役,帮她搬运一个不断蠕动、偶尔还发出婴儿般啼哭的“活体盆栽”的魅魔,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位绿发恶灵的行事风格虽然总是出人意料,时常伴随着难以预测的爆炸(这在红魔馆完全称不上事)和神出鬼没的失踪,但她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有她坐镇,红魔馆的安全系数简直是呈指数级上升。想到那个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可能随时会带着大军前来“拜访”的真祖,星暝觉得,用一点“画风上的严重不协调”和“定期的财产损失报告”来换取强大的武力保障,这笔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于是,他发挥了自己作为管家的“运作”能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附赠了未来三个月内优先满足她一切“合理”需求的承诺,很快,魅魔就有了一个正式且听起来相当唬人的头衔——“红魔馆首席魔法顾问兼特殊安全事务总监”。于是,在众多优雅(或试图表现得优雅)、崇尚“血族特色古典美学”的吸血鬼中间,就出现了这样一位绿发飘飘、穿着魔法袍、时不时在走廊里试验新魔法的恶灵。一些年长的、观念保守的血族私下里不免有些微词,但在星暝“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安全与发展”的大义凛然,以及魅魔偶尔随手展示的、足以让他们闭嘴的强横魔法面前,这些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了喉咙深处。 魅魔倒也安分——以她自己的标准而言。星暝出于“尊重顾问隐私与研究习惯”以及“避免不必要的伤亡”的考虑,严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打扰魅魔,自然也无人敢去打扫。没过几天,她的房间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生人勿近、熟人也得掂量掂量的“魔法工坊兼疑似异次元入口”。墙上用某种散发着幽幽磷光的涂料画满了扭曲蠕动的符文和层层叠叠、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的复合魔法阵;桌上、地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散落或悬浮着各种颜色的水晶、不知名生物的骨骼(有些还在微微颤动)、冒着各色气泡并散发古怪气味的坩埚、以及一些看起来就年代久远、封面是用某种蠕虫皮鞣制而成的古籍;墙角甚至还堆着几件像是刚从某个被遗忘的古代遗迹里挖出来的、散发着阴沉魔力、偶尔会自行发出低沉嗡鸣的祭器。偶尔,从魅魔的房间方向会传来一声闷响,伴随着一阵不同颜色的烟雾从窗户冒出,馆内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只会淡定地互相提醒一句:“顾问大人又在为魔法献身了。” 除此之外,魅魔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研究里,或者干脆消失好几天,谁也找不到她,直到某天她又会像没事人一样,突然出现在餐厅,对今天的饭菜品头论足,并试图往里面加入她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活力倍增粉末”。 星暝肩上的担子则沉重得多,也现实得多。作为红魔馆实质上的管理者,他需要处理的事务繁杂得惊人,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类在三个月内精神崩溃:从日常的物资采购、人员调配、设施维护,到规划与优化外围的防御和警戒布置,再到审阅小恶魔4号提交的图书馆月度报告……几乎事无巨细都要他过问、决策。这让他时常感到精神疲惫,仿佛回到了某个每天都需要勾心斗角的过去,甚至开始怀念起被露米娅关在山洞里只需要思考如何保命的“简单”日子。但另一方面,他也从中找到了一丝奇异的“乐趣”和挑战——至少,这迫使他那颗在相对和平日子里有些“生锈”的大脑重新高速运转起来,思考问题也比过去那种更倾向于直接动用力量的模式要周全和深远得多。很多时候,智慧和策略、耐心经营,比单纯的武力威慑更为有效和持久,尤其是在当前这种敌暗我明、信息不清、自身还处于“虚弱期”的尴尬局面下——当然,如果有的选择的话,星暝宁愿自己从头到尾都可以是一个“肌肉派”。 红魔馆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但躲在迷雾和屏障后面故步自封、祈祷敌人永远不找上门,无异于坐以待毙。他必须主动出击,重新构建起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和外部联系。当然,经历过上次带着小恶魔4号就差点“送货上门”、体验了一把“山洞求生记”的深刻教训后,他绝不会再如此鲁莽和天真。这次出行,必须有一位实力足够强大、经验丰富、并且(最好)不会在半路上突然兴起把他当成实验品的同伴保驾护航,以确保最基本的人身安全和行动效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某处……然后迅速、坚定地移开。魅魔?想都别想!先不说能否请动这尊兴致来了能拆家、兴致没了就玩失踪的大佛,就算她哪天心情极好答应了,星暝也严重怀疑自己能否在路途中保持身心健康和形体完整——天知道她会不会一时兴起,拿自己试验什么新开发的、效果未知的“旅行魔法”(比如把人变成行李打包传送)或者攻击性咒语(“别担心,只是测试一下你对即死魔法的抗性,反正你又死不了”)。 那么爱丽丝呢?他想起魔界那位总是别别扭扭、嘴上不饶人却在关键时刻相当可靠的小公主。只是,爱丽丝自己也心事重重,而且上次不欢而散后,他还没想好该如何真正面对她。 唉,要是萝瑟茉在就好了……星暝脑海中浮现出那位紫发魔法使冷静而睿智的面容,她渊博的学识、强大的魔法能力以及对各种神秘事件的敏锐洞察力,无疑是此行最理想的保障。但一想到上次在图书馆外那场不分青红皂白、火力凶猛的“欢迎仪式”,他的心又沉了下去。那决绝的攻击,那充满仇恨的呐喊……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在生自己的气?或许,那只是诺蕾姬的人在真祖袭击后的过度反应和错误判断,并非她的本意?又或者,自己那次不告而别,真的伤她太深? 抱着一种混合着侥幸、愧疚、一丝微弱希望以及大量自我安慰的心理,星暝决定去找那位消息似乎异常灵通“首席魔法顾问”替自己探探口风。他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自己看起来依旧是那位沉稳可靠、一丝不苟的完美形象,然后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踏入龙潭虎穴一般,走向了魅魔所在的房间。 敲敲门,里面传来的自然是魅魔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当然,就算锁了,以你现在的力气估计也拧不开,所以我提前帮你解除了。” 星暝选择性忽略了她这没什么营养的话语,推开门,即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房间内的景象再次深深“震撼”。魅魔正舒舒服服地陷在一张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扶手椅里,手里捧着一本厚重得能当攻城锤使用的古籍,封皮是某种闪烁着油腻光泽的黑色皮革,书脊上用花体拉丁文写着——《复活术大全(附庸置疑的一百个民间故事、厨房小妙招与编织图案)》。星暝粗略扫了一眼摊开的内容,发现其中夹杂的与其说是高深的魔法原理和灵魂构架学,不如说更像是些荒诞不经的传说、未经证实的轶闻,甚至还有几段看起来像是食谱或者如何编织一条会自己打结的围巾的指南。 “哟!今天刮的什么歪风,把我们日理万机、连吃饭时间都要精确到秒的星暝大管家吹到我这个被某些人私下称为‘混沌之源’的寒舍来了?”魅魔放下书,脸上挂着“我知道你为何而来”的笑容,“难道是红魔馆的预算终于见底,需要变卖我的这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品来支付下个月的修缮维护费用了?先说好,这本书我不卖,里面的内容可比你有意思多了。” 星暝面不改色,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管家礼:“顾问大人说笑了。冒昧打扰您的……重要研究,是想向您请教一些事情。您游历广泛,交友遍布各界,消息灵通程度堪比专业人员,不知是否了解目前诺蕾姬家族,特别是萝瑟茉·诺蕾姬小姐的近况?我有些……关于古籍修复的问题,想向她请教。”他找了个自认为还算得体的借口。 魅魔听完,细眉高高挑起,随即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充满恶趣味的大笑:“哈哈哈!就为了打听她的消息,值得你摆出这么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还编了个这么烂的借口?”她得意地用拇指指了指自己,“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东奔西跑,风餐露宿,还要看人脸色,多不符合你如今‘体弱多病’的管家身份?我最近刚刚取得了一项突破性的、划时代的、足以载入魔法史册的研究成果——‘魅魔式精准预言术’!无需舟车劳顿,无需担心吃闭门羹,只需动动手指,念几句蕴含无上智慧与宇宙真理的咒语,就能跨越空间与时间的阻隔,窥探到你想知道的任何信息!精准、高效、绝无副作用……大概。” 星暝心中疑虑的警报已经响成了蜂鸣器,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好奇与恭敬的表情,仿佛一位虚心求教的学生:“哦?竟有如此神奇的魔法?这简直颠覆了我对魔法的认知!不知我是否有幸,能亲眼见证一下这堪称奇迹的魔法呢?” “简单!看好了!这可是魔法史上的重要时刻,记得用心记录!”魅魔立刻来了精神,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领口。她飘到房间中央一个用不明材料混合绘制、结构扭曲到让人怀疑是随手涂鸦的法阵里,双臂开始以一种充满神秘感(或者说非常像在跳某种失传的祭祀舞蹈)的轨迹挥舞,口中念念有词,是一些音节古怪、拗口、估计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含义的“咒语”——听起来像是混合了走调的拉丁语词根、跑调的龙语发音、几个意义不明的拟声词和她自己即兴发挥的、可能是在点餐的咕哝。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的环境似乎真的产生了共鸣(也可能是她提前设置好的特效):几个水晶亮起了诡异的红光,墙上的符文明灭不定,一个悬浮在半空的不明装置里开始浮现出意义不明的彩色漩涡,整个房间的气流都变得粘稠而怪异,仿佛有看不见的触手在轻轻拂过皮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片刻后,她猛地停下动作,双眼圆睁,用一种仿佛刚刚与宇宙本源进行了一场深入交流后、洞悉了世间一切真理般的、庄严肃穆的语气宣布:“预言显示,那位诺蕾姬家的族长,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一毫排斥你的意思!相反,她内心深处说不定还在担心你这个总是到处惹麻烦、让人操碎了心的家伙呢!你现在去找她,绝对会被奉为上宾,好茶好点心招待着,说不定还能蹭到一顿诺蕾姬家秘传的、能让人暂时提升智慧的蛋糕!怎么样,我这预言魔法,是不是精准得令人发指?是不是比你们那种需要看星星看到脖子酸、解读符文解读到眼瞎的传统预言术高明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她说完,还得意地朝星暝抛了个“快夸我”的眼神。 星暝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这结论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街头算命先生为了讨好年轻顾客、顺便推销产品而说的标准吉利话套餐?他强忍着想把那本《复活术大全》拍在她脸上的冲动,继续用温和而略带困扰的语气试探:“魅魔顾问的魔法果然玄奥非凡,令人大开眼界,仿佛为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那么,能否请您再发神威,预言一下,如果我此刻动身前往伏瓦鲁图书馆,此行是否会一帆风顺,能否顺利达成所愿,并且……安全返回呢?”他特意在“安全返回”上加重了语气。 魅魔却立刻板起脸,做出一副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连连摆手,仿佛星暝提出了一个多么过分的要求:“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预言之道,玄之又玄,乃是众妙之门!窥探一次未来轨迹已是逆天而行,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和珍贵的魔法材料!岂能像街边卖小吃一样,买一送一连续施展?我的魔力储备也是很宝贵的好不好!”但她话锋一转,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不过嘛……看在你是我‘老朋友兼老朋友的现任管家’的份上,我可以额外附赠你一个预言。据我刚刚感知到的、来自命运长河上游的细微涟漪显示,不久之后,或许就在这几天,会有一位你‘绝对意想不到’的客人造访红魔馆。这位客人的到来,将会给这里带来一些……非常‘有趣’的变化和……可能的麻烦。耐心等着吧,生活总要有点惊喜才不无聊,不是吗?” 星暝满腹狐疑,带着一身的“混沌”气息和满脑子的问号,离开了魅魔那间光怪陆离、挑战常识的“预言与恶作剧中心”。他走在走廊的地面上,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念几句自创咒语、跳一段意义不明的舞蹈就能精准预言具体人事和未来访客的魔法,在他漫长而见多识广的生命里简直是闻所未闻。一般而言,真正的预言术,要么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要么得到的结果是些模糊不清的符号、破碎的画面、晦涩的诗歌或需要大量专业知识和直觉去解读的隐喻,其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和被误读的风险,绝不像魅魔那样如同查阅电话簿般简单直接。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或者说为了寻求一点理智的安慰,他转身去了红魔馆的图书馆。这里虽然比不上伏瓦鲁图书馆的浩瀚如烟海,但其中也不乏一些魔法典籍和神秘学着作,算是一座知识的宝库。他找到正试图用鸡毛掸子清理高层书架上积累的尘埃的小恶魔4号。 “小恶魔,”星暝出声唤道,“咳咳……你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尤其是在魔法理论方面颇有见解。我想请教一下,你在所有的馆藏典籍,或者你过往的见闻中,可曾听说过有什么魔法,是仅仅依靠特定的、只有施法者自己明白含义的咒语,再配合一套固定的、看起来很有仪式感的动作,就能像查阅档案一样,准确预言出具体人物的态度、未来访客的身份以及事件走向这类精确信息的?” 小恶魔4号扑扇着翅膀落下来,用手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甚至飞到旁边的书柜前快速翻阅了几下,才肯定地飞回来,摇了摇头:“星暝大人,据我所知,真正的预言术是非常深奥、复杂且充满不确定性的领域。历史上记载的着名预言,大多是一些模糊的象征、需要反复揣摩的隐喻和充满歧义的画面,而且经常存在多种截然不同的解释,甚至有后人牵强附合之疑。像星暝大人描述的那种……”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在我的认知范围内,似乎……并没有可靠的记载。这听起来更像是某些为了营造神秘感,或者……逗人开心而编造的……戏法?” 果然如此。星暝叹了口气,心里对魅魔的“预言”彻底打上了“极不靠谱”、“恶作剧”和“浪费感情”的标签。他正准备离开图书馆,去厨房看看晚餐的准备情况以抚慰自己受到冲击的心灵,却瞥见不远处靠窗的一个摆放着舒适沙发和座椅的阅读区里,伊莉雅正端坐在一张高背椅上,一本厚厚的书籍竖在面前,几乎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专注的、盯着书页的红色眼眸,似乎看得十分投入,连星暝走近都没有察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星暝放轻脚步走过去,温和地打招呼:“大小姐,您也在这里看书?真是勤勉好学,时刻不忘提升自己,令人欣慰。”他心中有些感慨,伊莉雅虽然在血族中还算年轻,但作为族长,确实在努力承担起责任。 伊莉雅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微微一颤,有些慌乱地抬起头,脸上挤出略显僵硬和不自然的笑容:“啊,是管家先生啊……没、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打发一下时间,了解一下……嗯……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星暝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手中那本书露出的书脊,上面写着庄重肃穆的“《历史》(希罗多德 着)”,不由得由衷称赞道:“阅读史学巨着,能知兴替,明得失,涵养心性,开阔眼界。大小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雅兴和远见卓识,实在令在下钦佩。” 伊莉雅的脸颊似乎更红了些,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星暝对视,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嗯……是啊,历史……充满了……智慧和……意外……那个,星暝管家您忙您的,不用管我,我再看一会儿就回去了……” 星暝只当她是看书入了迷,或者被自己这番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害羞——毕竟还是个孩子,便不再打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等到星暝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伊莉雅才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用手扇着风,小声对飞过来的小恶魔4号心有余悸地说: “好险好险!差点就彻底穿帮了!星暝叔父的眼神也太敏锐了,刚才他看过来的时候,我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充当“掩护”的《历史》拿开,露出了下面那本封面色彩鲜艳、画着一些胡乱涂鸦的小册子——《元气满满的亚龙人女仆 卷一》。 “要是让他知道,斯卡雷特家族的现任族长、肩负着复兴家族重任的我,居然在偷偷看这种……嗯……‘休闲娱乐读物’,”伊莉雅的脸颊更红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努力维持的可靠、威严、博学的形象就全完了!他一定会觉得我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以后说不定连点心的种类都要被他以‘不利于族长威仪’为理由限制起来了!” 小恶魔4号看着对方那副又羞又怕、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坏事般的模样,努力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没关系的,大小姐!看这种书放松一下很正常嘛!整天看那些深奥的历史书和魔法典籍多累啊。而且知识都是相通的,谁说消遣读物里,就不能学到知识呢?” 伊莉雅听了,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似乎觉得小恶魔说得很有道理,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她脸上泛起一混合着不好意思和期待的红晕,像做贼一样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图书馆里再没有第三个人,才小声开口说道:“那个……小恶魔,下次你回去的时候,如果方便……能不能再帮我带几本这个系列的……或者,类似这种题材的、轻松一点的书回来?我可以用我的私人零用钱付账!” 小恶魔4号立刻挺起贫瘠的胸膛,摆出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可靠模样:“放心吧,大小姐!下次我一定给您带最新出的、评价最好的书回来!保证不会被星暝大人发现!” ……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星暝刚刚在自己的房间里,处理完一批关于修缮外围那些遭到破坏的围墙的预算报表,正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准备休息片刻再去巡视晚间的岗哨。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带着慌张的脚步声。 “管家大人!”一位负责大门警戒的年轻仆役,连礼节性的敲门都忘了,直接推开房门,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情况不妙。门外……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位陌生的访客,是一位……金发,红瞳的小姐!她、她的气息……非常非常危险!而且她指名道姓,说要见您!” 星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金发,红瞳,气息危险……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一个模糊却极具压迫感的不祥预感瞬间浮上他的心头。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为久坐而略显褶皱的制服,确保自己的仪容依旧无可挑剔,然后才沉稳地站起身,对那惊慌的仆役说道:“不必慌张,我亲自去查看。你去通知其他人,提高警惕,但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是、是!管家大人!” 星暝迈着看似从容、实则内心警惕无比的步伐,快步走向红魔馆的大门。当他越靠近大门,那股若有若无、却带着冰冷质感的黑暗气息就越发清晰,让他的皮肤都微微泛起了寒意。他推开大门,微凉的风拂面而来,而当他看清那个径直站在庭院外、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庭院中布置的女性时,他心中忽然燃起一种名为“宿命”的感觉—— 竟然真的是她!露米娅! 这位曾把他像个货物一样关在阴暗血腥的山洞里、并认真考虑过将他作为“可持续利用口粮”的黑暗妖怪,此刻就站在红魔馆的庭院外。她的眼神精准地锁定了星暝,与上次在山洞里那种带着戏谑、玩味和捕食者审视的眼神不同,此刻她的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近乎冷漠的审视,以及一种……星暝难以准确解读的、深藏在眼底的复杂情绪,像是权衡,又像是一点点的……无可奈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原来,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吗?看来之前,是我轻视你了。”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但那话语中的内容却直接将星暝拔高到了“红魔馆主人”的地位。 星暝立刻挺直脊背,用标准的、带着刻意拉开的疏离感与礼貌的口吻回应道:“露米娅小姐,您误会了。我并非红魔馆的主人,只是此地的管家,星暝。不知您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此番前来,又有何指教?”他一边说,一边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觉地绷紧了,精神高度集中,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冲突,无论是言语上的还是物理上的。这位可是能轻易制服小恶魔、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强大妖怪,她的突然到访,绝不可能只是心血来潮的串门或者友好的拜访那么简单。 露米娅歪了歪头,她似乎对星暝的否认并不在意,或者说,她并不关心这个细节。她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如同在念一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一个绿头发、喜欢故弄玄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给了我一些……提示。至于我的目的……”她鲜红的瞳孔微微转动,“无可奉告。” 星暝此时正在心中,权衡着各种应对方案的利弊:是立刻启动红魔馆的防御措施,将这个危险分子阻隔在外?还是尝试用更委婉、更圆滑的外交辞令,在不激怒她的前提下请她离开?亦或是……采取一些更激进、但也风险更高的措施?就在这紧张的对峙气氛几乎要凝结成实体的时候,一个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呵,速度挺快嘛,方向感比我想象的要好那么一点点。”魅魔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灿烂笑容,看着脸色冰冷的露米娅,“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在外面那片林子里兜兜转转、迷路上个三五天,才能磕磕绊绊地找到这儿呢。” 露米娅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魅魔一眼:“看来这里并不欢迎我。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她说着,竟然真的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哎,别急着走啊!”魅魔立刻提高了音量,声音清脆。她并没有直接挽留,而是用一种仿佛自言自语、却又充满感慨的语调说道,还配合地摇了摇头,“唉,可惜啊可惜!想想看,某个被‘那位大人’亲自盯上的、可怜兮兮又无处可去的家伙,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能、也许、大概愿意收留她的地方,结果就因为态度不够谦卑,或者拉不下面子,就这么转身走了……接下来可怎么办呢?难道要回到那个阴暗潮湿、连个像样窗户都没有的山洞里,每天提心吊胆地等着被人找上门吗?啧啧,光是想想就觉得……真是可怜呐~” 魅魔的话音刚落,露米娅那即将迈出的脚步,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住了一般,猛地停在了半空中。随即,一声带着明显压抑的怒意和不悦的轻哼从她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她并没有再迈出离开的第二步。 “被真祖盯上了?” 星暝瞬间想明白了事情的来由。如果露米娅真的被该隐给盯上了,并且因此落到了无处容身、需要寻找庇护之所的境地,那么她此次前来的目的,是来找茬或者复仇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这不再是一次简单的、充满敌意的拜访,而更像是一种……走投无路下的试探?一种基于共同威胁而产生的、潜在的结盟可能?或者说,至少是一种寻求暂时安身之处的利益交换。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现实的谚语,此刻在星暝的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和具有说服力。尽管露米娅曾经对他做过一些不太友好、甚至可以说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的事情,但在面对该隐这个迫在眉睫的强大共同敌人时,过去的那点“个人恩怨”似乎就显得无足轻重,完全可以暂时搁置,甚至可以考虑借此机会化解。更何况,露米娅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强大,这一点星暝亲身领教过。若能将她留在红魔馆,哪怕她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像个装饰品一样待在角落里,什么也不做,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力,足以让潜在的敌人在轻举妄动之前,不得不仔细掂量一下可能付出的代价。 利弊得失在电光火石之间于星暝脑中清晰地闪过,他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决断。他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恢复了身为管家应有的从容与镇定,对着露米娅那略显孤傲的背影,用清晰而平稳的声音说道:“露米娅小姐,请留步。” 露米娅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地、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冷淡,转过身来,静静地注视着星暝,等待着他的下文。 星暝没有立刻回应她探寻的目光,而是先回头低声而迅速地吩咐道:“立刻去通知大小姐,就说有紧急且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定夺。”然后,他才重新面向露米娅和一旁看戏看得正开心的魅魔,微微欠身:“此事关系重大,请允许我先行禀报本馆的主人,由她来做最终的决定。烦请露米娅小姐在此稍候片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完,他不等露米娅回应,便转身迈着沉稳而迅速的步伐,先于传讯者穿过前厅,径直走向伊莉雅所在的书房。他必须尽快说服伊莉雅,让这位年轻的族长明白收留露米娅背后的战略意义,以及可能带来的风险与机遇。 他快步来到伊莉雅的书房外,轻轻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伊莉雅正坐在书桌后,此时看到星暝神色凝重地走进来,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星暝管家?有什么事吗?” 星暝没有浪费时间,言简意赅地将门口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魅魔透露出的那个关键信息——“露米娅被真祖该隐盯上”,以及他自己基于此信息所做的分析和判断(包括合纵连横的必要性、增强红魔馆纸面威慑力的价值等),清晰、迅速且有条理地向伊莉雅阐述了一遍。 伊莉雅起初听到“露米娅”这个名字时,脸上是一片茫然,显然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在星暝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了一下对方是曾与他有过节、实力强大的黑暗妖怪,并且简要描述了一下其外貌特征(金发红瞳)后,伊莉雅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担忧和本能抗拒的神色。 “一个曾经伤害过星暝你的、强大的黑暗妖怪?我们真的要收留她吗?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星暝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他耐心地继续解释道:“大小姐,我理解您的担忧。但请您想一想我们目前面临的真正威胁——是真祖。露米娅小姐虽然强大,但她现在的处境,某种意义上与我们相似,都是‘被迫害者’。收留她,固然有引狼入室的风险,但更有可能为我们带来一个强大的、足以让真祖也感到忌惮的盟友。这是一种战略上的权衡。而且,有魅魔小姐在馆内,我们并非没有制衡她的手段。”他看着伊莉雅陷入沉思的脸,补充道:“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您手中。如果您认为风险过大,我们可以婉拒她。但请您慎重考虑这个机会可能带来的转机。” 伊莉雅沉默了片刻。她看了看星暝那沉稳而坚定的眼神,又想了想那个隐藏在暗处、如同噩梦般笼罩着他们所有人未来的敌人。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明白了,管家先生。就按你说的做吧。我相信你的判断。斯卡雷特,愿意在此危难之际,向这位……露米娅小姐,提供暂时的庇护。” 得到伊莉雅的最终首肯,星暝心中一定,他躬身行礼:“感谢您的信任,大小姐。我这就去安排。” 他回到大门口,看到露米娅依旧站在原地,姿态未变,只是表情似乎比刚才更加冰冷了几分,而魅魔脸上则带着“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笑容。 星暝在露米娅面前站定,用正式而清晰的语气宣布了红魔馆的决定:“露米娅小姐,经过与大小姐商议,斯卡雷特家族愿意在此危难之际,秉持人道主义精神与对抗共同威胁的考量,向您提供暂时的庇护。红魔馆的大门,此刻可以向您敞开。” 露米娅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她脸上没有任何欣喜或感激的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淡然回应道:“嗯。” 然而,星暝的话并没有说完。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标准、堪称管家礼仪教科书范本的、温和而专业的微笑。但这个笑容,看在露米娅眼里,却让她那猩红的瞳孔微微眯起,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太美妙的预感。 “不过,既然您选择加入红魔馆,哪怕是作为暂时的客卿或受庇护者,也需要遵守本馆的一些基本规矩。按照《红魔馆外籍人员临时管理条例》第一章第三条之明确规定,所有新加入的、非斯卡雷特直系血脉的成员,无论其实力高低、来历如何,在初期都需要从最基础的实务岗位做起,以期更好地熟悉馆内环境、流程,并逐步培养……嗯,与馆内其他成员的协作精神与团队归属感。”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露米娅消化这段话的时间,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宣布了具体安排:“考虑到您是初次到访,对馆内布局尚不熟悉,我们为您安排的初始适应性工作是——负责主大厅、以及连接东西两翼的走廊区域的日常清洁与基础维护工作。希望您能通过这项工作,尽快融入红魔馆的日常生活。” “你……让我,去打扫卫生?” “正是。”星暝面不改色,“露米娅小姐,请您理解,这不是我个人的决定,也不是故意刁难。这是斯卡雷特家族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清洁工作,乃是维持红魔馆整体体面、环境卫生与日常秩序的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环,其意义非同小可,绝非儿戏。” 他说到这里,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迎上露米娅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视线,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充满睿智的逻辑力量:“还是说……”他微微拖长了语调,“露米娅小姐是认为,自己无法胜任这份看似‘基础’实则至关重要的工作?又或者,您此番前来,并非真心诚意寻求庇护与合作,而是另有所图,因此才不愿遵守本馆这最基本、也最体现相互尊重的规则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露米娅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她显然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文弱、力量层次远低于自己的银发管家,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她。她死死地盯着星暝那副“公事公办”、“一切都是为了规矩和集体”的、看起来无比真诚实则内心恐怕在偷笑的虚伪表情,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就差拿出瓜子来嗑的绿发恶灵,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防线。但最终,权衡利弊之下,那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气,被她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她紧紧地抿着嘴唇,从牙缝里,几乎是磨着后槽牙,挤出了几个仿佛重若千钧的字: “……好!很好!打扫……卫生……是吧?”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低沉和沙哑,“我、做!” 这几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仿佛每个音节都带着棱角,刮过她的喉咙。她算是彻底看清了,这个叫星暝的家伙,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一副恪尽职守的管家模样,内里绝对是个黑透了的家伙!这分明就是对她之前在山洞里“款待”他的行为,进行的赤裸裸的、处心积虑的报复! 星暝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更加“诚挚”和“欣慰”的笑容,仿佛对露米娅终于“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地理解了馆内规定的苦心感到无比高兴:“非常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露米娅小姐!您的加入,必将为红魔馆的整洁与美丽做出卓越的、不可磨灭的贡献。相关的清洁工具,如扫帚、拖把、水桶、抹布等,会在之后为您备齐,并送到您的临时住所。期待您明天一早,就能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这份有意义的工作中!” 于是,在一种极其诡异、微妙且充满了未来潜在冲突的火药味氛围中,实力强大、足以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的宵暗妖怪露米娅,就这么以一种谁也意想不到的——“实习清洁工”的身份,极其憋屈地、暂时入住了红魔馆。 当然,指望她真的会按照星暝的要求,每天拿着扫帚和拖把,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去擦拭大厅光洁如镜的地板,清理走廊角落里积攒的灰尘,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露米娅绝大多数时间都处于一种极致的“消极怠工”状态。她不是抱着胳膊,像一尊精致的雕像般呆在最阴暗的角落里,眼神放空地望着虚空发呆;就是在红魔馆那广阔复杂的建筑内部漫无目的地闲逛,对脚下显而易见的纸屑、墙壁上新出现的昆虫、或者窗台上积落的灰尘,完全视而不见,仿佛它们都是不存在的空气。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或许是责任心过强、或许是试图讨好新“同事”(虽然这位同事看起来极其可怕)的胆大仆役,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用尽可能委婉的语气提醒她:“露、露米娅小姐,那个……东侧走廊的那一段,好像……该打扫一下了……” 而回应他们的,永远只有露米娅一个缓缓转过来的、冰冷得足以将血液都冻结的眼神,以及一句毫无感情起伏、甚至带着点杀气的回应:“……我、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位仆役通常会立刻噤若寒蝉,落荒而逃,再也不敢多提半个字。 星暝在明面上漂亮地赢了这一局,心情颇为舒畅,也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懒得真的去每天监督、催促她干活。只要这位“人形战略性威慑武器”能够安安分分地待在红魔馆内,不主动引爆,不惹是生非,在真正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能因为“共同利益”而稍微发挥那么一点点作用,他就已经谢天谢地,觉得这笔“交易”物超所值了。至于让她真的去打扫卫生?那不过是他顺势而为,报了一箭之仇,并且为自己枯燥的管家生活,增添了一点无伤大雅的乐趣和调味剂罢了。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章 欺负长期饭票 星暝在处理完手头一叠关于修缮西翼漏水管道的报账单后,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站起身,准备进行例行的巡视,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主厅方向——那里是那位新“住户”,露米娅,今日理论上负责清洁的区域。 说实话,自从露米娅以那种极其别扭的“实习清洁工”身份入住红魔馆以来,星暝在打理馆内繁杂事务之余,确实分出了相当一部分注意力在她身上。这倒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关照,更多是一种混合了职责的审慎、对潜在危险分子的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 他们初次相遇的场景可绝对算不上美好——被对方像储备粮一样捆得结结实实,丢在那个阴暗潮湿、骸骨成堆的山洞里,耳边还回荡着关于“生吃口感更佳”还是“烹饪更入味”的糟糕讨论。至今想起那段记忆,星暝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混合着陈年血锈和某种腐败有机物的刺鼻气味,感受到绳索勒进皮肉的刺痛和山洞岩壁的冰冷。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在同一屋檐下(尽管露米娅大部分时间更像是一个附着在阴影里的装饰品)观察,星暝不得不承认,这个以黑暗为食的妖怪,在绝大多数时候,竟表现出一种血族贵族般的、近乎刻板的涵养。她沉默寡言,行动时衣袂飘动几乎不带起风声,举止间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与疏离。即使被星暝用言语摆了一道,回敬了当初的“山洞款待之谊”,她也并未表现出任何明显的愠怒或寻衅滋事的倾向。 她的反抗是消极而安静的,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漠视——不是环抱双臂,背靠最暗的墙角,猩红的眼眸放空,仿佛神游天外;就是像一抹金色的幽魂,在馆内通常空旷的走廊里漫无目的地飘荡,对脚边被风吹进的落叶、墙角新添的灰尘、甚至某位粗心仆役不慎掉落的羽毛笔,都完完全全地视若无睹。 这份表面上的克制与冷静,比起某位热衷于用实验爆炸声充当清晨起床号、神出鬼没还总是一脸“快搞点事让我乐乐”表情的绿发恶灵法师,简直堪称“模范住户”。星暝甚至私下觉得,如果不说破,单看露米娅那头流金般闪耀的长发、精致却毫无血色的面容、猩红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眼眸,以及她在阴影中静默独立时,那种混合了孤高、神秘与一丝若有若无哀愁的姿态,把她误认为是某个古老血族家族流落在外的成员,或者与斯卡雷特家有什么远方血缘关系,也绝不会有人怀疑。 当然,露米娅也并非真的时刻都安分地待在馆内,扮演一个无害的装饰品。每隔一段不算固定的时间,她就会像彻底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从红魔馆消失。短则一两天,长则三五日,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告别。然后,又在某个雾气弥漫的清晨,或者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的黄昏,她会如同从未离开过一般,重新出现在红魔馆某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这显然是她外出“补充能量”的时间。饱餐一顿归来后,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仿佛属于浓稠暗夜本身的危险气息,似乎会变得更为内敛和平静,像是饥饿的野兽得到了暂时的餍足。 这一点观察,也让星暝再次清晰地、无法回避地意识到红魔馆,或者说血族本身存在的、赤裸而残酷的现实。居住在这座华丽而空旷、如同巨大棺椁般洋馆里的,终究是以鲜血为生命源泉和力量根基的吸血鬼。他们当然可以像人类一样享用精心烹制的美食,品尝窖藏多年的美酒,在味蕾上感受酸甜苦辣,但正如人类需要水和空气,长时间得不到新鲜、富含生命能量的血液补充,对于血族而言,后果是灾难性的,会引发难以预料的衰弱、疯狂,甚至更可怕的异变。那种场面,星暝连想象都不愿意,那是对维持红魔馆表面平静最大的威胁。 对于他们漫长历史中,在遇到他之前获取“食物”的方式,星暝自知无力,也无法去追溯和评判。他所能做的,只是在接手管家职责后,凭借伊莉雅的信任和自己的手腕,尽力在明面上建立规则,规范流程,试图将这种必然的“索取”所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减少不必要的暴力与公开的虐杀,尝试推动一些相对“可持续”且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获取方式。他甚至曾试图推广过一些经过处理的、混合了魔法药剂的血液替代品,可惜响应者寥寥——对于大多数习惯了古老方式、味蕾挑剔的血族来说,那东西顶多算是“漱口水”或者“应急干粮”,是对血族优雅品味的一种侮辱。 然而,理想与现实总有差距。在光鲜亮丽、烛火摇曳、回荡着古典乐的地表建筑之下,在那被刻意遗忘和掩饰的幽深地下世界里,总有些他无法完全掌控,甚至需要刻意回避的阴暗面依然存在着,如同建筑华丽石材下滋生的霉菌,顽强而隐秘。对于那些因此而无声无息消失、或在绝望与恐惧中挣扎的人类,星暝很多时候也只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具体事务交给手下那些信得过的(或者说,懂得分寸和“规矩”的)仆役去处理,自己则扮演那个“不知情”的、努力维持着表面秩序与和谐的管理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与馆内这些至少还能尝试“圈养”或“定期获取”、某种程度上将人类视为“可再生资源”的血族相比,露米娅的进食方式无疑更为原始、直接和彻底。或许是自身那源自黑暗本能的特性使然,她对于捕获的“食物”似乎从不留情,每一次外出都意味着至少一条鲜活生命的彻底终结,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次性消耗品”。也许,正是为了在人前维持那份刻意表现出来的、与血族相似的、近乎洁癖的优雅与体面,她才选择将所有的捕食行为都在红魔馆范围之外完成,独自在月光下的森林或黑暗的角落里进行她那血腥的盛宴。这不像某些血族,可以安坐于铺着洁白桌布、摆放着银质烛台的华丽餐厅,只需等待着训练有素的仆从们,恭敬地奉上盛在水晶高脚杯中的、冒着细微气泡的“特制深红饮品”,仿佛在品尝某种名贵的葡萄酒。 当然,像猪血、羊血这类难登大雅之堂的替代品,红魔馆里那些讲究排场和格调的“老爷小姐”们,在正常情况下是绝不会屈尊降贵去接受的,那被视作是对血族古老尊严与高贵血统的侮辱。因此,某种特定的、维持着他们体面与生存的“液体储备”,依然是馆内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只是今日,星暝怀着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或许是长久以来积累的压力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或许是单纯想直面自己一直在回避的、红魔馆最真实的另一面,又或许,只是偶然听到某个血仆低声议论地牢里新来了个“吵闹的意大利佬”——他决定打破惯例,主动踏足了他平日里尽可能交给手下、自己绝不轻易涉足的区域:红魔馆的地下监牢与储备区。 沿着狭窄的旋转石阶向下,空气中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光线也迅速变得昏暗。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比上面沉重粘稠许多,混合着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试图掩盖却徒劳无功的刺鼻药水味、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气味,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无形无质却几乎能压垮人精神的压抑感。说他是虚伪也好,是秉承着某种“君子远庖厨”的心态以求内心片刻的安宁也罢,至少在这一刻,他卸下了那份刻意维持的、属于完美管家的从容面具,步入了这片与地上世界的奢华、宁静、优雅截然不同的、赤裸裸展示着生存残酷与本相的领域。 刚一踏入这片被昏暗与阴影统治的区域,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引起回响,星暝就看到不远处,几个平日里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毕恭毕敬、甚至带着些许畏惧的血仆,正围着一个蜷缩在角落潮湿草堆上的人类。空气中弥漫着不耐烦的呵斥与微弱的、压抑着的哭泣声。 “……还想撞墙?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我告诉你,弄脏了墙壁,破坏了这里的‘整洁’,我们还得费劲打扫!到时候有你好受的!给我安分点!”一个看起来眼神凶厉的血仆,声音尖利,不耐烦地用靴子尖踢了踢坚硬的铁栏,发出“哐当”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寂静的地牢里格外刺耳。 似乎是这个人类囚徒无法忍受这无边的恐惧、黑暗与绝望,试图用自我了断的方式寻求最终的解脱,却被嗅觉灵敏的看守发现,正在遭受“惩戒”与恐吓。那几个血仆一瞥见星暝穿着笔挺管家制服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如同摩西分海般,嘈杂声戛然而止。他们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慌与惶恐,如同见了光的蟑螂,慌乱地退到一边,垂下头颅,不敢与星暝的目光对视,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他们很清楚,这位深受大小姐信任、手握红魔馆实际管理权的管家大人,本质上仍是人类(或者至少曾经是),而且素来不喜不必要的残忍与无谓的折磨。无论如何,能不触怒这位大人物当然是尽力做到的好。 星暝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然后掠过那个在草堆上瑟瑟发抖、身上带着明显淤青和血痕、眼神空洞绝望的人类。他没有出声斥责,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然地移开了视线,继续沿着由冰冷石壁构成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向前走去,两侧是一个个被粗壮铁栅栏封死的牢笼。不得不说,红魔馆在建造之初,其设计就充分考虑到了“隔音”与“隐蔽”。这里不仅运用了效果显着的屏蔽魔法,还使用了物理层面的隔音材料。无论下方正在上演着怎样的痛苦哀嚎、绝望挣扎、卑微哀求或是死寂般的沉默,地面上那些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下、缓缓流淌的悠扬乐曲中、以及绅士淑女们矜持而又带着些许虚伪的谈笑声里,都不会渗入一丝一毫来自地底的杂音。天堂与地狱,有时仅仅隔着一层厚重的地板,以及一颗逐渐冰冷的心。 星暝缓缓踱步,边行动边观察着牢笼中那些景象:大多数囚徒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如同被玩坏的人偶,对外界失去了所有反应;少数新来的,则因为他的经过,如同在死水中投入石子,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却灼人的恐惧,或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令人心碎的希望之光。他们中的大多数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肮脏,如同被圈养等待宰杀的牲畜,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堆或冰冷的石板上。看着这些景象,他不由得想起,在无比遥远、遥远到记忆都开始泛黄、失真的过去,自己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脆弱、短暂,在命运的洪流中如同浮萍般挣扎求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曾几何时,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也会涌起些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哪怕那仅仅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想法。然而如今,漫长的时光流逝,他内心那片曾经燃烧过的火焰,似乎早已冷却、熄灭,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一种……虚无的空洞感,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坚不可摧的透明水晶墙壁,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剧本早已注定的悲剧默剧。是自己活得太久,目睹了太多的生死轮回、王朝更迭、文明兴衰、悲欢离合,最终也变得麻木不仁,情感被无尽的时间磨钝、风化,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更可悲的“怪物”吗?还是说,属于“人类”的那部分炽热的情感、朴素的道德感与同情心,在漫长到近乎永恒的时间洪流中,终究只是微不足道、转瞬即逝的起点,早已被冲刷得模糊不清,只留下这具承载着“不死”诅咒的、空洞而疲惫的躯壳,在这人世间徒劳地徘徊? “Mio signore!Deh,ascoltatemi! Soccorretemi! Ho cosa grave a dire!”(先生!求求您,听我说!