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周雪》 第2816章 神秘男子 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省委副书记办公室的落地窗,在深棕色的实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窗外的香樟树叶片已染上绿色,被风一吹,簌簌落下几片,平添了几分生机。 沈青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夹着一支钢笔,目光落在面前的《汉东省政法系统季度工作汇总》上,却久久没有翻动。 办公桌上,青瓷茶杯里的普洱茶早已凉透,杯底沉着几片蜷缩的茶叶。 旁边堆着一叠文件,最上面的是纪委送来的关于清化市林晓雨案件的调查报告,在“市公安局局长张海涛巨额资产来源不明”这句话上面,用红笔圈了三道着重线。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心里却始终惦记着王萌萌的案子,王萌萌父母突然撤案失踪,像一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带着几分急促。 “进来。” 沈青云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门被推开,省公安厅厅长方东来快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警服,肩章上的橄榄枝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脸上带着明显的风尘仆仆,鬓角的发丝有些凌乱,眼底还残留着熬夜的红血丝。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文件袋,指节微微用力,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没来得及回省厅就直接来了省委。 “沈书记。” 方东来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急促的喘息,他走到办公桌前,没有坐下,而是微微躬身,对沈青云开口说道:“有重大发现,我们找到王萌萌的父母了。” 沈青云猛地站起身,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前倾,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找到他们了?在哪里找到的?他们怎么样?安全吗?”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可见他对此事的关切。 “在京州火车站找到的,他们正准备坐火车去邻省的亲戚家。” 方东来连忙回答,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我们的人赶到时,他们已经检票了,好在及时拦了下来。他们身体没什么事,就是情绪不太好,很憔悴。” 沈青云松了口气,抬手示意他坐下:“坐下说,慢慢说。他们为什么要撤案?为什么突然要离开汉东?”方东来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将文件袋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一叠笔录复印件,递给沈青云:“这是我们的人给他们做的新笔录,您先看看。” 沈青云接过笔录,手指划过纸张,上面是王萌萌父母王建国和李秀兰的字迹 ,比之前的笔录更加潦草,甚至有些字因为手抖而写得歪歪扭扭。 他一边看,一边听方东来详细汇报。 “我们找到王建国夫妇时,他们正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厅里,身边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装的都是换洗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 方东来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愤怒:“我们的人亮明身份后,王建国夫妇一开始很抗拒,以为我们是来抓他们的,后来听我们说只是想了解情况,才慢慢放下戒备。” “根据他们的说法,那天从省厅回去后,他们住在省城的一家小旅馆里,心里一直很矛盾,既想为女儿讨公道,又害怕得罪人。” 方东来喝了一口沈青云递过来的温水,润了润沙哑的嗓子:“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第二天下午三点多,一个陌生男人找到了他们的旅馆房间。” “那个男人什么样?” 沈青云打断他,目光锐利:“身高、体型、穿着打扮,还有说话的语气、口音,他们有没有说?” “说了,说得很详细。” 方东来点头,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那个男人大概四十多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型微胖,留着寸头,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在右眼下方。穿着黑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敞开着,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说话带着点东源县的口音,语气很傲慢,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沈青云的手指在笔录上轻轻敲击,心里默默记下这些特征,脸上有疤痕,东源口音,四十多岁,微胖寸头,这些都是重要线索。 “那个男人自称是王萌萌的朋友,说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人也活不过来了,再闹下去也没意义。” 方东来继续转述,语气里的愤怒越来越明显:“他还说,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也知道你们想为女儿讨说法,但有些事不是你们能管的,也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然后,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子上,说这是五百万,密码是六个八,拿着这笔钱,回老家好好过日子,或者去外地投奔亲戚,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五百万?” 沈青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钱,那个男人倒是大方。”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这哪里是“补偿”,分明是封口费。 “王建国夫妇当时就懵了,他们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吓得不敢碰那张支票。” 方东来的声音带着无奈:“那个男 人见他们不敢拿,就把支票放在桌上,说这钱是给你们的,也是给你们死去的女儿的,拿着它,就当是给她积德了。如果你们不拿,也不撤案,那后果你们自己承担,你们在东源的亲戚朋友,还有村里的人,以后日子都不会好过。’” 沈青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指尖攥得发白。 他能想象到,那个陌生男人说这些话时,语气里的威胁和傲慢,也能想象到王建国夫妇当时的恐惧和无助,他们只是普通农民,一辈子老实巴交,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那个男人说完,就转身走了,临走前还留下一句话: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撤案申请,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方东来的声音压得更低:“王建国夫妇当时吓得浑身发抖,他们想把支票扔了,可又舍不得钱,对他们来说,是一笔能改变命运的钱,也是一笔能让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可他们又觉得对不起女儿,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他们怎么能拿这笔脏钱?” “就在他们纠结的时候,当天晚上,老家的亲戚朋友纷纷给他们打电话、发消息。” 方东来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先是王建国的弟弟,告诉他:哥,别闹了,村里的干部今天找到我,说要是你们再告,村里的扶贫款就不给我们家了,还说要把我们家的低保取消。然后是李秀兰的妹妹,哭着说:姐,你就听劝吧,我今天去买菜,菜市场的人都指指点点,说我们家想讹钱,还说要是再闹,我儿子在学校都会被人欺负。” “还有他们村里的邻居,发消息说:建国哥,你们快回来吧,别在外面惹事了,昨天有几个陌生男人来村里打听你们的情况,看着凶神恶煞的,我们都害怕。” 方东来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慨:“这些亲戚朋友的话,像一道道鞭子,抽在王建国夫妇的心上。他们知道,那个陌生男人说的是真的,他们要是不撤案,不仅自己会倒霉,连亲戚朋友都会跟着受牵连。” 沈青云静静地听着,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方东来低沉的声音,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此刻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想起王萌萌的照片,那个笑容明媚、眼神清澈的姑娘,才二十二岁,刚毕业没多久,人生还没真正开始,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一场酒局上。 而她的父母,为了给她讨公道,鼓起勇气跑到省城报案,却遭到了这样的威逼利诱。 五百万的封口 费,还有对亲戚朋友的威胁,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所以,他们就妥协了?” 沈青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嗯。” 方东来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王建国夫妇一夜没睡,一直在哭。他们说,一边是女儿的冤屈,一边是亲戚朋友的安危,他们实在没办法选择。最后,李秀兰说:萌萌要是泉下有知,应该会理解我们的,我们不能让亲戚朋友跟着我们倒霉。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赶回东源县,向公安局提交了撤案申请,签了自愿放弃追究的承诺书。” “签完承诺书后,他们不敢在东源待着,也不敢回老家,就想着赶紧离开汉东,去邻省的亲戚家躲一段时间,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方东来继续说道:“他们还说,那张五百万的支票,他们没敢兑现,也没敢带在身上,就藏在了旅馆房间的床垫下面,他们说,拿着这笔钱,心里不安,总觉得对不起女儿。” 沈青云拿起桌上的撤案承诺书复印件,上面的签名歪歪扭扭,王建国的名字旁边,还有几滴褐色的痕迹,应该是眼泪。 他能想象到,王建国夫妇签字时,心里有多痛苦,多绝望。 他们不是不想为女儿讨公道,而是被现实逼得走投无路。 第2817章 一查到底 “沈书记,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方东来猛地站起身,语气激动:“那个陌生男人绝对不是王萌萌的朋友,他肯定是受人指使,来给王建国夫妇送封口费、威胁他们的!