救救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一个带着明显托斯卡纳方言、语速很快、以通俗拉丁语为基础,夹杂着佛罗伦萨地区口音特点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地牢里死水般的压抑与沉寂,急切地、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呼喊着。这声音与其他那些纯粹绝望的哀嚎、麻木的沉默或是单纯的恐惧哭泣截然不同,它带着一种试图沟通的理智、一种抓住最后机会的急切,甚至隐含着一丝谈判与交易的意味。 星暝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循声望去。声音来源于前方右侧一个看起来相对“干净”些、似乎被特意整理过的牢笼。其他牢房里的人见这呼喊似乎成功引起了这位看似位高权重、衣着体面之人的注意,也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灯塔,纷纷骚动起来,如同潮水般涌到铁栏边,伸出污浊不堪、骨节突出的手,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哀求与哭泣,试图也引起他的关注。但立刻,旁边反应过来的血仆们,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鬣狗,用更加凶狠的眼神、低声的、充满威胁的咒骂,甚至是毫不留情的推搡与击打,迅速而粗暴地将这短暂的骚动压制了下去,只留下一片更加压抑、令人窒息的呜咽与绝望的沉默。 星暝没有理会那些徒劳的骚动与仆役们谄媚而紧张的眼神,他径直走到那间发出呼喊的牢笼前。里面关着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虽然同样是衣衫褴褛,棕色的卷发沾染着污垢,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与惊恐造成的苍白,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他面容颇为俊秀,五官立体,眉眼间带着一股与周围那些大概率是附近的农民、迷路的樵夫或是倒霉旅人截然不同的机敏、灵活与受过良好教育的气质,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在强烈的求生欲背后,还闪烁着精明、算计与一种不甘于此的光芒。 他见星暝真的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向自己,立刻猛地扑到冰冷粗糙的铁栏杆前,双手紧紧抓住栏杆,急切地、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喊道:“您……您看起和那些人不一样!您的气质,您的衣着!您一定是这里能做主的人吧?求求您,发发慈悲,听我说一句!救救我!我和那些只会种地、头脑空空的泥腿子完全不一样!放了我,我以家族的名誉起誓,我能回报给您、给您的主人,更多、更有价值、远超几瓶血液的东西!” 这番话,以及对方眼中那混合着深切恐惧与不甘沉寂的野心光芒,像一根针,刺破了星暝心头的麻木,成功地引起了他一丝真正的好奇心。他微微挑眉,用一种流利的、带着古典韵律与独特腔调的拉丁语,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以此测试对方的底蕴与真实身份:“我是星暝,此地的管家。你是谁,为何口出此言?” 那青年听到星暝竟然能说出如此纯正发音的拉丁语,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濒死之人见到神迹般的希望光芒。他激动地几乎要跪下来,连忙也用拉丁语回应,虽然口音稍显生硬,但用词却相当准确,语法规范,显示出他绝非普通平民,而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上流社会子弟:“哦,先生!您竟能将神圣的语言说得如此优雅!感谢您,万分感谢您!我叫弗朗切斯科,来自佛罗伦萨的富雷斯可巴第家族!”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组织了一下语言,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有说服力,同时巧妙地抬高了自家身价:“虽然我的家族在经商方面规模不算最大,但我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次,因为一些家庭争执和对荣耀的渴望,我独自踏上了旅程,想去黄金之城君士坦丁堡寻找机会!不知怎么……在路上……就被……您的属下们‘邀请’到了这里。” 他紧紧盯着星暝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诚意烙印进去,继续说道:“请您相信我,先生,我和那些不幸的、只能提供血液的人完全不同!我们家族在托斯卡纳乃至更远的地方拥有广泛的人脉和生意,甚至与教廷、与王公贵族都有往来!只要您放了我,我可以动用家族的全部资源,我所有的商业技巧,为您和您的主人在人类世界做更多、更有价值的事情——采购稀有罕见的物资、打探隐秘的消息、甚至……处理一些不方便在光天化日下进行的事务,为您们扫清障碍!”他压低了声音,如同分享一个巨大的秘密,“我将以家族的名誉和我灵魂的救赎起誓!绝不背叛!必将忠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富雷斯可巴第家族么……”星暝忽然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能瞬间冻结空气中所有水汽的冷意:“如果……只是如果……我想将这个富雷斯可巴第家族……从所有的历史记录中彻底抹去?连根拔起?又当如何呢?” 弗朗切斯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尸体,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着,浅褐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的恐惧与一种近乎崩溃的挣扎。长年累月的积累、亲人的面孔、家族的荣誉与自己的生死,在这一刻形成了残酷至极的拉锯,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仿佛所有的语言和勇气都在这个可怕的假设面前灰飞烟灭。 看到他这副如遭雷击、灵魂出窍般的真实反应,星暝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近乎满意的、冰冷的笑意。很好,反应非常真实,绝非伪装。不是那种为了活命可以毫无底线、立刻就能跪地出卖灵魂和所有亲族的懦夫或极端利己主义者,内心深处仍有珍视和誓死守护的东西。这样的人,反而更值得尝试去合作、去利用,因为“羁绊”与“软肋”,往往比单纯的“恐惧”是更牢固、更持久的枷锁。 他脸上的寒意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瞬间消融,语气变得轻松,甚至带着一丝宽慰与安抚:“放轻松,弗朗切斯科先生。刚才只是我的一个玩笑,或许有点过火。千万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请忘了它吧。” 他立刻恢复了那种沉稳、专业、一切尽在掌握的完美管家姿态,仿佛刚才那个提出恐怖假设的人根本不是他,继续说道:“不过,你关于合作的提议……我认为非常有必要慎重考虑,并且需要认真、细致地对待。”他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我会将你的情况和清晰的想法,如实转告给这座宅邸真正的主人,伊莉雅大小姐。最终的决定权在于她。” 弗朗切斯科闻言,仿佛从溺水的深渊被一把拉上了充满空气的岸边,巨大的落差让他几乎要虚脱般喜极而泣。他紧紧抓住冰冷的栏杆,就好像那是连接地狱与天堂的唯一桥梁,语无伦次地将他此刻能想到的所有赞美与感激之词都倾泻而出:“谢谢您!哦,千次、万次地感谢您!您是一位正直的、高尚的、充满智慧的先生!是上帝派来这黑暗中的天使!不,您就是大天使米迦勒本人,前来解救我的!” 星暝忍着几乎要溢出嘴角的、混合着荒谬与讽刺的笑意,心里暗自嘀咕:圣迈克尔他肯定是请不来的,级别太高,业务范围也不太对口。不过沙利叶(萨丽爱尔)……说不定还真能试着“摇”过来?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让这位隐居在魔界的大天使为了这点“凡人琐事”随意现身,也太过夸张、不敬,而且风险难料。他自己对萨丽爱尔的了解,其实也大多仅限于一些他人转述、道听途说,并没有真正接触过多少次,其深浅与脾性,根本难以揣测。 离开地牢,重新踏上铺着柔软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澹雅香氛的上层走廊,星暝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中残留的阴冷、潮湿与绝望的气息全部置换出去。他没有耽搁,径直走向伊莉雅的房间。他需要尽快敲定这件事。 书房内,伊莉雅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封面印着《历史》(希罗多德 着)的书籍(这一次,书页间夹着精美的书签,旁边还放着笔记,似乎是真的在潜心阅读)。听到敲门声,示意请进后,她抬起头,看到是星暝,眼中闪过一丝询问。 星暝走到书桌前,没有多余的寒暄,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地将弗朗切斯科的事情,以及自己的近距离观察、对其性格的判断(重视家族、有底线、精明且渴望机会)和初步的合作设想,详细地汇报了一番。他深入分析了与外界建立一个可控的、资源与血液获取渠道的诸多潜在好处——稳定的物资来源、灵敏的外部信息触角、在人类世俗社会中一枚可以灵活运用的暗棋,同时也毫不讳言地指出了其中蕴含的风险(背叛、暴露、引火烧身)以及他认为必须采取的、万无一失的控制手段。他内心是倾向于推动此事的,这对于目前相对封闭、内部空虚、外部强敌环伺的红魔馆而言,无疑是利远大于弊的一步棋,甚至可能打开一个新的局面。 伊莉雅听完,沉默了片刻。她对于这些涉及外界、充满算计与风险的事务,似乎有种本能的回避与不甚感兴趣。最终,她抬起头,看向星暝,带着全然的信任,轻轻摆了摆手:“叔父,这种事情……细节太过繁杂了。你其实可以自己拿主意的,我相信你的判断和能力。”她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属于族长的、虽然依旧稚嫩却已然成形的决断,“只要确认对红魔馆无害,不会引来我们无法应付的麻烦,你就按照你认为最好的方式去处理吧。一切由你负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见到伊莉雅如此干脆地放权,给予全然的信任,星暝心中一定。这不仅仅是利用一个囚徒,更是关乎未来战略的一步。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个“计划”完美地落到实处,尤其是那个最关键、最棘手的环节——确保控制手段的绝对可靠,既能驱使对方,又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反噬的隐患。他需要一些超越常规的、“技术性”的支援,而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自然是——魅魔。 他来到魅魔那间堪称“混沌魔法具体化”的房间外,按照惯例,屈指在厚重的门上敲了敲。里面没有传来任何“请进”的回应,只有隐约传来的、类似某种粘稠魔法药剂在坩埚里剧烈冒泡的“咕嘟咕嘟”声,以及仿佛细小生物尖啸的杂音。星暝早已习惯这位“大法师”的作风,直接推门而入。 果然,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那些奇形怪状、闪烁着不祥光芒的魔法材料、颜色各异的水晶簇、以及冒着各色诡异烟雾(紫色、绿色、甚至还有不断变换颜色的)的坩埚,如同具有生命般,杂乱无章却又似乎遵循着某种隐秘的秩序,占据着房间的每一寸空间。几张桌子上,更是堆满了卷轴、闪烁着微光的器具和几本摊开的、封面花里胡哨得近乎滑稽的书籍。 星暝乘此难得的机会,目光扫过那张最为杂乱、也仿佛承载了最多“研究”的书桌,很快就被两本看起来与周围那些充斥着夸张卡通式插图和可疑手写笔记的“地摊货”或“烹饪指南”截然不同的典籍吸引了。这两本书籍材质特殊,封面是用某种不知名的暗色皮革鞣制而成,触手温凉细腻,边缘镶嵌着磨损严重的暗银色金属纹路,书脊上用某种极其古老的、仿佛自带魔力的文字书写着标题,整体散发着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强大而内敛、与周围环境的“闹腾”格格不入的波动。 他出于个人的好奇,拿起其中一本更厚实、感觉也更沉重的。书页是用某种异常坚韧、带着细微纹理的古老羊皮纸制成,上面用优雅而复杂的文字密密麻麻地书写着内容,间或配有精细却令人不安的图解。他粗略翻阅了几页,心中渐惊。这竟是一本详细讲解某种极其高阶、甚至堪称禁忌的肉体复活仪式的典籍!其中的原理之深奥晦涩、仪式构建之精妙复杂、所需材料之稀有苛刻,远非寻常法术可比。星暝很快注意到,在罗列的核心催化剂与象征物中,赫然用醒目的、仿佛由干涸血液书写的暗红色墨水标注着——“吸血鬼之尘,必须纯净,源自始祖/真祖级别,不可替代!”。而且根据书中的逻辑推导,若能集齐所有近乎不可能的条件并成功举行这逆天仪式,其最终效果,甚至足以让生前力量极为强大、灵魂结构特殊复杂的个体,也获得近乎完美、毫无瑕疵、与前世无异的全新生命!一个清晰而震撼的猜测在星暝心中浮现:魅魔如此执着地研究这个,是想彻底摆脱恶灵的状态,重新拥有真正的、鲜活的、可以真切感受世界血肉之躯? 他压下心中的波澜,轻轻放下这本沉重的、仿佛承载着巨大秘密的典籍,又拿起旁边另一本相对薄一些,但封面刻画更加精致、甚至带着一丝神圣感的书。封面上,是一幅蕴含着无上威严与力量感的长枪图案——冈格尼尔,亦被称为永恒之枪或命运之矛。据文字记述,此枪枪身由世界树伊格德拉西尔的树枝制成,坚不可摧,拥有“一击必中”和“穿透任何阻碍”的特性,掷出后无论多远、遭遇何种干扰,都会自动返回主人手中…… 看到其中内容,星暝心中猛地一动,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掠过脑海:这所谓的“命运之矛”冈格尼尔,其“必中”、“誓言必现”、“贯穿命运”的特性,与朗基努斯之枪传说中“裁定命运”、“穿透因果”、“弑神”以及那些纠缠不清的的概念,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其核心似乎都指向了某种对“命运”、“因果”这种规则的干涉与掌控!它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微妙而深层的联系?它会不会就是朗基努斯之枪那最后一份不知所踪的碎片? “哟嗬——!看看这是谁啊?趁房东不在家,偷偷翻看别人的私人藏书和宝贵的研究笔记?星暝大管家,你这行为可不太符合你一直标榜的绅士风度和职业操守啊?”魅魔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脸上挂着那种“抓到你了”的、充满恶趣味的灿烂笑容,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正拿着她那本“冈格尼尔”典籍的星暝。 星暝却不慌不忙,神色自若地将手中那本关于冈格尼尔的书轻轻合上,放回原处。他转身直视着魅魔,非但没有一丝被抓包的尴尬,反而反将一军,直接切入核心,语气平静却带着洞悉:“我在看什么,或许并不重要,也并非我此行的主要目的。重要的是,你……魅魔,红魔馆尊贵的首席魔法顾问,竟然在私下里如此深入、甚至可以说是不计代价地研究……复活术?你想彻底摆脱这恶灵之躯,获得真正的、完整的复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魅魔的眉毛高高挑起,对于星暝如此直球、精准的提问,她倒是很坦然地承认了,完全没有被戳破秘密的恼怒或遮掩:“没错。眼光不错嘛,被你发现了呢。”她飘进房间,手指看似随意地拂过那本记载着禁忌复活仪式的典籍封面,“虽然现在这种恶灵的状态也习惯了,无拘无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还能随心所欲地研究各种危险又有趣的魔法,但……如果能重新拥有真正的、温暖的鲜活身体,能再次真切地品尝到食物的美味,感受到风吹过皮肤的战栗,阳光切实照在身体上的感觉,谁又会拒绝尝试一下呢?” 她拿起那本厚重的复活典籍,轻轻拍了拍:“正是因为打听到那位古老得掉渣的真祖似乎不甘寂寞,再次活跃起来的小道消息,我才主动回到这附近区域寻找机会。没想到,机缘巧合,顺着一些命运的涟漪,还顺便‘捡’到了你的动向,把你从那个麻烦的洞穴‘捞’了回来,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吧。”她故意用“捞”这个字眼,显得轻松又居功至伟。 星暝听得眉头微皱,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爱丽丝救我,难道还和你的复活研究有什么直接关联不成?” “这个嘛……牵扯到一些非常古老的灵魂感应、因果纠缠,还有那么一点点命运的丝线,说来可就话长了。”魅魔摆了摆手,用一种明显是敷衍的语气说道,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次,等下次我再慢慢告诉你事情的经过由来。”她迅速转移了话题,“好了,说吧,你这位日理万机、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半用的大忙人管家,特意偷偷潜入我的‘圣地’,总不会是专门来关心我的个人追求和永生大计的吧?” 星暝见她不愿多说,深知追问也无用,便顺着她的话头,先将自己刚才那个关于冈格尼尔可能与朗基努斯之枪存在关联的大胆猜测提了出来,想听听她这位学识渊博的“专业人士”的意见。 话音刚落,就引来了魅魔一阵毫不留情的、几乎要笑弯了腰的夸张嘲笑:“噗——哈哈哈!星暝大管家,你这联想能力不去给那些游吟诗人写骑士冒险小说真是屈才了!绝对能成为畅销作家!”她拿起那本记载冈格尼尔的书,用书角轻轻敲了敲星暝的肩膀,“冈格尼尔的传说虽然在其神话体系中被系统记录和传播的时间相对晚一些,但我可以凭我‘稍微’那么悠久一点的生命阅历和魔法知识向你保证,远在这些神话被那些戴着牛角盔的诗人四处传唱之前,那柄名为冈格尼尔的长枪的长枪就已经存在于世界上了,你怎么会想到把它们混为一谈?难道就因为都叫‘枪’或者‘矛’?” 星暝见这个大胆的猜测被对方干脆利落地否定,也不气馁,毕竟也只是灵光一闪的假设。他随即说出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关于地下牢房里那个佛罗伦萨商人弗朗切斯科的事,详细说明了对方的身份背景、看似真诚的承诺、潜在的合作价值,然后向魅魔请教,有没有什么相对可靠、有效,且不至于太过极端的魔法或特殊手段,能确保对方在获得自由后,长期且稳定地为他们服务,不会出现背叛、泄密或阳奉阴违的情况。 魅魔想都没想,直接给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案:“这还不简单?直接把对方做成由魔法和你本人指令操纵的傀儡。保证百分之百听话,让他往东不敢往西,比最忠诚的猎犬还可靠,而且绝对无法违抗任何命令,甚至连背叛的念头都产生不了。怎么样,效率高,无风险,一劳永逸——” 星暝的脸立刻黑了下来:“……说点实际可行的,并且……不那么留有风险的。” “好吧好吧。其实办法你心里大概也有数,只是以你现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很多需要强大魔力或者个人绝对武力作为后盾的威慑手段,你都实现不了罢了。”她看着星暝有些无奈又不得不承认的表情,声音带着明显的调侃,“所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最终不还是得来请我这位‘日理万机’的首席顾问出手帮忙?求人自然也要有求人的态度……” “你可以这么理解。需要什么代价?直接开价吧。”星暝直截了当地问,他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讨价还价。 “身为红魔馆地位尊崇、知识渊博如海洋、承担着无数‘关乎世界平衡与魔法未来’的重要研究项目的首席魔法顾问,我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大事’,现在还要被一个小小的管家呼来喝去,解决这种‘凡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真是命运坎坷啊……” 星暝不为所动,甚至作势欲走:“既然首席顾问阁下业务如此繁忙,日理万机,抽不开身来处理这种小事,那我还是不打扰了,免得影响您拯救世界。或许我可以试着联系上魔界的爱丽丝小姐。她虽然有时脾气有些奇怪,但在魔法方面造诣深厚,或许有更温和、更精巧,且不需要付出太大代价或者签订卖身契的解决方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别急!”魅魔立刻瞬间移动般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去路,“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嘛!办法当然有,只不过……我确实有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条件。” 星暝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她想要什么,直接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我们真的有机会,并且成功地‘处理’掉了那个复活的老古董真祖,那么,他遗留下来的、符合你仪式要求的‘纯净灰烬’,可以优先由你取用,作为你的研究材料。” “聪明!这么快就明白了我想要的。”她心情大好,拍了拍星暝的肩膀,继续说道,“那么,回到正题。其实呢,任何魔法契约,无论当时看起来多么精妙、牢不可破、诅咒恶毒,随着时间流逝、施法者力量衰退、契约自然磨损、或者遇到某些专门研究这类东西的专家或更强大的存在干预,都有可能被找到漏洞、被削弱,甚至被彻底破除或转移。而且,频繁使用高深莫测的魔法去控制一个凡人,就像在黑夜里点燃巨大的篝火,烟雾和光亮很容易引起某些嗅觉灵敏的‘正道人士’的多管闲事者的注意。万一被他们顺藤摸瓜,找到红魔馆这个‘邪恶巢穴’,对你我,对斯卡雷特,都是不小的麻烦,对吧?”她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所以,在我看来,最牢固的控制,往往不是依靠强力的魔法束缚,而是……” 听到这里,即便是努力维持着完美扑克脸的星暝,也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感觉对方绕了一圈,似乎又回到了起点,说了等于没说。但他终究是经历过无数风浪、洞察人心的高手,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魅魔的言外之意:“等等,你的意思是……” “自是如此!”魅魔赞许地点点头,“看来你这管家当得,脑子还没被那些账本、日程表和修缮报告完全锈住。我们需要演的,就是一出精心编排的好戏,让他成为戏中唯一看不清真相,却深信自己掌握了‘真相’的演员。” 计划的核心敲定,两人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星暝先是安排人给弗朗切斯科提供了干净的水、一些不至于太差的食物和一块湿布,让他稍微恢复了些体面和精神,不至于在接下来的“演出”中因为过于狼狈而影响效果。 然后,在一个刻意挑选的夜晚,星暝和特意用宽大兜帽长袍完全遮住面容、连手指都隐藏在袖中、只在下巴处露出一抹仿佛由阴影构成的、令人不安微笑的魅魔,再次来到了关押弗朗切斯科的牢房前。昏暗跳动的光源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显得格外诡异阴森。 星暝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带着某种神秘庄严感和权威的声调,对因为看到希望而又忐忑不安的弗朗切斯科说道:“弗朗切斯科先生,这位……”他侧身,做了一个引见的手势,姿态恭敬却透着疏离,“是来自深渊彼岸……或者说,与那些不可言说之地的力量有所联系的使者。你可以称她为‘契约的见证者与执行者’。为了证明你的诚意绝对可靠,并且确保我们之间未来协议的绝对效力,避免因为误解或……意志不坚而可能出现的……不愉快结局,你需要与我们签订一份具有超自然约束力的契约。” 弗朗切斯科的脸色瞬间再次变得惨白。与魔鬼或恶魔签契约?这在他的天主教信仰和成长环境里,几乎是等同于将灵魂永世出卖给黑暗,死后必将堕入地狱承受永恒硫磺火湖折磨的代名词!是最大的罪孽! “不……先生,我不能……我的灵魂……上帝的仁慈……”他颤抖着向后退缩,直到背脊抵住冰冷的石墙,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 星暝不为所动:“契约的内容,是建立在相对公平的基础上的。你,弗朗切斯科·富雷斯可巴第,承诺效忠于我们,竭尽全力、毫无保留地为我们在人类世界的事务服务,绝不背叛、泄露我们的任何秘密,并定期通过指定方式汇报。作为回报,我们不仅立刻给你渴望的自由,还会在你回到佛罗伦萨后,在你家族的商业活动乃至政治抱负中,提供你无法想象的‘便利’与‘支持’。”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弗朗切斯科消化这些话,然后才缓缓说出那诱人而危险的部分,声音充满了蛊惑,“比如……帮你‘清除’那些阻碍你家族发展的、棘手的商业对手或政治敌人,让他们‘意外’消失或身败名裂;或者,解决一些你依靠正常手段、哪怕花光所有金币也绝对无法解决的‘麻烦’,比如某些难缠的贵族、贪婪的主教……想想吧,有了这种超越凡俗的力量在背后支持,富雷斯可巴第家族在你手中,将会达到怎样的高度?一座城市?乃至一整个国家?或许也并非遥不可及。” 他话锋一转,声音骤然变得冰冷:“但是,相应地,如果你胆敢违背誓言,有任何背叛的行为,或者试图向教会、猎魔人、巫师或其他任何势力寻求‘帮助’来解除契约,那么,在你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契约的力量将会立刻生效,你的灵魂将无法进入天堂,而是直接堕入地狱的最底层,承受炼狱之火永无止境的灼烧与折磨,你的家族也将因此蒙受诅咒,衰败消亡!这是‘那位’的规则,不容违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星暝半引导半胁迫、充满明示与暗示的话语,以及魅魔适时地、恰到好处地散发出的那股令人灵魂战栗、血液几乎冻结的、混合着硫磺、古老羊皮纸和某种腐败甜腻气味的阴冷气息压迫下,弗朗切斯科内心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对自由的渴望、对权力和财富的野心、振兴家族的梦想,与对地狱永火的根深蒂固的恐惧、对信仰背叛的负罪感,在他脑中激烈交战,几乎要将他逼疯。他的额头渗出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最终,对生的欲望和对未来权势的贪婪向往,压倒了对未知神罚的恐惧。他脸色惨白如纸,汗如雨下,如同虚脱般,颤抖着在那张用特殊魔法墨水书写、材质古怪(触手冰凉且仿佛有细微蠕动感)的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全名,并按照星暝的指示,用一根冰冷的银针刺破拇指,按上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在他按上手印,内心被巨大的懊恼、后怕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感吞噬之际,星暝却指着契约上某个不起眼的、用复杂蔓藤花纹框起来的条款,语气缓和了些,甚至带着一丝“我们是讲道理的”意味说道:“当然,我们并非不讲道理、只知索取的邪恶存在。契约同样明确写明,只要你不背叛,恪守承诺,积极履行你的职责,我们承诺的‘帮助’也必然会兑现,并且会根据你的表现,给予相应的‘奖励’。这并非单方面的束缚与奴役,而是一种……建立在互利共赢、各取所需基础上的、特殊的合作与保障。你为我们服务,我们助你崛起,很公平,不是吗?这甚至比你和你那些商业伙伴签订的某些契约还要‘仁慈’一些。” 弗朗切斯科闻言,连忙凑近了些,仔细去看那条款。他费力地辨认着那些文字,发现上面确实用复杂的法律句式清晰地描述了在他履行义务期间,所能获得的“支持”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清除障碍、提供信息、资金周转等),心情顿时复杂到了极点,恐惧、野心、庆幸、不安,以及一丝扭曲的兴奋交织在一起。 随后,一点幽蓝色的、仿佛来自冥界最深处、没有任何温度的火焰在魅魔袖口边无声地跳跃起来。她口中念诵着一段低沉、拗口、充满未知意味的音节(听起来完全不像任何已知语言),然后轻轻一弹,那火焰落在羊皮纸上。契约瞬间无声地燃烧起来,没有产生任何烟雾和灰烬,而是化作一缕带着浓烈硫磺味的青烟,在空中盘旋了一下,便彻底消失不见。这神异而恐怖的一幕,如同烙铁般,深深地烙印在弗朗切斯科的脑海里,加深了他对这份“魔鬼契约”真实性与不可违抗性的深信不疑。 “契约已经签订,并在‘那位’的见证下正式生效。从此刻起,你,弗朗切斯科·富雷斯可巴第,就算是我们这个世界,我们这条船上的一员了。你的命运,已经与我们产生了不可分割的联系。荣耀,或是毁灭,皆在你一念之间。”他故意等待几秒,看着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变得更加苍白的脸色,才用一种近乎“善意提醒”的、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说道,“当然,你回到佛罗伦萨后,如果某天感到后悔,或者被负罪感压垮,大可以抱着侥幸心理,去寻求当地教堂神父的告解,跪在忏悔室里倾诉你的‘遭遇’;或者,去寻找那些传闻中专门处理此类事件的‘专家’的‘帮助’,试图解除这‘与魔鬼的契约’……” 他看到弗朗切斯科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才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下去,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只不过,他们是会相信你这离奇得如同疯人臆语的故事,并愿意冒着触怒‘地狱’的风险,‘帮助’你解除所谓的‘诅咒’;还是会更倾向于将你视为一个与魔鬼做了交易、满口胡言乱语、灵魂已然堕落的异端或疯子,为了避免‘邪恶’扩散,为了保护教会的‘纯洁’,直接对你进行最彻底的、物理意义上的‘净化’……比如,绑在火刑柱上?那,可就只有万能的上帝才知道了。”他轻轻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动作标准得近乎讽刺,带着浓浓的黑色幽默。 这番话彻底摧毁了弗朗切斯科心中残存的、试图反悔或寻求外部帮助的侥幸心理。他脸色灰白,连忙表忠心,几乎是带着哭腔和最后的挣扎发誓:“不敢!我绝对不敢背叛!先生,使者大人,请相信我!我以……以我的一切起誓!我会竭尽全力为您们服务!富雷斯可巴第家族的一切资源、人脉,都听候您的差遣!我就是您们在佛罗伦萨最忠诚的……仆人与合作者!” 星暝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直接下令打开了牢门。弗朗切斯科几乎是踉跄着走了出来,重获自由的感觉让他一阵眩晕,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与茫然。 星暝给了他一套干净的、符合他商人身份的衣物,一些货币与干粮,并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接着,他和魅魔亲自“护送”(或者说“演戏”与监视)着恍如隔世、脚步虚浮的弗朗切斯科离开红魔馆的领地。为了进一步加深印象,巩固“契约”的威慑力,在返回佛罗伦萨的途中,魅魔依照事先商定的计划,施展了一系列精巧的幻术和魔法,将这场“戏”推向高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时而“遭遇”一队行踪诡秘、身穿黑色修士袍、眼神锐利如鹰、胸前挂着巨大银质十字架、仿佛能看穿灵魂本质的教会暗探。双方在狭窄的林间小路上“惊险”地擦肩而过,那些“暗探”甚至还用怀疑的目光扫过弗朗切斯科,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魅魔一个无声的“法术”让那些“暗探”如同没看见他们一样径直离开。 时而又在荒野中“偶遇”一头眼中燃烧着嗜血红光、涎水横流、低吼着逼近的“被黑暗气息侵蚀的变异狼人”。那逼真的腥臭气息和压迫感让弗朗切斯科几乎瘫软,然后被星暝用一个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庞大力量(实则是魅魔远程操控幻象并模拟了被力量冲击的效果)的“驱散手势”和一声低沉的呵斥惊走。 甚至还在一个古老的十字路口,看到了被“神圣火焰”烧成焦炭的、依稀能辨认出人形的残留物,旁边还散落着一些扭曲的、类似“邪恶器物”的东西(自然是魅魔伪造的恐怖场景),暗示着不久前这里刚进行过一次“净化”。 这些接连不断、真真假假的“意外”,既让弗朗切斯科切身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危险”和他所处新世界的残酷,让他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回到过去那种纯粹的、普通商人的生活,他已经被打上了“异类”的标记,被卷入了超凡的漩涡;同时,也巧妙地、反复地展示了星暝和魅魔所代表的“力量”,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这些“麻烦”,既是保护伞,也是一种无声的威慑——我们能解决这些猎魔人和怪物,同样也能轻易解决你,无论你躲到哪里。 后半段的路程魅魔直接在对方不经意间采取了传送魔法。当他们终于抵达佛罗伦萨城郊,在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连守夜人都最为疲惫的时刻,星暝将一面看似普通、但边缘刻着细微而复杂、仿佛在缓缓蠕动般纹路的银质小镜子,郑重地交给了惊魂未定、却又因为一路上的“见识”而对力量产生了某种扭曲敬畏的弗朗切斯科。 “保管好它,像爱护你的眼睛和生命一样。”星暝叮嘱道,“十三天后的午夜,当月亮升到天空最高点,将其苍白的光芒投射大地之时,我们会通过这面镜子与你进行第一次正式联系。希望到那时,你已经初步安顿下来,理清了思路,并且……非常、非常清楚地明白自己今后的角色、职责和该做些什么。记住,契约已成,命运已定。好自为之。” 弗朗切斯科紧紧握住那面冰凉彻骨、却又仿佛与某个遥远而恐怖的所在相连的镜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混杂着恐惧、顺从和一丝被激发出的、在刀尖上跳舞的疯狂野心。他最后看了一眼星暝那平静的脸和那位始终笼罩在神秘中的“契约者”,转身迈着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的步伐,朝着远方佛罗伦萨在晨曦微光中逐渐清晰的、熟悉的轮廓走去,身影很快便被蜿蜒的小路、清晨的薄雾和稀疏的林木吞没。 星暝和魅魔静静地站在微凉的山坡上,望着远方那座即将苏醒的城市轮廓,久久没有说话。晨风拂过,带来远处泥土的清新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未来的不确定性。 “你说,我们刚才是不是有点像那些在集市上表演拙劣戏法、恐吓乡下人的骗子?”星暝忽然轻声问道。 魅魔伸了个懒腰,兜帽下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谁知道呢?也许吧。不过,我们播下的种子,可是实实在在的恐惧、贪婪和一份他自以为是的‘契约’。至于这颗种子能长出什么……是听话的庄稼,还是带刺的毒藤,亦或是反过来把播种人也缠住……”她语气变得有些缥缈,“就看命运的纺锤如何转动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点事情,顺便给这座死气沉沉的洋馆找点‘外快’,不是挺好吗?总比整天对着那帮除了血液和古老礼仪之外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老蝙蝠有趣多了。” 星暝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更遥远的天际线,那里,云层正在慢慢被初升的朝阳染上绚烂却短暂的金边。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章 操纵者(上) “啧,戏演完了,麻烦也帮你摆平了,”魅魔伸了个极其舒展的懒腰,脸上是那种刚完成一顿饱餐的餍足,“我说星暝大管家,是不是该打道回府的时间了?红魔馆里等着你处理的事物,怕是已经堆得比埋藏于地下的白骨还多了吧?” 星暝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弗朗切斯科消失的方向,仿佛在确认那条“线”是否真的已经抛了出去。他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额角——这段时间连轴转地处理红魔馆内外事务,加上之前那番连哄带吓、软硬兼施的表演,舟车劳顿、长途随行的奔波,确实让他这具身体感到了透支般的疲惫。但一个更为大胆,或者说,更符合他行事风格的想法,却在此刻悄然冒头,并且迅速生根发芽。 他转过身,脸上努力调整出一个他认为足够“诚恳”且“自然”的表情——介于“我有个好主意”和“这绝对不是为了我自己”之间的微妙状态,对魅魔说道:“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不过……在回去之前,我们或许可以顺路……嗯,‘拜访’一个地方?” “哦?又打什么歪主意?该不会是真想去佛罗伦萨城里,尝尝那些人类吹上天的什么‘圣餐’吧?先说好,我可没多带那些叮当作响的金币银币,你要是想吃白食,后果自负。” “不是吃的,”星暝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提议听起来更顺理成章,“我是说……伏瓦鲁图书馆。我们去见见萝瑟茉。” 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下一秒,魅魔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大笑:“哈哈哈!星暝!我说你是被我当初的‘预言’唬傻了,还是被那个意大利小子几句‘先生’、‘大人’的奉承给灌了迷魂汤?去见那个现在可能最不想看见你的‘诺蕾姬阁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她飘到星暝面前,用手指不客气地戳着他的胸口:“清醒一点!她现在看见你,最大的可能不是请你品尝她珍藏的红茶和蛋糕,而是直接一个‘星辰崩灭’把你,连同你那些自以为是的‘个人魅力’和‘苦衷’,一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我才不去触这个霉头!你想送死,请自便,别拉上我当垫背的!” 星暝早就预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随即压低声音,抛出了精心准备的、他知道对方绝对会心动的筹码:“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嘛……你看,你帮我这次,等回到红魔馆,那位新来的、总是一脸‘生人勿近’的‘实习清洁工’露米娅小姐……你不是总觉得她整天板着脸,对什么都爱答不理,严重影响红魔馆的‘活跃气氛’吗?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让她‘被迫’参与到一些有趣的集体活动中,比如……比如重新设计一下馆内制服?或者,你有什么别的、需要有人‘自愿’配合的‘魔法小实验’或者‘恶作剧计划’……我也可以看在‘盟友’的份上,‘酌情’提供一些必要的‘协助’和‘人员调度’哦?” 魅魔摸着光滑的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起来,脸上逐渐浮现出那种唯恐天下不乱、且对“折腾露米娅”和“驱使星暝”双重诱惑极为满意的、极具她个人特色的灿烂笑容。 “嗯……让那个冷冰冰、总是用看虫子眼神看人的宵暗妖怪穿上可笑的女仆装打扫卫生?或者让她成为我‘欢乐彩虹喷嚏粉’的首位体验者?再或者……驱使你这个总是摆着扑克脸的家伙去给她送一本我‘精心’伪装过的、会发出怪叫的魔法书……”她一边低声嘀咕着各种“邪恶”计划,眼睛越来越亮,“啧,听起来……诱惑力确实不小啊。” 她猛地一拍手,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而伟大的决定:“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并且勇于直面惨淡人生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陪你走这一趟龙潭虎穴!不过可得提前说好了——第一,我只是‘陪同’,不负责帮你挡刀;第二,要是情况不对,比如我看到萝瑟茉开始凝聚超过我心理承受能力的魔力,我立刻就会开溜,绝对不会管你死活!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丢下你!” “成交!”星暝立刻答应,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对魅魔的“信誉”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并且开始默默规划一旦成功,该如何“安全”地履行那些承诺。 魅魔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效率“极高”。她确认四周除了几只早起的鸟儿外再无旁人,便一把抓住星暝的手臂。下一刻,某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空间扭曲感猛烈袭来!星暝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甩出了躯壳,在五颜六色的色彩中翻滚、拉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视线里全是扭曲破碎的光影,耳边是如同亿万玻璃摩擦的刺耳噪音。他百分之一千地确定,魅魔绝对是故意调整了魔法的“舒适度”,就是想看他出丑,以满足她某种恶劣的趣味。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额角传来的、仿佛头骨裂开般的剧痛,星暝终于从那种天旋地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感觉自己像是全速撞在了一堵无形但坚韧无比、还带着点弹性的墙壁上,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舞,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哟……!痛!我的头……!”他捂着瞬间鼓起一个明显肿包的额头,痛得弯下了腰,感觉脑浆都快被震成豆腐花了。 魅魔的身影在他旁边悠然出现。她看着星暝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形象全无的狼狈样子,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哎呀?!真是失策!没想到诺蕾姬底蕴这么深厚,居然连这种耗能巨大、能隔绝空间移动与窥探的魔法护罩都舍得常年开启?这防御意识,这安全投入,简直比某些千年吸血鬼家族的棺要强上百倍!” 星暝一边吸着冷气,忍着剧痛揉着那个迅速变得青紫的肿包,一边在心里用他能想到的所有语言将魅魔的恶劣行径从头到脚问候了无数遍。他刚勉强直起腰,准备迎接预料之中的魔法光弹和斥责时,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的入口阴影下,响起了。 “……不明身份的入侵者……此处乃诺蕾姬家族私人领地,请立刻离开。” 星暝忍着额头的抽痛,循声望去,心脏不由得微微一沉。萝瑟茉就站在那里,几乎与建筑的阴影融为一体。她依旧穿着那身熟悉的深紫色法袍,外面松松地披着条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绒毯,只是原本顺滑富有光泽的紫色长发,此刻显得有些毛躁,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脸颊边,带着一种颓唐的美感。她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脚前的地面上,仿佛连抬起眼皮打量来者都耗费了她巨大的心力,整个人像是一株在缺乏光照的角落里、依靠自身力量勉强维持生机的紫罗兰,脆弱而孤寂。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了魅魔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果然是你这个行走的麻烦源头”的了然和深深的无奈。然而,当她的视线越过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魅魔,落到正捂着额头、眼角泛泪、形象颇为滑稽的星暝身上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合,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随即,像是被某种极其尖锐的东西狠狠刺痛,她猛地别过脸,用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冰封般的失望,以及一种再冰冷不过的声音下令:“……是你们?!所有人!启动最高警戒!立刻驱逐这两个非法闯入者!启用……咳咳……” 或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的话被一阵轻微的咳嗽打断,但她还是强撑着,用尽力气补充道,“……启用束缚法阵!绝不能让他们再靠近一步!” “等等!萝瑟茉!是我!星暝!你听我解释!”星暝连忙喊道,也顾不上额头的剧痛和可能随时会激活的束缚法阵,上前一步,脑子疯狂运转,试图在电光石火间组织起最能打破僵局、直击要害的语言。是先诚恳道歉,承认不告而别的错误?还是直接抛出真祖威胁这个重磅炸弹?或者……利用一下自己此刻这副狼狈相,适当地卖个惨? 然而,萝瑟茉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或者说,她的心防已经竖起了一道隔音的壁垒,拒绝接收任何来自他的信息。她依旧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外墙上一处古老的划痕,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永冻土层,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早已被列入伏瓦鲁图书馆不受欢迎名单的榜首。你的名字,本身在这里就是一种禁忌。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念及……过往那点可怜的情分,亲自‘请’你离开了。” 最后几句话,她说得异常艰难。 星暝还在脑海中紧急筛选着各种话术方案,是动之以情好,还是晓之以理妙?或者双管齐下?旁边一直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场“久别重逢”戏码的魅魔,却忽然像是看够了前戏,轻笑一声,用一种事不关己、甚至带着点煽风点火意味的语调开口了: “看来此地的主人不欢迎我们这些恶客呢。星暝,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还是自觉点,乖乖滚蛋吧?何必留在这里,惹人嫌恶,自取其辱呢?” 她说着,还故意叹了口气,仿佛很为星暝感到“不值”。 话音未落,她完全不给星暝任何辩解、挣扎或者尝试其他策略的机会,如同老鹰抓小鸡般,精准地一把揪住他背后的衣领!然后,她直接腾空而起,拽着星暝就像拽着一个破麻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来时的方向猛冲过去! “喂!等等!魅魔!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我话还没说完……咳咳……勒、勒死我了!喘不过气了……” 星暝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手脚,感觉衣领紧紧勒住脖子,呼吸变得极其困难,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魅魔那毫不掩饰的、恶劣的笑声。 就在他们即将消失在彼端的刹那,身后传来了萝瑟茉明显带着焦急、气恼,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想他就这样再次从眼前消失的复杂喊声,甚至因为急切而带上了一点破音: “……等等!你们……给我站住!回来!” 魅魔疾飞的身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嘴角勾起一抹“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弧度,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剧本之中。然后,她非常“配合”地,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星暝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头下脚上地朝着下方坚硬的地面直直栽落!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地面上那些细小的砂石和草叶在飞速放大……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体验一把“星暝酱”的制作过程,并且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信任(或者说利用)魅魔这个极度不稳定的因素时,一股坚韧的魔法力量如同无形的大手,凭空出现,稳稳地托住了他急速下坠的身体,巧妙地化解了大部分的冲击力,让他最终以一个虽然踉跄但总算没有脸先着地、还算保全了颜面的姿势,双脚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他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拍着胸口安抚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抬头望去。只见萝瑟茉已经放下了施展魔法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未散的辉光,但她的脸色却依旧冰寒如终年不化的雪山,似乎刚才出手相救只是出于最基本的、不想让不明物体污染图书馆周边环境的原则,与她个人意志无关。 而魅魔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萝瑟茉的身边,凑近她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的低声细语:“怎么?嘴上说着赶人走,动作倒是很诚实嘛?看来还是舍不得他真的摔成一张画饼?” 萝瑟茉的身体猛地一僵,侧脸上能清晰地看到咬紧的牙关和微微抽动的嘴角。她用一种仿佛能将周围空气里的水分都凝结成冰霜的语气回应:“我只是认为……有些旧账,必须当面、彻底地清算清楚。免得有些人……总是心存侥幸,学不会什么叫‘分寸’。你,不必在此自作聪明,妄加揣测。”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压制着胸中翻涌的、复杂难言的情绪,然后转过身,不再看魅魔那令人火大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径直朝着入口走去。 “……跟我来。去图书馆。” 星暝晕头转向地跟在后面,感觉像是刚坐完一场由魅魔驾驶的、失控的、以撞墙为终点的疯狂过山车,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魅魔慢悠悠地飘到他身边,得意地朝他扬了扬下巴,挤眉弄眼,传递着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息——“看,要不是我机智,用了这招欲擒故纵,你能让她松口?能有机会踏进这里的大门?还不快感激涕零?” 星暝心里顿时掀起滔天怒火:“(某问候语)!你这分明是把我当成沙包在用!还差点让我体验了自由落体终极版!等着,风水轮流转,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那些宝贝的、来历不明的魔法材料偷偷换成甘草和橡皮泥!” 不过,理智(以及对当前处境的清醒认识)告诉他,现在还不是和这个绿发混蛋翻脸的时候。他迅速调整心态,开始盘算:只要接下来自己能把握住机会,化解萝瑟茉的心结,重新建立起至少是表面上的“战略合作”关系,那么就能借助诺蕾姬的力量,很大程度上摆脱对魅魔这种“高风险盟友”的依赖。一个理智、可靠(虽然现在有点生气)的萝瑟茉,可比一个随时可能因为觉得“有趣”就把人传送到火山口的魅魔要让人安心多了。 他一边在心里勾勒着“去魅魔化·萝瑟茉合作”的美好蓝图,一边努力无视掉沿途遇到的投来的那些含义丰富的目光——他脸上维持着身为红魔馆管家应有的、波澜不惊的镇定,脑子里则如同高速运行的处理器,飞速组合着各种能够打动萝瑟茉、让她至少愿意“坐下来谈”的话术策略,从关乎世界存亡的大义名分,到斯卡雷特残部及她自身安危的现实考量,再到对自己过去种种“疏忽”与“不得已”的、充满“诚意”的检讨与解释(当然,其中必然包含大量的艺术加工和选择性陈述),准备了一套他认为足以应对各种情况的组合拳。 然而,当三人到一间位于图书馆深处、墙壁由吸音材质打造的僻静会议室后,萝瑟茉的第一句话,就直接如同最精准的魔法飞弹,命中了他所有预设方案的核心,将他的节奏彻底打乱。 她没有走向那张看起来就很舒适的长桌主位,只是背对着他们,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涟漪,却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斥责都更让星暝感到心慌意乱: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星暝深吸一口气,决定按照原定计划,先声夺人,祭出“世界安危”这面在他看来最具分量的大旗。他立刻调整面部肌肉,摆出最严肃、最凝重、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他肩上的表情,用一种沉痛而急切的语调,开始极力描绘真祖的威胁。他调动了所有的语言天赋,将这个古老的存在的危险性渲染到极致,将其形容为一个意图颠覆现有秩序、让黑暗吞噬光明、源自血脉源头的、活着的天灾,斯卡雷特家族的覆灭仅仅是他庞大阴谋棋盘上落下的一颗棋子,是整个悲剧的序章……他滔滔不绝,几乎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宏大而恐怖的词汇和比喻,极力强调面对如此空前的、关乎所有生灵命运的浩劫,任何个人的恩怨情仇都应该暂时搁置,必须摒弃前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组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而萝瑟茉·诺蕾姬,以及她所代表的、传承了无数代、积累了浩瀚如烟海的知识与智慧的诺蕾姬家族,其力量与智慧,无疑是这场关乎存亡的斗争中不可或缺、甚至能够扭转战局的、至关重要的关键一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本以为这番关乎世界生死存亡的、带着悲壮色彩的慷慨陈词,至少能触动萝瑟茉作为一位顶尖魔法使、一位智慧守护者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让她暂时放下个人情绪,投入到更宏大的叙事中来。 