还有东源县的亲戚朋友被施压,这背后一定有一股势力,在阻止我们查这个案子!” “我知道。” 沈青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缓缓说道:“如果没有人指使,一个普通的企业职员死亡案,怎么会有人拿出五百万来封口?怎么会有人动用关系,威胁到他们的亲戚朋友?这背后的人,能量不小,而且很可能跟东源县的某些官员,甚至更高层级的人有关。”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文春林、萧文华的名字。 之前的方杰案、李娟车祸案,还有光明纺织厂的案子,都牵扯到了他们的势力。 这次王萌萌的案子,会不会也是他们在背后操纵? 那个陌生男人,会不会是萧文华或者文春林的手下? “沈书记,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方东来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期待,开口问道:“王建国夫妇已经撤案了,虽然他们说了是被威逼利诱,但没有直接证据。而且那个陌生男人也找不到了,我们该怎么查下去?” 沈青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刺眼地照进来,让他的眼神更加坚定。 他转过身,看着方东来,语气凝重的说道:“东来同志,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王萌萌不能白死,她的父母不能白受委屈,那些背后操纵的人,也不能逍遥法外。” “那个神秘男人,是关键证人,也是突破口。” 沈青云的手指紧紧攥着,直接开口吩咐道:“你马上安排人手,根据王建国夫妇提供的特征,全力追查这个男人的身份。第一,查东源县及周边市县,四十多岁、脸上有疤痕、微胖寸头的男性,重点排查盛华矿业的员工,还有东源县公安局、县政府的工作人员,以及跟萧云飞、刘天盛有来往的人。第二,查省城那家旅馆的监控,看看那个男人是怎么进去的,离开后去了哪里,有没有同伙。第三,查那张五百万支票的来源,是谁开的户,资金流向是什么。第四,保护好王建国夫妇的安全,把他们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派专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不能让他们再受到任何威胁,也不能让他们再被人利用。”“另外。” 沈青云补充道:“东源县公安局的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张文强,还有县里面的相关领导,你让省厅的人继续调查,看看他们跟 这个案子有没有牵扯,是不是他们在背后给王建国夫妇的亲戚朋友施压。还有盛华矿业的刘天盛,重点查他的社会关系,看看他身边有没有符合那个神秘男人特征的人。” 方东来认真地听着,手里的笔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他的眼神越来越坚定,之前的疲惫和焦虑,此刻都被愤怒和决心取代。 很显然,有沈青云这个省委副书记在背后支持,这个案子是可以查下去的。 “请沈书记放心。” 方东来站直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我现在就回去安排,调动全省公安系统的力量,一定把那个神秘男人查出来!不管背后是谁,我们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好。” 沈青云点点头,语气缓和了几分:“东来同志,辛苦你了。这个案子很复杂,也很危险,你和你的人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随时跟我汇报,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明白。” 方东来重重地点头,拿起文件袋和笔记本,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 方东来离开之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沈青云重新坐下,看着桌上的笔录复印件,心里五味杂陈。 王建国夫妇的遭遇,让他既愤怒又心疼。 他们是普通的老百姓,面对强权和威胁,只能选择妥协和逃避。 而他作为省委副书记、省政法委书记,有责任保护他们,有责任为他们讨回公道。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唐国富的号码:“国富同志,有新情况。王萌萌的父母找到了,他们是被人威逼利诱才撤案的,有人给了他们五百万的封口费,还威胁他们的亲戚朋友。” 电话那头的唐国富沉默了片刻,语气凝重:“果然不出所料,这背后肯定有人操纵。那个送封口费的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但王建国夫妇提供了详细的特征,方东来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沈青云说道:“另外,那张五百万支票的来源,还有东源县相关官员的调查,也需要纪委的配合。” “没问题。” 唐国富的声音带着坚定:“纪委这边已经成立了专案小组,我让他们跟省厅的人对接,一起查支票的来源和东源县的官员。沈书记,您放心,不管背后是谁,我们都要查清楚,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好。” 沈青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知道,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背后牵扯的势力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那个神秘男人,就像是冰山一角,他的背后,很可能站着萧文华、文春林这样的大人物。 