没想到,她听完他这长篇大论后,甚至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丝一毫,只是淡淡地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看透了什么的讥诮与疲惫: “所以呢?你风尘仆仆地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我早已知道,甚至可能比你知道得更清楚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朗基努斯之枪的碎片,包括我耗费了诺蕾姬家族无数资源、倾注了心血仿制的那一柄,都已经被他夺走了吗?失去了这柄关键的武器,现在的我,一个连自己家族传承之地都差点没能守住的失败者,一个力量残缺之人,还能帮你什么?或者说……星暝,你还指望从我这里,再‘拿走’些什么?你还能‘拿走’什么?” 这话语如同淬了冰的针,让星暝一时语塞,准备好的后续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他连忙强行辩解,并开始极力称赞萝瑟茉本人那无法被夺走的价值,说她渊博如星海的学识、高超绝伦的魔法造诣、冷静缜密的逻辑思维、以及对各种神秘事件的敏锐洞察力,本身就是对抗敌人最宝贵的财富,远非一件死物的武器可比,是真祖无论如何也无法剥夺的力量……他几乎要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都用一种他认为最真挚的语气堆砌出来。 然而,无论他如何舌灿莲花,言辞如何恳切,萝瑟茉似乎都像一块被绝对零度冻结的万载玄冰,不为所动。她甚至在他越来越趋向于浮夸和重复的奉承中,带着一丝不耐打断了他: “你……撇开这些冠冕堂皇、听起来像是从某些骑士小说里抄来的台词,”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波动,那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混合着失望和某种更深沉情绪的音调,“告诉我,真心实意地告诉我,你这些年来,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在你选择不告而别,在我们所有人……在我……都以为你可能已经……” 她的话语在这里突兀地停顿,仿佛触碰到了某个危险的禁区,随即生硬地转开,“……在你杳无音信的这些日子里,你到底,在哪里?做了什么?” 星暝一怔,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切入“感情牌”,软化对方态度的绝佳机会。他正想顺势接过话头,好好讲述一番自己这些年的“艰辛”与“不得已”,试图唤起对方的同情心和理解,甚至准备在关键时刻,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能凸显他“坚韧”与“孤独”的“脆弱”。 可他刚清了清嗓子,调整出一副略带沙哑和饱经风霜的腔调,用沉重的语气开了个头:“唉,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自从上次一别,我身负重伤,又遭遇诸多变故,可谓是九死一生……” 萝瑟茉却突然打断了他,那双紫眸中压抑的情绪如同找到了决口的堤坝,汹涌而出: “既然当初选择了一走了之!既然那么长时间都可以音讯全无!连一句最简单的、报个平安的传讯都吝啬给予!现在又为什么摆出这副姿态回来,说什么世界需要我?!星暝!你把我,把这里,当成了什么?你的备用方案库吗?在你走投无路或者需要助力的时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需要的时候就来翻找,不需要的时候就弃如敝履,甚至连一声交代都没有?!”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而不稳,苍白的脸颊甚至因为愤怒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但她很快强行压制下去,猛地别过脸,用力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仿佛耗尽了一切力气的疲惫和深切的失望,“……够了!我不想再听这些了!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走吧。立刻。” 星暝的表情瞬间彻底僵住,内心在疯狂呐喊:这和他精心策划的剧本完全背道而驰啊!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哪里是没想来过?上次不是被你们用魔法毫不留情地、像赶苍蝇一样轰走了吗?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当然,这句近乎控诉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他怕说出来,真的会彻底激怒眼前这位显然处于情绪失控边缘的魔法使,导致局面无法挽回。 就在他进退失据,感觉自己所有的策略和准备全都宣告失败,局面即将彻底滑向无法挽回的深渊之际,一直在旁边仿佛置身事外、脸上挂着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甚至还有闲心拿起桌上一个造型古怪、不断变换颜色的魔法沙漏把玩着的魅魔,终于像是看够了这出“情感纠葛”大戏的前半场,适时地、如同精准投下骰子的庄家般,“补上了”至关重要的一刀。 “哎呀,看来某位大小姐的火气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了,而且似乎完全不听人解释嘛。星暝,咱们也别在这里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了。还是乖乖回我们的红魔馆去吧。反正斯卡雷特家那位天真单纯、对你几乎言听计从的小蝙蝠族长,不是一直把你当成可靠的长辈一样信赖和依赖吗?整个红魔馆的大小事务都放手交给你,总比留在这里,看某位‘酸涩魔女’的脸色,受这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闷气要强得多吧?人家根本不领情,也不在乎你那套‘世界安危’的大道理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酸涩魔女”这个明显带着贬义、挑衅和人身攻击意味的称呼,如同一点火星溅入了油库。萝瑟茉猛地回过头,凌厉如刀锋般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魅魔。她甚至没有去看星暝,只是死死地盯着魅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这只……不知所谓的恶灵!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在别人的地方,要学会基本的礼貌和尊重吗?不用对我使用这种肤浅而低劣的激将法,这对我——没——用!” 魅魔无所谓地耸耸肩,反而笑嘻嘻地反问:“那我们走?” 她再次作势要去抓星暝的胳膊,动作比先前还要迅速。 萝瑟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她紧紧攥着拳,仿佛在极力克制着将某个魔法直接砸过去的冲动。她看着一脸“我也很无奈”表情的魅魔,又瞥了一眼站在那里、表情复杂、嘴唇翕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的星暝,仿佛在与内心某种巨大的力量抗争。最终,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用一种极其低沉、带着妥协意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了决定性的几个字: “……不用了。你们……留下吧。” 星暝顿时心中狂喜。太好了!看来她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或者说,心底那份难以彻底割舍的……东西,起了作用?他仿佛已经看到萝瑟茉重新坐回“盟友”席位,诺蕾姬家族的庞大藏书库、精密的情报网络和强大的魔法资源再次为自己所用,自己终于可以逐步减少对魅魔这个“混沌变量”依赖的美好未来。一系列借助对方力量深入调查真祖动向、制定针对性策略、甚至寻找反击机会的详细计划,瞬间在脑海中如同展开的卷轴般清晰起来。 然而,萝瑟茉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精准地泼在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她走到长桌的主位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面,目光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理智,带着明确的告诫意味,看向星暝: “你……别会错意。我让你们留下,并非代表我原谅了你过去的所作所为,也不代表我认同你那些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空洞无物的大道理。我只是基于最基础的理性判断,认为在‘真祖’这个明确的、足以威胁到所有存在乃至世界平衡的共同威胁面前,继续无意义的内耗、相互猜忌和情绪化的对抗,是极其愚蠢且危险的行为。这只会让潜在的敌人拍手称快。” 她目光扫过星暝和一脸“早该如此”表情的魅魔,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而且,我必须郑重地提醒你,我劝你,也包括你目前所效力的、那个大概元气大伤的斯卡雷特残部,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尤其是……十三天之后,最好不要有任何不必要的、尤其是带有攻击性的‘轻举妄动’。” “十三天后?” “根据精确的星象观测。”萝瑟茉的语气十分肯定,带着学者般的严谨,“十三天之后,将会出现极为罕见的‘血月’天象。这不是普通的月食,而是月球运行到特定轨道,与某些弥漫在现世与异界之间的特殊场产生共鸣,从而引发的、蕴含着强大黑暗魔力的天文现象。” 她详细地解释道,像是在给一个不用功的学生补课:“届时,所有与黑暗、阴影、血液相关的生物,尤其是以月光和血液为力量的血族,他们的各项能力——包括基础的力量、速度、肉体恢复力,乃至内心深处潜藏的攻击性和狩猎本能,都会得到显着的、全方位的、幅度惊人的增强。” 她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地看向星暝,仿佛要确保他真正理解其中的严重性:“而作为所有血族血脉源头的‘真祖’,他所能从这次血月中汲取和转化的力量,将远超任何普通血族,甚至可能达到一个我们目前难以精确估量的、近乎指数级增长的恐怖程度。那将是他力量周期中的一个绝对峰值,一个……极其危险的时刻。” “血月?真的会对血族有如此……决定性的影响吗?”星暝故意扮演着“好奇宝宝”的角色,语气中带着适当的惊讶和“受教了”的态度。他知道萝瑟茉乐于见到他“虚心学习”的一面。 萝瑟茉果然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习惯性的、对他某些知识领域空白的无奈和习惯性的提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对这类直接关乎对手实力变化、可能决定生死存亡的魔法天文基础知识,如此……缺乏关注吗?” 她的话语在触及某个可能的敏感词时及时刹住,抿了抿线条优美的嘴唇,没有再说出可能带有个人情绪的话,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旁边的魅魔也难得地收起了那副表情,点了点头,用相对认真的语气认同了萝瑟茉的判断:“她这次说的倒是没错。血月对血族的加持是确实存在的。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那副目中无人的腔调又不可避免地冒了出来,“在我看来,就算得到增强,充其量也就是从一巴掌拍死变成两巴掌拍死的区别,本质并没有发生质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种轻慢的态度,以及那种对力量变化的肤浅理解,立刻遭到了萝瑟茉严厉的、如同教授训斥差生般的驳斥:“你太想当然了!魅魔!你的这种源于自身力量的傲慢和认知局限,迟早会让你,以及任何与你合作的人,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根据我收集到的零散情报、对该隐苏醒后行为模式的侧写分析,以及古老卷宗中对类似存在的记载,他绝对会利用血月带来的力量峰值,进行某种我们尚不清楚的、至关重要的‘大动作’。这可能是完成某个关键性的血脉仪式,可能是彻底掌控圣枪碎片的力量,也可能是开启某个连接着更深层黑暗的通道……任何可能性都存在!” 她的目光扫过星暝和终于又稍微正经一点的魅魔:“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还没有找到朗基努斯之枪的最后一块碎片。否则,一旦让他在血月之夜,手持或销毁完整的、传说中拥有‘裁定命运’、‘贯穿因果’之力的圣枪……我实在无法想象,在当前的形势下,还有什么已知的手段或存在,能够彻底终结他。届时,就真的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听到这里,星暝又想起了之前在魅魔房间里看到的那些典籍和之前的猜测,他再次提出了那个看似异想天开,实则包含了他某种直觉的想法,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引导的意味:“那个……我们寻找的最后一块碎片,线索一直渺茫。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其实以某种我们意想不到的形式存在着?比如……与某些其他神话体系的神器产生了融合或关联?像是……嗯,比如,冈格尼尔?” 萝瑟茉几乎是本能地立刻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这个联想:“可能性低于万分之一。冈格尼尔是阿萨神族主神奥丁的武器,其力量源于世界树伊格德拉西尔,与朗基努斯之枪在力量性质和象征意义上都存在着根本性的、难以调和的差异。强行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缺乏任何可靠的学理依据上的支持。” 但很快,她像是被星暝这句看似天马行空、毫无根据的话,意外地触动了某根一直紧绷的、关于“策略”的神经,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锐利光芒。“不过……你这句毫无根据的猜测,倒是提醒了我。或许,我们对抗他的思路,从一开始就过于执着于‘寻找真品’这个单一的路径了。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 魅魔诧异地看向她:“喂喂,萝瑟茉,你的脑子是不是也因为跟这个总是异想天开的家伙待久了,被他的逻辑病毒传染了?假的有什么用?难道你要拿着一柄精心仿造的、看起来很像冈格尼尔的木头长矛,去跟那个老怪物说‘嘿,你的碎片在我这’吗?” 星暝却仿佛和萝瑟茉心有灵犀,瞬间抓住了她话语中那丝微妙的灵感,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我们不需要找到真的最后碎片,我们只需要让他‘相信’我们已经找到了,或者我们掌握了找到它的‘关键线索’,并且这个线索,指向一个他必须去确认、但又极其困难或耗费时间的地点或物品?比如……强行将‘最后碎片’与‘冈格尼尔’绑定?” “没错。谁说假的,就不能在特定的情况下,发挥出甚至超越‘真品’的价值?至少,可以变成他眼中必须投入巨大成本去验证、去争夺的‘真实威胁’或‘唯一希望’。” 她进一步解释道,语速加快,显示出她思维的活跃和计划的逐渐成型:“我们可以着手编织一个庞大的、细节丰富到足以以假乱真的‘信息迷宫’。伪造几份‘年代久远’、‘来源神秘’的‘古老典籍’或‘先知手稿’,在其中用晦涩但逻辑自洽的预言性诗篇、隐喻性的星图或者残缺的仪式记载,将朗基努斯之枪最后碎片的下落,与‘冈格尼尔’的某些‘失落特性’,或者与某些传说中冈格尼尔曾坠落或显现过的、人迹罕至的‘秘境’强行关联起来。同时,在特定的、消息灵通且难以追溯源头的黑市、某些以探寻失落神话为目标的探险家圈子、甚至通过某些‘偶然’的发现或‘不经意’的古老文献拍卖,多批次、不同角度又控制数量地散播这些精心设计的‘线索’。” 魅魔也彻底明白了过来:“以此来吸引那个急于凑齐圣枪、可能正为此焦虑不已的老怪物的注意力?让他被我们抛出的、散发着诱人香气却又带着致命毒刺的假饵牵着鼻子走,白白消耗他宝贵的时间、精锐的人手和庞大的精力,去追查一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海市蜃楼?甚至可能因此打乱他原本准备的、真正的计划?” “正是如此。”萝瑟茉肯定地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复杂的、代表“误导”与“陷阱”的古代符文,“无论他最初是否完全相信,只要这些‘线索’在细节上足够逼真,逻辑链条足够完整且能自圆其说,并且出现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和‘合情合理’的地点,就足以在他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迫使他不得不投入资源去验证。只要他踏出了第一步,开始追查这些虚假的线索,他就落入了我们为他精心设定的节奏和陷阱之中。这至少能为我们争取到极其宝贵的时间,用来寻找他真正的破绽。甚至……如果运气站在我们这边,能让他在追逐虚假目标的过程中,因为急躁、判断失误或资源分散,暴露出我们一直苦寻不到的弱点或核心秘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体上的策略方向,就在这三言两语间,清晰而高效地定了下来。不过,具体的实施细节,比如如何利用古老技术和魔法,伪造出连真祖级别存在都难以一眼看穿的“古籍”;如何设计那些预言,才能既保持神秘模糊,又能精准地将调查方向引导至他们想要的地点;如何选择投放渠道,才能既保证“线索”能流入目标耳中,又最大限度地隐藏他们的痕迹;如何把握投放的节奏和信息的剂量,才能最大限度地牵制对手而不引起过度怀疑……这些极其复杂、需要深厚知识底蕴、缜密思维和高超魔法技艺的脑力与技术工作,自然是要交给心思细腻如发、学识堪称移动图书馆、且对各类魔法技术了如指掌的萝瑟茉来主导策划和执行。 当然,连续的旅途、高度紧张的心理博弈、突如其来的剧情转折以及高强度的策略头脑风暴,让星暝这具身体感到了深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甚至连站着都觉得小腿有些发软。他感到自己急需回到红魔馆那张还算舒适的床上,好好地、不受打扰地睡上一觉,让过度运转、几乎要冒烟的大脑得到充分的休息和冷却。 于是,他提出了先行返回红魔馆休息的建议。魅魔这次倒是没再提出什么“刺激”的返程方案,只是撇了撇嘴,爽快地表示可以立刻送他回去。然而,当星暝的身影在魅魔的魔法中消失后,魅魔却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转身看向似乎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疲惫更深的萝瑟茉。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之前因为讨论“伟大”计划而略显活跃和紧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凝重,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吸走的、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魅魔脸上看热闹的神情彻底收敛,那双绿色的瞳孔锐利而深邃地看向萝瑟茉,直接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迂回:“好了,那个总是能把简单事情复杂化、把复杂事情搞得一团糟的核心麻烦精走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也没有那些冠冕堂皇的‘世界安危’做挡箭牌。萝瑟茉·诺蕾姬,你可以,或者说,你必须,说实话了吧?你……有事瞒着我们。不,更准确地说,是瞒着他。对吗?” 萝瑟茉握着羽毛笔准备记录点什么的手顿了一下,笔尖在空白的羊皮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迅速晕开的墨点,如同她此刻骤然波动的心绪。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着头,看着那团墨迹,仿佛在研究着什么深奥的魔法公式。 “而且,如果我的记忆回路没有因为刚才那番无聊的讨论而出现错乱的话,好像是你先不守我们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默契’吧?虽然我带着他径直闯过来乍看之下是违背了承诺的选择,然而真正选择现身并且允许他进入的,不还是只有你能做到么?那么……” “够了!”萝瑟茉猛地打断她。紧接着,一阵熟悉的、令人揪心的剧烈喘息不受控制地响起——她的哮喘再次猛烈发作。她捂住胸口,身体因为缺氧而蜷缩起来,剧烈地咳嗽着,脸色瞬间由苍白变得异样潮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看起来痛苦不堪,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魅魔皱了皱眉,没再继续那个危险话题刺激她。她走到墙边一个与书架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痕迹的秘格前,手指在上面某个特定符文上轻轻一点,秘格无声滑开,从里面取出一个蓝色水晶瓶,拔开用魔法封印的塞子,快步走到萝瑟茉身边,将水晶瓶递到她颤抖的手中。 萝瑟茉几乎是抢夺般接过水晶瓶,将里面的药物一口咽下。过了好一会儿,她那急促得仿佛要断裂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重新变得苍白,甚至比之前更加没有血色。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脆弱地颤动着,整个人仿佛刚刚从一场耗尽生命力的仪式中挣扎出来,显得异常虚弱和……易碎。 房间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也不知有多久,萝瑟茉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地望着天花板,声音带着透支后的沙哑:“……说吧。把你知道的,他离开图书馆之后,直到你再次遇见他之前,这些年的经历,他所遭遇的一切……都告诉我。” “……说实话,我知道的也相当有限,而且大多支离破碎。我也是最近,因为某些私人原因——主要是捕捉到那个真祖的某些‘特殊波动’,为了寻找一些对我个人研究……至关重要的‘稀有催化剂’,才重新回到这附近区域活动。碰巧,才在某个……不太方便的场合,重新遇见了看起来比现在还要狼狈几分的他。” 魅魔死死盯着萝瑟茉的眼睛,“不过,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关于他这段时间的零星片段和状态,都告诉你。但是,萝瑟茉,作为交换……我要你心里真正藏着的,那个连星暝都被你瞒得死死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还有,你现在的状态……真的仅仅只是像你表现出来的这样,因为旧伤未愈和心力交瘁而导致的……‘虚弱’吗?” 萝瑟茉闻言,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笑容。 这笑容与她平日里的冷静、理智、优雅,甚至有些刻板和距离感的形象截然不同,充满了矛盾而极端的情感色彩,让见多识广的魅魔也不由得怔住,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她轻声说道,声音不大: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依照目前的态势,这个秘密,或许也瞒不了多久了。” 她停顿了一下: “其实,现在的我,并非你,以及他所看到的、所以为的……仅仅是处于力量亏损、旧伤缠身的‘虚弱’状态。” “……什么?!”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章 操纵者(中) 灵魔殿这地方,与其说是某处空间,不如说是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硬生生卡在幻梦界和魔界那模糊不清的边界线上。它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法师(自称)魅魔,以及她那位徒弟魔梨沙的居所。只是“家”这个词,用在这里总觉得有些名不副实。殿内冷清得吓人,冰冷的墙壁常年反射着魔法光源缺乏温度的光芒,脚步声在曲折的廊道里能传出老远,带着空洞的回响,反而更添几分寂寥。 这种深入骨髓的冷清,在“灵梦事件”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仿佛某种无形的寒潮席卷了每一个角落。魔梨沙,那个曾经活力四射、眼睛里总闪烁着对未知魔法好奇光芒、甚至有些莽撞冲动的红发魔法使,像是被某种东西抽走了灵魂深处最炽热的那部分火焰,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变得沉默而黯淡。她不再热衷于那些可能炸掉半个实验室、让魅魔都头疼不已的危险实验,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像个跟屁虫似的缠着魅魔问东问西,对各种魔法原理刨根问底。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对着那些厚重得能砸晕人、封面烫着复杂符文的魔法典籍发呆,或者机械地、毫无热情地摆弄着那些闪烁着不祥光芒的瓶瓶罐罐,进行着一些看似严谨、实则缺乏灵魂的重复性操作。殿内原本就稀薄得可怜的“人气”,如今更是几乎降到了冰点。 魅魔把徒弟这副消沉的模样看在眼里。她尝试过改变,试图用外力驱散这片笼罩在灵魔殿上空的阴云。为了给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注入一点所谓的“活力”,她从各个光怪陆离的角落,费尽心思搜罗来一堆奇形怪状、用途不明的“住户”,指望它们能闹出点动静。 然而,事与愿违。这些新“住户”的到来,除了让灵魔殿变得更加吵闹、更加混乱、更加……诡异之外,似乎并没有带来任何积极的变化。它们中的大多数,其存在本身就需要打个大大的问号:比如那团总在墙角低声啜泣、试图缠绕行人脚踝(甚至是魅魔,虽然魅魔正常情况下没有脚……)、仿佛背负着无尽哀怨的魔法阴影;那几个在地板上自行游走、不断变幻着复杂到令人头晕的几何图形、却从未见它们发挥过实际作用的法阵印记;甚至还有一个总在房间里凭空出现、偶尔会吐出几个模糊不清、意义不明气泡的魔力漩涡,天知道它有没有自己的意识,或者仅仅是个故障的空间节点。 当然,也并非全是这种抽象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存在。除了魅魔和魔梨沙,殿里总算多了个看起来形态接近“人”的——一位被称为“魔天使”的少女。她有着柔顺的紫色长发和同色的、仿佛蕴藏着遥远星辉般深邃的眼眸,身后一对纯白的羽翼与她周身略显神秘、甚至带着一丝非人感的气质形成了微妙的呼应。她常穿着一身设计别致的蓝色裙装,上面装饰着白色的十字架纹饰,安静得像一抹幽灵,出现在灵魔殿的各个角落,做着一些擦拭本就光洁如新的银器、或是清扫并无灰尘的光洁地板之类的琐事。不过,她的存在感实在稀薄得可怜,加上总跟魅魔这样名声在外(通常不是什么好名声)、可能精通黑魔法的巫师混在一起,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什么正经八百的天使眷属。“大概是个堕天使吧。”偶尔有极其稀少的、误入此地的访客会这么暗自揣测,“或者,干脆就是魅魔不知道又从哪个次元缝隙里捡回来的、喜欢打扮成这样的奇怪存在?” 这天,在外游荡了不知多少时日——或许是在某个被遗忘的古墓里翻找禁忌的古老卷轴,或许是在某个鱼龙混杂的黑市与人唇枪舌剑地讨价还价,又或许只是单纯在某个不稳定的空间夹缝里,伴随着混沌的能量流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大觉——的魅魔,终于像是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名义上的“家”要回。 刚进门,就看见魔天使正对着光可鉴人、几乎能照出人影的冰冷地面,一丝不苟地挥动着那把长柄扫帚。看到魅魔回来,她抬起眼,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您回来了。” 魅魔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别处,满脑子都是她此次探寻到的那个“惊天发现”,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敷衍:“嗯嗯,忙着呢,忙着呢。” 她目标明确地直冲魔梨沙的房间。这次回来,她可是怀揣着一个自认为足以“惊天动地”的好消息!一个关于“复活术”的、看似前所未有的、极其靠谱的线索!她在那些充斥着谎言、秘密与古老传说的角落里,捕捉到了一个惊人的风声:那个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几乎已经只存在于血族最古老禁忌传说中的吸血鬼真祖,似乎……又开始活动了!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小道消息,而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想办法搞到那种级别存在的“吸血鬼灰烬”,说不定,仅仅是说不定,就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近乎完美的“起死回生”! “哐当”一声,魅魔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魔梨沙那扇刻满了繁复防御符文、显得异常沉重的房门。一股混杂着干枯草药、某种刺鼻试剂酸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硫磺气息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几乎形成实质的烟雾。房间里的光线极其昏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桌角一盏用不明材料制成的魔法灯,散发着幽绿色的、勉强能照亮一小片范围的诡异光芒。这环境,活脱脱就是从那些用来吓唬不听话小孩的黑暗故事里走出来的、经典邪恶女巫的作坊,阴森而令人不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魔梨沙背对着门,蜷缩在一张看起来很高、椅背几乎要将她吞没的靠椅里,她那头曾经如火炬般耀眼、充满生命力的红发,此刻在昏暗光线下也显得有些干枯、缺乏光泽,随意地披散着。她正对着一本摊开的、书页边缘已经泛黑起毛、显然被频繁翻阅的巨大典籍,手里拿着一根剔透的水晶杵,机械地在一个深色玛瑙研钵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研磨着一些偶尔会发出细微啜泣声的、闪着幽光的紫色粉末。听到门响,她只是极轻微地偏了下头,用眼角的余光淡淡地瞥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魅魔心里那团兴冲冲的、准备邀功的火焰,瞬间只剩下一缕尴尬又无力的青烟。她不由得有些懊恼,甚至有点莫名的火气开始往上冒。 自从灵梦离开后,魔梨沙就变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以前那个会偷偷尝试危险咒语结果往往炸得自己满脸黑灰、会充满好奇和执着地追问每一个魔法原理细节的小魔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沉默寡言、几乎断绝了所有非必要社交、像上了发条一样完成指令的“人形机器”。你让她去悬崖边采集只在上弦月夜开放的珍贵材料,她不会多问一句为什么或用在哪里;你让她整理那些危险程度堪比炸药库、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灾难的魔法材料,她也能一丝不苟、准确无误地分门别类。但除此之外,她就像失去了所有属于自己的念头、情感和好奇心,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一层厚厚的、隔音的玻璃罩里,外界的一切喧嚣、色彩与情感都无法穿透。虽然不得不承认,在这种近乎“心无旁骛”、甚至可以说是“情感剥离”的状态下,她的实力和对各类知识的掌握确实在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疯狂增长,可这心智……魅魔总觉得,非但没有伴随着力量一起成熟,反而像是倒退回了某种更封闭、更脆弱、一碰即碎的状态。 魅魔原本还抱着希望,觉得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再深的伤口,随着岁月流逝,总会慢慢结痂、愈合,留下或许不美观但至少不再流血的疤痕。现在看来,这想法简直是天真得可笑,甚至有些自欺欺人。在那段最难熬的、充斥着失去与迷茫的日子里,魔梨沙几乎只跟魅魔有最低限度的、关于魔法本身的交流,其他时间都把自己彻底局限在这个缺乏生气的建筑里,如同作茧自缚。这种近乎自我放逐的封闭,非但没有缓解问题,反而让情况变得更加根深蒂固,难以扭转。 她也曾试图寻求外援,想着或许其他人能更好地沟通。她想到了爱丽丝,她们以前关系也算得上融洽,偶尔交流魔法心得时也能聊上几句,说不定爱丽丝能以一种不同的方式打开魔梨沙的心扉。可当她满怀希望地前去拜访时,却发现对方的状态似乎变得比魔梨沙还要糟糕,整个人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忧郁和疏离感中。最终,一切都只好不了了之,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 “唉,罢了罢了,”魅魔有时候只能这样无奈地安慰自己,“至少她现在还能正常沟通,不是完全变成哑巴或者彻底疯掉。而且,变得这么‘冷静’,这么‘专注于魔法’,大概也不会再轻易被外面那些花言巧语、居心叵测的混蛋骗走了吧?从某种‘安全’角度说,也算是……因祸得福?” 看着魔梨沙依旧对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带来的“好消息”无动于衷的样子,一股混合着强烈挫败感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急躁情绪涌上魅魔心头。她鬼使神差地,决定再下一剂猛药,她凑近几步,几乎要贴到魔梨沙耳边,压低声音道: “喂,魔梨沙,我的好徒弟,你可别以为我这次又是在开玩笑,或者这只是那种普通的、骗骗外行人和初级法师的复活小把戏,弄出个行尸走肉或者残缺不全的灵魂碎片就了事。这次的可能性,远超你过去所有的认知和想象!它触及的,是命运本身最核心的经纬!搞不好……连那些早已迷失在时间洪流最深处、连存在痕迹都被世界本身抹消的家伙,都能给重新‘拽’回现世哦?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真正的逆转,而非拙劣的模仿!” 听到这些个极具冲击力的字眼,魔梨沙正在机械研磨的手猛地停顿了一下,玛瑙研钵里那些啜泣的紫色粉末也骤然安静。她霍然抬起头,那双原本空洞死寂的眼里,像是被投入了两颗烧红的炭火,骤然迸发出微弱却又无比真实、无比灼热的火花。 然而,那光芒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短暂得如同幻觉。刚刚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苗,就被更庞大的、名为“现实”的黑暗倏忽间扑灭了。她眼睑迅速低垂,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令人心疼的麻木:“师父……你又戏弄我。拿这种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和失去了……” “哎哟!” 话音未落,魅魔一个干脆利落、毫不留情的爆栗已经带着风声敲在了她的脑门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咚”的一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笨蛋!没大没小!师父我纵横魔法界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什么时候在这种正经、关乎生死的事上骗过你?!”魅魔立刻做出一副凶神恶煞、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试图用气势压垮对方的怀疑,“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乖乖等着瞧吧!事实会证明一切!我以……以神绮珍藏的所有限量版魔法糖果发誓,绝对!绝对会让你亲眼看到成果的!” 看着魔梨沙捂着被敲痛的额头,眼神里虽然少了点之前的死寂麻木,却依旧被浓得化不开的怀疑和消极情绪笼罩,魅魔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光是空口白话,已经很难再激起魔梨沙那被冰封的信任和热情了。她需要更实际的东西,或者说,一个更能代表承诺和力量的“信物”。 她想了想,将自己那柄造型极其独特、与其说是法杖不如说更像某种来自异界的奇门长柄武器的月牙杖拿了出来。她略有不舍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摩挲了一下光滑冰凉的杖身,感受着其中流淌的熟悉力量,然后将其强行塞到了魔梨沙有些冰凉的手里。 “喏,这个,你先拿着用。” 魔梨沙有些茫然地接过沉甸甸的巨大法杖,双手下意识地捧住,似乎没完全明白魅魔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意味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说实话,到了你现在这个程度和境界,师父我肚子里那点存货,好像也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你现在拿着它,走到外面去,随便找个集市或者法师聚会,大声宣布你就是‘伟大的魅魔大法师’本尊,我敢打赌,十个人里至少有九个半都分辨不出真假,说不定还得恭恭敬敬地给你行礼,请教问题呢。”她试图用玩笑来冲淡这略显沉重的氛围。 “当然,这可不是在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法杖在你手里,以你现在对魔力的掌控和理解,或许能发挥出比在我这更大的用处。而且,带着它,就像我随时在你身边一样,遇到什么不长眼的麻烦,也能多个依仗,替我狠狠教训他们,想必你也明白吧?” 说完,她也不等魔梨沙做出任何回应——无论是拒绝、感谢、疑惑还是更多的追问——便迅速转过身离开了房间,房门在她身后“咔哒”一声沉重地合拢,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事实上,魅魔心里比谁都清楚。所谓的“复活迷失在历史长河中、痕迹都被抹消的人”,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用来安抚人心的、美丽而残忍的谎言。且不说“意识同一性”、“灵魂本质唯一性”这种连神明都要挠头、连宇宙都可能无法完全解答的哲学难题,最关键、最无法逾越的障碍是——连目标灵魂的踪迹都捕捉不到,感应不到,如同在无边无垠、瞬息万变的命运之海里,徒手打捞一根指定编号、却可能早已溶解消失的针。即使耗费天大的代价勉强塑造出一个拥有相似外貌、甚至能通过后天疯狂的学习和模仿,惟妙惟肖地表现出原主人某些性格习惯、口头禅的躯壳……那又有什么用呢? 那终究只是一个精致的、徒具其表的空壳罢了。人偶演得再像,模仿得再逼真,也只不过是在上演一场给活人看的、自欺欺人的悲伤木偶戏。 “但是……谎言,有时候也是必要的吧?”魅魔低声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这个世界,很多时候,不就是靠着各种各样的谎言、幻想和自我安慰,才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光鲜与平衡,让人们能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吗?哪怕是虚假的希望,空中楼阁般的期待,也总比彻底绝望、比面对冰冷残酷的现实要好那么一点点吧?大概吧……唉……” 离开灵魔殿,魅魔稍微定了定神,思考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动路线。她决定先去找萝瑟茉·诺蕾姬。也因此,她习惯性地想直接动用魔法,精准地、悄无声息地传送到伏瓦鲁图书馆内部那个她常去的、总是飘着浓郁书卷味的大厅里,给萝瑟茉来个“惊喜”(或者说惊吓)。 然而,这次她因为心里还琢磨着魔梨沙那副消沉的样子和那个沉重的“谎言”,有些心不在焉,施法时也带上了几分想当然的随意和急躁。 结果就是——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眼前瞬间爆开的、五彩斑斓的金星乱冒,魅魔感觉自己像是全速撞在了一堵无形但坚韧无比、还带着极强弹性的橡胶墙壁上,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狠狠地弹了回来,在空中不受控制地翻滚、旋转了好几圈,才勉强凭借着强大的控制力稳住身形。虽然她是恶灵,不会发生血肉之躯那种筋断骨折的情形,但这种结结实实的、源自魔法层面的剧烈撞击带来的震荡感和强烈的晕眩感,也足够让她头晕眼花、狼狈好一阵子了。 “嘶……痛!我的脑袋……萝瑟茉这家伙……什么时候把外围的魔法护罩偷偷强化到这种程度了?是打算防谁呢?防天神下凡还是防天魔入侵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很快,值守的人员们被这剧烈的动静惊动了。几名穿着深蓝色法师袍、神色警惕而紧张的法师从隐蔽的哨位或借助短程传送现身,在看清楚来者是“熟面孔”魅魔后,他们脸上的紧张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依旧保持着足够的戒备和礼节。为首的一位看起来经验丰富的魔法师上前一步:“原来是魅魔小姐大驾光临。非常抱歉,让您受惊了。只是图书馆近日全面升级并永久性加强了外围戒备等级,所有未经许可的可疑行为,无论来自何方,都会被防御法阵自动拦截。这是为了安全起见,还请您理解。” 魅魔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反而好奇地问道:“这么紧张?出什么事了?我记得以前来串门,可不至于到这么兴师动众的地步吧?” “是的……之前,图书馆遭受了一次极其恶劣、堪称毁灭性的袭击。来袭者是……是那个只存在于最古老禁忌传说中的……吸血鬼真祖。族长为了保护图书馆不受破坏、保护珍藏的重要物品和研究资料,与那个怪物正面交锋,受了……受了非常重的伤,至今……至今还在静室休养,未能完全康复。为了避免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我们不得不启动了高级别的、能够常态运行的防御体系,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真祖?袭击这里?”魅魔虽然在外面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没想到对方的动作这么快,而且目标如此明确地直指诺蕾姬的大本营。“萝瑟茉还受伤了?严不严重?伤到哪里了?” “这个……族长受伤的具体情况和严重程度,属于最高机密,我们这些下属实在不便多言,也不敢妄加揣测。”法师非常谨慎地避开了具体细节,微微躬身,“请您随我来吧。” 魅魔跟着引路的法师,穿过层层叠叠的回廊与楼梯,心中念头飞转。真祖主动袭击诺蕾姬图书馆,这背后肯定有更深层、更直接的原因,绝不仅仅是挑衅或者展示力量那么简单。而当她在图书馆深处的秘密会议室里见到萝瑟茉时,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心也微微沉了下去。 萝瑟茉依旧穿着她那剪裁合体的深紫色法师长袍,外面松松地披着一件看起来就很柔软暖和的绒毯,但这一切精心维持的仪表,都掩盖不住她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深切的疲惫与虚弱。她坐在宽大的、衬着深色天鹅绒的扶手椅里,身形显得比以往单薄、脆弱了许多。虽然她努力挺直背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试图维持着诺蕾姬族长应有的威严与镇定,但那偶尔流露出的、需要微微依靠椅背支撑的小动作,以及那双总是锐利睿智的眼中难以完全隐藏的一丝黯淡,都清晰地显示出她的状态远非她想要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恙”和“一切尽在掌握”。 “哟,萝瑟茉,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了?看来那个不知道从哪个棺材里爬出来的真祖,还真不是可以随意轻视的啊?能把你这位诺蕾姬的天才族长伤成这样,我是不是该对他刮目相看了?” 萝瑟茉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这种说话方式,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主要是一点……陈年的旧疾不幸被引动复发,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恢复。”她直接切入正题,省去了无谓的寒暄,“倒是你,不在你的灵魔殿搞你的那些‘别出心裁’的研究,或者陪着你的徒弟,突然跑到我这个病人这里来,是又惹了什么连你都摆不平的大麻烦,还是……听到了什么关于这边的‘风声’?” 魅魔也没打算绕弯,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正色道:“风声嘛,确实是听到了一些,关于某个睡醒了就不安分的老家伙,还有他可能的目标。但我需要更具体、更可靠的情报,而不是那些可能经过无数次添油加醋的谣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找上你这里?你们什么时候跟他结下这么大梁子了?” “既然你问起……好吧,这些事情,憋在心里也确实需要找个……合适的渠道梳理一下。告诉你或许也无妨。”萝瑟茉开始叙述,语气倒是很平静,但偶尔微微颤抖的尾音,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她从自己如何追寻到失踪已久的星暝,如何发现了潜藏的敌人;到她如何从真祖手中救下他,结果对方稍作停留就执意离开、不顾劝阻地去寻找可能残存的斯卡雷特一系;再到后来,真祖如何利用诡计,亲自上门,用星暝的安危(尽管事后证明是虚假的)作为要挟,最终从她手中,连同她自身的决策失误,夺走了圣枪…… 即便是以魅魔那漫长岁月积累下来的阅历,听着这环环相扣、步步惊心的故事,也不由得面色渐沉,眼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量巨大、并且明显牵扯极深的内容。 就在魅魔陷入沉思,会议室里陷入短暂而压抑的寂静之时—— 萝瑟茉的话音刚落,某种一直强行压抑的某种东西终于到了极限,她突然发出一阵极其剧烈、撕心裂肺般、仿佛要将整个肺叶都咳出来的喘息!她的脸色瞬间由不健康的苍白转为一种骇人的、如同充血般的潮红,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向前蜷缩,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胸口,仿佛那里有烈火在灼烧,另一只手慌乱地、用尽力气抓住椅子的扶手。那痛苦的姿态,那几乎无法呼吸的濒死感,绝不是什么“旧疾复发”或者“魔力消耗过度”这种轻描淡写的理由能解释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喂!萝瑟茉!你怎么了?!醒醒!”魅魔吓了一跳,立刻查看她的情况。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周身的魔力正在如同沸水般剧烈波动、紊乱不堪。 萝瑟茉已经无法完整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她只是艰难地、颤抖地抬起一只手指,指向墙壁上的某个暗格。 魅魔瞬间会意,她立刻飘到墙边。很快,她便从暗格中取出那冰凉刺骨的水晶瓶。她迅速拔掉瓶塞,将其递到萝瑟茉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握稳的手中。萝瑟茉仰头将里面的药物咽下。也不知过了多久,萝瑟茉那撕心裂肺、仿佛永无止境的咳嗽和令人窒息的喘息,才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扼住般,渐渐平息下来。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魅魔皱着眉头,紧紧盯着萝瑟茉,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这可不是什么‘小伤’或者‘旧疾’能解释的,别想再糊弄我。你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严重的……哮喘?而且看起来,这根本不像是一般的哮喘,倒像是……某种诅咒或者反噬?” 萝瑟茉缓缓地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没什么。一点……老毛病罢了。不碍事,休息一下……就好。” “老毛病?”魅魔的音调忍不住扬了起来,带着明显的不信和一丝火气,“我们对‘老’这个字的定义,恐怕存在着根本性的、时间尺度上的分歧。我认识你这么久,可从来没见你有过这种像是随时会断气的毛病!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刚才那瓶明显是紧急情况下使用的药物……这分明是最近才出现的,而且极其严重!你到底瞒了什么?” “……是‘新得的’老毛病。”萝瑟茉避开了魅魔的目光,微微侧过头,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强硬的送客意味,同时挣扎着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坐直身体,却因为虚弱而再次软倒,“你要打听的事情,关于真祖,乃至于……那个家伙的……我已经毫无保留地、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如果没有其他……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 魅魔立刻看出萝瑟茉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关键信息,而且似乎非常不希望、甚至是恐惧她继续待在这里深究下去。她也很清楚,以萝瑟茉的性格,如果她打定主意不想说,就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恐怕也撬不开她的嘴,反而可能彻底破坏目前还算“友好”的关系,甚至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她在萝瑟茉那张故作镇定、却难掩脆弱的脸庞上锐利地转了两圈,仿佛在权衡利弊。随即,她像是放弃了追问,摊了摊手,做出一副“算了,我懒得管你,你爱怎样就怎样”的洒脱样子。 “好吧好吧,你说是老毛病就是老毛病吧,你说是新得的就是新得的吧。”她语气重新变得轻松,“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命也是你自己的。我这人最不喜欢强人所难了,尤其是对着一个病号。” 她朝着门口飘去,头也不回地、随意地挥了挥手。 “谢啦,情报很有用,帮我省了不少到处打听的功夫。你自己多保重,好好躺着休息吧,别整天对着那些厚厚的书和复杂的公式了。我这段时间估计都会在西方这边转悠,看看能不能深入调查点关于那个老古董和圣枪的线索。要是哪里又搞出什么新动静,记得想办法通知我一声,虽然你这破护罩挺碍事的,传个讯号都费劲。” 说完,她也不等萝瑟茉做出任何回应——无论是虚弱的道别还是沉默的送客——身影彻底地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口。 离开伏瓦鲁魔法图书馆,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自由、带着草木和泥土气息的空气,魅魔感觉自在了不少,仿佛卸下了一个无形的重担。萝瑟茉那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隐瞒,以及她身上那诡异而严重的“新毛病”,让她更加确信,这里发生的事情,比她最初预想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底下不知道藏着多少暗流和秘密。不过,这反而更激起了她浓厚的兴趣和探究欲。她魅魔大人最爱的,就是在这种浑水里摸鱼,把水搅得更浑,顺便看看能不能捞到点意想不到的“宝贝”或者有价值的情报,至于危险?那不过是乐趣的调味料而已。 目前也只能先试图找到那个神出鬼没、刚刚苏醒不久的真祖。但西方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对于一个刻意隐藏行踪的古老存在来说,可供藏身和活动的范围实在太广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乱撞,可不是她这位“伟大法师”的风格,既没效率也有失身份。她摸着下巴略一思索,便有了一个守株待兔的主意——既然真祖的目标很可能是集齐“朗基努斯之枪”的碎片,那么,从所有与“圣枪”相关的人、事、物或者流传的线索入手,布下监视的眼线,或许能捕捉到他的踪迹,或者至少能了解到他的动向。 主意已定,魅魔便开始了她在西方世界的“游历”与“深入调查”。她开始有目的地四处探寻与圣枪相关的蛛丝马迹。她潜入过一些早已破败荒废、据说在数百年前曾短暂供奉过某块圣物残片的修道院地下室,里面除了厚厚的、能淹没脚踝的灰尘、受惊四处逃窜的老鼠以及一些腐朽的木质结构之外,一无所获;她巧妙地混入过一些专门研究圣徒遗物、圣物象征学的神秘学者小圈子,听着他们用晦涩难懂的宗教术语和历史考据,激烈地争论着圣枪在不同福音书中的象征意义和其流变历史,只觉得昏昏欲睡,哈欠连天;她甚至尝试花费“重金”买下一些流传在黑市上的、号称记载了圣枪最终下落或埋藏地的古老地图或羊皮卷,结果发现那更像是某个喝醉了酒的艺术家或者想象力过于丰富的骗子随手涂鸦的抽象画,毫无地理和逻辑可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或许是她的“运气”终于来了,在一次穿越某个三不管地带时,她偶然发现了一支行为举止有些古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队伍。 这支队伍人数算不上太多,但个个装备精良,武器保养得极好,成员之间行动默契,眼神警惕,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经过训练的纪律性。他们似乎并非普通的商队或雇佣兵,更像是一支有着明确特殊目标、受过专业训练的……探险队?或者说是……专门寻找某种特定物品的猎宝队?领头的是一个名叫雷纳德的男人,看起来并不年轻,面容饱经风霜却坚毅,眼神沉稳而锐利。 