但他不会退缩的,当年自己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父亲对他说:“作为一名执法者,最重要的就是守住初心,不管面对多大的压力,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都要坚持正义,绝不妥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牢记着这句话,不管是当警察,还是当领导,都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原则。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把办公室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青云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江阳的号码:“江阳,你去查一下,东源县盛华矿业的刘天盛,身边有没有一个四十多岁、脸上有疤痕、微胖寸头的男人,重点查他的司机和保镖。另外,查一下省城那家旅馆的监控,看看那个神秘男人的行踪。” “明白,沈书记,我现在就去办。” 江阳的声音传来。 沈青云挂了电话,目光再次落在王萌萌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姑娘,笑容依旧明媚。 他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真相,让那些伤害你的人,还有那些背后操纵的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夜色渐渐降临,京州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沈青云的办公室里,灯光依旧明亮,像一颗坚定的星,在黑暗中闪耀。 第2818章 收获 四月底的京州,初夏的暖意已经漫过街角。 暖风裹着槐花瓣,在省委大院的石板路上打着旋,落在窗台上、草丛里,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甜香。 沈青云坐在副书记办公室的真皮沙发里,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摊着厚厚一叠文件。 最上面是王萌萌案的最新进展:省厅调查组已经安排王萌萌父母暂住在京州郊区的一家宾馆,派人二十四小时暗中保护,但老两口情绪低落,始终不愿多提撤案时的细节,只反复说“怕连累亲戚”。 办公室的窗开着一道缝,暖风溜进来,拂动文件的边角。 沈青云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落在文件里“盛华矿业刘天盛”的名字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总觉得方杰案和王萌萌案像两根缠绕的线,一头连着清化市的张海涛,另一头似乎都指向省城的某个势力,可中间缺了关键的一环,让他抓不住头绪。 茶几上的青瓷茶杯还温着,杯底沉着几片舒展的普洱。 初夏的气温不高,茶水凉得慢,却像他此刻的心情,悬着的事没落地,连喝茶都没了滋味。 “叮铃铃……” 办公桌上传来的红色专线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连窗缝里飘进来的槐花香都仿佛顿了顿。 沈青云几乎是立刻直起身,指尖的烟下意识攥紧,烟纸被捏出了一道褶皱。 他认得这个号码,是唐国富办公室的专线。 这两天他一直等着清化市调查组那边的消息,现在看样子终于要来了。 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深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槐花香与纸张油墨混合的气息,按下了接听键,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下的急切:“国富同志,是清化那边有消息了?” 电话那头传来唐国富沉稳的声音,背景里隐约能听到翻文件的沙沙声,显然是在办公室里对着材料汇报:“沈书记,上官博带着督查组下午刚从清化撤回来,刚跟我汇报完情况,我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沈青云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敲出的节奏里都带着初夏的急躁:“怎么样,张海涛那边有没有证据?方杰被放,是不是他授意的?”唐国富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确认材料上的细节:“证据很扎实。上官博他们查了清化市公安局的办案卷宗,方杰那个案子的询问笔录有明显篡改痕迹,更关键的是,专案组找到了当时的办案民警,他怕担责,偷偷 录了音。” “录音里有什么?” 沈青云追问,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快了几分,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 窗外的暖风又吹进来,却没带来半分凉意。 “录音里是张海涛打电话的内容,他明确表示:方杰的事别太较真,人家背景不一般,先把人放了,后续的事我来处理,这话很明确了,就是他授意放人的。” 唐国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缓缓说道:“而且督查组还查了张海涛的个人财产,问题更大。他和他妻子名下有五处房产,其中三处是京州的高档小区,按市场价算,总价值得有两千多万。还有两辆豪车,价值也有几百万。可他和他妻子的合法收入,工资、奖金加起来,就算不吃不喝,十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钱。专案组的人去查房产的时候,还看见小区里的月季开得正盛,跟张海涛这不清不楚的财产比着,真是讽刺。” “来源不明的财产?” 沈青云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的烟终于被他按灭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有没有查到这些财产的来源?