最让魅魔感兴趣的是,她察觉到这支队伍似乎在依靠某种特殊的方法,持续追踪着某种被他们称之为“圣物”的东西。而这圣物会是什么,魅魔也不由得联想了。 “有意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看来,找到免费的本地导游,或者说,‘指路明灯’了。” 她当即决定,暂时放下自己那效率低下的、漫无目的的搜寻,转而集中精力,暗中跟踪这支行为可疑的队伍。她倒要看看,这帮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家伙到底在找什么,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哪里,又能把她引向何方,是否能接触到与真祖或者圣枪相关的核心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魅魔如同一个无形的、最高明的幽灵,远远地、耐心地吊在雷纳德队伍的后面,利用森林的阴影、地形的起伏和自身高超的隐匿魔法,完美地隐藏着自己的行踪。她看着他们训练有素地穿越茂密得遮天蔽日、光线昏暗的森林,谨慎地蹚过冰冷刺骨、冒着诡异气泡的沼泽地带,艰难地翻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的荒芜山岭。这支队伍显然经验丰富,意志也极为坚定,即使面对各种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潜藏在暗处的危险生物,他们也总能凭借娴熟的配合和有效的战术想办法克服或击退。 魅魔不得不承认,这帮人类在追踪和野外生存方面确实有一套,远超普通冒险者。而且,更有趣的是,魅魔发觉自己似乎并非是唯一跟踪他们的人,至少,某群总是看着眼熟的蝙蝠,可是毫不留情地揭示了其主人的行径。当然,魅魔并不打算打草惊蛇,毕竟敌明我暗,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这种枯燥而漫长的跟踪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沿途的风景单调得令人发指,就在魅魔都快要失去耐心,开始考虑是不是直接现身,用点“非常手段”“帮”他们加快点进度,或者干脆设法读取一下那个领头家伙的记忆算了的时候,期待已久的转机,终于出现了。 雷纳德队伍的脚步,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森林边缘停了下来。他们手中的那个奇特仪器,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和幅度剧烈地震颤着,明确无误地、笔直地指向森林深处的某处区域。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魅魔也清晰地捕捉到了从前方的森林深处传来的、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纯粹黑暗感!那绝非什么圣洁的圣物该有的感觉,那充满了血腥、腐朽、绝望与冰冷猎食者本能的气息,更像是……某个强大黑暗存在的巢穴入口,或者说,是其力量长期浸染形成的“领域”边缘! “呵……看来,‘圣物’的线索没找到,‘魔窟’倒是发现了一个。”魅魔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那群因为终于找到目标而显得有些激动、兴奋,同时又因本能地感受到前方传来的危险气息而浑身紧绷、紧张起来的人类,如同在看一场即将开幕的好戏。 果然,雷纳德队伍在短暂的休整、仔细检查装备和低声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冒险进入这片明显不祥的森林进行探查。魅魔自然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准备看个究竟。 很快,变故就发生了。那个金发墨衣、周身散发着危险与黑暗气息的妖怪——露米娅,从森林的浓郁阴影中无声无息地现身,她没有发出任何警告,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对雷纳德的队伍发动了迅如闪电、冷酷无情的攻击!她操控黑暗的手段简单、粗暴而有效,浓稠如墨汁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将那片区域化为绝对的死寂与漆黑,紧接着,便是几声短促得来不及呼救的惨叫和血肉被强行撕裂的瘆人声响…… 而魅魔,则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悄无声息地将感知魔法延伸开来,探入了那个黑暗的洞口。 洞内的景象,即使是以她这个见多识广的恶灵的眼光来看,也微微动容——散落各处的、属于各种生物乃至人类的、状态各异的森白骸骨,墙壁和地面上干涸发黑、层层叠叠的血迹,以及……一股她非常熟悉的、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鲜明而独特的、属于某个特定“不死者”的、顽强而独特的灵魂波动! “星暝?!这家伙……怎么会被关在这种鬼地方?!像个被储备起来的食物一样?!”魅魔是真的吃了一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星暝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而且似乎还被某种浓郁的、带有强烈禁锢特性的力量牢牢地束缚着,无法挣脱。而这座山洞内外弥漫的、令人作呕的黑暗与血腥气息,与洞口边缘残留的、属于那个妖怪(露米娅)的力量痕迹同源同质,显然,这里就是她的“巢穴”和“餐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在露米娅专注于以最高效率解决掉那些胆敢闯入她领地的人类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另一股隐蔽的、带着冰冷刺骨审视意味的感知力量,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这片区域!那股感知的来源……非常隐晦,但显然不是一般的对手。出于谨慎起见,她没有再对这帮人类赶尽杀绝。 而从露米娅选择回到山洞再到按捺不住的该隐选择现身,魅魔始终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看着该隐的投影与如临大敌的露米娅进行那番充满了威胁、试探与各自算计的短暂对话。魅魔心中念头飞转,快速分析着当前的局势。虽然那仅仅只是投影,但魅魔几乎可以笃定,那种凌驾于寻常血族的感觉,只有可能是失踪已久的血族真祖。对方的目标果然是尚未集齐的圣枪碎片,而且似乎非常急切。他亲自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眼前这个拥有强大黑暗力量的宵暗妖怪露米娅本身?还是为了……被露米娅关押在山洞里的、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秘密的星暝?或者,两者皆有,他是在进行多方位的调查和布局? 她依旧没有轻举妄动,选择继续隐匿。一来,她不确定这个真祖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其古老的底蕴和未知的手段可能极为麻烦;二来,她觉得在当前这个错综复杂的局面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先把洞里那个总是能惹出麻烦、却又似乎总是被卷入事件核心的星暝给弄出来。 就在她冷静地盘算着是该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动手救人,还是想办法制造点混乱,比如声东击西,趁露米娅注意力被吸引时再趁火打劫、溜进去把星暝捞出来时,事情的发展再次以一种出乎她预料的方式急转直下。 该隐的投影带着最后的威胁目光消失后不久,还没等露米娅稍微缓口气,处理一下现场,或者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新的、完全在意料之外的闯入者,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而且这次来的,还是她的熟人! 爱丽丝·玛格特洛依德,带着那个不太靠谱的小恶魔4号,居然也精准地找到了这个偏僻而隐蔽的地方!而且她们的目标明确得不能再明确,就是冲着被囚禁的星暝来的,是来救人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节奏快得简直像一场编排拙劣、却又意外顺畅的闹剧。爱丽丝试图与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露米娅进行交涉,语气虽然尽量保持冷静,但能听出其中的急切;小恶魔4号则在一旁似乎又是紧张,又是害怕,最后还因为不明原因昏倒过去;露米娅似乎因为接二连三的打扰和不速之客的闯入而显得十分不耐烦,周身黑暗气息躁动不安,但在与爱丽丝短暂的对峙和言语交锋后,最终不知是出于何种考量,还是选择了妥协,她直接将状态极差的星暝像丢一件多余的、碍眼的垃圾一样,随手抛给了严阵以待的爱丽丝;然后爱丽丝也毫不拖泥带水,立刻检查了一下星暝的状况,便毫不犹豫地施展出精妙的传送魔法,带着星暝和小恶魔,光芒一闪,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前后不过几分钟。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让一直潜伏在暗处、准备伺机而动的魅魔看得是津津有味,甚至有点想鼓掌的冲动。 “啧啧,星暝这家伙,真是走到哪儿都是麻烦漩涡的中心,自己没什么大本事,偏偏总能有‘贵人’在关键时刻及时出现,伸出援手啊。”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带着点酸溜溜的意味,又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亲自出手,浪费力气。爱丽丝这小丫头,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关键时刻倒是挺靠得住嘛,动作干净利落。” 她看着露米娅在爱丽丝等人离开后,独自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懊恼、以及更深沉的警惕,再次如同警觉的野兽般,仔细地环顾四周的阴影,似乎想找出还有没有其他潜伏的、不怀好意的窥视者。 魅魔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可以正式露面打个招呼、顺便试探一下对方虚实的机会了。老是躲在暗处,也得不到更多有趣的信息。 她刻意释放出一丝属于强大黑暗存在的压力,瞬间打破了现场的寂静和露米娅的心绪。然后,在那只宵暗妖怪骤然绷紧身体、猛地转向她所在的方向、视线如同最锋利的刀锋般锐利地扫视过来的瞬间,她用带着几分戏谑、几分仿佛洞悉一切的警示,以及一丝居高临下评价意味的语气,幽幽地、在其身后清晰地开口说道: “……即便暂且不提‘圣物’与那个家伙……看起来,你也已经被某种……相当糟糕的家伙给盯上了呢……”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才如同由虚化实般,在露米娅不远处的一棵古树的阴影下凝聚成形。她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脸上挂着那种混合了强烈好奇、玩味探究与绝对自信的、令人火大的灿烂笑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对方那充满敌意与警惕的血红双眸。 露米娅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周身浓郁如实质的黑暗如同受到致命威胁的刺猬般瞬间高度凝聚起来,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圈不断蠕动、散发着吞噬一切光芒气息的力场,散发出强烈无比的敌意和战斗姿态。她死死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这种血腥巢穴旁的不速之客,: “你……到底是谁?” 魅魔闻言,只是发出一声轻蔑而短促的轻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居高临下、仿佛对方问了一个多么不自量力、多么缺乏自知之明的问题般的意味。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睥睨,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属于远比对方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强大存在的傲慢与优越感: “我是谁?” “呵……恐怕,以你现在的层次、见识和所处的麻烦处境,还没有那个资格……知晓我的名号。” “相比之下,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原原本本地解释一下……” 她的双目忽地迸发出渗人的绿光。 “……那个麻烦不断、总能引来是非、像块磁铁一样吸引麻烦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巢穴’之中?”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章 操纵者(下) “哼。”面对来自于魅魔的,毫不掩饰的恶语相向,露米娅鼻腔里挤出一声,金色发丝随风飘动。她讨厌废话,尤其讨厌和这种明显不怀好意的家伙多费唇舌。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绝对的力量让对方认清现实,或者至少摸清这家伙的底细,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心念一动,周身浓郁的黑暗如同苏醒的凶兽般骤然膨胀。这不是简单的天黑,而是更根本的东西——刹那间,视觉被剥夺,声音被吞噬,连拂过皮肤的微风触感也消失无踪。这是连意识都将要被拖入虚无的“宵暗”,是万物归寂的绝对领域。待在这里,连自己是否还存在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操纵黑暗的妖怪吗?”魅魔的声音竟在这连任何动静都应被抹除或模糊的领域中清晰响起,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带着“果然如此”的恍然。类似的把戏,她见得多了,甚至自己也能用,而且作为阅历不知几何的恶灵兼大法师,她更讲究技巧与“美学”。 “不过呢,这种程度的黑暗,想把我困住还差得远呢~”魅魔的右手随意抬起,指尖跃动起令人极度不适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紫黑色幽光,“瞧好了——异能「暗物质」!” 虽然叫“暗物质”,但这和星空里那些神秘的,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玄奥东西没多大关系,也和露米娅赖以为食,维持生计而不得不吞噬的“黑暗”没什么关联,这完全是魅魔用自身魔力模拟出的、蕴含强烈侵蚀与湮灭特性的高密度能量聚合体。几颗紫黑色的光球自她掌心悄然浮现,它们非但不直接发光,反而像是最贪婪的黑洞,散发出扭曲周遭空间的诡异力场。光球懒洋洋地飘飞而出,所过之处,露米娅精心构筑的绝对黑暗竟如劣质布料般被轻易撕裂、侵蚀、驱散!宛如滚烫的餐刀切入凝固的黄油。 “这古怪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露米娅心念急转,眼中的杀意与谨慎激烈交锋。硬碰硬,即便能凭借主场优势和力量的强悍占据上风,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更何况,万一闹出的动静太大,把之前那个阴魂不散的血族投影本体,或者其他什么嗅着味来的“猎人”引来,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她对自己的力量有信心,但还没狂妄到认为自己能轻松应付两个这种级别对手的连环袭击,尤其是在状态并非万全的情况下。 就在露米娅杀意沸腾,虑是否要动用更耗费心力、却也更加危险的招数之时,魅魔却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指尖幽光一敛,脸上又挂起那副气死人的、仿佛逛自家后花园般的悠闲笑容,甚至还夸张地拍了拍手。 “哎呀呀,别摆出那么吓人的表情嘛,黑暗小姐。”她摊了摊手,“我这个人呐,最向往和平了,打打杀杀多不优雅,还容易弄坏我精心保养的指甲——虽然这黑暗里你也欣赏不到,但它们可是很漂亮的哦?你看,修剪得圆润光滑,还透着健康的光泽……” 她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循循善诱的蛊惑:“再说了,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在你可是被那个心眼比针鼻还小、活得太久心理估计都扭曲了的吸血鬼真祖给盯上了哦?那老怪物睚眦必报,被他标记的猎物,能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哦抱歉,你大概也不在乎什么好下场。总之,眼下这前有老吸血鬼虎视眈眈,后有我这位‘和平主义者’热情拜访的微妙关头,你要是执意再多我这么一个敌人……我自然是非常‘乐意’陪你活动活动筋骨。不过嘛,像你这样聪明的妖怪,活了这么久,总该懂得权衡利弊吧?是选择可能的两败俱伤,还是考虑一下……更具性价比的解决方案?比如说,暂时休战,交换一下情报什么的?” “你是在威胁我?”露米娅眼神冰寒,周身的黑暗因她的怒意而剧烈翻腾。 “威胁?这话可就太伤人心了。”魅魔一脸被误解的委屈,“我向来以理服人,只是好心帮你分析分析现状,顺便提供一个或许对我们双方都更有好处的、充满智慧的选项。毕竟,多座桥总比多堵墙方便。想想看,要是我们在这里打得两败俱伤,最后便宜了躲在暗处的某些人,那可并不是理智的选择吧?” 露米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理智告诉她,这家伙虽然讨厌,但话语自有其道理。那个很可能是血族真祖的存在,给她的感觉极度危险,充满了古老岁月的沉淀与冰冷的恶意。眼前这个绿发女人,行为诡异,言语刻薄,但实力深不可测,手段层出不穷,若真与她生死相搏,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实力大损之下,若真祖趁机发难,她绝对凶多吉少。生存的本能和对潜在危机的警觉,最终压过了那点不容侵犯的骄傲。 但她绝不愿显得软弱可欺,于是冷哼一声,下颌微扬,带着几分施舍般的傲慢开口:“我从不与藏头露尾、连真名都不敢示人的无名小卒打交道。报上你的名号,巫师。或许我心情尚可,会勉强听听你那所谓的‘智慧’之言。”她特意在“智慧”二字上加了重音,充满讽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名号?那是自然——”魅魔忽然又答应得异常爽快,脸上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得意,“被你吞掉的那些倒霉蛋,临死前大概都涕泗横流地报过自家名号了吧?——所以我嘛,自然不在那些‘有名有姓’之列。”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露米娅脸上那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怒火,才慢悠悠地清晰吐字:“魅魔,只此一名。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就很有神秘感?” “魅魔?”露米娅细眉微蹙,在浩如烟海的记忆里搜寻了一番。这个名字确实陌生,单从字面理解,以及对方展现出的诡异能力、恶趣味和行事作风,倒与蛊惑人心、玩弄灵魂的恶魔有几分相似,不过其形象和实力,与她认知里那些依靠魅惑天赋生存的生物简直是云泥之别。这家伙,更像是个顶着魅魔名头的古老恶灵或者异类法师。 出于最基本的礼节(更可能是想尽快结束这令人烦躁的对话,并试图夺回一丝主动权),露米娅也冷硬地开口,声音像是结了冰:“露米娅。”随即立刻强调,试图划清界限,“名号你已知晓。至于你那些无聊的问题和所谓的‘智慧’,我毫无兴趣。现在,立刻,离开我的地盘。否则,我不介意让这片森林再多一具……灵体的残骸。” 然而,魅魔显然不得到想要的答案绝不会罢休。而且,她心底还盘算着一个更深的计划:眼前这个妖怪露米娅,实力强悍,能力独特,潜力巨大,而且同样被真祖视为目标,简直是天生的盟友(或者说,好用的强力打手)。若能把她拉上自己的船,哪怕只是暂时的、基于利益交换的合作,对抗那个麻烦的真祖时,也能多一份强大的助力。至于手段嘛……威逼利诱,软磨硬泡,她魅魔有的是办法和耐心。毕竟,对付这种性格别扭、力量强大但又缺乏足够社会经验的“野生”大妖怪,她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论。 不过,谈判的诀窍在于,底牌要在最关键时刻打出才能价值最大化。魅魔深谙此道,自然不会一上来就傻乎乎地抛出“我们一起联手对付真祖吧”的提议,那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被对方拿捏。 于是,她选择了……一个更简单直接,也更让人火大、更能试探对方底线的方式——死缠烂打,贴身观察。 当露米娅强压怒火,决定无视这个麻烦源,转身欲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时,却发现魅魔如同一个甩不掉的幽灵,不紧不慢地跟在了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个看似无害、实则极具侵扰性的距离,甚至还时不时地评论一下周围的风景。 “这棵树长得真丑,歪歪扭扭的。” “哇,那边有朵花晚上还会发光呢,可惜颜色太俗气了。” “你说这林子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野果?我有点饿了。” 露米娅猛地刹住脚步,豁然转身,金色长发划出凌厉的弧线:“你跟着我做什么?!”声音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 魅魔一脸“我这都是为你好”的无辜表情,理直气壮地回答:“保护你啊!第一,你刚被真祖盯上,处境危险;第二,此处不情况不明,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坏东西;第三,你一个人多孤单啊,有我陪着说说话多好;第四……” “保护我?”露米娅气极反笑,“我需要你保护?你算什么东西?立刻给我消失!” “当然需要!”魅魔煞有介事地点头,语气诚恳得让人想把她那张笑脸按进地里,“你看嘛,你刚被那个麻烦的真祖盯上,现在又孤身一妖在这荒山野岭、危机四伏的地方溜达,多危险啊!万一他派手下埋伏,或者本体突然跳出来搞偷袭,你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应付得来吗?有我跟着,好歹能帮你望望风,预警一下,关键时刻还能搭把手,岂不美哉?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热心!而且经验丰富,见多识广,还能给你讲讲外面的趣事,免得你与社会脱节……” 这番强词夺理的说辞,竟被她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甚至还有点“为你着想”的意味,露米娅一时只觉得一股恶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差点憋出内伤。她尝试骤然提速,身形与黑暗融为一体,试图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黑暗的亲和力甩掉对方。但魅魔如影随形,有时甚至会用魔法直接出现在她前方不远处静静等待着她,或者在她试图改变方向时,提前等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笑嘻嘻地挥手。 露米娅怒火中烧,试图用武力强行驱逐。可魅魔立刻摆出“要打便打,不过后果自负”的姿态,周身魔力汹涌,形成一个个小型的危险力场。感受到那力量的诡异与难缠,露米娅不得不强忍滔天怒火,咬牙切齿地权衡动手的巨大风险与潜在代价——和这家伙在这里死磕,无论输赢,都绝对是亏本买卖。 几次三番尝试皆以失败告终,露米娅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抓狂与无力。打,未必能轻松拿下,代价难以预估;甩,根本甩不掉,这家伙像块狗皮膏药;讲道理,对方胡搅蛮缠,歪理一套一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万般无奈之下,露米娅祭出了最终手段——彻底的无视,内心意义上的眼不见为净。她阴沉着脸,仿佛能刮下一层霜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特别是绿毛勿近”的低气压,兜兜转转,最终竟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与骸骨的巢穴。她打算躲进洞里,假意封闭大部分感官,当对方是空气,指望这家伙自觉无趣后自行离开。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然而,她再次低估了魅魔的“执着”、脸皮厚度以及……自找乐子的本事。 只见魅魔毫不见外地跟着她钻进了山洞,甚至还像参观景点般评头论足起来,完全无视了洞内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恐怖景象:“嗯……这装修风格,很……原始,充满了力量感与野性美,就是卫生状况堪忧啊,容易滋生寄生虫和病菌,长期居住对皮肤和心情都不太好……显然很可能没有专门清理这种‘食材’残留的专业人士,所以不如你自己学学怎么整理?我可以教你几个清洁用的小魔法,虽然我不常用……” 露米娅:“……” 她决定彻底屏蔽这个噪音污染源,强行关闭大部分听觉,走到山洞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坐下,背对着入口,闭目假寐,努力将旁边那个喋喋不休、四处飘荡、甚至还试图用手指去戳一块看起来比较完整的头盖骨的绿色身影从自己的感知中彻底删除,幻想她只是一团比较聒噪的、会移动的绿色马赛克。她需要冷静,需要耐心,需要等待这个麻烦自己离开……大概吧。 这种诡异而折磨的状态,就在这种一方死缠烂打、乐在其中、甚至开始研究洞内“陈设”,另一方消极抵抗、内心崩溃、默默计算着对方可能离开的时间的氛围中,艰难地维持着。露米娅度秒如年,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而魅魔则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免费旅馆,兴致勃勃,甚至还变出了一个躺椅睡下,开始翻阅一本封面花里胡哨的魔法书。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露米娅渴望的安宁,并未因她的躲避和忍耐而降临。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来。就在魅魔“入驻”山洞后没多少时间,一群不速之客悄然间找到了这里。 他们大约十来个,身着统一的、饰有复杂暗红纹路的漆黑服饰,眼神却又显得空洞无神,不似活物——他们是该隐通过某种手段牢牢控制的“逝者”,毕竟即便是他,目前同时能完全控制的下属也极为有限,但被他杀死再复活的血族自然不在其列。他们是真正的“死士”,行动悄无声息,配合默契,目标明确,瞬间就呈扇形散开,隐隐包围了山洞入口。 紧接着,未等露米娅和魅魔做出更多反应,一股更加庞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笼罩了整个区域。一道身影在洞穴前方空地上缓缓现形——正是该隐。或者说,是他仍然出于谨慎,未能窥见必胜命运 ,因此用于此次试探的、由海量纯净血液与精粹黑暗魔力精心编织而成的分身。他外表与本体无异,苍白,俊美,非人,暗红色的眼珠深邃冰冷,看不出丝毫情绪。他目光淡漠地扫过洞口出现的因被打扰而满脸戾气的露米娅,以及她身边那个正挑眉望过来的绿发恶灵,嘴角泛起一个极淡的、毫无生命温度的弧度。 他原本悬浮于空中,居高临下,打算尝试用言语交涉,毕竟强攻并非唯一选择,若能通过威压或交易获得圣枪碎片的信息,无疑更有效率。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黑暗的妖怪,以及……灵体的魔法使。交出与朗基努斯之枪相关的……” 但就在话语吐出一半的瞬间,那与他绑定的、窥探命运支流的能力,如同冰冷的水流骤然掠过意识——他清晰地“看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徒劳,无法从这两人身上达成他获取圣枪碎片信息的目的。如今,唯有通过战斗,才能逼出对方更多的底牌和力量特性,尽管这具耗费不少力量编织的分身,注定会毁于此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懊恼在他眼底闪过,随即被绝对的理性覆盖。 既然话语无用,那便无需多言。效率至上。 战斗,在无声中骤然爆发。该隐将未说完的话语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凌厉无比的攻击。 其余手下们如同接收到无形指令,悍不畏死地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他们身形如电,獠牙露出唇外,带着浓烈的血腥气,从不同角度扑向露米娅和魅魔。而该隐分身,则直接锁定了露米娅和魅魔这两个主要目标。他出手即是杀招,古老的禁忌在他手中如同呼吸般自然。指尖轻弹间,数根由高度浓缩的血液凝聚而成、缠绕着不祥暗红能量、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扭动的标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分别精准地射向两人的要害。同时,衣袖看似随意地一挥,一片带着强烈腐蚀性与精神污染效果的猩红血雾无声无息地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迅速覆盖了大片区域,试图遮蔽视线、侵蚀护身能量,并如同无数细针般试图钻入脑海,扰乱心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露米娅操控着其最本质的力量,在身前形成数个高速旋转、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疯狂地吞噬、扭曲、分解那些激射而来的血矛。同时,她右手虚握,一柄边缘不断波动、仿佛能切割空间与灵魂的黑暗利刃瞬间成型,身形下一刻便出现在一名试图从侧面偷袭的追兵身侧,利刃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志无声划过,那名追兵连最后一个动作都未能完全展现,便连同护身血光一起被彻底分解,化为虚无。她的战斗风格狂暴而直接,充满了黑暗的毁灭性与毋庸置疑的侵略性。 另一边,魅魔面对疾射而来的血矛,她身影一阵模糊,已然瞬移到侧上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血矛轰在她原立之处,将地面砸出一个冒着青烟的坑洞。带起的风轻轻划破了她的衣袖,不过并不影响接下来的她在空中勾勒出几个扭曲的、由闪烁符文构成的半透明魔法屏障。这些屏障并非硬抗,而是巧妙地偏转了另外几根血矛的轨迹,使其歪打正着地射穿了一名正欲从背后偷袭露米娅的追兵的心脏,那追兵脸上还带着无神的表情便倒地化灰。 “哎呀,手滑了。”魅魔毫无诚意地说道。面对弥漫的猩红血雾,她打了个响指,一圈带着净化意味的乳白色光晕自她周身浮现,如同温暖的阳光融雪,将靠近的血雾驱散净化,甚至还顺手给正在激烈战斗的露米娅也套上了一个同样效果的光环(尽管露米娅似乎嫌那光太过“正派”和刺眼,别扭地晃动了一下身子,却也没有立刻驱散)。她甚至能在密集的攻击间隙,朝该隐分身丢出几个带着更强烈精神污染和混乱效果的、外形如同骷髅头的诅咒光环,虽然大部分被该隐周身自动浮现的、如同活物般蠕动变化的血色护盾挡下或吸收,但也成功干扰了他的施法专注。 “配合得不错嘛,黑暗小姑娘!继续保持!”魅魔甚至在刀光剑影、魔法乱飞中还有余力高声调侃,语气带着几分指挥若定的派头,“右边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交给你了,我帮你盯紧这个装模作样、摆姿势时间比打架还长的老家伙!注意脚下,那片地好像被他的血弄得很滑!” 露米娅根本没空也没心情搭理她的疯言疯语,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战斗之中,刀光剑影间,不断有血族追兵被撕裂、粉碎。但内心深处,她不得不承认,有这个讨厌的家伙在一旁策应、牵制,甚至偶尔提供一些看似不着调实则有用的提醒,她面对的压力确实减轻了不少,可以更专注于撕裂眼前的敌人,而无需时刻担心来自背后的冷箭或诡异的法术偷袭。 该隐冷静地应对着两人的联手攻击。他的动作精准、高效,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感,仿佛每一步都经过精确计算,总能在微微迟滞后以最小的代价化解或避开攻击,同时发动致命的反击。他施展的魔法层出不穷:时而召唤出鲜血构成的锁链试图束缚,时而在地面掀起血浪冲击,时而双眼射出令人精神恍惚的红光。然而,在露米娅一记凝聚了庞大力量、几乎将小片空间都拖入虚无的冲击波,与魅魔一道刁钻的、专门瓦解防御、如同手术刀般的分解射线几乎同时命中他时——露米娅的攻击轰碎了他的左肩,魅魔的射线则洞穿了他的腹部——他受损的部位炸裂开来,露露出的并非寻常血肉骨骼,而是如同浓稠血液般不断蠕动、试图修复却速度缓慢的奇异构造,并且那“血液”中似乎还混杂着细微的、闪烁的魔法符文。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不断被黑暗侵蚀、修复速度远远跟不上破坏速度的伤口,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神情——那并非痛苦或愤怒,而是一种混合了轻微讶异、战略层面的了然以及……某种超然物外的平静。 “不错的攻击……”他声音低沉,双眼凝视着某种无形的、只有他能窥见的织锦,用一种近乎宣判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低语:“「命运」的轨迹已然注定,汇聚不可阻挡。一时的损耗与偏离,不过是为最终的胜利铺路。凡我所见,终将归于我手。” 话音刚落,他残破的身躯再也无法维持稳定,猛地爆散开来,并非血肉横飞,而是化作无数只漆黑的蝙蝠,发出尖锐刺耳、仿佛带着不甘与怨毒的嘶鸣,如同炸开的黑色烟云,遮天蔽日地四散飞窜,迅速融入周围森林的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这最后一刻,魅魔和露米娅才完全明确意识到,这并非该隐本体亲临,只是一具拥有相对力量、承载了部分意志与任务的血之分身,也无怪乎她们能这样相对轻松地应对了。(其实真的来了也打不过……) 战斗戛然而止,现场一片狼藉。魅魔对着几只动作稍显迟缓、试图负隅顽抗或追踪本体的残留蝙蝠,随手扔了几个闪耀着光芒的法球:“看着就碍眼。” 光球精准地击中蝙蝠,立刻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几只蝙蝠在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声中化为飞灰。但魅魔能清晰感觉到,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承载了极少意识的分身碎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果然只是个分身。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真是谨慎得令人发指,跑路功夫更是一流,连分身都这么难缠。”魅魔撇了撇嘴,虽然解决了敌人,但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反而多了几分凝重。这种级别的敌人,要是轻易就被她们解决掉,那才叫奇怪。这次是分身,下次呢? 经此一役,露米娅和魅魔之间的关系,虽然远谈不上融洽,甚至依然看不顺眼,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大打出手。共同的敌人和这场被迫的、也算得上默契的并肩作战,勉强建立起一种临时的、基于实力认可和共同威胁的、脆弱的“战时合作”关系。 在魅魔锲而不舍的言语打击(以及各种旁敲侧击,和偶尔带来的、从魔界顺来的各种新奇零食贿赂——虽然露米娅最初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软弱人类的堕落食品,但尝过一次后,偶尔也会在她心情不那么恶劣时,面无表情地接过魅魔“顺手”递过来的一份,然后快速塞进嘴里)下,露米娅终于在某次被吵得忍无可忍、加上曾并肩作战过的份上,极其不耐烦地、简略地将她如何在森林里遇到星暝和小恶魔,如何抓住星暝,以及之后星暝试图逃跑、讲故事、直到最后被爱丽丝救走的事情,选择性地说了一些。关于圣枪碎片,她则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也没兴趣,甚至觉得那东西是个带来麻烦的灾星。 在这之后,魅魔的行踪变得更加飘忽。她会时不时地突然没了踪影,短则半天,长则数日,不知是去搜集情报、进行她的“魔法研究”,还是单纯去找新的乐子或者搜刮更多物资。过段时间又会突然冒出来,有时候会带来一些关于外界局势的零碎情报,有时候则只是单纯地跑来骚扰露米娅的“清净”,并美其名曰“定期探望盟友,确保其身心健康,避免因孤独而产生心理问题”,甚至还试图教露米娅一些“有趣”的、但看起来毫无用处的小魔法,比如把石头暂时变成会跳舞的石头,结果被露米娅直接把它碾成了粉末。 某次,魅魔“云游”归来,脸上带着一种“我掌握了惊天大秘密”的神秘表情,对正靠在岩壁上、借着微光似乎是在发呆(或者思考妖生)的露米娅说道:“喂,露米娅,告诉你一个你可能会有那么一丁点兴趣的消息。关于上次你抓到的那个银头发、看起来不太聪明、但似乎总在麻烦中心打转的家伙的。” 露米娅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用一声带着嫌弃的轻哼表示她听到了,但兴致缺缺,显得毫无兴趣。 魅魔早就习惯了她的冷淡,自顾自地说下去:“那家伙,名字叫星暝是没错,但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有点特殊能力的人类或者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角色。他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也被那位真祖盯上的吸血鬼家族——斯卡雷特家族的现任掌权者。据说还被底下那些残兵败将尊称为‘星暝·斯卡雷特大公’哦?虽然那个家族现在落魄了些,连曾经城堡都没了,东躲西藏的,但总归有点压箱底的东西和人手,而且据说他们在某个地方重建了处洋馆,搞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她仿佛不经意地,又补充了一句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眼神却悄悄观察着露米娅的反应:“哦,对了,他们那个新窝,起了个名叫‘红魔馆’?名字倒是直白,一听就是吸血鬼住的地方。位置嘛……我上次从一个喜欢在暗地里偷窥、消息还算灵通的老太婆那里,用一点‘小小’的代价,偶然听到了点风声,大概在……” 露米娅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但眼底却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微光。她默默地将“红魔馆”这个名字和大致方位记在了心里。不管怎么说,不管对方的话语再拙劣,这或许就是对方尝试性的一次邀请。 而在当初击败真祖后的日子里,露米娅出于某种心理并没有选择从原住处离开。而真祖麾下的骚扰也果然没有因为一次分身的毁灭而停止。虽然再没有本体或强大的分身亲自降临,但各种滋扰层出不穷,花样翻新——被控制的中低阶吸血鬼、被不明法术侵蚀的魔兽、甚至是被诱惑或胁迫的、奇形怪状的异族生物,轮番前来试探、袭击,或仅仅是远远地监视,如同嗡嗡叫的苍蝇,挥之不去。虽然这些骚扰大多被露米娅和偶尔在场的魅魔轻松解决,但这种没完没了、永无宁日的纠缠,让露米娅感到了极度的烦躁与日益加深的警惕。她渴望的宁静被彻底打破,这个曾经还算安全的巢穴,如今仿佛成了一个不断吸引麻烦的漩涡中心,再也无法给她提供任何安全感。 她清楚地认识到,那个真祖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的试探和骚扰只会变本加厉,直到找到她的弱点,或者将她彻底消耗到无力反抗。对方势力庞大,爪牙众多,可以无数次地派人来送死,消耗她的精力和力量。而她孤身一妖,势单力薄,每一次战斗都在消耗,一旦有一次疏忽,或者遇到特别棘手的敌人,就可能阴沟里翻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种被动挨打、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受够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继续这样下去,绝非长久之计。她必须寻求改变,寻找破局的方法。 在某个月夜,她再次想起了魅魔提到的“红魔馆”和“斯卡雷特家族”。一个同样与真祖有着仇恨、底蕴似乎也不错,否则不可能从对方手中逃脱的吸血鬼势力……或许,可以暂时将其作为……一个跳板?或者一个临时的盾牌?至少,有一个相对稳固的、可以共同防御的据点,有其他的战力分担压力,总比独自在野外面对无休止的、防不胜防的骚扰和潜在的致命袭击要强。而且,那个叫星暝的家伙,虽然弱了点,脑子似乎也不太好使,总是惹麻烦,但……似乎并不像其他一些人类那样,让她从心底里感到厌恶和排斥?虽然也不清楚他是怎么会当上吸血鬼的领导者的…… 经过反复权衡,利弊分析,最终,出于对自身安全的现实考量,以及对那个阴魂不散的真祖的极度厌烦与杀意,露米娅最终做出了一个她过去从未设想过的、甚至有些背离她独来独往风格的决定。 一段时间后,当魅魔又一次“神出鬼没”地归来,心情似乎不错地回到那个熟悉的山洞时,发现里面已是人去洞空。露米娅不见了踪影,连她常待的那个角落都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只剩下山洞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那些沉默的骸骨,以及……一块被特意放在最显眼的一块扁平石头上的、包装花里胡哨的、甚至有点被捏得变形的糕点,仿佛放置它的人内心经历过一番挣扎。 魅魔愣了一下,弯腰捡起那块蛋糕,端详了片刻,指尖能感受到包装纸上残留的、极其微弱的、属于宵暗妖怪的冰冷气息。她脸上缓缓绽开一个预料之中的、和“总算没白费功夫”意味的灿烂笑容。 “哎呀,看来这位别扭又死脑筋的黑暗小顽固,终于还是开窍了,做出了最符合现实利益的选择嘛。还知道给我留块糖当路费和谢礼?虽然大概率是嫌揣着麻烦,或者单纯不想欠人情……那么,祝你好运咯,新任的‘红魔馆住客’。” 她知道,露米娅十有八九是奔着红魔馆的方向去了。一场新的、注定不会平静、甚至可能鸡飞狗跳的“客居”生活,即将在那个暗红色的洋馆里上演。想必,会给那个总是试图维持体面、却又麻烦不断的“大管家”,带去不少“惊喜”吧?想想就有趣。 而此时的露米娅,早已根据魅魔之前透露的信息,穿越了茂密得遮天蔽日的林海,翻越了崎岖陡峭、怪石嶙峋的山岭,正朝着那个名为“红魔馆”的未知所在前行。她的脸色依旧冷若冰霜,金色的长发在身后流淌。猩红的眼眸深处,隐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心绪——有对未知的警惕,有对被迫改变现状的不爽,有对那个真祖的杀意,或许还有一丝……对短暂安宁的微弱渴望。虽然事至如今,她还有些犹豫是否应该相信那位恶灵的话语,脑海里也不断盘算着,演练着,到了那里之后,该如何与那些吸血鬼周旋,该如何面对那个可能也在那里的、麻烦不断的银发“大公”,该如何在可能存在的、新的纷扰、规矩和潜在敌意中,为自己争得一方难得的、可以安心吞噬黑暗的清净角落(如果那个地方还存在这种东西的话)。 “真是麻烦呢……果然,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更习惯。”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露米娅又选择了返回原来的住处——至于下次再遇到某群蝙蝠并彻底不堪其扰,前往红魔馆,也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章 赶尽杀绝(上) 星暝站在红魔馆的某扇窗前,指尖悬停在冰凉光滑的窗沿边。窗外厚重绒毯般笼罩森林的雾气,此时竟意外地稀薄了许多,使得远处嶙峋山脉那尖锐的轮廓,如同被巨斧劈开般清晰地映照在他的眼中。然而,他心底的思绪却远不如这意外清晰的景色般明朗,反而像是被一层更浓的迷雾笼罩着。 明面上,他依旧是那位无可挑剔、效率惊人的红魔馆管家,一丝不苟地处理着从地窖库存清点到屋顶润滑维护的一切琐碎事务。但只有他自己清楚,真正耗费他心神、如同在黑暗深渊边缘编织蛛网般的,是那些延伸向红魔馆之外、隐秘而危险的“草蛇灰线”。与那个意大利商人弗朗切斯科约定的第一次联系,恰好就在今晚——血月凌空之时。这种时间点上宿命般的巧合,像一根细微却坚韧的丝线缠绕在他心头,带来一种仿佛正身不由己地步入某个命运早已编织好的轨迹的不安感。 唯一打破他今日表面平静的,是伊莉雅不同寻常的状况。大小姐身体抱恙——这话从胡桃的口中说出来,简直比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还要荒谬。但事实摆在眼前,伊莉雅今天确实表现得极不寻常。早些时候星暝像往常一样,在早餐后去她的房间请示今日日程和需要决断的事项时,只得到门后传来的一声带着明显疲惫、虚弱与某种压抑不住的烦躁感的回应,让他不要打扰,一切事务由他酌情处理。星暝自然从命,但心底那点疑虑却久久不散。他甚至隐约感觉到门后传来的气息有些不稳,带着一种……饥渴的躁动? 终于处理完手头一叠报告,即便是星暝,长时间面对这些枯燥繁琐的文书,也不免感到一丝精神上的倦怠与莫名的烦躁。他习惯性地放下那根用了不久、羽毛整齐的黑色翎羽笔,用力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决定去图书馆转转。找那个总是活力过剩、说话偶尔能气死人不偿命的小恶魔4号聊几句。这似乎成了他排解这种沉闷办公室生活的有效偏方——尽管那小恶魔的话十句里有三句半能让人血压升高,但不知为何,从她那张总是不走寻常路的嘴里说出来,那些惹人无奈的言论反而带上了一种无伤大雅的、近乎黑色幽默的调侃意味,成了这沉闷管家生活中难得的、带着刺的调剂品。 他推开图书馆的大门,内部静谧而略带压抑。目光所及,首先看到的自然是正扑扇着那对小巧蝙蝠翅膀,正一丝不苟地整理着书籍的小恶魔4号。 “呀!星暝大人!”小恶魔4号眼尖,立刻发现了他,像只被惊动的红色蜂鸟般从高处盘旋而下,轻巧地落在他面前的桌上,脸上带着略显夸张的惊喜表情,“您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这片被遗忘的知识荒漠了?难道是终于幡然醒悟,认识到了这些实用性与艺术性并重的典籍的真正价值了?可不是我吹嘘,哪怕是冷门但极具潜力的藏书,红魔馆的收藏也是相当齐全的,甚至还有我亲笔批注的版本!” 星暝摇了摇头,他的视线越过兴致勃勃、准备开始长篇大论推荐书目的小恶魔,落在了阅览区深处,两个他意料之外会在此处见到的身影上。 其中一个,赫然是露米娅。这位以黑暗为食、实力强大的宵暗妖怪,此刻正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一张高背椅上,手中捧着一本看起来相当厚重的硬壳书籍,姿态如同一位正在午后沙龙里阅读古典诗集的贵族小姐,与周围静谧的书架氛围奇异地融合。她看得似乎相当专注,纤长的手指偶尔轻轻翻过书页,连星暝进来的动静都没有让她抬一下眼。自从上次从魅魔那里听说了露米娅所遭受的、堪称“意志力极限耐力考验”的种种后,星暝内心深处对这位总是一言不发、几乎像个精致人偶的“实习清洁工”的评价,不由得调高了几分——能忍受那个绿发恶灵持续不断的“精神污染”而没当场暴走或彻底自闭,其心志之坚韧,恐怕远超表面所见。 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星暝停留的视线,或者是单纯不想与他这个“管理者”共处一室,露米娅合上了手中的书,轻轻站起身,没有朝星暝这边看一眼,也没有任何言语,径直朝着图书馆另一侧、通往偏僻书库的出口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层层书架投下的阴影之中。 星暝的目光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稍作停留,桌上那本被她合上的书籍封面悄然映入他的眼帘——《月光下的完美野宴:从食材甄选、处理到氛围营造的艺术》。星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改善伙食?研究“野宴”艺术?听起来……很合理,非常符合她的身份。但对于那些有可能成为她“月光野宴”菜单上主菜的不幸存在而言,这位宵暗妖怪突然对“烹饪艺术”和“氛围营造”产生的学术兴趣,恐怕绝非什么值得举杯庆祝的好消息,反而让人脊背发凉。 另一个身影则是胡桃。她并没有像露米娅那样沉浸在阅读中,只是独自坐在一个光线格外昏暗、几乎被书架阴影完全吞没的角落里,身下是柔软的垫子,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她双手交叠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她的灵魂已经抽离了这具忧郁的躯壳,飞去了某个遥远而充满悲伤回忆、弥漫着离别气息的国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星暝心中微动,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探听些消息、了解胡桃突然回归的背后隐情的好机会。他示意还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小恶魔4号自己去忙,然后迈着轻缓而无声的步伐走向胡桃,在她身边另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语气温和而带着管家式的体贴与距离感:“胡桃小姐,看您似乎有些心事。在这里还习惯吗?红魔馆久未修缮,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或是觉得哪里不合心意,请务必告诉我,我会尽力为您安排妥当。” 胡桃似乎被他的声音从思绪中拉回现实,缓缓转过头,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的焦距慢慢凝聚,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带着些许飘忽感、仿佛梦呓般的声音反问道:“星暝……管家……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我总觉得……空气里的味道有些不一样,一种……让人心烦意乱的躁动感,连血液都好像……流得快了些。” 星暝被她这没头没脑、却直指核心的问题问得稍稍一怔,但立刻反应过来。他谨慎地组织着语言,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同时也想看看她的反应:“哦?胡桃小姐感觉到了什么吗?据我所知,今夜的天象……似乎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可能与……月亮有关。” “只是……一种很模糊的,源自内心深处的预感。”胡桃轻轻摇了摇头,“本来也觉得可能是我离开太久,有些敏感了,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联想到……伊莉雅她……她今天突然闭门不出,连声音都感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她的语气带着越来越明显的担忧,声音也压低了些,“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一些……不算太好的往事。血族在自身力量本应趋于活跃、对血液渴望本应增强的时期,反而出现如此强烈的排斥反应,甚至到了需要完全隔绝外界、压抑本能的地步,这……极不寻常,甚至可以说是……危险的征兆。” 星暝的心微微一沉,胡桃的担忧与他之前的不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并且提供了更具体的指向。他不再犹豫,压低声音,透露了关键信息:“您的感觉或许没错,而且比我想象的更敏锐。根据可靠情报,今夜……将是‘血月’。” “血月?!”胡桃的声调瞬间拔高了一些,“这就更不对了!即便是在血月前夕,只要没有被月光直接照射,以伊莉雅继承自维奥莱特和塞莉丝的纯正血脉和自身力量,也绝不可能出现如此强烈、甚至到了无法出门、需要刻意压制本能地步的负面反应!这太反常了!星暝,你必须立刻去确认她的情况!我担心……她是不是被什么外力影响了,或者……她本身出了什么问题?” 无需胡桃再多言,星暝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远超他最初的想象。他霍然起身,向胡桃匆匆点头致意,脸上惯常的从容被前所未有的凝重取代:“我明白了,多谢您提醒,胡桃小姐。我这就去确认。” 说完,他便不再耽搁,快步离开了图书馆,几乎是朝着伊莉雅卧室的方向小跑而去 来到伊莉雅的房门外,他先是稳住有些急促的呼吸,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压低声音呼唤:“大小姐?您在里面吗?您感觉怎么样?我有些非常要紧的事情需要立刻向您确认。” 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连一丝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或是呼吸声都感觉不到,仿佛门后是一个被彻底抽离了生命迹象的空洞世界。 “大小姐?事态可能有些紧急,冒犯了。”星暝加重了敲门力度,心中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般迅速蔓延、缠绕、收紧。 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回应他的呼唤。 他不再迟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房门!房间内的情况让他心头骤然一紧——居然是……空无一人! 星暝立刻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他找到附近正在擦拭一副盔甲的血仆,以例行巡查的名义,状似随意地询问是否见到大小姐外出或有何异常。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所有人都以为伊莉雅仍在房内休息,并未察觉任何异样。他又不动声色地问了另外几名在附近工作的仆役,答案一致,没有人看到伊莉雅离开她的房间。 伊莉雅失踪了!在这个血月之夜即将来临的、无比敏感而危险的时刻! 星暝深知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必然会在本就内部关系有些微妙的红魔馆内引发巨大的混乱和连锁反应,甚至可能导致士气崩溃、从内部瓦解,届时根本无需真祖动手。他先是假装继续日常巡视,脸上挂着仿佛一切正常的微笑,迅速而隐蔽地检查了几个伊莉雅平日可能独自逗留的馆内地点,甚至借口检查卫生,快速瞥了一眼很少使用的几个客房,确认一无所获后,他立刻转向了魅魔那间“生人勿近”的房间——现在,能倚仗的非常规力量、且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似乎也只有这位外表看似成年人性格却近乎小鬼、行事难以预测、但实力毋庸置疑的“首席顾问”了。 他敲开魅魔的房门,无视了房间里那些漂浮在半空闪烁着不祥光芒的晶体,直接切入主题,言简意赅地将伊莉雅失踪的情况告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哦?那只小蝙蝠不见了?在这种……月黑风高杀人夜的前夕?这可不算是意料之中啊……” “没时间探讨文学或抒发感慨了。”星暝语气急促而严肃,“魅魔……首席顾问,如果我晚上之前没能带着伊莉雅安全返回,与弗朗切斯科的第一次联系就交由你全权负责。以你的能力、智慧和……独特的交涉技巧,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既达到获取情报和资源的目的,又不引起那个意大利商人的过度恐惧或怀疑,维持这条线的长期稳定。” “交给我?这听起来可不太像委以重任,倒更像是……托付后事啊。星暝大管家,你这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是打算自己单枪匹马去哪里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然后壮烈牺牲的老套戏码吗?剧本也太没新意了。” “我必须去找她,无论她在哪里,无论面对什么,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星暝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这不仅是出于对伊莉雅个人的担忧和责任,更是冷酷的现实考量——一旦失去伊莉雅这位名义上的族长、斯卡雷特家族最后的直系血脉核心与精神象征,红魔馆现存的力量很可能立刻陷入内斗、猜疑或分崩离析,那些暂时被压制下去的纷争必然会重新升起,届时根本无需真祖亲自出手,我们自己就会从内部瓦解,所有的计划和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魅魔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忽然,她嘴角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点恶劣趣味的笑容:“行吧,反正你总是这么爱给自己找麻烦,扮演悲情英雄的角色。那么,按照顺位继承法……或者红魔馆内部什么不成文的、由某位管家临时制定的规矩,在你这位大管家外出‘英勇就义’、大概率回不来的期间,这里的实际决策权、资源调配权,是不是就该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地移交给我这个劳苦功高、实力超群的‘首席顾问’了?” 星暝知道这是必要且无奈的妥协,与虎谋皮也好过群龙无首、陷入混乱:“……可以。我会立刻通知其他人,在我外出期间,所有紧急事务、人员调度及防御指令,全都由你暂代裁决……前提是,”他加重了语气,盯着魅魔的眼睛,“你得保证,至少在我回来之前,别把整个洋馆连同其地基一起炸上天,或者用它来做某些过于超前、后果不可控的魔法实验,又或者……把所有人都变成你某些奇思妙想的试验品。” “放心放心~”魅魔笑嘻嘻地挥挥手,那表情和轻快的语气实在让人难以放心,“我可是很有契约精神和职业道德的!保证等你回来的时候,红魔馆还是那个你熟悉的、充满‘活力’的红魔馆,最多……可能某个角落会多出点有趣的装饰,或者大家的日常会稍微‘丰富’那么一点点?开个玩笑啦!快去快回吧,我的大英雄~” 离开魅魔那里,星暝立刻返回图书馆,找到了仍在那个阴暗角落里等候消息、脸色明显透出一种不安的胡桃。 “胡桃,情况有变,比预想的更糟。”星暝用上了一种往常相处时所用的语气,“伊莉雅确认不在房内,我需要立刻外出寻找她的踪迹,这关乎她的安危,也可能关乎红魔馆的存续。馆内暂时由魅魔负责统筹应对可能发生的紧急状况。情况危急,我能信任并倚仗的、既有实力又有经验的人不多,能否请你与我同行?” 胡桃没有多问,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好啦好啦……我明白了。是为了伊莉雅吧……她不能出事。走吧,我知道轻重。”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图书馆,向红魔馆外围走去。走出那扇象征着庇护与隔绝的宏伟大门,踏入被逐渐浓重的暮色所笼罩的林地时,星暝注意到胡桃依旧有些神思不属,目光不时忧心忡忡地瞥向已经开始染上诡异橘红色调的天空,仿佛在警惕着什么无形却正在迫近的威胁。 “胡桃,拜托打起精神来。”星暝不得不出声提醒,同时也试图驱散一些过于凝重的气氛,“等下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不开眼’、想来找麻烦的家伙,我这手无缚鸡之力、战斗力约等于无的脆弱身家性命,可全得仰仗你这位经验丰富、实力强大的‘前辈’来保障了。你要是心不在焉,我怕我还没来得及发挥我那点可怜的聪明才智,就先莫名其妙地变成某些生物用来开胃的餐前点心。” 胡桃像是被惊醒般,身体微微一颤,迅速收敛了飘忽的心神,脸上努力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沉着与锐利:“……我知道。不用你说,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她顿了顿,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该去哪里?你有头绪吗?” “如果我是伊莉雅,在自身状态异常、感到痛苦或迷茫的情况下,本能可能会驱使我去往一个能感到安心、或者有特殊意义的地方……或许,是家族原城堡的废墟?那里承载着斯卡雷特过去的荣光与悲伤,对她而言意义非凡。”但他随即又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不过,这只是我基于常理的猜测。毕竟我不是她,无法完全体会她此刻的心境。也许,她会有截然不同的想法,去了某个我们不知道的隐秘之地。或许,我们更应该尝试用魔法或者感应术来确定她的精确位置……”他话没说完,自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过也许……她此刻并不希望被任何人找到,我们的贸然追寻,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沿着森林中的小径快速行进,四周的树木高大茂密,枝叶交错,投下的阴影也越来越浓重,仿佛一张正在逐渐收拢的巨网,要将他们彻底吞噬。随着他们的深入,天色也不可逆转地迅速暗了下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拉上了帷幕。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异常饱满、轮廓清晰的圆月正挣脱大地的束缚,缓缓攀升向正变为墨色的天幕。奇异的是,那月轮边缘已然隐隐泛开一层不祥的、如同干涸凝结血液般的暗红色光晕,并且这血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侵蚀,使得原本应清冷皎洁的月光,变得浑浊、压抑,仿佛一只正在缓缓睁开、充满了原始恶意与饥渴的巨眼,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不知为何,总有种……非常糟糕的,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的预感呢。”星暝望着那轮开始明显变色的月亮,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脊背悄然爬升。 胡桃的表情则比他更加凝重,她甚至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仔细地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味道:“这应该……不是预感……”她的声音有些犹豫,“空气里……有力量在躁动,在欢呼,还有一种……非常淡,但却好像……带着诱人甜腥的……致命诱惑力,像是……某种精心调配的、专门针对血族弱点的饵料。” 她话音未落,道路两侧浓密的灌木丛、古树虬结的根系后方以及地面上突兀的阴影中,突然传来阵阵急促而杂乱的窸窣声响!紧接着,数道、十数道身影悄然浮现,迅速地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却有效封堵了所有主要退路的包围圈,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些吸血鬼衣着陌生,风格粗犷而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面料多是深色皮革和未经细加工的织物,与红魔馆内成员讲究的优雅服饰截然不同。他们眼中统一地闪烁着嗜血而狂热的光芒,周身散发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敌意、杀戮欲望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星暝迅速而冷静地扫视了一圈包围过来的敌人,数量至少有十五六个,而且从他们矫健沉稳的身手以及彼此间隐隐形成的呼应来看,实力绝非普通的杂兵或乌合之众。他低声向身旁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的胡桃问道:“胡桃,快速评估一下形势。你有自信能快速摆平他们,或者为我们打开一个可靠的缺口吗?” 胡桃脸色难看地快速回应:“打败什么啊打败!你当我是谁?我又不是幽香大人那种能用魔炮把整个森林都犁一遍的妖怪!对付三四个或许还能凭借经验和技巧周旋一下,寻找机会击破,这么多家伙若是一起上,能护着你自己不被瞬间撕碎、想办法杀出一条血路就谢天谢地了!他们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般的袭击者,更像是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死士!” 星暝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果然不能指望单纯武力解决问题”的表情,但眼神却瞬间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起来,大脑开始超频运转:“那么,没办法了……既然硬拼不明智,那就只好用点盘外招,给他们点‘惊喜’了。” 胡桃和正在缓缓逼近、缩小包围圈的敌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镇定和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一愣:“?” 只见星暝猛地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力气,朝着被愈发浓重的月光浸染的森林,用一种近乎滑稽的语调大声喊道:“紫!我知道你可能在哪个角落里偷看!这里有大热闹!救命啊!”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回荡。然而,几秒钟令人窒息的等待过去,周围除了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如同窃窃私语般的沙沙声,以及敌人逐渐逼近的、带着明确杀意的沉重脚步声,没有任何异常发生。熟悉的、带着诡异眼睛的隙间没有如期望般展开,那个总是带着神秘莫测微笑、喜欢围观热闹的妖怪贤者,此刻显然并未将她的注意力投放在这片即将上演血腥戏剧的舞台上,或许是忙于他事,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看看星暝如何自己解决麻烦。 “怎么会?难道老太婆又开始闹‘冬眠’了?还是又跑去冥界找她的老相好喝茶下棋了……”星暝咂了下嘴,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又迅速尝试另一个可能给予帮助的名字,“萝瑟茉……可恶,上次走得太急,光顾着讨论计划,忘记问她要个紧急联络方式了!真是失策!” 就在他尝试呼唤援军这短暂的耽搁间,敌人已经近在咫尺!最近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吸血鬼已经亮出了惨白而弯曲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腥风,毫不留情地朝星暝的面门抓来!胡桃反应极快,一把抓住星暝的手臂,背后“呼啦”一声瞬间展开一对不容小觑的巨大蝠翼! “别管那么多了!先脱离包围圈再说!”胡桃低喝一声,猛地扇动翅膀,强大的升力带着星暝急速离地,试图从上方这群敌人包围圈相对薄弱的位置强行突破。 然而,这帮陌生的吸血鬼显然是有备而来,对他们的反应有所预料。其中五六人同样迅捷地张开各自的翅膀——有的如同破损的肉膜,带着不祥的斑点;有的则如同阴影凝聚而成,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速度极快地垂直升空追了上来!另外近十人则在地面如同猎豹般快速移动,利用林木的掩护,灵巧地穿梭,精准地封堵他们可能降落的方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星暝被胡桃带着在空中快速移动、闪转腾挪,剧烈的气流刮得他脸颊生疼,眼睛都有些难以睁开,胃里也因为这种颠簸的飞行方式而一阵翻涌。他努力适应着这种不适,大脑却在以更高的速度运转,如同精密的雷达般扫描着下方的地形、追兵的分布、他们之间配合的节奏以及实力的强弱。忽然,他拍了拍胡桃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大声喊道,声音在风声中有些变形:“胡桃!别慌!相信我!听我指挥!立刻降低高度,收起翅膀,利用树木枝干作为掩护,朝左前方那片挂着许多深褐色枯死藤蔓的、地势较低的洼地枯树林俯冲!” 胡桃虽然心中充满疑惑和对这种冒险举动的不安,但此刻也来不及多想,直接依言照做。她一个灵巧的、近乎垂直的急转俯冲,如同精准制导的导弹般钻入了那片枝桠扭曲怪异、挂满了干枯藤蔓如同垂死触手般的枯木林。密集的枯枝擦着她的翅膀边缘和身体掠过,带起一片片腐朽的木屑。追兵们显然没料到他们会主动进入这种不利于飞行的复杂环境,略微迟疑后,还是选择紧随而入,阵型不可避免地因为地形的阻碍而出现了一丝散乱。 “现在,贴地飞行,速度不用太快,保持灵活!看到右前方那块表面有天然螺旋纹路、半埋在土里、像个巨大蜗牛壳的青色巨石了吗?绕到它后面去,紧贴着石头,利用它的阴影做掩护!”星暝的声音在风声中依旧保持着清晰的指令。 胡桃操控着翅膀,做出一个惊险的、几乎贴着地面的低空滑行,险之又险地贴着几根突出地面的、如同利齿般的尖锐树根掠过,一个干净利落的急转,带着星暝滑入了那块巨大青石后方的狭窄阴影中,暂时脱离了追兵的直接视线。 几乎就在他们躲入巨石阴影的瞬间,追得最紧的三个血族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般扑到了巨石附近,试图从上方越过或从两侧狭窄的缝隙包抄。就在这时,星暝口中低声念出一个简短而古怪、仿佛蕴含特定魔力的音节。 “咔嚓——嗡!” 几声轻微的、仿佛机括被触发咬合的响动从周围几棵看似早已枯死、毫无生气的树木树干内部传来,紧接着是刺耳的能量聚集嗡鸣声!只见那几棵“枯树”的树皮突然如同活物般裂开,从中射出数张由闪烁不定的麻痹电光交织而成、覆盖范围极大的魔力网,精准地罩向空中的目标!同时,他们脚下看似坚实、铺满落叶的地面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下面布满被削尖的、并且浸泡过针对魔物的药水的致命木桩坑!更有一片片凭空浮现的、边缘高速旋转锋锐无比、发出凄厉破空声的能量叶片,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般,带着死亡的尖啸从各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袭向敌人! 一时间,嘶叫声、沉闷的碰撞声、能量爆裂的轰鸣声此起彼伏,打破了森林的寂静。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吸血鬼猝不及防,有的被魔力网当头罩住,强烈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冒着黑烟、剧烈抽搐着从空中坠落;有的收势不及或闪避空间被同伴阻挡,一脚踏空,惨叫着掉进深坑,被尖锐的木桩刺穿身体;还有的反应稍快试图格挡或闪避,却被神出鬼没叶片切割得遍体鳞伤,动作还受到麻痹,失去了战斗力。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死物”的致命打击显然完全打乱了敌人的阵脚和进攻节奏,让他们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惊疑。但星暝的指挥并未停止,他如同一个冷静的、俯瞰全局的棋手,充分利用着回去后出于对血月的警惕而重新像样地布置过的陷阱防御,在这片相对熟悉的林区边缘,结合魔法、机关和自然环境精心布置下的各种隐蔽陷阱和防御措施。他凭借过往的经验精准地预判着敌人的行动路线和心理,引导着胡桃巧妙地触发一个又一个致命的“惊喜”。爆裂符文在人群相对密集处炸开,强光与致盲闪光在关键时刻干扰视线和感知,定向的高频音波冲击扰乱平衡感和体内能量流动,短暂致幻的粉尘弥漫开来,让敌人陷入自相残杀的错觉……各种层出不穷、意想不到的袭击让这群原本气势汹汹、志在必得的吸血鬼损失惨重,追击的阵型彻底被打乱,进攻也不再像最初那样有序而疯狂。 然而,随着战斗的持续,星暝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些吸血鬼在遭受重创、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并未表现出寻常生物应有的恐惧、愤怒、试图撤退保命或者呼叫支援的本能,反而……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仿佛殉道者般的解脱与快意?他们甚至开始主动迎向那些致命的陷阱,或者在被困住、自知无法幸免后,脸上带着一种扭曲而满足的笑容,毫不犹豫地选择引爆自身,以求最快的、最彻底的自我毁灭! “不对劲……他们不像是在执行单纯的猎杀或抓捕任务,更像是在……进行一场仪式性的献祭?他们在主动求死?”星暝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一股更大的、更阴冷的阴谋感笼罩下来。他原本打算利用陷阱尽可能多地消灭或削弱对方有生力量,为撤离创造机会,但现在看来,彻底杀死他们似乎并非难事,他们自己就在寻求快速的、彻底的终结,这反而让情况变得更加诡异和危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惜,他的醒悟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那些重伤失去战斗力的吸血鬼,脸上带着统一的、诡异而虔诚的、仿佛朝圣者终于抵达终点般的表情,纷纷用最后的力量,或是撕裂自己的胸膛,或是震碎自己的心脏,甚至直接咬碎藏在口中的某个东西!浓郁的血雾,如同一次次小型的、定向的爆炸般扩散开来,迅速在林中弥漫、连接成片,如同张开了一张血腥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能量网。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正在沸腾腐败的血池之上,连呼吸都变得粘稠而压抑,周围的顽强求生的草木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枯萎下去,土地也变得焦黑。 这诡异的血雾似乎带有某种奇异的精神侵蚀与本能唤醒力量,连一旁的胡桃都受到了明显的影响。她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而不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中原本的清明与理智被一丝逐渐升腾、难以压制的原始嗜血欲望所取代。她的目光偶尔扫过星暝因为运动和紧张而微微加速跳动、散发着鲜活生命气息的脖颈动脉时,会闪过一丝挣扎与危险的光芒,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胡桃,没事吧?别被这东西影响了!”星暝担忧地看向她。 胡桃猛地晃了晃头,像是要将脑海中那诱惑的低语和翻腾的渴望强行甩出去,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些许被看轻的不满和对自己险些失控的懊恼:“什么啊,是小瞧我么?你觉得我活了这么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事,会那么轻易就被这点小把戏引动,像个控制不住本能的新生儿一样失控吗?” 星暝刚想再说些什么安抚或者制定尽快撤离的计划,却猛然发现,周围的月光不知何时已彻底变成了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猩红色!他抬头望去,只见整个天空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不断流动翻滚的血色薄纱,那轮已经升起的圆月,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扭曲蠕动血管与疯狂纹路的活体眼球,冷漠而贪婪地俯瞰着大地上的一切,投下的光芒将森林染成了一片诡异的地狱绘卷。血月,在此刻完全显现了它的威能!妖异的红光笼罩四野,万物都仿佛被浸染了一层粘稠而不祥的血色油漆,空气中弥漫的能量变得更加狂暴和不稳定。 就在这天地异变达到顶峰、月光如血的恐怖时刻,一个他们苦苦寻找的身影,如同被这血腥的月光与污秽的气息召唤而来,又像是被无形而邪恶的丝线牵引着,缓缓从森林更深处的、被阴影与血红月光共同笼罩的黑暗中,步履有些蹒跚地走了出来。 然而,此时的伊莉雅与平日里那个虽然背负重任、却仍带着些许少女的天真与忧郁的族长判若两人。她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显得有些凌乱。那身精致的洋装裙摆被沿途的树枝刮破了几处,沾上了泥土与深色的草汁痕迹。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神和状态——那双总是带着忧虑、思索或偶尔流露出依赖的眼中,此刻充满了混乱、痛苦与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难以遏制的嗜血渴望!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不正常的、如同高烧般的酡红,小巧的嘴唇微微张开,急促地喘息着,露出不受控制微微伸长的、闪烁着寒光的尖锐虎牙。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指甲深深掐入了自己的手臂,似乎在用尽全力对抗着体内那汹涌澎湃、几乎要将她理智淹没的冲动。她的目光先是迷离地扫过周围弥漫的、对她而言充满极致诱惑的血雾,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痛苦与极致愉悦的扭曲表情,随后,那充满了挣扎与原始渴望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地、无法控制地锁定在了胡桃身上——这个此刻血液香气对她而言如同毒药般诱人的存在。 “星…星暝……管家……胡桃……阿姨……”她的声音嘶哑而扭曲,音调颤抖,“快……快走……离开……这里……我……好渴……好红……”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中的挣扎如越来越微弱,那股纯粹的、对鲜血的疯狂渴望逐渐占据压倒性的上风,几乎要彻底吞噬她残存的意识。她猛地抬起头,双眼放射出渗人的红光,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沙哑而骇人: “或者,让 我 们 永 不 分 离 。” 话音未落,她似乎不再压抑本能,而是如同一道被血色月光驱动的幻影,以一种远超平日、近乎本能爆发出的恐怖速度,朝着胡桃的方向直扑而来!那速度快得超出了常理,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纯粹源于捕食者的压迫感! “伊莉雅!清醒一点!看着我!我是星暝!”星暝心知不妙,伊莉雅此刻的状态极度危险,而且目标明确地锁定了他们!他一把推开还想尝试凝聚力量阻拦的胡桃,急声道,“胡桃!别硬抗!你先走!立刻回红魔馆告诉魅魔这里的情况,让她想办法!”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面对这种状态的她……”胡桃又急又怒,声音都因为担忧和愤怒而带着颤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就一起跑!往回跑!利用树林和地形掩护!别回头!”星暝立刻打断她,语气急促而坚定。 于是胡桃不再犹豫,带上星暝的同时,朝着与红魔馆的方向,将速度尽可能提至极致。星暝则引着胡桃朝那个隐藏在一片茂密、带着尖刺的荆棘丛后方、能量被刻意隐藏到极低的区域飞去。就在接近那片区域之时,星暝猛地让她停下并落至地面,转身面对因为这一举动而有些踉跄、脸上带着不解和焦急的胡桃,在她惊愕且带着一丝不祥预感的注视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片原本是返回外围起点的陷阱方向狠狠一推! “抱歉了,胡桃……想办法救伊莉雅!” “星暝你混蛋!——”胡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咒骂,身影便在那片骤然亮起的光线中瞬间消失不见。 送走胡桃,星暝心中稍安,但最大的危机并未解除。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全力奔跑,希望能将伊莉雅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自己身上,为胡桃的逃离和可能的援军到来争取时间。然而,他的速度在彻底陷入这种异常状态的伊莉雅面前,简直如同龟爬。仅仅是他转身迈出两步、呼吸都来不及换一口气的间隙,一道血影便瞬间掠过他的身侧,带起的腥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几乎站立不稳。紧接着,一只冰冷、纤细却蕴含着恐怖怪力、无法抗拒的手,如同最坚固的金属枷锁,轻而易举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然后狠狠地、毫无缓冲地掼倒在铺满枯枝落叶和碎石的地面上! 后背与坚硬地面的猛烈撞击,震得他眼前发黑,金星乱冒,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传来剧痛,强烈的窒息感与撞击带来的眩晕瞬间剥夺了他大半的思考能力和反抗力量。 伊莉雅轻盈地落在他身边,然后俯下身,那双充满了混乱感的眼睛近在咫尺地死死盯着他,里面倒映着他因缺氧和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她急促地喘息着,温热的、带着异样香气的呼吸喷在他的颈间,尖锐的犬齿完全暴露在外,闪烁着寒光,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而急切的渴望:“至少……星暝……叔父大人……被我……抓住了呢……” 星暝感到颈间动脉被那冰冷而有力的指尖紧紧压迫着,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冰冷。但他脸上却艰难地挤出一个扭曲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因为缺氧而断断续续、声音嘶哑地说:“……伊……伊莉雅……冷静……听我说……可以……给你……血……可以……但……不是……这样……你先……放开我……这样……我……没办法……配合你……反正……我也……跑不掉……不是吗?让我……自己来……” 伊莉雅的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短暂的犹豫,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残存的回复些许理智与疯狂的直觉在激烈交锋。她手上的力道似乎因为那“配合”的承诺而稍稍松懈了一线,让他得以吸入一丝宝贵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但那只冰冷的手依旧如同铁钳般牢牢禁锢着他的咽喉,显然并未完全相信,或者说,她的本能更倾向于立刻享用这顿“盛宴”。 就是现在!星暝在心中默念一声抱歉,对不起了伊莉雅。一直紧握着某物的手,用尽最后凝聚起的一丝力气和意志,猛地抽出——握着的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石子!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石头朝着不远处一块半埋在土里、表面布满青苔和诡异划痕的岩石奋力掷去,同时对着近在咫尺、眼神狂乱的伊莉雅,露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神秘笑容: “对不起了,伊莉雅……我们等会见……” 伊莉雅似乎没完全理解他这个举动的含义,眼中闪过一丝纯然的疑惑和不解,仿佛在奇怪这个“重要的食物”为什么在临死前还要做这种无意义的动作。 就在那个石子精准地撞击到岩石表面某个触发符文的瞬间—— “轰!!!!!!” 刺目欲盲的、仿佛能净化一切的纯白色光芒,伴随着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灵魂和空间的恐怖爆炸声,猛然自撞击点为核心爆发开来!那不是普通的火焰或冲击波,而是星暝预先请魅魔埋设的、威力最强的几个爆裂符文之一,内部高度浓缩了针对寻常黑暗生物的特化能量与纯粹物理破坏性的混合魔力!强烈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毁灭之环般向四周疯狂席卷,所过之处,树木不是折断而是瞬间气化,岩石化为齑粉,地面被犁开深深的、冒着青烟的沟壑!炽热的气浪夹杂着无数被粉碎的、蕴含炽热力量的碎片和狂暴的魔力乱流,如同毁灭的风暴般,瞬间吞噬了两人所在的位置! 巨大的能量释放甚至短暂地扭曲了周围的空间,光线都为之弯曲、模糊,仿佛连现实本身都在这一刻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 红魔馆,星暝那间陈设简单、几乎没有多少人气的卧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放弃了原来躯体的星暝从根据床上几根头发丝重新凝聚而成的身体上醒来。他猛地睁开双眼,随即立刻起身。他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感受或自怜自艾中,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衣柜前,扯出备用的衣服,动作略显仓促却依旧有条不紊地换上,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银发,便毫不犹豫地、拖着依旧有些虚弱的身体,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他必须立刻了解外面的情况,尤其是伊莉雅和胡桃的安危,以及红魔馆此刻的态势,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刚走到回廊附近,就看到魅魔和露米娅站在那里,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哟?星暝?你倒是睡得舒服……”魅魔第一个发现他,脸上露出毫不意外的神色,“怎么样?‘英勇献身’、‘舍己为人’,用自己当诱饵引爆陷阱的滋味如何?是不是特别刺激,感觉灵魂还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爱’与‘眷恋’?” 星暝没空也没心情理会她那充满恶趣味的调侃和讽刺,直接切入核心问题,语气沉凝而急切:“情况怎么样?伊莉雅呢?找到她了吗?她怎么样了?胡桃安全回来了吗?” “那只彻底暴走、差点把洋馆拆了的小蝙蝠啊,”魅魔用拇指随意地指了指,“回来后就‘安静’下来了。至于怎么回事嘛……自然是本顾问和这位临危受命、表现意外‘出色’的‘清洁工小姐’发现馆外能量波动异常得离谱,本着维护红魔馆周边环境稳定的原则,及时赶到了灾难现场。” 一旁的露米娅抱着胳膊,冷冷地补充了两个字,言简意赅,却带着十足的份量:“难缠。” 星暝闻言,心中那块最大的石头总算稍稍落地,至少伊莉雅现在被控制住了,没有造成更无法挽回的破坏,胡桃也应该安全脱离了。他正想进一步询问细节,比如伊莉雅失控的具体原因是否查明,那些陌生吸血鬼的来历和目的,胡桃是否已经返回馆内以及她的情况如何…… 就在这时,一个更令星暝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响起: “看来,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或者说……正是时候呢?” 随着话音,一个或许可以代表魔界最不该惹人物top1的、金发的、小小的身影缓缓从墙角处踱步而出。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章 赶尽杀绝(中) 星暝端坐在房间内的主位上,双手手背托着下巴,肘部支撑在光滑的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自己的脸颊。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有一脸看好戏模样的魅魔,有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事外的露米娅,有眉头微蹙带着忧虑的爱丽丝,还有努力想表现出严肃却难掩本性的小恶魔4号。最终,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属于决策者的份量:“所以说,绕了这么大一圈,我们拼凑起来的信息所指向的情况,居然是如此的……清晰而又棘手?” 他的话音刚落,小恶魔4号立刻用一种带着点夸张和急于表功的语调抢着说道:“星暝大人威武!刚刚经历……那个,‘重塑’归来,就立刻召集大家主持大局,分析形势,真是我们红魔馆当之无愧的顶梁柱、定心丸呀!” 她试图营造一种振奋人心、同仇敌忾的气氛,但效果嘛,在周围一片凝重的氛围映衬下,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坐在侧位,一直抱着胳膊,仿佛与周围众人隔着一层无形冰墙的露米娅,闻言冷冷地瞥了小恶魔一眼:“请容我直言,既然是所谓的探讨具体事宜、关乎存亡的严肃会议,为什么要留下这个除了吵吵闹闹、制造无意义噪音和拉低会议格调之外,我看不出有任何其他作用的聒噪恶魔?她的存在,除了干扰信息的传递和浪费时间之外,毫无意义。” “诶——?!才不是聒噪呢!”小恶魔立刻抗议道,“我可是星暝大人最得力的情报助手兼图书管理员!我知道很多内情的!露米娅小姐你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说话,就歧视我们这种活泼开朗、善于沟通的性格!信息交流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星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感觉刚重组完毕不久、似乎还带着点“新生脆弱”的神经又开始隐隐作痛:“咳……这个。”他适时地打断了这即将可能升级的、毫无建设性的争吵,“情况特殊,小恶魔确实参与了之前的一些事件,也算是个关键知情者。暂时留她在此,或许能提供一些被我们忽略的细节,或者……活跃一下过于沉闷的气氛?总之,还是先集中精力,讨论正事吧。” 他试图用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将话题拉回正轨,尽管他内心对小恶魔能否提供“被忽略的细节”持严重怀疑态度。 他此刻已经大致了解了在自己“死后”——或者说“被迫重生”期间发生的事。由于复活处与死亡现场距离颇远,加上他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辅助加速重塑过程,也有些运气不好的成分,导致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勉强将身体拼凑回来,意识也随之缓慢复苏。而根据事后的描述,魅魔和露米娅赶到那片被炸得一片狼藉的林地时,遭遇的正是彻底失控,正不顾一切朝着红魔馆方向冲来的伊莉雅。据魅魔事后带着点幸灾乐祸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描述,当时伊莉雅的状态“简直像头被彻底激怒的、丢失了珍贵之物的远古凶兽”(虽然这个比喻让星暝觉得过于夸张),双眼赤红如血,几乎无法交流,只剩下纯粹的攻击性和对某种目标的执着。两人联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期间还差点被伊莉雅爆发出的、远超平时水准的力量伤到,才总算将狂暴状态下的伊莉雅制服,并强行带回馆内。这之后,或许是出于羞愧、后怕,以及不知该如何面对星暝——尤其是面对自己险些亲手“杀死”对方的事实,伊莉雅就把自己紧紧锁在房间里不再露面。 而爱丽丝会在这个敏感时期出现在红魔馆,并非只是心血来潮的串门或是带着点小脾气来“兴师问罪”,而是确实带着紧要的、令人不安的消息。她原本安稳地待在魔界,正过着或许算是没什么变化的平静生活时,却被那本名为《火焚末日》的怪异书籍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异动所惊动。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着,散发着越来越浓郁的不祥暗红色光芒,仿佛有生命般在发出警告。爱丽丝谨慎地检查后发现,书上原本就已经被不祥红色浸染了大半的“斯卡雷特”姓氏下方,赫然出现了另一个清晰的名字,并且这个名字已经彻底变得猩红,仿佛是用刚刚凝固的、粘稠的鲜血书写而成——伊诺克。 心知这绝非好兆头,爱丽丝在得知了红魔馆目前所在的方位后,便匆匆动身赶来。结果一到地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从魅魔口中得知的,却是星暝这家伙居然又“死”了一次,目前正处于“再生中”的状态。用魅魔那充满恶趣味的话说就是“一堆正在努力自我拼接、看起来有点恶心的活性肉块,如果你对生命形态的奇妙变化感兴趣,想参观一下这种罕见的‘复活’过程的话,我可以好心带路哦?不过建议你别吃太饱再来”。爱丽丝终究是放心不下,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去星暝的房间查看了一下那难以名状的、仿佛无数肉芽在蠕动交织般的再生过程,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某种生理不适让她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涌,当即扶着墙发誓,再也不想目睹第二遍类似的情景了,这绝对是她见过最掉san值的场面之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星暝清了清嗓子,试图将脑海中一些不愉快的回忆驱散: “伊诺克……”他沉吟着,眉头紧锁,“我确实知道且见过这个名字。我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但要完全确认并评估这威胁的规模和模式,我们必须搞清楚伊诺克氏族究竟遭遇了什么。”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心中的疑问,也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想让气氛继续沉闷下去,魅魔倒是选择了主动开口:“就这一点而言,我想我们那位勤劳的、知识渊博得仿佛移动图书馆的诺蕾姬阁下,很快就会带着她新鲜出炉的调查结果回来了。至于这消息是能让我们稍微松一口气,还是让本就不妙的状况变得更加糟糕透顶、雪上加霜……呵呵,让我们怀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期待,拭目以待吧。” 她的话音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预言性质,门就在此时被无声地推开了。萝瑟茉·诺蕾姬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神却依旧如同最锐利、最澄澈的紫水晶,快速而高效地扫过在场众人,在星暝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迅速移开,用她那冷静而高效的语调说道:“在座的各位,有些在事件发生前我们已经见过面,或是早已相识,有些则是初次正式会面的新面孔。不过,鉴于眼下情势紧迫,为了效率,我们跳过那些不必要的寒暄和冗长的自我介绍,直接进入正题吧。” 她走到桌边坐下,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带着沉重感地看向星暝,然后清晰而毫不委婉地宣布:“根据我结合有限的实地勘察与魔法溯源所得出的结果,基本可以断定——伊诺克,这个以他们始祖之名命名的、古老而隐秘的吸血鬼氏族,极有可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完全地抹去了。不是重创,不是迁徙,是……灭绝。” 尽管在座的众人,包括星暝在内,心里或多或少都对此有所预估,甚至潜意识里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想,但当萝瑟茉如此明确、毫不拖泥带水地将这个残酷的结论说出来时,房间里还是瞬间弥漫开一股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萝瑟茉似乎自己也很难完全接受这个结果所带来的冲击:“坦白说,我最初也对此深感怀疑。伊诺克氏族实际上踪迹难寻,居无定所,理论上想要精准定位他们的主要聚居地都如同在茫茫星海中寻找一颗特定的沙砾。然而,我这次却能相对快速地锁定并前往疑似地点,原因在于……我有幸捕捉到了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异常激烈且极其短暂的能量爆发痕迹。结合其边缘地带悄然流传开的、关于‘天罚降临’、‘血色月光吞噬一切’的模糊目击报告和恐慌性流言,我立刻以最快速度赶了过去。”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亲历者才有的、无法伪装的沉重感:“然而,当我最终抵达那个理论上应该是伊诺克一系据点之处时……我没有看到预想中经历惨烈战斗后残破不堪的城堡废墟,或是少数侥幸逃脱、正狼狈不堪地舔舐伤口的吸血鬼幸存者……我所看见的……”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幅超越常人理解的景象,眉头紧紧蹙起,“……只有一片绝对的、死寂的、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犁’过一遍,然后又用最细的筛子筛过一遍的……虚无之地。不是简单的倒塌或破坏,是湮灭。没有任何……生命存在过的迹象,甚至连一点像样的血迹都没有留下,干净得可怕——也安静得可怕。”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脸色有些凝重的众人:“这样看来,那本《火焚末日》上记录的名字变红,并非简单的‘遭遇攻击’或‘陷入危机’,而是代表着对应的吸血鬼氏族已被摧毁,从血脉源头上被断绝。而且,被摧毁得越彻底、越干净利落,名字染红的区域就越大,颜色也越深,越刺眼。伊诺克这个名字的彻底猩红,以及斯卡雷特名字上的红晕,都残酷地印证了这一点。” 星暝皱紧了眉头:“选在血月之力最盛、对血族加持最大的时候动手,目标还是另一个算得上他后裔的、同样古老的族群……效率如此之高,手段如此……干净利落,近乎抹消。看来,那本怪书上关于真祖该隐归来、执行血脉末日审判的恐怖传说,不仅仅是真的,而且他执行起来,比我们最坏的想象还要决绝、高效和……冷酷……” 他像是忽然从这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想起另一件相对“世俗”却同样关乎未来布局的事情,转向魅魔道,“对了,魅魔,血月之夜也是我们与那个意大利商人约定的第一次联系时间。你应该……没有忘记这桩看似‘微小’却同样重要的事情吧?他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魅魔闻言,夸张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抱怨和敷衍:“我说星暝大管家,你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吧?刚刚还在讨论关乎种族存亡的危机,转头就关心起一个远在意大利、满身铜臭味的人类商人的那点小买卖和街头传闻?你的大脑沟回是怎么长的?而且你怎么到现在还记得这种‘微不足道’的琐事?难道管家当久了,真的会变得婆婆妈妈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星暝脸色一沉:“你不会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给忘了吧?” “放心吧。”魅魔摆了摆手,“联系是联系了,也没完全忘掉,勉强算是进行了一次‘远程魔法会谈’。那家伙刚开始吓得够呛,说话都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还以为真是什么地狱使者在召唤他呢。不过哆哆嗦嗦了半天,倒是带回了几个城邦贵族间私下流传的‘黑暗生物活动加剧’、‘边境村庄出现不明失踪案’的传闻。信息嘛,还算有点价值,但也就那样吧,暂时看不出和真祖有直接关联。不过你倒是清闲,遇到麻烦事就丢给我们这些‘能者’去劳碌,自己只要睡个大觉,醒来就仿佛一切问题都自然而然地摆在了面前,等着你这位大管家来决策似的,真是让人羡慕的、近乎‘无为而治’的管家生活啊。” 星暝懒得理会她话语里那点带刺的调侃,只要信息到手,初步联系建立起来就行,日后他有的是手段与办法:“……算了,有收获就好,细节可以稍后慢慢分析。这条线必须小心维持住,未来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现在,我们还是先集中精力思考眼前最大的、迫在眉睫的危机——伊莉雅异常状态的根源,以及真祖下一步可能的目标和行动。”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将话题强行拉回最核心的问题,“话说回来,有一个关键问题我一直有些疑问。为什么只有伊莉雅对血月的反应如此剧烈,甚至到了完全失控暴走、敌我不分、仿佛被另一种意识主导的地步?馆里其他血族,包括胡桃小姐在内,虽然也承认血月之夜会感到力量有所改变、情绪比平时更容易躁动不安,但绝没有像她这样……仿佛彻底换了个人,不,是仿佛被某种最原始、最狂暴的黑暗本能完全吞噬了理智一样,这太不寻常了。虽然我心中有些想法,但要想彻底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窍,还是得设法询问一下当事人自己的感受和经历才行。解铃还须系铃人,至少,得先听听‘铃’是怎么说的。” 魅魔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嗯——确实是如此啊,分析得很有道理嘛。那么,这个深入了解当事人内心世界、化解沉重心结、安抚受创少女心灵的‘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就非你星暝大管家莫属了。毕竟,说到底,你既是她失控时直接面对的目标,也是她平日里最依赖信任的人之一嘛。这个‘系铃人’和‘解铃人’的角色,你是逃不掉咯。” 后面发生的事情,果然如同魅魔所预料(或者说期待)的那样,充满了戏剧性的挫败感和尴尬。星暝整理了一下或许并不凌乱但此刻感觉格外沉重的衣袍,带着十二分的诚意、小心和一点点担忧,来到了伊莉雅那扇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紧闭的房门外。他轻轻敲了敲门,指节叩击在厚重木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里面先是传来一阵细微的、像是受惊小动物般慌乱移动的动静,随后是锁扣被迅速而坚决地轻轻扣上的“咔哒”声。 “是……是谁?”伊莉雅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或者很多场)痛哭。 “是我,星暝。”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而平稳,不带丝毫责备或压力,“大小姐,您还好吗?我有些担心您,想和您谈谈,关于之前森林里发生的事情,还有您现在的状态。” 门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好几秒,伊莉雅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更浓的哽咽和自我厌恶:“星…星暝管家……谢谢……谢谢您的关心。但是……但是我……我没脸见您……我伤害了您……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面对大家……我……我是个怪物……求求您……离开吧……或者,如果您想要报复我,惩罚我这个不称职的族长和……和忘恩负义之徒……我也……我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某种压抑的啜泣,听得人心头发紧。 眼见星暝碰了一鼻子灰,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无奈和一丝心疼回到会议厅,厅内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但与其他人或多或少的某种“幸灾乐祸”心态不同,只有小恶魔4号,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这弥漫在空气中的微妙气氛和众人的反应,她走到显得有些挫败的星暝身边,挥舞着拳头,脸上带着毫无阴霾的、充满盲目鼓励的笑容,大声说道:“星暝大人!不要气馁!不要放弃!大小姐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被愧疚感蒙蔽了双眼而已!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 星暝正有些感动,觉得关键时刻还是小恶魔有点良心,懂得给人打气,就听到她下一句话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带着莫名其妙的自信蹦了出来:“依我看,这多半是星暝大人平时在外面到处沾花惹草、言行举止不够检点,不知不觉中惹得大小姐伤心吃醋、积怨已久,才会在血月影响下反应这么激烈!这是一种变相的、极端的占有欲表现!只要星暝大人您变本加厉,主动出击,展现出您无处安放的魅力,用更强烈的‘刺激’去覆盖之前的‘创伤’,说不定反而能刺激到大小姐,让她醋意大发,回心转意,主动出来找您算账呢!——不如,这个伟大的、充满牺牲精神的计划就从我开始实践吧!我愿意为星暝大人和大小姐的早日和好奉献出我的一切!~请尽情地利用我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星暝:“……” 他一时间无语凝噎,所有感动瞬间烟消云散。良久,在强行压下内心汹涌澎湃的吐槽欲望后,他猛地抬起头,换上一副极其严肃、近乎慷慨激昂的表情,对着房间里这群或明目张胆看戏、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思路清奇到外太空的“能人志士们”说道:“各位!我们此刻共聚于此,面对共同的、或许足以颠覆世界的威胁,在座的哪位不是一方豪强、魔中翘楚,见识广博、智慧超群之辈?难道集合我们众人之智慧,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呃,情感沟通方面的难题,一个内心可能受了点创伤、需要正确引导和安抚的,呃,正处于青春期叛逆(?)阶段的吸血鬼少女的心理健康问题,都无法解决吗?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红魔馆智囊团的脸面往哪儿搁?以后还怎么在……在各界立足?” 他话音刚落,一直像个精致冰山背景板似的露米娅就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连一句多余的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直接转身,迈着无声无息、却带着明确拒绝意味的步子,径直离开了房间,用行动表达了对这种“无聊透顶的情感话题”的彻底不屑和零容忍。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污染她周围的空气。 星暝:“……好吧,我的意思是,排除掉某些非战斗人员,或者对这类话题完全不感兴趣的成员。各位,认真点,你们有没有什么实际点的、具备可操作性的、正常一点的办法,能快速有效地打破目前这个僵局,解决这个众所周知的、目前看来异常棘手的状况呢?” 萝瑟茉首先表态:“很抱歉,星暝。我的专业领域在于魔法理论构建、古代神秘符号学考据、宏观战略态势分析以及对超自然现象的逻辑解构。对于血族特异性生理学、青春期心理动力学以及……复杂人际情感纠纷调解领域,并无深入研究和实践经验。这种……非常私人的、涉及个体深层情感的问题,请恕我爱莫能助,无法提供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她完美地、有理有据地把自己摘了出去。 魅魔则立刻换上了一副“我是此道专家”的自信表情,翘起嘴角,伸出几根手指,熟练地搓了搓,做出一个宇宙通用的、象征着“知识付费”的手势:“办法嘛,我这里当然有,而且保证药到病除,童叟无欺!从古老的催眠暗示术到先进的性格重塑魔法,从精心设计的场景对话到立竿见影的情感共鸣法阵……各种方案,任君选择。不过嘛……你知道的,知识是无价的,尤其是这种涉及到复杂心理干预和情绪操控的尖端技术,更是价值连城。价格我们可以私下详谈,看在老熟人兼现任同事的份上,给你打个九八折怎么样?已经是友情价了!” 爱丽丝更是干脆地把头扭到一边:“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来问我们?是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当然应该由你自己去想办法解决。我可不想掺和进你们这种……复杂的关系里面去。而且……魔界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呢,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说着就作势要起身,摆出一副“我很忙没空陪你们玩”的姿态。但当星暝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恳求意味出言挽留“爱丽丝,等等,或许你可以……”时,她又立刻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动作僵了一下,然后有些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重新坐了下来,虽然脸上还是一副脸色很差的表情,但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细微的窃喜和安心,仿佛被需要本身就是一种隐秘的快乐。 在一片或推诿、或看热闹、或口是心非的氛围中,只有小恶魔4号似乎还在真正努力地、调动她全部的智慧思考着。忽然,她眼睛一亮,仿佛灯泡被点亮,猛地一拍手,兴奋地开口道:“有了!我们可以采用经典的、经过(她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读物里)验证的‘亲情友情爱情’三合一复合攻势!保证声势浩大,感情充沛,直击心灵!” 她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开始阐述她那“完美”的计划:“首先,第一步,我们去把自从回来后也变得心事重重、很少出门、整天在房间角落里长蘑菇的胡桃小姐请出来!