比如有没有人给他转账,或者他跟哪些企业有往来?” 既然涉及到金钱的问题,那十有八九就跟受贿有关系。 这一点,沈青云有九成九的把握。 “目前查到他妻子的银行卡里,去年有三笔大额转账,总共有八百多万,汇款人是清化市一家叫盛泰商贸的公司。” 唐国富接着说道:“上官博查了这家公司,法人代表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背后实际控制人是赵宏图的远房侄子……您还记得吧?赵宏图就是光明纺织厂被收购案里的宏图实业老板,跟萧文华的儿子萧云飞关系密切。清化那边的人说,盛泰商贸的办公室就在市中心,夏天开着大功率空调,里面的人却没什么正经业务,整天关着门,一看就不对劲。” 沈青云瞳孔微微一缩,手指猛地攥紧了电话听筒,指节泛出白色。 果然! 方杰案里的张海涛,竟然跟赵宏图、萧云飞扯上了关系! 他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不是单一的个案,而是有人在背后用权力和金钱编织的一张网,从清化到省城,从公安到企业,环环相扣。 初夏的暖风还在吹,他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这么看来,张海涛就是这张网里的一个节点。” 沈青云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缓缓说道:“他授意放了方杰,很可能不只是因为方东来的关系,毕竟方东来自己都不 知情,更深的原因,恐怕是他收了赵宏图那边的好处,替萧云飞的势力办事。” “我也是这么判断的。” 唐国富的声音里透着认同:“而且林晓雨那边,专案组也问了几次,她每次说的细节都有出入,一会儿说方杰是突然动手,一会儿又说之前在酒吧聊过几句,明显是在撒谎。清化的酒吧四月底就开始开冷气了,林晓雨说那天喝了冰啤酒,可问她喝的什么牌子,她又说不上来。现在看来,她很可能就是被人收买,故意诬陷方杰,目的就是搞臭方东来……毕竟方东来刚被提名副省长,要是侄子出了这种事,他的晋升肯定会受影响。” 沈青云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窗外。 初夏的天空是淡蓝色的,飘着几缕薄云,远处的省委大楼外墙被阳光照得发亮,可他心里却没半分晴朗。 他很清楚,张海涛只是个开始,背后的赵宏图、萧云飞,甚至萧文华,才是真正的目标。 但现在必须一步一步来,先拿下张海涛这家伙,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挖,才能摸到更深的内幕。 第2819章 沈青云的部署 世界上的麻烦事情有很多,没有哪个聪明人能够每一件事都分清楚,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终究是隔了一层。 充其量只不过是见多识广之后,有了那一点感觉。 灵感就是这样的东西。 对于警察来说,也是如此。 沈青云恰好就是这样。 所以,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国富同志。” 沈青云的声音变得异常坚定,对唐国富说道:“既然证据确凿,张海涛涉嫌滥用职权、收受巨额财物,那就不能再等了。我的意见是,立刻对张海涛采取双规措施,由纪委牵头,省厅配合,全面审查他的问题……不仅要查方杰案的内幕,还要查他的财产来源,以及他跟盛泰商贸、赵宏图的关系。” 很显然。 这背后是有原因的。 既然这样,那就事不宜迟,先把张海涛控制起来,顺藤摸瓜。 电话那头的唐国富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考虑程序问题。 作为省纪委书记,他比谁都清楚,双规副厅级干部虽然不需要省委常委会讨论,但按照惯例,需要向省委书记沙瑞明汇报,征得同意后再执行,这是程序正义,也是对主要领导的尊重。 “青云书记,您的意见我同意。” 唐国富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纪委干部特有的严谨,缓缓对沈青云说道:“不过按照程序,这件事我得先向沙书记汇报,把张海涛的违纪证据和我们的处理建议跟他说清楚,等他点头后,我们再启动双规程序。毕竟张海涛是清化市的公安局长,属于重要岗位干部,贸然行动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震动。沙书记办公室的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萝,初夏长得正旺,他总说做事要像养绿萝一样,既要扎稳根,又不能急着冒头。” 沈青云心里明白唐国富的顾虑,也认同他的做法。 沙瑞明一直强调“稳定”,尤其是在当前汉东政坛暗流涌动的情况下,任何动作都要走程序,既要办成事,又不能引发混乱。 作为省纪委书记,唐国富很显然是不希望打破沙瑞明的规矩。沈青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轻轻点了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摩挲着,语气缓和了些:“你说得对,程序不能少。沙书记那边,你尽快去汇报,就说这是我们纪委和政法委共同的意见。张海涛的问题不查清楚,不仅方杰案没法了结,还会让下面的人觉得有背景就能逍遥法外,影响太坏。现在初夏,正是老百姓出门办事多的时候 ,要是让他们知道公安局长知法犯法,心里该多凉。” “我明白。” 唐国富闻言点头道:“我跟沙书记的秘书已经约好了,今晚七点半去他家里汇报,争取明天一早就启动双规程序,省厅那边需要配合的话,你跟方东来打个招呼?” “没问题。” 沈青云立刻答应:“我一会儿就给方东来打电话,让他安排省厅的经侦总队配合纪委,查张海涛的财产流向,尤其是跟盛泰商贸、宏图实业的往来。另外,张海涛倒了,他背后的人很可能会狗急跳墙,也要注意一些。” “好,那我们就分工配合。” 唐国富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底气:“等沙书记同意后,我第一时间告诉您,咱们同步行动。” “行,辛苦你了,国富同志。” 