她毕竟是‘长辈’,说话有分量!然后,再召集馆里所有关心大小姐、口才比较好、或者单纯比较能哭的血族成员,大家组成一个阵容强大的‘爱心慰问团’,一起到大小姐门前,轮番上阵,发起情感攻势!晓之以理——比如‘大小姐您是一族之长,肩负着复兴家族的希望,要振作啊!’;动之以情——比如‘我们大家都很担心您,星暝大人更是为了您茶饭不思,憔悴了不少!’;再不行就集体声泪俱下,诉说她不在的日子里红魔馆是多么冷清寂寞,大家是多么想念她银铃般的笑声和忙碌的身影!人多力量大,众志成城,口水也能淹死人,哦不,是感动死人!不怕她心肠不软,不被这浓浓的温情所打动,不出来和大家见面!” 星暝听着这如同街头大妈调解家庭纠纷、或者三流言情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般的计划,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他几乎能活灵活现地想象出那个画面:一群人围在伊莉雅门口,七嘴八舌,哭哭啼啼,活像在搞什么奇怪的集体情感绑架行为艺术。而且,一想到要去请明显还在生闷气的胡桃帮忙,他就心里发虚,后背冒汗。这个计划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浓烈的不靠谱和想当然的气息。于是他果断地、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个方案……情感动机是好的,情绪价值或许也拉满了,但可行性极低,容易对大小姐造成二次心理压力和逆反心理,而且执行起来场面可能会失控,变得非常……尴尬。否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恶魔4号见第一个“精心构思”的计划被无情毙掉,毫不气馁,小强般的精神充分体现,立刻开启了她的“天才参谋长”模式,双眼放光地提出了另一个她自认为“构思精妙、效果拔群、戏剧性十足、百分百有效”的“热血激励计划”! “那我们换个思路!来一场精心策划、跌宕起伏的‘苦肉计’加‘英雄救美’!保证情节扣人心弦,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大小姐的保护欲和责任感!”她兴奋地转了个圈,仿佛已经看到了计划成功、大家其乐融融的圆满结局。 “我们可以自导自演一场惊心动魄的、关乎红魔馆生死存亡的危机!”她开始详细描绘,“比如,假装有一帮实力强大、穷凶极恶、来自真祖麾下的先锋部队入侵了红魔馆(这个反派角色可以由馆内几位实力强劲且充满气场的成员,比如露米娅小姐或者魅魔大人客串)!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活捉或者干脆干掉星暝大人您!馆里的大家,包括我,都会为了保护您而奋不顾身,浴血奋战!但是!敌人太强大了!我们完全不是对手,节节败退,伤亡惨重!到处是爆炸和血迹!就在这最危急的、千钧一发的关头,扮演最终反派头目的那位大人终于突破重重防线,亲手捉住了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星暝大人您!然后,按照所有经典反派都会有的传统环节,他开始进行胜利者的嘲讽,细数您的‘罪状’(可以现编),并准备对您下最后的毒手!就在这决定命运的时刻,一直被关在门内、听着外面激烈的战斗声、同伴的惨叫声和您遭遇生命危险的伊莉雅大小姐,必定会心急如焚,再也按耐不住内心对您的深切关切和保护欲,冲破心结和房门,如同觉醒的英雄般挺身而出,爆发出潜藏的强大力量,拯救您于水火之中!然后,误会自然冰释,感动与理解充斥心头,大家抱头痛哭,不,是欣慰感动地相视而笑,从此和好如初,团结一心,皆大欢喜!~您看这个计划怎么样?是不是充满了戏剧张力,完美无缺?” 星暝听着小恶魔眉飞色舞、细节丰富的描述,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开始“播放”这个计划如果真的实施后,可能出现的、充满了各种槽点和尴尬的具体场景,如同观看一部粗制滥造的舞台剧: 「首先,扮演“真祖先锋精锐”(别问为什么最后决定是露米娅扮演,反正魅魔随手一指,用“你看起来最像冷血反派”的理由,她就冷着脸没反对,算是默认了)的露米娅,或许是为了符合“强大敌人”的设定,并没有走门,而是直接用她那浓郁的黑暗能量在红魔馆“结实”的墙壁上悄无声息地融开了一个边缘整齐的大洞,然后迈着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般的、从容不迫的步子走了进来。她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猩红眸子冷淡地扫视一圈,然后用一种棒读到仿佛在念枯燥产品说明书般的平板语气,毫无起伏地说道:“……那个该死的、总是死不透的星暝……在哪里?交出他……饶你们……不死。”(台词功底急需加强)。 这时,按照剧本,小恶魔4号勇敢地(或者说莽撞地)跳了出来,努力做出凶悍无比的表情,挡在露米娅面前,气势十足地喊出了排练好的台词:“就凭你这种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也想见到我们尊贵无比的星暝大人吗?先过我这一关再说!”说完,她象征性地、极其费力地凝聚出一个比烛火大不了多少的、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小火球,朝着露米娅慢悠悠地扔了过去。 露米娅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驱赶苍蝇般随手一挥,一股凝实的能量如同无形的巴掌,直接将那可怜的小火球拍灭在空中,连点烟都没冒出来,余波更是将小恶魔4号吹得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沾了一身灰尘和碎屑,看起来狼狈不堪。 然后,只见小恶魔4号利索地一骨碌爬起来,动作流畅得仿佛练习过无数次,她拍了拍身上的土,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跑到了露米娅身后,点头哈腰地大声宣布:“这位大人神功盖世,威武不凡!之前多有冒犯,实在是罪该万死!从今往后,我,小恶魔4号,就是您最忠诚、最听话的使魔了!我知道星暝大人他现在藏在哪里,我带您去!” 接下来就是“无双”环节。露米娅继续面无表情地一路前行,遇到扮演“忠诚护卫”的血族,要么直接用能量凝结的绳索捆成粽子随手丢到角落堆起来,要么精准地随手一击打晕,如同闲庭信步般“打倒”一切剧本安排的阻碍,效率高得令人发指。 到了最危机的时刻,通往星暝所在地的最后一道大门前,魅魔闪亮登场。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件极其拉风的、镶着诡异紫色纹路的黑色披风,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扶着额头,发出一阵“哼哼哼~哈哈哈!”的、试图模仿经典反派的、但听起来有点滑稽的冷笑,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能突破我设下的重重防线,走到这一步。果然有几分本事!不过,你的野心和暴行,就到此为止了!此地,便是你命运的终点!我,红魔馆首席魔法顾问魅魔,绝不会让你再前进一步!”不知为何,这台词和气势听着比露米娅更像最终反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她和露米娅开始了剧本安排的“激烈”战斗——只见现场光影效果极其炫目,五颜六色的魔法飞弹和黑暗能量束胡乱飞舞,爆炸声和能量撞击的轰鸣声不绝于耳,看起来热闹非凡。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安全范围,攻击也大多刻意打在了空处或墙壁上(反正红魔馆打不烂,而且维修费不关她们的事,可以尽情破坏)。交手了大概三四个回合,魅魔突然“啊——!”地发出一声凄厉(做作)的惨叫,捂着胸口,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不甘、释然、“我演累了”以及“这剧本太蠢了”的复杂表情,用一种仿佛看透红尘世事、即将羽化登仙般的飘渺语气说道:“咳咳……没想到……我魅魔纵横世间多年……未尝一败……今日……今日竟会败于此地……也罢……或许这就是天命……我的人生……一片无悔……”说完,她就非常敷衍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甚至还偷偷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就直接“断气”了,躺在地上开始神游天外,思考晚上吃什么。 紧接着,叛变得毫无心理负担的小恶魔4号就兴高采烈地、连推带搡地把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人”用看起来花里胡哨、实则一挣就开的彩色绳子绑得结结实实、嘴里还象征性塞了块布(可能是厨房抹布)的星暝推了出来。露米娅皱着眉头,用极其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星暝一番,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完成一项极其讨厌的任务般,用毫无起伏的的语调,缓慢地说道:“……我……要将你的……心脏……挖出来……当……今晚的……宵夜……” 就在这“生死攸关”、“千钧一发”、“命悬一线”之际,伊莉雅的房门……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轰然打开,伴随着一声清叱和强大的气场。里面先是传来一阵东西被打翻的乒乓声,然后是伊莉雅带着怒气、和浓浓无语感的喊声,穿透了门板:“你们……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这演技也太假了吧!还有小恶魔!你叛变得也太快太自然了吧!魅魔小姐!你‘死’得能不能再敷衍一点?!露米娅小姐!你的台词功底需要回炉重造啊!……还有叔父!你被绑的姿势也太配合、太安详了吧!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你们是当我傻吗?!……” 最终,实在忍受不了门外这群人拙劣到令人发指、尴尬到脚趾抠地的演技和吵闹的伊莉雅,或许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不能让这群笨蛋再继续丢人现眼、败坏红魔馆门风”的责任感和羞耻心,猛地一把打开了房门,怒气冲冲地瞪着外面这群“演员”,脸气得通红……」 星暝猛地从脑内小剧场中回过神来,感觉自己的尴尬癌都要发作了。他连连摇头,像是要甩掉那些可怕的画面,再次坚决地、甚至带着点惊恐地否定了这个计划:“不行!绝对不行!这个计划太胡来了!破绽百出!儿戏至极!而且对大小姐的智商和观察力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更重要的是,馆里的其他人,要是看到这场漏洞百出的闹剧,怕不是要以为我们集体脑子进水了!到时候别说安抚大小姐了,我们自己就得先面临严重的信任危机和形象崩塌!绝对不行!” 魅魔却似乎觉得这个计划充满了乐趣和操作空间,绿色的眼睛里闪闪发光:“我觉得倒是很可行,至少能让大家活动活动筋骨,放松一下最近紧绷的神经,而且娱乐效果十足。说不定伊莉雅看着我们这么卖力地表演,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开心就忘了之前的尴尬,顺水推舟地原谅你了呢?这叫以毒攻毒,喜剧疗法!” 萝瑟茉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泼下一盆冷水:“你只是单纯觉得最近无聊,想要寻些有趣的事情来打发时间,顺便看看星暝和其他人出糗的滑稽样子吧?这种建立在欺骗和尴尬之上的‘疗法’,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而且后患无穷。” 魅魔立刻试图维护自己(并不存在的)专业声誉:“哪有!我这是为了红魔馆的整体团结与未来和谐着想!是用一种寓教于乐、打破僵局的方式化解内部矛盾!你这种死板的、只知道埋头故纸堆的魔法使是不会懂得这种灵活变通的社交智慧的!” 萝瑟茉本想再回敬几句,却突然脸色一白,用手帕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止住咳嗽,气息有些紊乱,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她微微喘息着,向众人点了点头:“抱歉……失陪一下,这里的空气有些闷,我可能需要出去透透气,休息片刻……你们继续。” 说完,她便径直离开了房间。 星暝看着萝瑟茉离去的、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心中掠过一丝疑虑。他悄悄压低声音问道:“魅魔,萝瑟茉她……真的没事吧?我看她的脸色好像比之前更差了。她的哮喘……老毛病是不是加重了?还是这次调查消耗太大了?” 魅魔耸了耸肩,一副“这很正常,不必大惊小怪”的样子:“你也知道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就染上了这麻烦的毛病,体质如此,老问题了。大概是最近为了调查伊诺克的事情东奔西跑,跋山涉水,又耗费了巨大心力和魔力,有点透支过度了吧。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似乎隐藏了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星暝本来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也知道萝瑟茉她有哮喘的旧疾,魔力消耗过大时容易引发。但坐在他不远处的爱丽丝,却察觉到了更深层的不对劲,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悄悄用魔法传音给星暝:“星暝,萝瑟茉小姐的状态……不太对劲。这不像是我印象里那种单纯的魔力消耗过度,或者普通哮喘发作带来的虚弱。她比我上次见到时,虚弱了很多……这绝不仅仅是劳累过度那么简单。” 星暝心中猛地一沉,他将这件事牢牢记住,决定稍后一定要找机会仔细问问魅魔,她绝对知道些什么内情,而且可能在刻意隐瞒。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先设法打破与伊莉雅之间的僵局,让她愿意走出房门沟通。 他决定不再指望这群“不靠谱”的队友,也不采用小恶魔那些天马行空(且漏洞百出)的馊主意,打算依靠自己的智慧和社会经验(?),来一招看似简单直接却可能有效的“以退为进”。他准备再去伊莉雅门前,这次不再试图安慰、讲道理或者演戏,而是故意表现出心灰意冷、深受打击的样子,提出自己要离开红魔馆的决定。按照常理和伊莉雅对他表现出的依赖程度,听到这个消息,她一定会惊慌失措,担心失去重要的依靠,从而忍不住出来挽留他吧?到时候,他就可以顺势而下,两人好好谈一谈,心结自然解开。计划通!他对自己的人际关系处理能力抱有一丝希望。 怀揣着这样“机智”的想法,星暝再次来到了伊莉雅那扇承载了太多沉重情绪的房门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带着几分落寞、几分无奈,还有几分决绝的情绪。他用一种比平时低沉不少的嗓音,对着门内说道:“大小姐,是我,星暝。我……仔细想过了,也反思了很久。或许……我的存在,我的行事方式,确实给您、给红魔馆带来了太多的困扰、麻烦,甚至是……无法挽回的伤害和惊吓。继续留在这里,或许只会让您更加痛苦和为难,也让彼此感到尴尬和不适。所以……我决定,是时候离开了,给您和红魔馆一个清净。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收留和照顾。红魔馆的事务,我会尽快与魅魔顾问交接清楚,不会留下任何问题。” 说完这番他自认为充满“牺牲精神”和“以退为进”技巧的话,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门内的动静,心脏甚至因为期待而微微加速跳动,期待着预料之中那惊慌的、带着哭腔的、急切的挽留声。 然而…… 一秒,两秒,三秒…… 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没有预料中的哭泣,没有急切的否认和挽留,甚至连一丝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或是压抑的哽咽声都没有。 星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凉了半截。这……这和他精心策划的剧本完完全全背道而驰啊!难道伊莉雅真的对他失望透顶,或者伤心过度,已经连挽留他的力气和意愿都没有了?还是说……自己之前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像那些历史上“功高震主”的权臣一样,引起了主君的忌惮和疏远,她其实早就想让自己走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各种乱七八糟的复杂阴暗猜测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一时僵在原地,骑虎难下。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立刻改口,干笑着对着门板说“哈哈哈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测试一下您的反应,看看您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我了”?这肯定不行啊,也太儿戏太蠢了,简直是把摇摇欲坠的尊严放在地上踩!难道真的就此顺势离开红魔馆?这肯定更糟糕啊!外面真祖虎视眈眈,危机四伏,他自己……完全放心不下伊莉雅和这里的一切啊! 就在星暝进退维谷,脑海中疯狂思索着挽回局面的、不那么丢脸的说辞时—— “嘭!” 一声不算太重,但在寂静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的响声,房门被猛地一下从里面打开了。 伊莉雅站在门口。她身上穿着件皱巴巴的、仿佛一直没换过的白色睡裙,原本顺滑富有光泽的蓝发此刻有些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那对纯净的眼睛又红又肿,此刻正怔怔地看着真的站在门口、脸上表情复杂的星暝,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胸膛因为急促而压抑的呼吸而微微起伏。过了好半天,她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猛地低下头,避开了星暝的视线,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用带着浓重鼻音和彻底失落、绝望、仿佛认命般的语调,小声地说道:“……是、是吗……我……我知道了……既然这是……叔父您自己的决定……我……我尊重您……祝您……前路……一路顺风……平安……” 星暝此刻的心情简直像是坐上了失控的过山车,从自以为机智的顶峰直坠而下——这发展和他的预期简直是南辕北辙,糟糕透顶!他能百分百肯定,伊莉雅那双红肿眼睛里深藏的绝不是真的想让他走,那更像是某种自暴自弃的、认为自己不配被原谅、不配被留下的极端表现!难道自己之前的某些行为,真的在不经意间伤到了她敏感的心,让她产生了什么可怕的误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赶紧把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关于“权谋”和“猜忌”的、属于阴暗面的胡思乱想甩到一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逻辑、形象或者身为管家的稳重了,他捂住自己的额头,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极其痛苦、仿佛随时会晕倒的表情,声音也变得虚弱而飘忽:“呃……那个……不行了……我突然觉得……头好晕……嗯,非常晕!眼前都在发黑……脖子也一阵阵的抽痛,像是被针扎一样……应该是上次……在森林里,被大小姐你不小心……嗯……那个,‘误伤’到的地方,还没好利索,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看来,以我现在这个虚弱的状态,别说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地离开了,就是靠自己走出红魔馆大门都困难,怕是半路就要晕倒……看来,还是等我把这身伤彻底养好了,元气恢复了,再考虑离开的事吧……哎哟,好痛……”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配合地晃了晃身体,仿佛真的站立不稳。 伊莉雅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神先是愣住,带着茫然,随即那黯淡的红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明白了,这只是叔父不想离开的、笨拙又可爱的借口,心中那股冰冷彻骨、仿佛要将她吞噬的绝望感,瞬间被一股汹涌而来的、带着酸涩的暖流冲散。但她又立刻担心起来,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怕自己当时真的失控,力量暴走,给对方造成了什么不可逆的、严重的伤害,或许这不仅仅是借口呢?她抬起头,怯生生地、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和浓浓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望向星暝,声音颤抖着,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真的吗?您……您不是因为可怜我,才……才故意这么说骗我的?您真的……还很不舒服吗?头……头很痛吗?要不要……我去叫魅魔小姐或者……或者拿点药过来?” 星暝见她态度明显软化,眼中重新燃起了熟悉的光彩,虽然还带着泪花,但不再是死寂的灰暗,连忙趁热打铁:“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在这种事情上骗过你?而且,我刚刚才猛地想起来。” 他做出一个恍然大悟、又带着点懊恼的表情,“我这么多年的工资和奖金!对,还有年终分红!都还没跟你结清呢!账目都还没对完!要是就这么直接走了,那不就亏大了吗?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久,最后落得个身无分文、流浪天涯的下场?这种血亏的买卖,我可绝不会答应!所以,在结清我的工钱、算明白所有账目之前,我哪里也不去!必须留下来盯着!” 听到这带着点无赖气息却又让她感到无比安心、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的理由,伊莉雅终于再也忍不住,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但这次不再是绝望和自责,而是失而复得的巨大感动、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如释重负的轻松。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贵族千金的矜持、一族之长的礼仪,上前一步,直接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星暝的腰,把脸深深埋在他胸前那质地柔软的制服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的哭腔和几乎化为实质的依赖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叔父你不会……不会就这么丢下伊莉雅不管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没用了……控制不住自己……差点就……呜……” 星暝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密的拥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双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或许是出于一种长辈安抚受惊晚辈的本能,他鬼使神差地、带着点迟疑地抬起手,轻轻放在了伊莉雅那有些凌乱、却依旧柔顺的头发上,用一种温柔的、轻轻点按的方式,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伊莉雅先是身体一僵,对这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感到瞬间的愣怔,大脑仿佛空白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动作背后所代表的宽容与安抚,脸上“唰”地一下飞起两朵鲜艳的红云,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松开了紧紧抱着星暝的手,立刻后退了一小步,低下头,白皙的手指紧张地绞着睡裙柔软的衣角,声如蚊蚋,带着满满的羞赧和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说道:“工、工资……还、还有奖金……和……和分红……以后……一定会……好好结清的……我……我保证……一分都不会少……” 仿佛这是此刻她能做出的、最郑重的承诺。 在远处走廊拐角,偷偷观望了全程的魅魔看到这“圆满”落幕的一幕,用手肘碰了碰旁边同样在偷看、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恶魔4号,用一种故作沧桑、仿佛看尽世间繁华聚散的语气,拖长了语调感慨道:“啊……真好啊……这纯真不加掩饰的依赖,这笨拙却真挚的温柔……真是让人不禁想起了我那早已逝去的、同样充满激情、活力、冒险与各种酸甜苦辣的青春岁月啊……啧啧。” 小恶魔4号眨巴着天真又充满求知欲的眼睛,一脸好奇和向往地问:“诶?!真的吗?魅魔大人原来也有过这样不为人知的、充满浪漫色彩和波澜壮阔的往事吗?快讲给我听听!是不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刚好休息了一会儿、脸色稍微好转一些的萝瑟茉走了回来,恰好听到了魅魔最后那句故作深情的感慨和小恶魔充满期待的追问。她毫不留情地拆穿道:“别听她在那里胡说八道,沉浸在自己编造的、经过美化的幻想里。据我所知的故事版本,这位总是自称天下第一的大魔法使,早年的绝大部分时间,恐怕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倾注在了孜孜不倦地追寻各种危险禁术、乐此不疲地挖掘古代遗迹、以及千方百计地收集那些常人避之不及的稀有魔法材料上了。她只有在偶然遇到绝世罕见的古代咒文残卷,或者发现能让她那离经叛道的魔法研究更进一步的珍贵(且通常伴随着巨大风险)素材时,眼睛里才有可能迸发出你们想象中那种类似的‘激动’和‘执着’的光芒,其热烈程度足以点燃整座红魔馆。至于跟你们想象中那种带着玫瑰色滤镜的‘青春’、‘浪漫’之类的美好词汇,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完全不在一个维度。” 魅魔被当面毫不留情地戳穿,只得咳嗽了两声,强行转移话题般,将目光投向旁边一直抿着嘴、脸上带着明显不满、正用几乎听不清的音量碎碎念着“笨蛋星暝”、“就会用这种老套的欲擒故纵手段”、“摸头什么的太狡猾了…我也…”的爱丽丝,用只有她们几人能听清的、带着某种微妙共鸣的音量,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样的日子,吵吵闹闹……虽然麻烦总是接踵而至,意外层出不穷,但也算……热闹,有种活着的实感。只是不知道,在面对那个自远古复苏、阴影日益迫近的古老存在时,这样看似平静而琐碎的日常,还能保持几何呢?”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章 赶尽杀绝(下) 日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笨拙而强硬地拨回了表面上的正轨。血月之夜引发的骚动,对于这片土地上绝大多数挣扎求生的凡俗生灵——无论是为了生计勤勤勉勉的农夫、在城市里为蝇头小利争得面红耳赤的商贩,还是那些守着巴掌大领地、整日盘算着如何多收几袋谷物贡赋的小领主——那晚天空诡异的猩红,顶多是给夜晚增添了又一条“格言警句”式的禁忌,或是酒后吹嘘“我亲眼所见”的惊悚谈资。林子里妖魔们闹腾得是比往常凶了点,可对每天一睁眼就要为嚼谷奔忙的人们来说,天亮了该干嘛还得干嘛,税吏的敲门声反而比妖魔的嚎叫更让人心惊胆战。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叫什么“伊诺克”的吸血鬼家族是死是活?那还不如关心明天面包会不会涨价来得实在。 然而,在这座隐匿于迷雾与山林深处、的红魔馆内,这份强行粉饰的“平静”之下,涌动着的是几乎能听见声响的暗潮。馆内有点资历、知晓内情的成员此刻都心知肚明,伊诺克氏族的惨剧绝非事不关己的远方传说,而是近在咫尺、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死亡通告。 躲藏?这个念头光是冒出来,就带着一股自欺欺人的可笑。连伊诺克那样狡猾隐秘的家族,都被精准地揪出来,以雷霆万钧之势抹得干干净净,红魔馆这么大个目标杵在这里,又能躲到哪个角落去?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开那位自远古坟墓里爬出来的真祖,那仿佛能穿透时空的冷漠注视。 即便是才刚苏醒不久,星暝依旧显得格外忙碌,也格外沉默。在亲眼看着女仆将掺了安神辅料的花茶送进伊莉雅房间,并确认她情绪稍微稳定后,星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转身投入无尽的工作。他在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像是要积攒些力气,随后轻轻敲响了房门。 “大小姐,是我,星暝。关于那天晚上的事,还有些细节想再问问您,不知现在方便吗?” 门内安静了片刻,才传来伊莉雅镇定了不少的声音:“……进来吧,星暝管家。” 星暝推门进去。伊莉雅已经起身,裹着一件厚厚的深红色斗篷。脸上自然不会有什么血色,但她眼神里不再是那种让人心慌的惊恐和绝望,而是多了些恍惚。她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稀薄热气的花茶,水汽短暂地润泽了她有些干裂的嘴唇。 星暝没有立刻坐下,先是走到窗边,动作自然地检查了一下窗户是否关紧,又顺手将本就厚重的窗帘拉得更严实了些。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伊莉雅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明白,这是星暝在不着痕迹地确保她的安全,隔绝外界可能的影响。 “感觉好些了吗?”星暝这才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嗯……好多了。”伊莉雅小声回答,低头盯着杯子里载沉载浮的小花,“谢谢您的茶。” “那就好。”星暝点了点头,他没有急着直奔主题,反而像是闲聊般说起,“在我不能主持大局的时间里,馆里也还算安稳,魅魔顾问那边……”他迟疑片刻,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虽然她的手段总是……别具一格,让人有点措手不及,但不得不承认,她在这种问题上,确实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伊莉雅默默听着,捧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知道星暝是在宽慰她,可在内心深处,总归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 星暝观察着她的神色,觉得气氛稍微缓和了些,才用一种尽量不给她压力、像是商量事情般的口吻问道:“关于血月那日……大小姐,我知道让您回忆那些可能很不舒服,但为了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找到应对的办法,能不能请您再仔细想想?任何一点细小的感觉,哪怕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都可能很关键。” 伊莉雅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那天……其实,在太阳还远未下山的时间,我就感觉……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活’过来了。” 她抬起眼,红色的眸子望向空中虚无的一点,仿佛在回溯那可怕的体验:“那不光是力量变强了……更像是一种……一种被硬生生唤醒的本能。我……我渴得厉害,但不只是想喝普通人的血……是,是那些流着和我同源力量的……同族的血。而且,不单单是想吸他们的血,那是一种……更黑暗,更疯狂的念头……我想……毁了他们,撕碎他们,让眼前所有的东西,包括馆里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都消失……” 她不知何时又将视线聚焦于茶水:“这种感觉……我其实……不是完全陌生。很久以前,父亲母亲……还有我,被欺骗喝下莉莉丝之血后,偶尔能从自己和他们身上察觉到类似的情况,但大部分时候远远没有这次……这么凶猛,这么清楚。那时候,除非是情绪受到极大的刺激,不然是能轻松控制得住的……” 她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后来,我接下了族长的担子,这种奇怪的感觉就莫名其妙地慢慢变淡了,到了后来,几乎感觉不到了。我……我以为它随着我力量增长、年纪渐长,已经彻底消失了……可是血月那天,它……它就像一头被关得太久、饿疯了的野兽,一下子冲破了笼子,而且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可怕……我害怕极了,真的,我怕自己会彻底变成怪物,伤害到一直保护着我的大家……所以才借口身体不舒服,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然后……然后从窗户偷偷溜了出去,想找个离红魔馆远远的、没人的地方,自己一个人熬过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天越黑,月亮越红,那股冲动就越发控制不住,像野火一样烧光了我的理智……后来,后来我闻到了……非常浓的血腥味,是同族的……很多很多……再然后,我脑子里就‘轰’的一下……后面的事情,我就……就什么都记不清了……等我稍微有一点点模糊的感觉时,就看到胡桃阿姨……还有您……我,我居然真的……差一点就……” 星暝始终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没有催促,只是用平静而专注的目光给予她诉说的勇气。等她情绪稍微缓和,呼吸平顺了一些,他才抓住她话里一个关键的细节,谨慎地、不带任何责备地确认道:“大小姐,您的意思是,当您还有一丝清醒意识的时候,您最先想攻击的,是胡桃小姐,对吗?” 伊莉雅的身体猛地僵住,她放下手,嘴唇哆嗦了几下,脸上写满了痛苦和羞惭,最终还是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是的。当时……胡桃阿姨离我最近,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同源血脉的味道,像……像最烈的酒,一下子把我脑子里最后那点清明都烧没了……我,我几乎控制不住想攻击她的冲动……后来胡桃阿姨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摆脱了我,我好像……因为这样稍微清醒了一点点,但,但还是对您……”她望着星暝,但很快又移开目光,“再后来,我模模糊糊知道自己可能干了无法挽回的、可怕的事情,就……就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身体好像被另一个只知道破坏和毁灭的念头完全占据了……” “我明白了。”星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想逐渐变得清晰、具体。伊莉雅的描述,尤其是她最初、最强烈的攻击欲望是针对同族的胡桃这一点,很大程度上印证了他的推测——在血月的特殊影响下,她体内潜藏的、源自莉莉丝的那部分力量被极度激化和扭曲,产生的并非普通的嗜血欲望,而是一种针对血族本身、带着强烈毁灭和吞噬倾向的疯狂。 他没有立刻把自己的猜测全盘托出,现在还不是时候,伊莉雅的情绪也还需要稳定。他站起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试图驱散房间里过于沉重的空气:“好了,大小姐,别再多想了。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留一丝意识,并且努力反抗。您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不是没完没了地责怪自己。” 他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管家式的沉稳:“先把茶喝完,然后好好睡一觉。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我还在这里,只要红魔馆还没消失,我们就不会放弃任何希望。” 伊莉雅抬起头,用力抿了抿嘴唇,最终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星暝……叔父。”最后那个称呼,她叫得很轻,带着久违的亲昵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星暝微微一愣,随即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动作带着抚慰的力量:“好好休息吧。有我在。”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伊莉雅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了下来,一直耸着的肩膀也垮了下去,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轻轻带上伊莉雅的房门后,星暝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温和与平静,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凝重和紧迫感。他刚转过身,还没迈出几步,一个带着戏谑腔调的声音就像等待多时般,从走廊拐角的阴影里飘了出来。 “哎呀——!我们的大管家兼职心灵导师终于下班啦?看这表情,是成功撬开了小蝙蝠紧闭的心扉,掏出点有价值的干货了?” 星暝瞥了魅魔一眼,脚下没停,一边沿着铺着红色地毯、脚步声被吸收殆尽的走廊向前走,一边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回答:“算是有些进展吧。至少确认了一些关键的感觉和细节。不过在找到确凿证据,或者进行更深入的分析验证之前,一切都还只是推测。” 他习惯性地补充了一句,“我可不想过早下结论,免得被某人抓住把柄,嘲笑我‘想当然’或者‘异想天开’。” 他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向不远处一间用作“总参谋部”的房间。透过半开的木门,可以看到萝瑟茉正坐在里面,对着一大堆资料记录着什么。 魅魔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了然地挑了挑眉,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星暝停下脚步,转过身,直面魅魔,同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关于她……”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内情,对吧?这次别再拿那些云山雾罩、故弄玄虚的话来糊弄我,我需要知道实情。”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哦,我亲爱的、日理万机的管家先生?” “都火烧眉毛了,强敌就在暗处窥伺,内部问题一堆,你还要来这一套?” 星暝忍不住直言道。跟魅魔打交道,简直是对耐心和涵养的终极考验。 “好吧好吧,看在你为红魔馆鞠躬尽瘁,并且前不久才刚体验过‘身体重组’这种稀有服务的份上。” 魅魔耸耸肩,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借一步说话,这种涉及他人隐私和脆弱面的‘敏感话题’,还是找个安静无人的角落比较妥当,免得被不相干的人听去,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星暝跟着她来到一处近乎无人造访的小露台。这里平时只有几盆依靠微弱魔法维持生机的、喜好阴凉的蕨类植物在角落里静静生长。 “现在可以说了吧?” 星暝催促道,目光紧紧锁定魅魔,“萝瑟茉到底怎么回事?她以前虽然体质算不上特别强健,但也绝不像现在这样……就算是旧疾,也不至于让她虚弱到这个地步吧?难道是引发了什么严重的并发症?说起来,你们魔法使不是应该……”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保持着灵体形态、显然不属于常规生命范畴的魅魔,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哦,抱歉,我忘了你早就死了,已经不能算在常规的‘魔法使’定义之内了,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喂喂!刻薄和人身攻击也要有个限度啊!” 魅魔立刻不满地叫了起来,“你这已经完全可以归类为对非生者群体的歧视和恶意揣测了吧?信不信我今晚就在你床头用幻术循环播放一千遍你被露米娅追着要求打扫卫生的精彩集锦?” “是我的错,我道歉,”星暝从善如流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语气诚恳(至少表面上是),“请说正题,我保证不再进行任何无关的评论和打断。” “这还差不多。” 魅魔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道歉,脸上的表情稍稍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带着点复杂和微妙意味的神色,“这个嘛……解释起来确实有点复杂,涉及到一些魔法本源和生命形态的深层问题。嗯……果然还是替朋友保守秘密比较好吧?毕竟我可是亲口答应了某人不能随便外传的~” 她看到星暝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像是想要杀人,立刻笑嘻嘻地改口,摆摆手,“好啦,开个玩笑,活跃下沉闷的气氛嘛,你这人当了管家之后,怎么连幽默感都被那些账本磨得差不多了?” 在星暝无声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注视下,魅魔终于收起了玩笑的心态,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绕圈子: “其实,在告诉你具体是怎么回事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一个……或许有些沉重,但又很现实的问题。” “请问。” 星暝简短地回应,做好了心理准备。 魅魔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星暝耳中:“假设……你面前有一个人,她因为某种原因,注定要走向不可避免的消亡,而且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她还会持续不断地、反复地承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与煎熬。而恰好存在某种方法,或许可以强行延缓她走向那个终点的过程,延长她存续于世的时间,但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她所承受的折磨,也可能被相应地延长。那么,你认为,这种看似‘善意’的干预和‘帮助’,对她而言,究竟算是充满怜悯的‘救死扶伤’,还是……另一种形式、更为漫长的‘残酷折磨’呢?” 星暝的心猛地一沉。他紧紧盯着魅魔,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你的意思是,萝瑟茉她……她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听起来有些残酷,但既然你如此坚持,并且看起来已经有所察觉,那告诉你也无妨。”魅魔正视着星暝,眼中难得地没有了一丝一毫平日的轻浮,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你听说过……或者说,你能理解「失魔症」这个概念吗?” “「失魔症」?”星暝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眉头紧紧锁起,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所有看过的典籍和听闻的传说,最终摇了摇头,“我从未在任何可靠的典籍、古老的传说,甚至是禁忌的手札中见过或听过这个名词。但这名字本身……就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绝非什么良性状态。” “没听过就对了,”魅魔扯了扯嘴角,“这个词是我为了方便向你解释,根据实际情况现编的。不过,它所指向的那种真实存在的、可怕的情况,却并非我的杜撰。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或天生,或是通过人类转化而来的存在,终究都需要艰苦学习和修炼才能成为真正的魔法使。而我们之所以能够摆脱凡人那有限的寿元束缚,达到近似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的状态,主要依赖的是两大核心魔法——‘舍食魔法’和更为关键、也更为深奥的‘舍虫魔法’。” 星暝点头表示理解:“嗯,我知道。‘舍虫魔法’是核心,它能让魔法使的身体状态维持在一个恒定的‘点’,不再自然成长和衰老,其运作本质是依靠自身庞大而精纯的魔力体系,来强行维系自身存在的稳定形态。” “没错,理解得很到位。但正因为这种维持机制,其根本在于魔力必须长期、稳定地维持在某个特定的阈值之上,”魅魔的语调变得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讲授禁忌知识的庄重,“一旦魔力因为某种根源性的、不可逆的原因,出现了永久性的跌落,并且长期、持续地低于这个维系生命形态的‘安全阈值’,那么后果……就会非常严重,甚至是灾难性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萝瑟茉,根据她本人的透露,自从她当年为了达成某个‘至关重要的目的’,而意外染上哮喘这纠缠不清的怪疾之后,一种在她身体不适、或者魔力波动剧烈时就会悄然发生的‘魔力湮灭’现象,就开始出现了。注意,这绝不是简单的魔力消耗过度导致的暂时性虚弱,那种虚弱可以通过休息恢复。这是更为可怕的、指向魔力和自身生命的、持续性的、不可逆的衰退和流失!就像沙漏里的沙,一直在漏,却找不到堵住缺口的方法。” “一开始,这个过程非常非常缓慢,征兆也极其细微,几乎与普通的魔力不稳或身体不适难以区分。她自己也花了很长很长时间,通过极其精密的观测、反复的数据记录和对比,才最终确认了自身正在发生的这种可怕变化。”魅魔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但即便如此,以她的能力,如果她选择积极干预,调动资源去寻找方法压制,原本也并非完全没有一线希望……” 星暝的心沉了下去,他几乎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那后来……是什么让她……放弃了挣扎?” “嗯,后来的事情,大概和你猜的八九不离十,也是一些……嗯……很俗套,但却足以压垮人精神的桥段。无非是命运那不讲道理的戏弄,接二连三的重大打击,重要之物的失去……哦,可能还要算上某个不负责任、玩失踪连个口信都不留的家伙,所带来的最为致命的伤害。”她毫不客气地,意有所指地瞟了星暝一眼。 “总之,”她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在各种内因外患的叠加作用下,她后来似乎彻底……心灰意冷了,或者说,是陷入了一种深切的自我放逐和自暴自弃的状态。不再积极地寻求任何治疗或遏制的方案,某种程度上,甚至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放任了这种情况的持续恶化,才一步步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副模样。如果不是我们这次机缘巧合下再次找到了她,天知道她在这种‘慢性自我消亡’的状态下还会独自支撑多久,又会悄无声息地滑落到何等凄凉的地步。” 星暝沉默了很久。半晌,他才涩声问道,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完全治愈吗?” “很难,几乎可以说……希望极其渺茫,近乎于无。”魅魔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残酷,“这不是普通的伤病,而是结构性的、涉及到生命与魔力损伤的绝症。就像一座宏伟建筑的承重结构从内部开始崩坏,不是修补一下外墙或者粉刷装饰就能解决的,强行缝补或许还会适得其反。除非有谁的力量本质,已经彻底超越了我们现在所能理解的一切规则和常理,或许能强行扭转这种趋势。但那样的人物,是否存在,又是否会出手,都是未知数。” 她话锋一转,又提出了另一种看似可行,实则同样残酷的“思路”:“不过,从纯粹‘解决问题’的角度看,也并非完全没有别的‘理论上的出路’。” 星暝立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尽管他预感这希望可能同样沉重。 “你看,哮喘,或者说她如今这种病弱的表象,其实只是那种深层现象作用于她身体和生命形态后,所表现出来的一种外在症状。”魅魔冷静地分析道,“理论上,如果她能够彻底摆脱魔力,变成一个真正的、纯粹的、与魔法无缘的‘普通人’,那么这个以魔力为根基和燃料的症状,自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土壤,可能会随之消失。” 星暝立刻意识到了这个方案背后最致命的问题:“但那样的话,维持她身体恒定、不再衰老的‘舍虫魔法’……” “没错,会立刻彻底失效。”魅魔接话道,“我活了……嗯,反正见识过足够多的岁月,也亲眼见过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最终选择解除,或者不幸被迫失去了‘舍虫魔法’的魔法使。他们并不会立刻迎来死亡,但随之而来的、被魔法强行延缓的时光洪流的反噬……那衰老的速度,会快得超乎任何人的想象,仿佛要将被偷走的时间连本带利地追讨回来。”她补充了另一个看似可行的选项,“呃,当然,如果她愿意彻底放弃人类的形态,转化成像我这样的恶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生命延续’……不过,这种形态转化本身,也需要魔力的基础,以及……运气。” “而最麻烦、最矛盾的地方在于,”魅魔指出了这个困境无解的关键,“在她魔力彻底流失殆尽、达到那个‘临界点’之前,她目前这种特殊的、持续‘失魔’的状态,似乎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强大的阻碍,让她无法顺利举行任何形式的形态转化。留给她的时间和魔力,很显然,已经形成了一个死循环,不足以支撑她先散尽魔力摆脱病症,再从头开始、艰难地重新修炼‘舍虫魔法’或是别的什么了——就算她意志力惊天地泣鬼神,最终奇迹般地成功了,估计那时候也早已青春尽逝,红颜白发,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了。以我对她那骄傲、固执又带点完美主义的性子了解,恐怕她宁愿选择保持着现在的模样,优雅地、有尊严地彻底消散,也绝不会接受那样一种……与她追求背道而驰的结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星暝却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清明,他看着魅魔,清晰地说道:“不,我想……我有办法。” 魅魔先是一愣,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随即恍然,绿色的眸子微微睁大:“你是说……‘那个’?……” 但她随即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怀疑,“但她不一定会接受吧?这可不是普通的治疗方法,而是涉及生命本质的改造。毕竟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拥有……或者说,被迫习惯了这种与常世法则相悖的、近乎永恒孤寂的‘存在方式’。很多时候,知道得越多,活得越久,反而对‘永恒’本身会产生更深的疑虑,甚至……是恐惧和排斥。不老不死,彻底的永生,对许多智慧生灵而言,并非祝福,而是最沉重的诅咒。” 星暝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微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总要问过她本人的意愿。至少,我们应该,也必须,给她一个知晓所有可能性、并自己做出选择的机会。这是她应得的权利。” 下定决心后,星暝没有过多耽搁,径直走向萝瑟茉所在处。她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橡木书桌前,身姿乍一看依旧挺拔,神情专注,没有太多异常。 星暝走近的脚步声让她从对计划的布置中暂时抬起头。那双紫色的眼睛平静地看向他,深邃依旧,却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来意,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的波澜。 他还在心中斟酌着如何开口,如何不那么突兀地引出那个沉重的话题,萝瑟茉却已经先一步打破了沉默:“魅魔那个永远学不会守口如瓶的家伙,果然还是把所有事情都跟你说了吧?我就知道,指望她保守秘密,其难度不亚于让一只地狱犬学会跳踢踏舞。” 星暝见状,索性也彻底放下了所有委婉的试探和小心翼翼的铺垫,直接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目光坦诚而恳切地注视着她:“是,她把她所知道的,关于你身体的情况,都告诉我了。所以,我过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或许……有办法能帮你渡过……那个‘最艰难、最危险的过渡时期’。” 他似乎在脑海中筛选着最不那么惊世骇俗、最能让人接受的表述方式,“比如,虽然听起来可能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荒谬,但我的肝脏,经过某种特殊方式的长期……嗯,收集、提纯和精炼,似乎能够产生一种……类似‘蓬莱之药’的效果——当然,其效力和稳定性肯定无法与真正的蓬莱之药相提并论,而且这个过程本身……” 他皱了皱眉,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难以令人信服,甚至有些……怪异和难以启齿。 “或者,”他换了一个思路,尽管这个思路听起来更加离经叛道,匪夷所思,“或许我们可以考虑……非常规地改变你的生命形态?比如,接受吸血鬼的‘初拥’?我知道这听起来非常离谱,完全违背了魔法使的基本原则,但吸血鬼那种迥异于常理的不死性,或许能够覆盖甚至取代你目前因为魔力根源衰退而带来的生命形态崩溃问题……” 他自己说着都觉得底气越来越不足,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因为这个方案的成功率,理论上无限接近于零,而且风险巨大,无异于一场豪赌。 萝瑟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没有因为他提出的怪异方案而惊讶,也没有因为触及她最核心的身份而愤怒,只是如同在聆听一个与己无关的、纯粹理论上的可能性推导。直到星暝说完,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时,她才缓缓开口:“我是魔法使,星暝。我的生命形态,在我决定踏上这条追寻世界根源与真理之路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与魔法深度绑定,基本固定了。初拥对于魔法使而言,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巧妙地压制住喉间涌起的痒意,继续道,“而且,现在也……还远没到需要我做出那种孤注一掷、近乎自杀的极端抉择的时候。” 她抬起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属于她的、深入骨髓的倔强和骄傲:“至少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我愿意注意休养,避免过度耗神钻研那些过于艰深的知识,按时服用预防性质的药物,就能最大程度地遏制住魔力衰退的趋势,维持住基本的稳定与体面。诺蕾姬家族经年累月的知识积累和魔法底蕴,还没有贫瘠和无力到连延缓自身末路都做不到的地步。” 星暝看着她的侧脸,那熟悉的、属于萝瑟茉·诺蕾姬的固执和骄傲,此刻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他了解她,就像她同样了解他一样。他知道,当她用这种语气、这种姿态说话时,任何劝慰、说服或者看似提供帮助的提议,都是徒劳的,甚至可能是一种对她尊严的冒犯。他沉默了片刻,胸腔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所有翻腾的思绪、所有想说的话,都只化作了一声沉甸甸的叹息。他站起身:“好吧……我明白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想将她此刻倔强而隐含着脆弱的模样刻印下来,“只希望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将来不会为今天的选择感到后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萝瑟茉没有回答,也没有再看他,只是重新低下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完全沉浸回原先的思绪中。仿佛那些纸张上蜿蜒的文字、复杂的图谱和古老的智慧,才是她此刻唯一愿意面对、也是唯一能掌控的世界。 …… 在此之前,在遥远大陆的另一处,一片被永恒阴影和险峻荒山所笼罩的、被当地人视为绝对禁地的诅咒之地上,伊诺克氏族的古老城堡,如同一头用黑曜石、绝望和无数牺牲者的骸骨浇筑而成的庞然巨兽,沉默地匍匐在天幕之下。城堡的尖顶如同刺向苍穹的利爪,每一块饱经风霜的砖石都仿佛在无声地浸出粘稠的黑暗与不详。 该隐静立于一座俯瞰整个死寂山谷的孤峰之巅,身影几乎与嶙峋的怪石和浓得化不开的深沉夜色融为一体。他的长发未束,在夹杂着古老血腥气的夜风中,如同有生命的暗影般无声狂舞。那双沉淀了无数纪元的瞳孔,此刻正淡漠地、不带一丝感情地俯瞰着远处那座属于他“长子”直系后裔的城堡,如同神明俯瞰蚁穴。血月才冉冉初升,那轮妖异的、仿佛刚刚从血海中捞起的玉盘,正以一种不祥的、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着苍穹的最高点移动,将其猩红的光辉一点点洒满这片被诅咒的大地。他并不急于动手。对于一场蓄谋已久、旨在彻底收割同源力量以滋养自身归来的盛宴,他拥有近乎无限的耐心,去等待那个完美、力量澎湃、最能将毁灭与绝望绽放至极致的时机。 早在今日黎明,第一缕苍白的光线尚且未能彻底驱散夜晚刺骨寒意时,他便已悄然放松了对体内那股始终躁动不安的、源自背叛、诅咒与最深沉仇恨的力量的禁锢。那属于莉莉丝的血液,承载着对他、对他所有后裔、乃至于对世界的滔天恨意与最恶毒的诅咒,此刻正在他的血管中不安地奔流、低语、咆哮,如同被囚禁了太久太久、渴望挣脱牢笼毁灭一切的凶兽。只待血月之力攀升至无可比拟的巅峰,他就会彻底解开所有的束缚,将这积累了漫长岁月的恨意与疯狂,尽数转化为毁灭自身子裔的、最纯粹也最残酷无情的动力。 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清洗或征服,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冰冷到极点的献祭仪式。用他“孩子们”的鲜血、生命与灵魂,用他们继承自他的力量与存在本身,来浇灌他自永恒长眠中归来后,那依旧感到干渴和未曾完全苏醒的、属于“最初之罪”的力量之源。 与此同时,他所布下的另一招针对斯卡雷特家族的暗棋,此刻想必也已开始悄然发酵,正无声而迅速地扩散、渗透。那个继承了斯卡雷特之名的、名为伊莉雅的小丫头,此刻应该正在血月和她自身那被污染、被自己重新激化的血脉的双重影响与催化下,一步步滑向彻底失控和疯狂的深渊吧?或许,她正在无意识中,亲手将她那早已风雨飘摇的家族最后的希望、秩序与温情,撕扯得粉碎。若能借此机会,兵不血刃地让斯卡雷特家族内部瓦解,陷入自相残杀的血腥混乱,自然是省了他一番手脚,堪称完美的结局。他甚至可以想象那绝望的悲鸣与背叛的嘶吼,那将是献给莉莉丝、也是献给他自己的一曲美妙序章。 当然,他从不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单一的计划之上。命运的长河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漩涡与暗礁。那个名叫星暝的、如同命运织锦上突然出现的、无法预测其走向的杂乱线头般的变数,似乎总能在最关键的节点,以一种令人恼火的方式搅动局势,让既定的轨迹发生令人不悦的偏转。不过,无妨。此番针对伊诺克的行动,才是重中之重,是恢复力量的基石。若能借伊莉雅之手顺势瓦解斯卡雷特,是意外之喜;即便失败,只要能顺利将伊诺克氏族的血液、力量与生命尽数收归己用,也足以让他的力量恢复到一个足以碾压绝大多数阻碍的程度,足以从容应对接下来的诸多变数。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冷酷到了极点的买卖。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穿越了厚重的时光尘埃,回到了那段他被放逐之后,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绝对孤寂中踽踽独行的漫长岁月。正是这一系(伊诺克)的先祖,带着对黑暗力量的极致渴望、对摆脱常人短暂生命的病态追求,以及一丝愚蠢而狂妄的野心,主动寻到了当时徘徊于对方统治王国边缘的他,跪伏在他冰冷的脚下,献上了扭曲的忠诚与卑微的灵魂。而他也“慷慨”地赐予了对方初拥,让其成为了他座下的“长子”,他那庞大血脉网络中最初始、也是最靠近源头的一个节点。 如今,时过境迁,他自沉眠中归来,为了恢复力量,为了扫清通往更高道路上的一切障碍,要亲手毁灭的第一个目标,竟会是自己“长子”的直系后裔。这算不算是某种宿命的嘲弄?一种冰冷到了极点的、充满讽刺意味的轮回?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近乎虚无的弧度,仿佛在嘲笑命运的无常,也仿佛在嘲笑他自己那被诅咒的、不断重复着背叛与毁灭的永恒生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在这时,血月已经彻底升起。妖异、猩红、仿佛由无数生灵凝固的血液汇聚而成的光芒,如同粘稠的、散发着铁锈味的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吞噬了整片大地,将山川、河流、城堡,乃至每一寸空气,都染上了一层令人窒息的不祥红晕。 该隐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属于莉莉丝的、狂暴而怨恨的力量,在这一刻膨胀、沸腾、咆哮到了极致!那疯狂的、纯粹的、想要将一切拖入永暗的毁灭欲望,已然席卷了他的全身,与血月的光芒产生了某种邪恶的共鸣! “嗬……” 一声似叹息,又似满足的、带着非人质感的低沉喉音,从他线条优美的喉间缓缓溢出。 他猩红的眼中,最后一丝属于“该隐”的、俯瞰众生的、带着某种厌倦的理智光芒,被那源自莉莉丝的、纯粹的、冰冷的、只想看着一切燃烧殆尽的毁灭欲念彻底淹没、取代,但同时,又奇异地保留着一丝属于他自身的、绝对的冷漠和掌控力,如同最高明的傀儡师,冷静地操纵着名为“毁灭”的狂舞。他轻轻扬起下巴,线条完美的侧脸在血月红光的映衬下,显得如同来自深渊最底层的魔神,优雅而恐怖。他望向城堡的方向,脸上缓缓绽放出一抹扭曲而残酷,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恶意与嘲弄的笑容—— 毁灭的盛宴,死亡的华尔兹,此刻,由他亲自拉开帷幕。献祭的时刻,到了。 (接下来可以描写该隐对伊诺克氏族的屠杀,以及红魔馆这边可能的反应或后续发展。请指示是否继续。)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章 新年礼物 下雪了。 细碎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无声飘落,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染成纯净的白色。红魔馆高耸的尖顶和庭院里遒劲的树枝渐渐披上了一层松软的雪毯,连那些常年萦绕在馆邸周围的、若有若无的阴森气息,似乎也被这静谧的雪景冲淡了几分。 自上次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过去,已有一段时日。红魔馆内部,在经历了一番动荡与调整后,终于又恢复了那种特有的、在平静表象下暗流涌动、时不时还会爆发出点意外(多半是类似爆炸的事故)的日常氛围。眼下,随着一个从古罗马时代流传下来的、用于庆祝新年的世俗节日临近,馆内更是提前洋溢起一种与外界肃杀寒冬格格不入的、近乎狂欢的筹备气息。 当然,这份节日的喜悦和忙碌,并非均匀地分配给馆内的每一位成员。星暝,这位实际上的大总管、事无巨细的操持者,自然是其中最无法轻松享受节日氛围的一个。从宴会厅的布置方案、菜单的最终审定、各类食材与酒水的采购清单,到人员的调度安排、预算的反复审核、助兴节目的筛选,乃至节日期间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的应急预案……几乎所有环节的最终决策权,或至少是协调工作,都落在了他那看似永远挺直的肩背上。他几乎是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在各种文件、请示和汇报中穿梭,忙得脚不沾地。 然而,在忙碌的间隙,当他偶尔停下脚步,透过窗户望向窗外被白雪覆盖的静谧庭院,或是听到走廊里传来女仆们关于如何装饰大厅的轻快讨论声时,心底深处还是会泛起一丝暖暖的慰藉感。这种忙碌,某种程度上象征着红魔馆的生机与秩序。而且,客观来说,许多情况确实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慢慢好转。 自真祖该隐上次以雷霆万钧之势抹除伊诺克氏族,并对斯卡雷特家族造成冲击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日子。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暂时消退,一切重新陷入了暴风雨来临前的不确定沉寂。而红魔馆内部,在星暝的苦心经营和各方的共同努力下,也确实显现出一些积极的迹象。 最直观的体现之一,便是举办这场新年宴会的资金来源。这笔不菲的开销,自然不可能全靠啃老本或某些“专家”点石成金的魔法(且不论后者可能带来的货币贬值和引人注目的风险,很多东西实际上是有价无市,或者不便直接购买)。好在,星暝多年前布下的那步暗棋,如今已开始持续不断地产生回报。 那个名叫弗朗切斯科·富雷斯可巴第的佛罗伦萨商人,在红魔馆若隐若现的“支持”(包括清除商业对手、提供某些“内部消息”等)和他自身精明的商业头脑、以及那股不甘人后的野心共同作用下,如今已然成为了富雷斯可巴第家族说一不二的核心人物,其商业版图也在不断扩张。最新的消息是,他不仅成功盘下了佛罗伦萨一条颇具潜力的街道,将其改造为繁华的商业区,甚至开始涉足跨地区的贸易,与不少贵族领主也搭上了线,影响力与日俱增。 星暝自然不会天真到完全信任一个在威胁与利益驱使下合作的凡人。他对弗朗切斯科的控制和敲打始终是隐晦而持续的,时而给予远超预期的“帮助”以展示肌肉,时而又会在某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表现出近乎苛刻的要求,让对方时刻保持敬畏。而弗朗切斯科也确实是个聪明人,总能心领神会。有时,甚至无需星暝这边明确示意,弗朗切斯科自己就会动用各种手段,包括一些游走于法律与道德边缘、甚至更加黑暗的近似自污的方式,来“清理”那些阻碍他商业帝国扩张,或是可能威胁到这条与红魔馆紧密相连的隐秘链的绊脚石。效率之高,手段之果决,有时连星暝暗自评估时,也不得不承认其确有过人之处。 作为回报,除了源源不断、足以支撑红魔馆奢华用度的财富之外,各种来自人类文明世界的紧俏物资,乃至一些只有通过特定渠道才能搞到的稀有材料,都被伪装成普通货物,通过各种方式,秘密而稳定地送达至红魔馆。星暝更是借此机会,以自己虚构的多个身份或家族名义,通过弗朗切斯科的商业网络,开办了一系列产业。这些产业并不仅限于普通的商品贸易,更多是涉及信息收集、人脉搭建,甚至是一些不便直接出面处理的、游走于灰色甚至黑色地带的“特殊业务”。这条隐秘的经济与情报脉络,正如同悄然蔓延的根系,逐渐成为红魔馆在人类世界中不可或缺的触角与支撑。 另一方面,他与萝瑟茉等人精心编织的、关于朗基努斯之枪最后碎片可能与北欧神话中的神枪冈格尼尔存在某种关联的虚假传说,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尽管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确定那柄传说中由世界树枝干制成的必中之枪是否真的存在于世,或者说,即使存在,是否真的与圣枪碎片有关。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精心设计的、掺杂了真实历史碎片与大量虚构推理的骗局,似乎确实起到了预期的效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根据收集到的信息拼凑起来看,真祖的注意力,或者说他麾下势力的活动痕迹,这段时间确实频繁出现在遥远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及周边区域。有探险家声称在冰原瞥见过形迹可疑、气息强大的黑影;有偏远村庄流传起关于“被诅咒的金属碎片”带来灾祸的古老歌谣被外人反复打听;甚至黑市上也偶尔会出现收购与北欧神话、特别是与冈格尼尔相关古物的匿名悬赏。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性——真祖很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采信了这些流言,至少,他认为有必要投入资源去验证其真伪。 这或许也是他近期没有再对其他吸血鬼氏族发动类似针对伊诺克那样毁灭性打击的原因之一。当然,另一种可能性是,伊诺克氏族的彻底覆灭以及斯卡雷特家族此前遭遇的袭击,已经如同敲响的警钟,使得散落世界各地的其他吸血鬼氏族,无论是否清楚具体的威胁来源,都大大提高了警惕,加强了防御,使得真祖不再能像之前那样轻易得手。但星暝也清醒地认识到,“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要真祖这个威胁一日不除,主动权就依然掌握在那个隐藏在无尽阴影中的、拥有近乎永恒耐心的敌人手中。暂时的平静,可能只是为了酝酿下一次更猛烈的风暴。 “叔父,你一个人站在窗边发什么呆呢?我看你好像……保持这个姿势有好一会儿了。” 伊莉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柔和地打断了星暝纷繁的思绪。 星暝微微一怔,迅速将目光从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收回,转身面向款步走来的伊莉雅。脸上几乎是在瞬间便重新挂起了那副温和而令人安心的、属于完美管家的标准笑容:“抱歉,大小姐,是我一时走神了。只是在想一些关于宴会准备的琐事,不知不觉就盯着雪景发了一会儿呆。” 他巧妙地避开了那些关乎生存与死亡的沉重话题,语气轻松自然,“您这是准备去图书馆吗?我看您手里拿着笔记。” “嗯,” 伊莉雅点了点头,晃了晃手中装饰精美的笔记本,很自然地走到星暝身边,与他一同向着图书馆的方向缓步走去,“想去看看有没有关于领地管理与财税方面的书。上次你跟我提到的‘可持续性收益’的概念,我觉得很有意思,想再多了解一些。总不能……一直只让叔父你一个人操心这些俗务。” 她的声音轻柔,但带着一种认真的决心。自从那次血月之夜的危机过后,伊莉雅对星暝的依赖和信任可谓与日俱增,但同时,一种想要变得更可靠、更能分担责任的想法也在她心中悄然生根发芽。那场失控的变故对她造成的冲击是巨大的,甚至一度让她走向了极端——她曾偷偷查阅大量禁忌资料,试图效仿其父母当年的做法,想要将体内那份源自莉莉丝的、充满不祥与狂躁力量的血脉彻底剥离出去。 这个危险而鲁莽的念头,最终因为其难以估量的风险、具体操作方法的缺失,以及在星暝、魅魔甚至胡桃等人的极力劝阻与分析利害下,才得以搁置。但伊莉雅也因此陷入了长时间的失落与自我怀疑之中,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发呆。 为了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同时也为了安抚伊莉雅内心的不安,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星暝动用了不少资源,亲自监督设计并建造了一个极其坚固、内部铭刻了多重防护与隔绝法阵的地下密室。这个密室足以承受极其强大的能量冲击,确保即使伊莉雅再次出现类似的失控情况,也能将她暂时困在其中,不会伤害到馆内的其他人,也为外部干预争取时间。值得庆幸的是,这间被寄予厚望也承载着些许无奈的“安全屋”,至今还未真正派上过用场。伊莉雅自身的控制力,似乎在危机过后有了一定的提升。 尽管在平时,伊莉雅偶尔仍会流露出属于她外表年龄段的、不够成熟的一面,比如在面对某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时显得有些天真,或者在决策时偶尔会因经验不足而犹豫,但在星暝的悉心指导下,她已经能够主动地去接触和学习那些曾经被她视为枯燥乏味的家族管理事务,并尝试着处理一些相对简单的工作,以此来为星暝分担压力。虽然在实际操作过程中,难免还会显得有些笨拙和生疏,提交的文件有时也需要星暝再次润色,但这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星暝也乐于见到她的成长。 就连那位平日里总是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露米娅,其行为模式也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几乎全天候地保持着“沉默是金”的状态,偶尔在走廊相遇时,甚至会极其短暂地颔首示意——虽然那动作轻微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期间,她也曾闹过几次脾气,多半是因为魅魔过于“热情”的“骚扰”,或者是对红魔馆某些“过于吵闹”的日常表示不满,声称要离开这个“愚蠢喧闹的地方”。但最终,不知是出于对无处可去的现实的妥协,还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对这片非传统“黑暗”环境的适应,她都还是留了下来。给人的感觉,她似乎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且别扭的方式,尝试着将红魔馆当作一个可以暂且栖身、甚至带点无奈地认可的“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有时,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馆内的成员甚至会不可思议地瞥见她正拿着一块抹布,慢吞吞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楼梯扶手或窗台,眼神依旧放空,仿佛神游天外,但手上的动作却确实在进行着。不过,一旦被人撞见,或是察觉到他人的视线,她便会立刻恢复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停下动作,将抹布随手一丢,若无其事地径直走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旁观者的幻觉——当然,这种情况通常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现场没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魅魔。否则,迎接她的很可能是一阵毫不掩饰的、充满恶趣味的嘲笑和更加令人火大的“鼓励”。 而魅魔本人,则依旧是那副我行我素、让人捉摸不透的老样子。她的兴趣点似乎永远在那些危险、古老或仅仅是听起来很有趣的实验上,兴致来了,可能会连续几天把自己关在那间已经变得如同异次元空间般的“魔法工坊”里,捣鼓出一些动静惊人、色彩诡谲(有时还带着奇怪气味)的“成果”;兴致没了,或者找到了新的目标,她便会毫不犹豫地玩起失踪,短则数日,长则数周,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在策划着什么。她曾几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要把她那个徒弟、“小小的魔法使”魔梨沙也接过来“一起进行有趣的研究”,但这个提议最终显然没能实现——据小道消息(来源可能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金发魔法使),魔梨沙本人似乎对离开灵魔界、投身于这位“伟大但不太靠谱”的老师麾下进行“充满意外”的研究,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 不过,如今的红魔馆,即便缺少了魅魔那时而可靠时而捣乱的“帮助”,整体运转也不至于立刻陷入停滞或危机。就像现在,她的不知所踪非但没有引起什么大的麻烦,反而让馆内难得地维持了一段相对平稳和……安静的时期。至少,萝瑟茉来访的次数似乎因此变多了一些。有时,她会带着一些新收集到的信息,与星暝进行严肃的讨论;有时,则只是像普通朋友一样,过来坐坐,泡上一壶茶,交流一下彼此在魔法或其他领域的新发现;甚至有时候,她仅仅是选择一个安静的角落,捧着一本书,静静地待上一个下午,仿佛很享受这片暂时远离了伏瓦鲁图书馆事务与自身烦恼的宁静时光。从表面上看,她似乎真的凭借其深厚的魔法底蕴和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那种魔力不断流失的糟糕趋势,那种令人担忧的、仿佛生命力在悄然流逝的虚弱感确实减轻了不少,精神状态也比之前稳定了许多。至于这背后她究竟付出了怎样的努力,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挣扎,又是否找到了某种治标不治本的缓解方法,恐怕就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在星暝不自觉的思考与观察中,图书馆的景象已然近在眼前。作为这里的“常驻服务人员”兼“活跃气氛担当”,小恶魔4号自然是第一个映入眼帘的。虽然期间也曾有其他来自魔界、或许是受到怂恿,想换个环境体验生活的小恶魔短暂客串过这里的职务,但最终都因为各种原因而返回了魔界。唯有小恶魔4号,依旧坚守岗位,并且比起以前,她的性格似乎变得更加……活跃(或者说,在星暝看来,是更加“恶劣”了)。她尤其喜欢捉弄星暝,从在他审阅文件时偷偷把墨水瓶换成茶杯,到在他例行巡视时突然从天花板倒吊下来发出怪叫,各种恶作剧层出不穷。或许是觉得这种行为后果通常不严重,而且星暝也从未因此真正严厉地惩罚过她,顶多是无奈地叹口气或者说教两句,故而她更是乐此不疲,几乎将此举视为工作中的一大乐趣。 “早安……啊,不对,现在应该是‘晚安’才对,尊敬的星暝大人~” 小恶魔4号眼尖地发现了走进来的星暝和伊莉雅,脸上带着混合着讨好与狡黠的笑容,“还有晚上好,伊莉雅大小姐!今天是来查阅管理学的典籍,还是想找点轻松的游记换换心情?” 星暝对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目光则习惯性地在宽敞却因为藏书众多而显得有些幽深、此刻更是略显冷清的图书馆内扫过。虽说馆内的成员并非都没有阅读的兴趣——事实上,不少血族成员拥有漫长的生命,阅读往往是他们打发时间、获取知识的重要方式——但大多数人似乎更偏爱在自己的房间里,就着昏黄而温馨的灯光,享受这份宁静。不过,这里倒也并非完全无人问津。 在靠近东南角窗边的一个角落里,胡桃正坐在一张看起来十分舒适的高背天鹅绒椅上,手中捧着一本厚重、封面印着复杂纹路的典籍,眉头微蹙,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比起刚回到红魔馆时那副心事重重、几乎把自己封闭起来、整天像一抹忧郁的幽灵般在角落或自己房间里长蘑菇的状态,如今的胡桃已经改变了许多,至少不再像个闷葫芦一样。然而,她内心深处的那道心墙似乎依然存在,那些缠绕在她身上的谜团,她依旧没有向任何人倾诉的打算。星暝尊重她的选择,并没有执意去探寻,在他看来,有些时候,保留一些秘密,给彼此留出适当的空间,或许都是一种体贴和成熟的表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在另一张靠墙摆放、铺着软垫的阅读椅上,爱丽丝正端坐着,膝盖上摊开着一本装饰精美、似乎蕴含着微弱魔力的书籍,但她的目光却并未聚焦在书页上,而是有些飘忽地望着地面的某一点,显然正怀揣着什么难以决断的心事。自从她发现,自己偶尔离开魔界,来到这与世隔绝的红魔馆做客,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受到母亲或梦子过于紧密的、近乎全方位的“关注”后,她来访的次数便明显增多了。虽然她嘴上依旧常常不饶人,的但那眉宇间来到红魔馆后便自然流露的、相较于在魔界时更为轻松与柔和的神态,以及偶尔在不经意间嘴角扬起的那抹浅笑,却是显而易见的。或许,这也正是那位深爱女儿、看似放任实则时刻牵挂的魔界之主,之所以会默许她时常前来散心的深层原因吧。 “喂,那边那个傻站着、看起来就很闲的管家,” 爱丽丝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注意到了星暝投来的目光,抬起头,故意板起那张精致如人偶般的脸蛋,用略带命令的口吻喊道,“别东张西望了,过来一下。” 星暝对这位魔界公主的脾气早已习以为常,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微微欠身,脸上保持着无可挑剔的恭敬微笑:“晚上好,爱丽丝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爱丽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合上了膝头那本似乎根本没看进去的魔法书,将其轻轻放在一旁,然后才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隐含期待的口吻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星暝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从善如流地回答:“如果按照目前西方世界使用的历法来计算,今天应该是一年的伊始,被称为‘新年’的日子。” “哼,算你还没被那些账本彻底淹没了记忆力。” 爱丽丝轻轻哼了一声,白皙的脸颊似乎微微泛起了些许红晕。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递到星暝面前,“那……我的新年礼物呢?按照……按照某些地方的习俗,新年可是要互赠礼物,表达祝福的。” “礼物?” 星暝露出一个有些为难、又带着点歉然的表情,“这个……爱丽丝小姐,准备礼物什么的,未免太过正式和麻烦了。而且您也知道,我如今身份低微,只是红魔馆一个小小的管家,薪水有限,已经很久没有额外的财力和精力去收集那些精巧别致的礼品了。更何况,这个节日本身,对于我等而言,似乎也并非必须隆重庆祝……” 爱丽丝立刻投来一个略带鄙视和不满的眼神,打断了他的话:“少来这套借口!必须要有什么,这是……这是礼仪!哪怕……哪怕只是一枚最小面值的、在人类城市里流通的钱币都行!” 她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目光也有些游移,小声地、几乎是嘟囔着补充道,“反正……又不是非要什么贵重稀有的东西不可……重要的是心意,心意你懂吗……” 星暝故意装作依旧很为难的样子,眉头微蹙,仿佛在认真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他转过头,先是看向似乎对此有些兴趣的,正找了张桌子坐下的伊莉雅,再看向一旁正竖起耳朵、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小恶魔4号,问道:“小恶魔,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才好?馆里最近的开销确实有些紧张……” 小恶魔4号立刻来了精神,大声建议道:“星暝大人,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爱丽丝殿下都明确表示不在乎礼物的价值了,那您就按她说的,随便给点什么表示一下心意嘛!哪怕是一片形状奇特的漂亮羽毛,一块被溪水冲刷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或者……或者一朵从庭院里摘来的、被雪覆盖的小花都行!礼轻情意重嘛!” “谁、谁要羽毛、石头或者路边的小花了!” 爱丽丝急忙反驳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恼,“他……他哪怕只是随便画幅画都可以!总之不能空着手!这是原则问题!”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一些,但闪烁的眼神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画画?这个我有办法!星暝大人肯定也会!” 小恶魔4号立刻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张质地不错的画纸和一支看起来还算顺眼的画笔以及一盘颜料,一股脑地塞到星暝手里,兴奋地怂恿道,“星暝大人,快,是时候展示一下您深藏不露的艺术才华了!给爱丽丝殿下画一幅肖像画吧!保证独一无二!” 星暝看着手里被硬塞过来的纸笔,又看了看一脸“我很期待星暝大人您如何收场”表情的小恶魔,以及虽然故意别着脸、但眼角余光却忍不住一直瞟向这边的爱丽丝,心中暗自觉得有些好笑。他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仿佛在进行某种艺术创作前的酝酿,然后拿起笔,蘸了蘸颜料,以一种近乎儿童涂鸦的、极其潦草和抽象的笔触,在纸上飞快地画了起来。线条歪歪扭扭,色块随意堆叠,不一会儿,一个由大致能看出是金色、蓝色和白色色块简单拼凑而成的人形轮廓便出现在了纸上,至于细节……那就只能靠想象力去弥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嗯……画好了。” 星暝放下笔,将那张充满了“后现代抽象主义风格”的“画作”拎起来,递到爱丽丝面前,脸上还带着一丝仿佛完成了什么杰作般的、微妙的满意神情。 爱丽丝带着几分期待和好奇接过画,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秀气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最后终于忍不住指着画中那团难以名状的色块组合,语气艰难地问道:“这……这画的是……谁?” 她实在无法将纸上这个“物体”与任何已知的形象联系起来。 星暝却一脸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介绍自己得意作品的语气说道:“当然是您啊,爱丽丝小姐。您看,这流畅的金色线条,象征着你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秀发;这抹深邃的蓝色,还有这优雅的白色轮廓,不正体现了您经常穿着的、那身漂亮裙子的神韵吗?我觉得……神似程度相当之高。” “这根本就是一坨颜色胡乱糊在一起而已!哪里像我了!连最基本的人形都快要看不出来了!” 爱丽丝气得举起刚才那本魔法书,作势就要朝着星暝追打过去,“你分明就是在故意敷衍我!根本就没有认真画!” 星暝一边笑着灵活地侧身躲开,一边继续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辩解道:“怎么会是敷衍呢?爱丽丝小姐,您要懂得欣赏抽象的艺术美感。这叫做……抓住了人物的神韵,摒弃了不必要的细节束缚。您不觉得这样反而更显得独特和充满想象空间吗?” “我只觉得你是在为自己的画技找借口!别跑!” 爱丽丝不依不饶,举着书在图书馆里追逐着星暝。小恶魔4号则在旁边兴奋地飞来飞去,时不时地加油助威,也不知道是在帮哪一边。伊莉雅看着这突如其来、却又充满生活气息的闹剧,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暂时将那些管理的烦恼抛在了脑后。 两人绕着巨大的书架追逐打闹了一阵,最终,爱丽丝还是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微微喘息着,瞪着那个站在不远处、依旧带着可恶笑容的星暝。然而,目光落到手中那张被捏得有些皱巴巴的“画”时,她脸上的怒气却渐渐消退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画一点点抚平,然后仔细地折好,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嘴里还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算了,看在你至少……动了笔的份上,虽然画得这么……抽象……我就勉为其难地、暂时替你保管好了……等以后你画技有进步了,再给我画一张像样点的……” 平息了“怒火”之后,爱丽丝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走回自己的座位,从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了一个制作精巧、约莫手掌大小的人偶,递给了星暝。人偶的形象赫然是当初在博丽神社居住时,总是一副无所事事、懒散度日模样的星暝,连那时特有的、带着点慵懒和疏离的神态都捕捉得惟妙惟肖,细节之处可见制作者的用心。 “喏,给你的。” 爱丽丝的语气依旧带着点习惯性的别扭,“……新年礼物。不许嫌弃。” 她目光微微低垂,落在人偶精致的脸庞上,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来:“我想了很久……以前,当我将自己主动封闭在房间里时,就只是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制作着各种各样的人偶……好像是在和自己幻想出来的朋友说话一样,试图排遣那漫长得令人窒息的孤寂……可每一个,无论做得多么精美,都完全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样子,都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洞。”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人偶的发丝,仿佛在回忆那段迷茫的岁月:“我曾经……非常执着地、甚至是偏执地,试图用最高深的魔法赋予它们真正的生命与灵魂,想让它们变得更‘真实’一些,能够回应我,理解我……但我后来明白了,这样做,无论是对被我寄托了情感的对象,还是对那些被创造出来、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本身,都是一种残忍和不公平。他们不应该成为任何人情感的替代品或寄托物。所以……我最终放弃了那种危险而不切实际的做法。” 她抬起头,看向星暝,眼中闪烁着复杂而真挚的光芒:“可即使如此,内心的压抑和对完美的苛求,依旧是我那段时间生活的主调……我做了很多很多个‘你’的人偶,用了不同的材料,尝试了不同的技法,调整了无数次神态和姿势……却总是觉得不够完美,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最关键的东西,无法完全定格我记忆深处的那个印象。我尝试过很多次,也失败过很多次……直到……直到重新见到你,看到这个真实的、会为各种琐事忙碌操心、会惹人生气、但也会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和照顾大家的你,我才逐渐明白,或许……眼前这个真实的、有着各种缺点却也闪耀着独特光芒的你,才是……才是我记忆深处,真正印象中的那个……他。完美或许本就不存在,或者说,真实本身,就是一种独特的完美。” 说到最后,似乎她自己也受不了如此直白的情感剖白,急忙把手里那个凝聚了她无数心血的、栩栩如生的人偶塞进他手里,语气重新变得“凶巴巴”起来:“好了!礼物给你了!不许弄丢!也不许弄坏!赶紧说点什么!不许再提我刚才说的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星暝接过那个带着爱丽丝手心温度、仿佛还残留着她制作时专注神情的人偶。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托在掌心,目光诚挚地看向爱丽丝,收敛了之前的玩笑神色,郑重而清晰地说道:“谢谢你,爱丽丝。这份礼物,我非常、非常喜欢。我向你保证,这一次,我绝对会好好保护它,不会再让它受到任何损坏,更不会把它弄丢。它会是我最重要的收藏之一。” 爱丽丝听到他如此认真而郑重的承诺,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再与星暝对视,只是小声地、飞快地“嗯”了一下,便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裙摆,但嘴角那抑制不住地、微微向上扬起的弧度,却清晰地泄露了她内心涌动的喜悦与满足。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红魔馆标准仆役制服、举止一丝不苟的侍从匆匆走进图书馆,目光扫视一圈后,径直来到星暝面前,恭敬地递上了一封用深紫色火漆封口的信件。 “管家大人,打扰了。这是刚刚借由魔法送来的,指明要亲自交给您的信件,来自诺蕾姬家族的萝瑟茉小姐。” 星暝道谢后接过信件。爱丽丝和小恶魔4号见状,都很识趣地没有再出声打扰他,伊莉雅也投来关切的目光。星暝走到图书馆外的位置,用拆信刀小心地划开火漆,抽出里面质地优良的信纸,快速浏览起来。 信上的内容出乎意料地简短: 「星暝,见信如晤。 十五天后,无论发生何事,或有何等看似重要的邀约,务必留在红魔馆内,切勿外出,亦勿让馆内核心成员轻易离开。 此事关乎重要,详情容后再叙。 萝瑟茉·诺蕾姬 笔」 信的内容到此为止,没有寒暄,没有解释,只有一句不容置疑的叮嘱和一句语焉不详的“关乎重要”。至于具体原因、可能的威胁、或是她掌握了什么新情报,信上却只字未提。 “十五天后……必须留在馆内?还不能让核心成员离开?” 星暝捏着信纸,眉头微蹙,心中充满了疑惑。是萝瑟茉发现了什么关于真祖或圣枪碎片的重大线索,预感届时会有危险或变故发生?还是她预见到了某种针对红魔馆的、未知的威胁?抑或是……与她那不容乐观的身体状况有关?各种猜测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但无论如何,基于对萝瑟茉·诺蕾姬其人的了解——她的严谨、她的智慧、她对魔法的深刻理解——以及长期合作建立起的信任,星暝知道,她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她如此郑重其事地来信叮嘱,必然有其深意和依据。 “或许……这会是一个扭转局面的关键节点?或者,至少是一个需要严阵以待的重要时刻。” 他暗自思忖着,将信纸仔细地折好,收进了贴身的口袋里。无论前方等待着的是什么,他都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是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连咱到了身边都没察觉。” 一个仿佛能勾人心魄的熟悉声音突然在极近的距离响起,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紧接着,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分别轻轻地按在了星暝的左肩和右肩上。 即便是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本领的星暝,在听到这个声音、尤其是感受到那几乎贴在自己耳边的气息的瞬间,还是忍不住浑身一僵,大吃一惊,猛地回过头! 果然,只见八云紫那张带着神秘微笑、仿佛永远洞悉一切的脸庞,正从一道悄然在他身后裂开的隙间中探出半个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在欣赏他脸上那罕见的、未能完全掩饰住的惊讶表情。 “紫……紫?” 星暝迅速压下心中的波澜,“你……怎么会突然来访?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哎呀呀——” 八云紫用她那把折扇轻轻掩住嘴角,故作伤心状,“这才离开东国多久,小星暝就已经对咱这么见外了吗?连咱特意选在新年之际,好心好意地穿梭空间、顺道来拜访一下故人,居然就遭到如此冷淡的对待和质疑……看来,她们之前的看法,果然是对的呀……” 星暝被她这番故作姿态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同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提到的暗示:“之前的看法?什么看法?” 八云紫“唰”地一下合拢折扇,用冰凉的扇骨轻轻点了点星暝的胸口,笑眯眯地说道:“就是咱——啊不,是经过‘她们’(至于这个‘她们’具体指谁,她显然不打算明说)一致讨论后决定,都觉得小星暝你在外面这所谓的‘历练’和‘管家体验’也够久了,是时候该回‘家’看看,来一次温馨的、必要的‘游子返乡’了!咱嘛,只是不幸被大家推选出来的、无辜而又任劳任怨的执行人而已~你可不能怪咱哦?” 星暝沉默了一下,看着八云紫那副“你逃不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试探着问道:“……如果我说,我最近馆内事务繁忙,暂时无法脱身呢?或者说……无法反抗吗?” “嗯哼——” 八云紫歪了歪头,笑容越发深邃迷人,“原则上嘛,咱是很尊重个人意愿的啦……不过呢,” 她折扇“啪”地一声在掌心敲了一下,“其实呢,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东国那边,倒是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呢……如果小星暝你愿意乖乖跟咱回去一趟的话,咱倒是也可以在路上,或者回到那边之后,慢慢讲给你听哦?保证比那些枯燥的账本和报告有趣多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星暝知道这事恐怕没有多少转圜的余地了。这位妖怪贤者一旦决定了什么事,通常都会用她那种独有的、让人难以拒绝的方式达成目的。他无奈地在内心叹了口气,但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很久没有回东国看看了,红魔馆目前的情况相对稳定,伊莉雅也在逐步成长,或许……这确实是个给自己放个假、顺便了解一下故地情况的机会。 “我知道了。” 星暝点了点头,“既然是‘大家’的决定,那我自然没有异议。正好,我也觉得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只是,红魔馆这边……” “安心啦安心~” 八云紫摆了摆手,折扇“唰”地一声又打开了,轻轻摇动着,“咱看你家那位小蝙蝠族长,最近不是成长得挺像模像样的嘛?也该让她独立操持一下了。何况,又不是去多久,说不定只是喝杯茶、叙叙旧的功夫就回来了呢?” 星暝知道她这话多半是在安慰自己,但他还是决定接受这个安排。 “那么,请紫——小姐稍等片刻,我需要去和大小姐交代一下馆内的事务,做些简单的安排。” “快去快回哦~咱就在这里等着。” 八云紫笑眯眯地点点头,身影靠在隙间边缘。 星暝转身走向正在不远处书架上寻找书籍的伊莉雅。伊莉雅似乎刚找到一本看起来不错的书,正踮着脚尖试图把它从较高的架子上取下来。星暝快步上前,轻松地帮她把书拿了下来。 “谢谢您。” 伊莉雅接过书,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但随即注意到星暝神色有些不同寻常,“怎么了?是诺蕾姬小姐的信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不,别担心,大小姐。诺蕾姬小姐只是提醒我们十五天后注意一些事项,我会提前做好安排的。” 星暝先安抚了她一句,然后略微压低声音,“是紫……也就是您也见过的那个隙间妖怪来了。她……带来了一些来自东国的消息,并且表示,‘大家’觉得我离开太久,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回去?” 伊莉雅的眼睛微微睁大,闪过一丝惊讶和不舍,但很快,一种“我必须表现得可靠”的责任感占据了上风。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而充满信心,“我、我明白了!叔父你放心去吧!馆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我现在已经能处理很多日常事务了,账目也会认真核对,还有……如果魅魔小姐刚好回来的话,我也会试着和她沟通的!绝对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值得信赖。 看着伊莉雅那努力做出成熟稳重模样、却又难掩一丝紧张的表情,星暝心中感到一阵暖意和欣慰:“嗯,我相信你,大小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馆内的大小事务就由你决断。记住,安全第一,遇事多与他人商量。” 伊莉雅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热,但她努力忍住了,只是用力地“嗯!”了一声。 简单向其他人交代了几句,并将萝瑟茉的信件内容转告伊莉雅,叮嘱她务必牢记“十五天后”这个时间点后,星暝转身走向那依然悬浮在空气中、边缘闪烁着诡异光芒的隙间。 八云紫见他走来,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都交代好了?” “是的,让紫小姐久等了。” 星暝平静地回答。 “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吧~” 八云紫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星暝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带着一种混合着对短暂未知旅行的期待、对红魔馆现状的些许安心,以及一丝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命运感,星暝握住了八云紫的手,迈步踏入了那道幽暗诡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隙间。 他的身影消失在红魔馆内,那道裂隙也随之迅速闭合。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章 才不是大天狗呢(一) “咱——又——来——啦——!” 星暝的脚刚踏出隙间,踩在博丽神社让人心安的地面上,还没来得及感受久别重逢的感慨,一个充满活力的、带着点冰碴子气息的声音就穿透了冬日的寂静,瞬间打破了神社境内的宁静。他抬眼望去,只见一片银装素裹之中,那个蓝色的、小小的身影正兴高采烈地在空中里转着圈,不是琪露诺又是谁? “看来冬天到了,冰之妖精确实更活跃些啊。”星暝心里暗自嘀咕,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这喧闹,这生机,或许正是这片土地独有的“日常”吧。他环顾四周,神社与记忆中的差异并不大,庭院里的石灯笼歪斜了一盏,厚厚的积雪覆盖其上,显得格外寂静——当然,这份寂静现在已经被某只精力过剩的冰之妖精彻底打破了。 “是琪露诺……还有!主人!你回来了!”星焰惊喜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她正抱着一捧用于取暖的干柴,看到星暝,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怀里的柴火都差点掉在地上。她急忙稳住柴火,放在地上,小跑着来到星暝面前,眼睛里闪着光:“您这次去了好久!西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几乎是同时,“锵”的一声锐响,一道寒光从神社的角落里激射而出! “什么?星暝大人在哪里?快让老夫看看!”草薙剑激动得化作一道流光直冲星暝而来,可惜大概是太久没见过于兴奋,方向没掌握好,“咚”地一声闷响,不偏不倚,剑尖深深嵌入了神社主殿那根饱经风霜的柱子里,剑柄还在兀自颤抖不停,发出“嗡嗡”的余韵。 “草薙先生,这么冒冒失失的,是会给看守神社的人添麻烦的。”留琴灵活地踱了过去,右手精准地抓住剑柄,稍微用了点力,“啵”地一声将草薙剑拔了出来,然后手臂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将它扔进了走廊角落一个写着“不可燃垃圾”的蓝色垃圾桶里,还“啪嗒”一声盖上了盖子。 桶内立刻传来草薙剑气急败坏、瓮声瓮气的咆哮:“无礼!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欺负老夫!星暝大人!你可要为老夫做主啊!快放我出去!老夫要护卫在您身边!” 神玉静静地用灵力把垃圾桶封得更死,语气平淡地补刀:“我认为这是必要且合理的管制措施,即便是星暝大人本人,想必也会赞同此举。” 星暝看着这几乎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甚至更加“热闹”的景象,一种混合着无奈、怀念和“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刚回来,迎接我的就是这般熟悉的场景么?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这头疼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他注意到远处的水潭里,某个龟壳正一动不动地半浮在水中,不得不由衷赞同了一番玄爷的老当益壮,全然不知这个水潭已经在爱莲的魔法作用下,暂时变成了温泉——不过性质似乎不太稳定,有的时候似乎会变成“热泉”,好在冬天过了,魔力也便耗尽了。 “哎呀呀——”八云紫紧随着从隙间中完全踏出,手中的折扇“唰”地一声展开,遮住了她半边脸庞,只留下一双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的紫色眼睛,含着盈盈笑意望着星暝,“小星暝,这话说的可真是让咱伤心呢~‘刚回来’?你这一去经年,在西方那片血色的土地上乐不思蜀,只怕再晚些回来,这里的大家都要把你忘到脑后去了哦?” 她眼波流转,扇尖轻轻指向一旁正好奇地歪着头打量星暝的琪露诺,语气变得更加促狭:“比如说~咱看琪露诺酱,恐怕就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呢。对吧,小琪露诺?” 被点名的冰之妖精立刻挺起小小的胸膛,脸上露出努力思考的神情,手指点着下巴:“唔…你……看起来是有点眼熟啦……好像在哪儿见过……名字……名字是……唔……星…星……想不起来了!” 她最终放弃了思考,用力摇了摇头,一脸理直气壮的“想不起来”。 星暝看着琪露诺那纯粹(且空空如也)的眼神,一时语塞,表情有些微妙地僵住了。 “噗——”八云紫用折扇掩住嘴,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带着明显笑意的气音,肩膀微微抖动,“看吧,咱就说嘛。连最强的琪露诺大人都把你忘了,可见你离开得实在太久了呢。看来某人在西方过得太过投入,连老家都快遗忘咯。” 不过,星暝的这点小尴尬很快就被琪露诺接下来的举动冲散了。只见她甩了甩蓝色的短发,仿佛要把那些想不通的复杂问题统统甩掉,然后大声宣布:“算了!不想了!反正……反正我好像也忘了自己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大概是觉得这里的雪堆形状特别适合做冰雕吧!或者只是路过?不管啦!再见啦,奇怪的家伙,还有大家!”说完,她背后晶莹剔透的冰翼猛地一振,“嗖”地一飞出了神社鸟居,消失在白茫茫的林间,来得突兀,走得干脆。 星暝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自语:“她……总不会真的只是心血来潮,跑到这里转一圈就走吧?这行动模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不过,这种纯粹的随性,某种程度上倒也让人羡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站在他身边的星焰,目光却还追随着琪露诺离去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和淡淡的怀念,轻声说道:“其实……有的时候,看着琪露诺这样,我偶尔也会……有点怀念以前那种什么都不用想,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奔跑玩耍的日子呢。”她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连忙抬起头,对着星暝急切地摆手解释道,“啊!当然不是说现在不好啦!现在能帮主人处理事情,学习很多知识,我觉得非常充实和开心!真的!……对了,主人,你从刚才开始就好像有点在发抖诶,嘴唇都有点发白了,外面太冷了,我们快进屋里去吧!屋里应该暖和多了!” 她说着,伸手轻轻拉了一下星暝的衣袖。 星暝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神社外的寒风确实凛冽刺骨,他身上这套在红魔馆还算适宜的执事服,在这片土地的户外显得过于单薄了。他紧了紧衣领,点头道:“说的也是,先进去吧,别着凉了。这冬天的寒意,似乎比记忆中更胜一筹。” 走进神社,一股混合着陈旧木头、香火和微微炭火气息的暖意扑面而来,虽然陈设比星暝记忆中的样子更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但总算将外面那肆虐的寒风与严寒隔绝开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星暝轻轻舒了口气,目光习惯性地在熟悉的屋内陈设上扫过——矮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塞钱箱似乎被放进了屋里…… 然而,他的视线很快被墙上一个略显突兀的新物件吸引住了。那东西挂在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但其独特的造型和色彩,让人无法忽视。 那是一个色彩对比强烈、造型极具张力的木雕面具。底色是鲜艳的赤红,一个硕大而尖锐的长鼻子向前突出,几乎占据了面具三分之一的比例,眉头紧锁,怒目圆睁,嘴角下撇,勾勒出一种原始、粗犷而又充满怒意的狰狞表情。面具的边缘有些磨损,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并非崭新的物事。星暝微微蹙眉,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星焰他们,或是偶尔会来打理神社的、性情温和的阿麟,还是其他可能在此停留的存在,似乎都没有收藏这种极具特色,而且看起来如此“凶恶”的面具的爱好。而且……不知为何,“面具”这个东西,总让他想起一些关于过去的,如今早已无处捉摸的往事。 “那个面具……”星暝抬手指向墙上那个醒目的赤红长鼻面具,带着明显的疑惑开口问道,“是哪里来的?以前好像从来没在这里见过这东西。” 星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主人你说那个啊!”她恍然道,语气里带着点不以为然,“这是之前紫姐姐带过来的,说是现在外面人类世界里好像突然流行起来的一种面具,叫做‘大天狗’面具。据说是根据某种流传的传说做的……不过我觉得做得一点都不像啦!跟温柔的千早姐姐,或者虽然有点……嗯,认真,但也很漂亮的龙姐姐那样的天狗,根本一点都不像嘛!表情干嘛做得那么凶,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我们认识的天狗才不是这样的呢!” 她说着,还皱了皱鼻子,表达对这种“失真”形象的不满。 “呵呵~”八云紫轻笑着踱步到星暝身边,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个面具,“小星焰,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面具,可不仅仅是一件普通的工艺品或者玩具哦。它的‘原型’,或者说它所指向、所代表的那位‘主人’,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呢。”她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隔空轻轻划过面具的轮廓,“你看这愤怒的眉眼,这夸张的长鼻,无一不在诉说着其拥有者生前那无法平息的怨念与执着。” 她用合拢的折扇轻轻虚点了一下面具的方向,继续解释道:“按照常理来说,像这种与历史上特定强大存在、尤其是那些结局不太美好的存在紧密相关的象征物,上面多多少少都会残留一些本体的意念、执念,或者……更容易吸引一些游荡的、与此相关的低阶灵体,比如怨灵之类的附着其上。毕竟,强烈的感情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怨、怨灵?!”星焰小声惊呼,“可是……紫姐姐,这个面具不就是你之前有一次过来,随手放在这里的吗?当时我还好奇摸了摸,感觉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奇怪的气息都没有呢!” “没错哦。”八云紫赞许地点了点头,“现在这上面确实空空如也,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因为它的‘本体’,那位曾经显赫一时、怨气冲天的‘大天狗’,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彻底烟消云散,连一丝残魂碎魄都很难在世间寻觅了。留下的,或许只是后世之人根据模糊的传说和臆想,重新塑造出来的形象罢了。” 星暝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紫话语中隐含的信息:“听起来……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不那么愉快的故事。在我的认知里,天狗在人类的传说中,有时也被描绘成居住深山、拥有强大力量、时而考验修行者的山野之神或大妖怪,在某些时期,他们在人类社会中甚至拥有不小的威信和影响力,被一些贵族乃至皇族所敬畏。现在……难道他们在人类流传的故事里,形象已经彻底沦落为这种充满怨念和负面色彩的象征了吗?”他看向紫,目光中带着探究,“紫,你刚才提到的‘大有来历’,还有那位‘烟消云散’的本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面具背后,到底代表着一段怎样的历史?我总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民俗符号那么简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八云紫用折扇轻轻敲打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似乎在权衡着什么,随后她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真拿你没办法”的浅笑,缓步走到房间的火盆边,感受着那微弱的暖意:“这个嘛……嗯,也罢。反正今天雪下得这么大,估计也不会有哪个不怕冷的家伙跑来叨扰,咱正好有空,心情也还算不错,就给你们讲讲这个面具背后,所牵连的那段关于一位‘大天狗’故事吧……” …… 热风如同怨灵的手指,无情地刮过御所庭院中那些精心修剪过、此刻却只剩枯枝败叶的樱树与柳树,发出愤怒的咆哮。炽热的阳光密集地落下,试图掩盖这座大都城的轮廓,却掩不住某些人心底翻涌的黑暗。 显仁——这位被迫退位,在后世文书上被称为崇德天皇的男人,正死死地盯着面前那面光滑如水的舶来品铜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苍白、憔悴,却因极度怨恨而显得微微扭曲的贵族面容。眼窝深陷,嘴唇紧抿,原本应是雍容华贵的气质,此刻被一种阴鸷与偏执所取代。 “为什么……” 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从他紧咬的齿缝间一点点挤出来,在空旷却装饰华丽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为什么?”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般的窒息与痛苦,握着镜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传来再清楚不过的疼痛感,微微颤抖。 “为什么!” 最终,这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化作了一声从胸腔深处迸发出来的、混合着痛苦、不甘、愤怒与绝望的低吼。他猛地一挥手臂,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戾气,将梳妆台上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精美漆器、象牙梳篦、盛放香料的玉盒,连同那面昂贵的铜镜,一股脑地扫落在地!顿时,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彻房间,香粉与碎片四溅,一片狼藉。 “为什么是那个家伙,不是我!回答我!父亲大人!……不,愚蠢又该死的老头子!你回答我啊!”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对着想象中的那个刚刚逝去的、他理应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血泪般的控诉。 他并非突然陷入了癫狂,这满腔如同毒焰般灼烧着他五脏六腑、日夜不得安宁的怨恨,早已在他心中堆积、发酵、变质,如同陈年的毒酒,越来越烈。其根源,深植于他那堪称悲剧、被权力玩弄于股掌的人生。 他所怨恨的对象,清晰而明确——正是且不只是他的同母之弟,那个在他看来只会嬉皮笑脸、阿谀奉承、精通各种游乐技艺却毫无帝王威仪与治国才能的“雅仁亲王”,如今的‘天皇陛下’!而这一切不公与屈辱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或许刚刚在病榻上咽下最后一口气、结束其充满算计的一生的男人——他们的父亲,鸟羽天皇! 细细追究起来,其实早在显仁年仅五岁的时候,他就在曾祖父白河法皇的强势安排下被立为皇太子。那时他还懵懂无知,只记得被套上沉重而华丽的礼服,在繁复的仪式中,被众人簇拥着,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顺理成章”地受禅登基,成为了名义上的天皇。然而,这顶看似尊贵无比、令世人仰望的冠冕,对于当时年幼的他而言,更像是一场身不由己、懵懂无知的无妄之灾。白河法皇逝世后,他的父亲鸟羽上皇几乎立刻便开设院政,朝廷的实权,从人事任免到赋税征收,从军事调动到外交策略,自然不可能落在他这个年幼无知、如同傀儡般的孩子手中,完全被鸟羽上皇及其精心培植的亲信集团牢牢掌控在手中。他坐在殿上,听着下面大臣们用晦涩难懂的语句诵读着奏章,却完全不明白那些文字背后代表着怎样的权力博弈与现实意义。他只是一个象征,一个被摆放在那里的、华丽的装饰品。 理论上,父亲代为摄政,等到崇德天皇成年,心智成熟,学识渊博,具备理政能力之后,即便鸟羽上皇再怎么贪恋权位,于情于理也该逐渐将权力交还,至少让他参与政事,学习如何处理国家大事,为将来亲政做准备。童年的显仁,或许也曾怀有过这样一丝微弱的期待。他努力学习汉文与和歌,研读典籍,试图让自己配得上“天皇”这个身份。 但现实,却在他逐渐长大、开始展现出自己的思想和一定能力后,给了他最残酷、最彻底的一击。他惊恐地发现,随着他日渐成年,他在他那权欲熏心、猜忌成性、将权力视若生命的父亲眼中,非但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继承人,反而成了一块碍眼的、必须尽快踢开的绊脚石!在绝对权力的诱惑与腐蚀面前,所谓的父子亲情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不堪一击。鸟羽上皇看他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儿子,而是看一个潜在的、威胁到自己权力的竞争者! 最终,在鸟羽上皇的一手操纵、精心策划和步步紧逼下,在各种“体弱多病”、“需静心修养”的借口下,显仁被迫退位,将天皇之位让给了当时同样年幼、并且身体有疾的异母弟近卫天皇。这还不够,他的父亲更是运用其影响力,彻底断绝了他开设院政、掌握实权的道路,只给了他一个空有尊号、享受着相应物质待遇、却无任何实际权力,如同被圈养在金丝笼中的鸟儿般的尴尬身份。他从一个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变成了一个事实上彻头彻尾的、被监视的、无用的闲人。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沼的落差,这种被亲生父亲如此对待的屈辱,如同毒虫,日夜啃噬着他的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怎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他身体里流淌着天照大神后裔的血液!他曾经是这片土地名义上的主人!(画外音:对此,我表示强烈怀疑。) 为了生存,也为了等待那渺茫的时机,在位期间,崇德天皇便刻意表现出对政治的兴趣缺缺,转而频繁举办和歌歌会,与文人贵族唱和往来,吟风弄月。退位成为名义的上皇之后,他更是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和歌的世界里,研习风雅,举办各种文酒之会,仿佛只想做一个超然物外、与世无争、只关心风花雪月的逍遥公。他甚至开始笃信佛法,抄写经文,试图在宗教中寻求心灵的慰藉与平静。 然而,在这层精心编织的、温顺无害的伪装之下,他却借着和歌交流、举办文雅活动的名义,广泛结交各色人物,从失意的贵族、有才学的僧侣到部分对现状不满的中下层官员,暗中扩张着自己的派系势力,小心翼翼地编织着自己的关系网,探听着朝堂内外的风声。他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蜘蛛,耐心地经营着自己的网。他原本以为,这样低调而耐心的蛰伏,这样长年累月的示弱,这样近乎自我放逐的姿态,或许能让他那多疑的父亲放松警惕,逐渐消除戒心,甚至可能在某一天,会因为愧疚或者时局变化,想起他这个儿子,分予他一些应有的权力和尊严,哪怕只是参与一些无关紧要的礼仪性事务。 这一等,又不知是多久。春花开了又谢,秋月圆了又缺,他在自己的御所里,听着外面世界的消息,看着朝堂上的人事变迁,感觉自己就像一件被遗忘在仓库深处的旧物,覆盖着厚厚的尘埃。久到他自己有时都会在夜深人静时,对着孤灯冷月,捧着亲手抄写的经文,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应该放弃那争权夺利的念头,就此沉溺于诗歌风月,了此残生,或许还能在青史上留下个“风雅”、“恬淡”的名声,落得个善终。 ——直到,那个名为玉藻前的绝世妖妃凭空出现,以其无双的魅力和狠辣的手段,将整个朝廷搅得天翻地覆,让沉溺于温柔乡的鸟羽上皇也深陷其中,损耗元气,威望大跌; ——直到,那个在他看来愚蠢无能、甘愿做父亲傀儡、体弱多病的近卫天皇,竟然也因为惊吓过度(或者说本就孱弱的体质不堪重负),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而去; ——直到,那个他一直怨恨着、不愿承认其身份的父亲鸟羽上皇,也被那妖女吸取精气,变得垂垂老矣,朝政更加混乱,最终在病榻上结束了其充满算计、却也难逃被算计的一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曾在只有自己一人的房间里,用锦被捂住嘴,发出过疯狂而悲凉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苦涩与一种近乎毁灭的快意。因为他看到,最终的结果,竟然是他最看不起、认为性格最为恶劣、毫无帝王之姿、更无任何能力、只知道享乐的同母弟弟雅仁,坐上了那个他梦寐以求、奋斗半生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的位置!他的父亲,从始至终,直到生命的最后关头,选择的依旧不是他!宁愿将象征权力的神器交给那个废物,也不愿意正视他这个长子!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究竟哪里不如那个只会耍小聪明、逢迎拍马、在宴会上跳舞曲的弟弟?!难道就因为他更“懂事”、更“安分”吗?!这世道何其不公! 他还清晰地记得,就在今天,得知父亲病危、可能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后,他曾怀着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厘清的心情,试图前去见最后一面。那并非是为了去嘲讽那个即将离世的老人,也并非想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放声大笑——内心深处,或许仅仅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人子的、对血缘牵绊的最后一点本能,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望得到某种临终认可或忏悔的渺茫期待,只是想再见他一面,送他最后一程,仅此而已。 但是,他得到的是什么?是无情的驱逐!是冰冷的拒绝!是毫不留情的羞辱!他甚至被那些仗着宠信、毫无根基底蕴、如同跳梁小丑般的近臣们,当着众多宫人的面,毫不客气地拦在殿外,用那种轻蔑的、带着施舍与戒备意味的语气告诉他:“陛下需要静养,不见外人,还请新院大人体谅,速速回去吧!” “外人”?!他可是他的亲生儿子!曾经的天皇!他们怎么敢用这样的字眼?!他们怎么配用这样的态度?!那一刻,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耻辱感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他的灵魂上。他几乎能听到那些宫人压抑的窃窃私语和同情的目光,不,那更像是嘲讽和怜悯!他几乎是踉跄着、强撑着维持最后一丝尊严离开,回到自己的御所。 “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个只会声色犬马的蠢材!他必须死!”当初得知他的那个弟弟继任天皇后,怨毒的念头便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般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眼前一片血红。但是……当最初的暴怒过去,无力的现实感便如同冰水般兜头浇下。仅凭他一个人,一个空有名号,却无兵无权,被旧势力严密监视、几乎可以算软禁在御所内的“高贵”囚徒,能做到什么呢?他连调动一兵一卒的权力都没有,又能做什么来扭转这该死的乾坤?刺杀?他连真正可靠的死士都难以寻觅。政变?他拿什么去策动?那帮吟诗作对的文人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需要力量。 他需要军队。 他需要能在朝中掀起风浪、支持他、帮助他夺回那本该属于他一切的势力与合作者。 为此,他不惜付出—— 一切代价!哪怕是……与魔鬼共舞,引狼入室! “藤原赖长……左大臣,藤原赖长……” 崇德天皇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了,混合着血与恨一同咽下,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赌徒心态。 他知道,事到如今,这位已然同样陷入绝境、且性格刚愎难以容于主流政坛的左大臣,也已别无选择,只能投向自己这边,成为他棋盘上最重要、也可能是最危险的一颗棋子。 早在若干年前,当藤原赖长因为其刚正不阿(或者说是不懂变通、苛烈无比、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在朝中四处树敌、逐渐被排挤、孤立之时,崇德上皇就已经开始留意他了。与他自己身边那些只会吟风弄月、附庸风雅、关键时刻却毫无用处的“诗友”和“文胆”不同,藤原赖长虽然缺乏圆滑的政治手腕,行事过于直接,容易得罪人,但也正因如此,他少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心计,显得更为“纯粹”,其诉求和弱点也更容易被洞察和掌控。更重要的是,他因为性格原因,不仅与众多朝臣关系恶劣,甚至与自己出身的、权势滔天的藤原氏本家,也产生了难以弥合的深刻裂痕,他背后原本可以倚仗的家族势力也已日薄西山,正在加速凋零,已经难以给他提供足够的庇护和支持。他就像一头受伤的、被族群抛弃的孤狼,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这简直是……命运为他送来的,完美无缺的棋子!一把或许会伤手,但足够锋利的刀! 早在近卫天皇病重期间,察觉到时机将至的崇德上皇,就暗中派出绝对心腹之人,利用其经营多年的、隐藏在公卿世家仆役、低级官吏乃至市井之中的眼线,极尽所能地在京都的街头巷尾、茶寮酒肆、公卿府邸的私下聚会中散播谣言,巧妙地将天皇病弱不堪、久治不愈、甚至宫中屡现“不祥之兆”的原因,隐晦地、却又指向明确地归结于藤原赖长的“诅咒”与“怨念”作祟,暗示其因为政治失意而对皇室心怀怨恨。而那个体弱多病、在玉藻前之乱中受惊的近卫天皇也“不负众望”(或者说顺应了某些势力希望政局变化的期待),很快英年早逝。 或许外人并不清楚天皇真正的死因(究竟是被妖狐事件惊吓过度,还是本就身体孱弱,或是宫廷斗争的牺牲品,抑或兼而有之),但他心里清楚,这背后少不了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和默许。当然,其他人,包括藤原氏内部那些乐见其成、希望借此机会彻底扳倒藤原赖长这个“麻烦”的政敌们,或许也并不关心真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能置其于死地的借口,一个能将藤原赖长及其背后可能的势力彻底打垮、永绝后患的完美理由。流言,有时候比刀剑更致命。 而自己,在藤原赖长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几乎被所有昔日同僚抛弃和攻讦之际,却以交流和歌、欣赏其文采与学识为名,屡屡向他示好,赐予他珍贵的古籍、笔墨,与他“推心置腹”,表现出对他才华的由衷赏识和对他境遇的深切同情与不平。在一次次秘密的、于月色下或屏风后进行的会面中,他倾听赖长的愤懑,附和着他对朝政腐败、小人当道的批评,巧妙地引导着对方的情绪。对方在失意与愤懑之中,在渴望认同与复仇的心态驱使下,或许真的把他当成了难得的、不计较他坏名声、真正理解他抱负与痛苦的“知己”也说不定。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的相互利用。 想到这里,崇德上皇脸上露出一丝冰冷刺骨、充满了讥讽与自嘲意味的笑意。这荒谬的世道,这虚伪的人心!所谓的亲情、友情、忠诚,在权力面前,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遮羞布! 事到如今,随着他父亲驾崩的消息正式传开,新旧权力交替、局势最为微妙和动荡的关键时刻,想必那些由他有意散播出去的、以及被他的政敌们乐于见成而大肆添油加醋的、关于藤原赖长“勾结”自己意图“谋反”、觊觎皇位、甚至可能动用“咒术”的流言,也已经如同瘟疫般在京都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开了吧?这潭水,已经被彻底搅浑了。恐慌、猜忌、野心……各种情绪在暗流中涌动。 藤原赖长,他现在还能去哪里呢?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就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要么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要么回头拼死一搏。而自己手中,似乎握着能让他“回头一搏”的、唯一的、看似合理的“大义”名分——对皇位继承“不公”的抗争!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无路可退了?那近在咫尺、曾经触手可及却又失之交臂的皇位,如今被那个饭桶一样的家伙坐着,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眼里,心里,日夜不停地折磨着他。他仿佛能听到雅仁在殿上恣意欢笑的声音,看到他那志得意满的样子……这画面让他几欲疯狂。 “他会明白的……”崇德天皇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坚定,眼中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但那火焰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绝望与毁灭欲,“他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会……他必须抓住我这根,唯一的,看似能救他于水火,实则会将他拖入更深地狱的‘救命’稻草……” 他必须会—— (咳咳,今天真的头昏眼花,所以我要消耗一次休息次数)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章 才不是大天狗呢(二) 在一处颇为宽敞、陈设着汉物家具与和风雅玩,却莫名总透着一股闲散气息的日常居所内,这位当今名义上的天下之主,后白河天皇雅仁,正毫无仪态地趴在凉席上,手边散落着几卷摊开一半、似乎被主人遗忘许久的奏章。他全神贯注地俯身于一只来自濑户的烧陶盆,盆中,两只被养得油光水滑、分别被赐名“金刚”与“丸丸”的蝈蝈,正竖起触须,獠牙互抵,为了盆中霸主的位置和几粒金黄的粟米,进行着殊死搏斗。 “嘿!咬它下盘!对!就这样!给我往死里揍!” 雅仁看得眉飞色舞,甚至激动地拍了下地板,震得陶盆里的沙土都微微跳动。他仿佛才想起殿内并非只有他一人,头也不抬,用像是讨论今晚月色如何那般随意的语气说道:“唉,父亲大人……到底还是撑不住,去了啊。”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盆沿,发出“哒哒”的轻响,引得那只名为“金刚”的蝈蝈更加狂躁地振动起翅膀。 “说起来啊,通宪君,” 他依旧盯着盆里那场微型战争,语气轻飘飘的,“最近京都好像挺热闹?朕耳朵里都灌满了风言风语,说什么朕的那位上皇兄长,跟那位总是板着脸的左大臣搅和到一块儿去了?还说什么有‘倾覆国家’的心思?啧啧,虽然没人敢直咧咧地说出‘谋反’这两个扎耳朵的字眼……所以,朕想听听你的看法呢,你怎么看?” 侍立在旁,如同枯木般沉默的信西入道,闻言微微抬了抬眼皮,他那张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斧凿、看不出喜怒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他躬身道:“陛下,贫僧早已出家,斩断尘缘,旧日的俗名‘通宪’……实在不应再提了,免得污了陛下清听,也扰了贫僧修行。” 他巧妙地避开了那个旧称,仿佛在无声地划清一道界限,又像是在提醒对方彼此现今已然不同的身份。 “哎呀呀!”雅仁这才仿佛恍然大悟,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视线总算短暂地离开了那胜负难分的蝈蝈盆,脸上堆起那种他惯有的、看似全无心机、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灿烂笑容,“是朕疏忽了,乳父大人切勿见怪,是朕的不是!” 他话是道着歉,身体却不自觉地又倾向陶盆,随着里面虫子激烈的跳跃而微微晃动身体,“那……以乳父大人之见,这满城风雨,朕该如何应对呢?总不能任由他们污蔑朕的兄长吧?他性子是急躁了些,但总不至于……” 他语气里甚至带着点为难,仿佛真是个担心兄长声誉、手足情深的好弟弟。 信西眼帘低垂,语气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陛下仁厚,但无需为此等无根浮言劳神费心。坊间流言,不过是些唯恐天下不乱之徒的呓语,或是某些人别有用心的构陷。老衲对此,心中早已有数,亦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他略一停顿,像是掂量着措辞,继续道,“当前重中之重,乃是先皇的葬礼。此乃国朝头等大事,体面尊荣不容有丝毫闪失。老衲自有分寸,断不会让那些宵小之辈扰了先皇的安宁,污了皇家的威仪。” 他的声音在这里微微拔高,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至于那些妄图趁国丧之际兴风作浪、觊觎神器、甚至暗中诅咒圣上的狂悖之徒……” 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雅仁那依旧专注于虫戏的侧脸,“老衲亦备好了雷霆手段,定当予以迎头痛击,犁庭扫穴,以正朝纲,以安天下社稷!” 他话语铿锵,掷地有声,却巧妙地没有点明自己早已在暗中推波助澜,甚至刻意引导,让这“流言”发酵到了足以将对手置于死地的浓度。 他说完,便静静垂手而立,等待着天皇的回应。然而雅仁仿佛完全被“金刚”一记漂亮的撕咬吸引,嘴里发出“喔!”的一声惊叹,身体都跟着往前倾了倾,根本没接话。信西不得不稍稍提高音量,再次唤道:“陛下?” “啊?哦!好,好啊!”雅仁像是猛然被从精彩的戏剧中惊醒,胡乱地挥了挥手,眼睛还死死粘在盆中那只渐渐将对手逼入角落、耀武扬威的“金刚”身上,语气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却又摆出全然的信赖与托付,“乳父大人办事,朕最是放心!你办事,朕放心!一切……一切就都由乳父大人你做主便是!需要朕盖印下旨的时候,说一声就好!朕信你!” 那态度,随意轻飘得像是在吩咐内侍去添点炭火,或者换一壶新茶,全然不似在决定一场可能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政治清洗。 信西看着他那副心思全系于虫豸之上的荒唐模样,心中那丝极淡的、混合着失望、无奈与一丝“朽木不可雕也”的鄙夷情绪,如同冬日呵出的白气,很快便消散无踪,不留痕迹。他早已习惯了这位主君的做派,更何况,自己娶了对方的乳母,这层关系远比寻常君臣紧密,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风浪已起,他别无选择,只能成为那个掌舵的艄公,将所有可能倾覆小船的障碍——无论是暗礁还是其他船只——统统毫不留情地碾碎。这不单单是为了保住眼前这位看似昏聩的天皇的皇位,更是为了他自己,以及依附于他的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和未来权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既如此,愚僧告退,即刻去布置相关事宜。”信西深深躬身,礼仪无可挑剔,“京都近日恐不太平,人心浮动,还请陛下……务必保重圣体,非召切勿轻易离开宫禁,以免给小人可乘之机。” 最后一句劝慰,带着几分公式化的关切。 雅仁终于舍得抬起头,看了信西一眼,脸上露出种没心没肺、阳光灿烂的笑容:“知道啦知道啦,乳父大人快去忙吧!朕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立刻又低头沉浸在他的蝈蝈大战中,仿佛那才是天下头等大事。 信西不再多言,转身,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如同潜入深水的鱼,悄然离去。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蝈蝈愈发高亢、刺耳的鸣叫。雅仁脸上那浑不在意、嬉笑怒骂皆形于色的神情,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最终只剩下一种深潭般的、不起丝毫涟漪的平静。盆中,胜负已毫无悬念,“丸丸”节节败退,最终奄奄一息地蜷缩在盆角,动弹不得,而“金刚”则昂首挺胸,振动着闪烁着油亮光泽的翅膀,发出连续而得意洋洋的嘶鸣,仿佛在向它的主人宣告自己的武勇与无可争议的胜利。 雅仁伸出保养得极好、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按在那只败亡的“丸丸”身上,微微用力。那小虫纤细的腿脚最后抽搐了一下,便彻底不再动弹,成为了胜利者的背景板。接着,他抬起眼帘,目光落在盆中央那只正在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金刚”身上。那胜利的蝈蝈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注视,更加卖力地摩擦着翅膀,发出更加嘹亮的鸣叫,姿态嚣张。 下一刻,雅仁顺手抓起书案上一块用来压纸的、沉甸甸、触手冰凉的青玉镇纸,手臂随意地抬起,然后毫不犹豫地、带着一股近乎漫不经心的力道,狠狠砸下! “嗤!——” 一声令人不适的、黏腻的闷响,伴随着几不可闻的甲壳碎裂声。刚才还不可一世、仿佛能征战沙场的“金刚”,连同它脚下的沙土,瞬间化作一滩模糊的、绿黄相间的粘稠浆液,紧紧贴合在陶盆底部,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雅仁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滩迅速失去生机的污迹,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对爱宠暴毙的惋惜或惊讶,反而嘴角开始微微向上牵拉,最终缓缓地、极其灿烂地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甚至带着几分孩童般纯真无邪意味的笑容。那笑容在他脸上漾开,越来越深,越来越明显,几乎要笑出声来。然而,若有人此刻能直视他的眼底,便会发现那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 得到天皇那近乎放任自流、全权委托的授权后,信西立刻展现出其雷厉风行、算无遗策的一面。他并未立刻大张旗鼓地调兵遣将,那会打草惊蛇,而是首先以朝廷名义,接连下达了几道措辞严谨、引经据典、意在安抚人心、强调国丧期间稳定为重的敕令,贴满了京都的公示栏。同时,他秘密而迅速地调动了直属天皇、相对可靠的检非违使别当及部分北面武士,如同布下一张无形的大网,控制了京都几处关键门户和宫禁要道,尤其是通往崇德上皇御所及藤原赖长府邸的方向。 在一个天色晦暗、铅云低垂的下午,信西在他位于宫外的一处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戒备森严的隐秘宅邸内,召见了平基盛、源义朝等数名被他视为眼下可用、也急需军功巩固地位的武将。厅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几人凝重的面孔。 信西端坐主位,身后是晦暗的屏风,手中不急不缓地捻动着乌木念珠,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沉重的压力,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先皇新丧,神器未稳,京都秩序,关乎国体,绝不容有失。尔等皆乃朝廷栋梁,陛下肱骨,值此危难之际,正该挺身而出,为国分忧。”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将领脸上或激动、或谨慎的表情,“自即日起,严密监控京中动向,尤其是……与那位‘上皇’以及左大臣府有所牵连者的一举一动。所有非奉诏令的武力聚集、私下串联,无论规模大小,一律视为图谋不轨,可先行羁押,再行禀报!宁可错抓,不可错放!” 平基盛,一个身材敦实、面色赤红、一看便是性情急躁的武将,闻言立刻激动地捶了一下胸口,大声道:“请少纳言殿放心!末将必当竭尽全力,肃清宵小,绝不让任何祸乱滋生,污了陛下圣听!” 他急于在新主面前表现,语气中充满了过度膨胀的忠诚和表现欲。 相比之下,源义朝则显得沉稳许多,他微微皱眉,谨慎地问道:“信西入道,关于尺度……具体该如何把握?若牵扯过广,打击面太大,恐引起朝野不安,反生变故。” 信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手中念珠一顿,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厅内格外清晰:“义朝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是非常时期,犹如重病需用猛药!一切以稳定大局为重。若有谁觉得不安……” 他语气森然,“那就让他去先皇灵前好好‘不安’吧,想必先皇会耐心听他倾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命令既下,平基盛的执行力度可谓空前,甚至有些过头。他带着麾下如狼似虎、巴不得趁机捞取油水的武士,不仅按照信西提供的名单抓捕那些被点名的“可疑分子”,更是借机大肆扩大打击范围。许多平日与藤原赖长学派稍有往来、或在政见上与之有部分呼应、甚至仅仅是因私人恩怨被他看不顺眼的官员、僧侣、抑或是家中颇有资财的富商,都被罗织以“疑似附逆”、“心怀怨望”、“诽谤朝政”等模糊罪名,粗暴地从家中、从宴席上、甚至从寺庙禅房中拖出,不容分说地投入阴冷潮湿、鼠蚁横行的牢狱。一时间,京都之内,尤其是公卿贵族聚居的区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白天街市冷清,人心惶惶,入夜则马蹄声碎,甲胄铿锵,火把的光芒映照着武士们狰狞的面孔,恐怖的气氛如同无形却有质的浓雾,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令人窒息。那些原本或许被崇德上皇暗中煽动、对现任朝廷有所不满、生出些别样心思的人,在这等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高压态势下,也纷纷噤若寒蝉,彻底熄了火苗,只求自保。支援崇德上皇?在心里偷偷想想也就罢了,谁敢在此刻冒头,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然而,这种恐怖式的搜捕与威慑,仅仅是信西整个计划的第一步,如同猛兽出击前的低吼。他既然决定要对政敌进行彻底的清算,便早已打定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主意。在他这种令人窒息的高压政策下,整个京都的表面秩序似乎已然被牢牢掌控在他手中。他开始了第二步,更为阴险也更为致命的一步—— 借着京中近期莫名流传开的一些关于“夜枭啼血”、“彗星袭月”、“宫中井水泛红”等“邪祟作乱”、“天象示警”的诡异传言(其中不少或许就有他暗中授意散播的功劳),信西授意手下那些掌控言路的亲信,以及部分被威逼利诱、收买或胁迫的僧侣、阴阳师,开始有组织地、大规模地添油加醋,将这些捕风捉影的“不祥之兆”与藤原赖长一贯的“刚愎自用”、“排斥异己”、“对陛下新政心怀怨望”乃至最终的“意图谋反”强行联系起来,编织成一套看似逻辑严密、实则漏洞百出的指控。流言在刻意引导下,变得越来越具体,越来越骇人听闻,细节丰富得仿佛亲眼所见,仿佛藤原赖长已然成了一个日夜诅咒皇室、勾结妖异、祸乱国家的绝世凶徒,其存在本身就是对国家的玷污。 紧接着,他便让后白河天皇雅仁“顺应民意”与“天意”,下了一道措辞严厉的正式旨意,严令各国司、各地庄园,不得以任何理由向藤原赖长及其父亲藤原忠实名下的各处领地、庄园派遣一兵一卒,或输送任何粮草、军械等物资。这道旨意,如同官方认证,明确表达了朝廷对藤原赖长“谋逆”流言的采信态度,也基本断绝了藤原赖长从自己家族领地获取任何支援的可能性,将他彻底孤立在京都这座孤岛上。 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在鸟羽法皇头七的法事当天,庄严肃穆的诵经声尚且萦绕在寺庙梁间,信西便派遣以源义朝为首的精锐武士部队,高举圣旨,如同扑食的鹰隼,直扑藤原赖长在京都的豪华宅邸。尽管藤原赖长在京中气氛不对、察觉到危险征兆时,就已通过某些隐秘渠道得到含糊的警告,提前一步仓皇逃离,但信西依旧下令,将赖长府邸彻底查抄,家中留守的仆役、女眷尽数拘押,所有财物、田契、书籍文档,乃至一草一木,尽数“没官”! “没官”二字,如同晴天霹雳,彻底震动了整个公卿阶层!这不仅仅是惩罚,这几乎是官方正式判定藤原赖长犯了“谋反”这等十恶不赦之大罪!藤原氏作为历经数朝、枝繁叶茂、曾经权倾天下的顶级公卿世家,其重要人物、原本位极人臣的左大臣,被公开定为谋反,这在整个平安时代的历史中,也是极其罕见和严厉的处置。这固然与藤原氏整体势力在近年的逐渐衰弱、内部派系倾轧严重有关,但信西如此狠辣决绝、不留丝毫情面和余地的出手,其酷烈与果决,依旧让所有旁观者,无论是敌是友,都感到脊背发凉,心生寒意,深刻认识到这位权臣手腕之硬、心肠之冷。人们在震惊于其手腕的同时,也更加不敢在此刻站出来,为那对已然彻底失势、如同过街老鼠般的“难兄难弟”发出任何声音,哪怕只是微弱的同情或一句公正的评价。 至此,仍被困在京都御所之内、名义上还是“上皇”的显仁,已然陷入了彻彻底底的孤立无援之境。在这种恐怖的高压环境下,除了少数早已和他利益深度捆绑、无法回头的心腹死士之外,基本不会再有任何有分量的人物敢公开充当他的盟友或施以援手。即便是昔日与藤原赖长在学问上还算相互敬重、甚至曾蒙其在政务上有所关照的安倍泰亲,如今阴阳寮事实上的首领,在明确接到“大局为重、置身事外”的严令下,也选择了彻底的中立与切割,紧闭阴阳寮大门,不再与崇德上皇一方有任何形式的明面往来,甚至处罚了几个与赖长府上仆役有过来往的底层杂役,以撇清关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信西暂时不会直接对他本人采取过于激烈的行动,那会落人口实,激起不必要的反弹,但如何最终处置这位烫手的山芋,却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需要谨慎权衡的难题。 不过,这个难题很快便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迎刃而解”了——崇德天皇,这位曾经的帝王,选择了主动逃跑,挣脱这个金色的、令人窒息的牢笼。 就在藤原赖长宅邸被查抄、消息如同野火般传遍京都的次日深夜,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与哀悼氛围的崇德天皇御所内,一场隐秘而仓促的逃亡行动正在上演。在安倍泰亲或许是念及昔日藤原赖长情分、或是对崇德天皇境遇抱有一丝微末的同情,提供的最后一次、也是极其有限且冒着巨大风险的帮助下(这之后,安倍泰亲便又以更严厉的态度下令阴阳寮彻底断绝与此事的一切牵连,并公开处罚了所谓的“涉事之人”,以儆效尤),显仁带着极少数绝对忠诚、武艺也还算过得去的亲信近臣与武士,利用浓重的夜色和某些不为人知的、或许连信西都未曾掌握的隐蔽通道,巧妙地避开了那些如同幽灵般巡逻的检非违使和北面武士,成功地逃离了他居住了多年、既熟悉又憎恶的御所。 夜色浓重如墨。这位曾经的帝王,此刻只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毫不起眼的深色便服,脸上刻意抹了些灰土,脸色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阴沉,眼神中混杂着恐惧、屈辱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在几名忠心耿耿、神情紧张的护卫簇拥下,如同丧家之犬,一路屏息潜行,专挑阴暗的小巷和荒废的园圃,来到了他与后白河天皇共同的胞姊——统子内亲王的位于京都郊外一处相对僻静、平日里少有人问津的御所。这里,已被暂时定为他们的避难所,也是他们反抗信西、争夺那本就渺茫的皇位的最后、也是最脆弱的希望据点。先一步侥幸逃到此地、惊魂未定的藤原赖长,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灯火昏暗、陈设简单的厅堂内焦急地来回踱步等待着,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 显仁被引入室内,带着一身逃亡的狼狈。他看到藤原赖长,对方原本一丝不苟、象征身份的朝服此刻显得皱巴巴,沾满了灰尘,发髻也有些散乱,几缕头发垂落在额前,脸上混杂着未能褪去的疲惫、深入骨髓的恐惧与一种士大夫难以忍受的、深刻的屈辱。 “左府……” 显仁开口,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甚至试图挤出一丝宽慰,“能在此地见到你,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京中的事情,朕……我都听说了。信西此举,实在是……丧心病狂,人神共愤!” 他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藤原赖长猛地转过身,看到显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找到了可以倾诉委屈和愤怒的对象,他激动地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住显仁的衣袖:“陛下!您……您终于来了!信西那恶贼!他……他竟敢……他竟敢查抄臣的府邸!定为谋逆!这是要将我等赶尽杀绝啊!臣多年的心血,收藏的典籍……还有那些先帝赏赐的宝物……还有……” 他痛心疾首,语无伦次,更多的似乎是在哀悼自己瞬间失去的、象征着地位与财富的珍藏,以及那被践踏的尊严,而非冷静分析眼前岌岌可危的局势。 显仁心中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几乎要冲破他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将眼前这个迂腐不堪、至今还看不清轻重缓急的家伙烧成灰烬!就是这种时候了,还在惦记那些身外之物!就是这种优柔寡断和所谓的矜持,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但他死死咬住了口腔内侧的软肉,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不能发作!现在绝对不能!他如今是寄人篱下,藤原赖长虽然失势,但在此地,他带来的那些武士仍是主要的、也是唯一的武装力量,统子的态度恐怕也更多是看在赖长以及藤原氏残存影响力的面子上。主导权,至少在明面上,还在藤原赖长手中。 他强压下翻涌的、几乎要让他呕吐的怒气,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一丝感同身受的悲戚,顺着藤原赖长的话说道,声音带着刻意的沉重:“是啊……信西老贼,其心可诛!此举不仅是针对左府你,更是要彻底铲除所有忠于皇室、维护正统的力量!朕……我亦是其眼中钉,肉中刺啊!他这是要架空皇权,独揽朝纲!” 他巧妙地将自己与藤原赖长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试图唤起对方同仇敌忾之心。 这时,统子从内间缓缓走出。她身着素雅的斋服,未施粉黛,面容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和深深的忧郁,眼神空洞,仿佛早已对世事兴衰麻木。她看着眼前狼狈不堪、如同惊弓之鸟的弟弟和那位失魂落魄、仪容不整的前左大臣,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奈与疏离:“此地虽可暂避风雨,但绝非久留之所,亦非铜墙铁壁。”她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信西的耳目遍布京都,此地被发现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们……接下来,究竟有何打算?” 她似乎并不指望能听到什么真正有希望、能力挽狂澜的计划,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询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气氛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很快,一场决定未来命运、却又显得无比简陋、仓促和绝望的军事会议,就在这临时据点的、陈设简单的偏室里召开了。与会者除了核心的显仁、赖长和作为主人的统子内亲王,便只有寥寥几名双方的亲信武士和家臣,室内总人数不过十余人,目前能集结起来的军士也至多千人,阵势看起来寒酸得可怜,与他们要对抗的整个朝廷机器相比,犹如萤火之于皓月。 一名眼神凶狠的武士模样的家臣率先开口,他声音粗嘎,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陛下!左府大人!如今我们兵力虽弱,但京都守备也未必铁板一块!尤其是信西那老贼,注意力多半放在防范外援和监控各大家族上,皇宫或他本人的府邸反而可能守备空虚!不如集结我们现有全部力量,挑选死士,趁夜奇袭皇宫或信西的府邸,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能侥幸擒杀信西,或可瞬间扭转局面,群龙无首之下,其余乌合之众必作鸟兽散!” “荒谬!此计万万不可!”藤原赖长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刻厉声反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他习惯性地挺直了腰板,试图维持住昔日左大臣议事时的威仪与气度,尽管此刻这姿态在如此狼狈的环境下显得如此滑稽和不合时宜,“敌我力量悬殊至此,犹如萤火之于皓月,蝼蚁之于泰山!仓促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此乃毫无胜算的匹夫之勇,绝非良策!” 他挥舞着手臂,语气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面人的脸上,“我们应当借此地利,高筑壁垒,固守待援!等待大和等地忠于皇室、或与藤原氏有旧的兵马得知消息,前来汇合!届时我们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再以清君侧、靖国难之名,堂堂正正发兵京都,昭告天下,方是王道!是正途!” 显仁在一旁听得心急如焚,血液都快涌上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挤出一丝理解的表情,以尽量温和、劝慰的口吻对藤原赖长说道,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发颤:“左府,左府!你的顾虑,朕明白。固守待援,确是稳妥之策。但……但如今是非常之时啊!信西手段酷烈,行事果决,绝非优柔寡断之辈,绝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的时间。若坐等援军,先不说那些援军是否会来,何时能来,路上是否会受阻,只怕信西的兵马很快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猎犬一样找到这里……届时我们困守孤宅,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岂不是任人宰割……”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绝望的结局不言而喻,沉重的恐惧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然而,藤原赖长却像是被冒犯了权威,或者说被他内心那套根深蒂固的“正道”理论所束缚,语气变得更加坚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和训诫的口吻:“陛下!您的心情,臣理解!您渴望速战速决,一雪前耻!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能儿戏,岂能行此险招?!我们如今在道义上尚未完全准备妥当,讨贼的檄文未发,起兵的大义未彰,天下人何以景从?即便……即便我们侥幸得手,刺杀了信西,也必然被朝中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污为弑君作乱、以下犯上的叛臣贼子,如何能服众?如何能安定天下人心?届时必然引发更大的动荡,给其他虎视眈眈者以可乘之机!此事,关乎国体,关乎陛下您的万世清誉,断不可行!必须从长计议!” 他再次搬出那套“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理论,引经据典,全然不顾窗外已是危机四伏,刀兵加身,死神临近的脚步清晰可闻。 显仁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猛地低下头,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他瞬间变得狰狞扭曲的面容,掩饰住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如同实质的怒火和深深的、彻骨的失望与鄙夷。他不再说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因为他知道,再说下去,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会扑上去掐死这个愚蠢透顶、迂腐不堪的所谓“盟友”! 最终,这场关乎所有人生死、本该激烈辩论的会议,就在藤原赖长这看似有理有据、引经据典,实则迂腐不堪、脱离现实的固执己见下,得出了一个令人绝望乃至窒息的结论——放弃一切主动出击的可能,按兵不动,固守在这小小的、根本无法长期坚守的御所里,等待那些不知是否存在、不知何时才能抵达、甚至不知会不会临阵倒戈或直接被信西半路截杀的远方援军!将所有人的性命,寄托于渺茫的运气和敌人可能出现的失误上! 会议在一种近乎凝滞的、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重气氛中草草散去。显仁独自一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游魂般,踉跄着走到御所后院冰冷的、铺着残雪的石板庭院中。残月被流动的乌云时遮时露,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冷风吹过枯枝,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声响。他抬头望着那轮在云隙中挣扎的、模糊的月影,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他甚至付出了近乎舍弃亲生骨肉的惨痛代价,忍辱负重,好不容易逃出那个金色的、令人窒息的牢笼,不是为了在这里坐等信西的屠刀落下,不是为了和藤原赖长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一起,走向必然的、屈辱的灭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股强烈到极致的不甘和一种走向极端的、不计后果的疯狂,在他早已荒芜的心田中疯长,缠绕了他的理智。他不能再指望那个被所谓的“正道”束缚住了手脚的迂腐盟友了。他需要自己的力量,一种能够打破眼前这令人绝望的僵局、甚至能够颠覆一切、让所有辜负他、背叛他、轻视他的人都付出代价的力量……无论那力量来自何方,无论那力量多么黑暗、多么禁忌。 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任何犹豫,脸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的犹豫和温度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决绝。他快步走向御所深处一间更为隐秘、几乎从不使用的、原本用于平日修法祈福的小佛堂。那里,早已有一名身形完全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连面容都隐藏在深重兜帽阴影下、周身散发着与这贵族御所格格不入的、混合着怪异草药与陈旧纸张腐朽气息的人在等候。那是他之前通过藤原赖长麾下一个同样失意、信奉旁门左道的武士牵线,秘密联络上的一位来自播磨流的术士……一个据说精通各种“方术”,游走于阴阳两界边缘,专为达官贵人处理“不便之事”的存在。 “你之前所言……”显仁的声音因为孤注一掷的决心和压抑的疯狂而微微颤抖,甚至带着破音,在寂静的佛堂中显得格外诡异,“借助‘非人’之力……可是真的?只要能助朕夺回本就属于朕的一切,将那些愚蠢的家伙、那些篡夺者统统踩在脚下,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无论需要什么‘祭品’,付出何种代价……哪怕是朕的灵魂……朕,绝无二话!” 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偏执光芒,紧紧地盯着黑袍下那一片深邃的黑暗。 黑袍下传来一阵低沉沙哑、仿佛不是人类喉舌所能发出、更像是在念诵某种古老而邪异咒文般的声音,带着令人不适的回响:“陛下决心已定,心念纯粹,便是成功之始……凡人之力所不及处,自有幽冥鬼神之力可借。诅咒、疫病、驱使山精野怪、迷惑人心智……播磨流之秘术,正为此等‘非常之事’而设。只要陛下心意坚定,并提供足够的、蕴含强烈执念与痛苦、能取悦‘彼方’的‘引子’……比如,至亲之血,或承载深重怨念之物……改天换日,令这平安京陷入恐慌与混乱,让您的敌人夜不能寐,昼不安寝,也并非不可能……” 显仁的眼中,最后一丝理性与人性的光芒彻底熄灭,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取而代之的是疯狂而偏执的熊熊烈焰。既然所谓的正道、所谓的盟友、所谓的骨肉亲情都已指望不上,都背叛了他,那么,就算踏入万劫不复的禁忌领域,借助这些来自阴翳世界、污秽不祥的力量,他也要让那些夺走他一切、将他逼至如此绝境的人,付出最惨痛的、最绝望的代价!哪怕……是将这整个王朝,都拖入血与火的深渊一同陪葬! 喜欢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请大家收藏:()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