沈青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汇报的时候,别忘了提林晓雨的事,她既然是被人收买的,说不定能从她嘴里掏出更多线索,比如是谁指使她诬陷方杰,给了她多少钱。” “放心,这个我记着。” 唐国富点点头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沈青云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暖风偶尔吹得文件沙沙响,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在初夏的宁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许久之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那道缝。 暖风裹着槐花香涌进来,拂在脸上,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柔,可他心里却没半分放松。 楼下的石板路上,保洁阿姨正在扫槐花瓣,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青云望着远处省委大楼亮起来的灯光,心里默默的琢磨着。 张海涛只是第一步,不管背后的网有多密,不管牵扯到谁,这次都必须把它撕开,给汉东的老百姓一个交代,给这初夏的晴朗一个干净的底色。 ………… 片刻之后,沈青云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另一部电话,拨通了方东来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方东来的声音带着一丝因初夏闷热而起的沙哑,显然还在为方杰案和王萌萌案奔波。 “沈书记,我是方东来。”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东来同志,是我。” 沈青云的声音温和了些:“刚跟唐国富书记通了电话,清化那边有突破了。” “怎么说?” 方东来 立刻来了精神,语气里带着期待。 他一直担心方杰案会影响自己的声誉,更怕背后有人借这件事搞小动作,现在终于有了实锤,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能落地一半。 “有点麻烦。” 沈青云没有废话,把唐国富汇报的情况简要跟方东来复述了一遍,从张海涛授意放方杰,到他名下的不明财产,再到跟赵宏图侄子的公司往来,一一说清。 电话那头的方东来听完,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个张海涛,我还以为他只是碍于情面放了人,没想到竟然收了好处,跟赵宏图那帮人勾连在一起,真是胆大包天!”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沈青云沉声说道:“唐书记今晚要向沙书记汇报,争取明天一早就双规张海涛。我跟他说了,省厅要配合纪委的工作。你安排经侦总队的人,立刻对接纪委督查组,查张海涛的银行流水、房产登记,尤其是他跟盛泰商贸的往来,一定要查清楚每一笔钱的去向。” “没问题。” 方东来立刻答应道:“我现在就给经侦总队的总队长打电话,让他们连夜准备材料,明天一早就能跟纪委对接。另外,林晓雨那边要不要再审一次?既然张海涛是被赵宏图收买的,那林晓雨肯定也知道更多内情。” “这个唐书记会安排,纪委那边会提审林晓雨。” 沈青云说道:“你这边重点做好两件事:一是配合纪委查张海涛的财产。二是看好王萌萌的父母,调查清楚东源县的案子。” “我明白。” 方东来的语气变得严肃:“我这就给谢东山打电话,让他加派人手,不仅要保护老两口的安全,还要留意有没有陌生人跟他们接触。另外,我再跟负责王萌萌案的调查组说一声,让他们加快查盛华矿业的资金流向,看看有没有跟萧云飞、赵宏图关联的地方。” “好。”+ 沈青云满意地点头,直接说的:“东来同志,这次的事不简单,张海涛只是个小角色,背后的人才是整件事的关键。你那边一定要稳住,别因为方杰的事分心,咱们一步一步来,先把张海涛的问题查透,再顺藤摸瓜,把背后的人都揪出来。夏天办案辛苦,让兄弟们多注意休息,别熬坏了身体。” 方东来在电话那头重重应了一声:“请沈书记放心,我绝不会因为私人关系影响工作。方杰要是真犯了错,我第一个不饶他。但要是有人故意诬陷他,想搞垮我,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沈青云听出方东来语气里的 坚定,心里稍稍安定。 方东来是个懂大局的人,不会因为侄子的事糊涂,这对接下来的调查很重要。 他又叮嘱了几句话,才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初夏的傍晚来得慢,窗外的天空还留着一抹橘色的晚霞。 沈青云按下了桌角的台灯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立刻照亮了桌面,与窗外的晚霞相映。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叠文件,一页一页仔细翻看。 暖风还在从窗缝里溜进来,带着槐花香,可他的心思全在文件里的线索上,没半分闲情欣赏这初夏的傍晚。 第2820章 大鱼 四月底的京州夏夜,晚风带着槐花香掠过省委家属院的青砖院墙。 省委书记沙瑞明家的小院里,几株粉白月季开得正盛,花瓣上还沾着傍晚的露水,在廊檐灯的暖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沙瑞明穿着米白色短袖衬衫,手里攥着浇花壶,刚给月季浇完水,就看见唐国富提着黑色公文包站在院门口,裤脚还沾着点路上的尘土,显然是从纪委办公室直接赶过来的。 “国富同志来了,进来坐。” 沙瑞明放下浇花壶,指了指廊下的藤椅,声音里带着夏夜特有的松弛,笑着说道:“刚跟老伴儿说你今晚要来,特意煮了绿豆汤,解暑。” 唐国富连忙走进院子,将公文包放在藤桌旁,目光扫过院角的月季,笑着说道:“沙书记,您这月季养得还是这么好,比去年开得更艳了。” “浇水、施肥,跟做工作一样,得用心。” 沙瑞明在藤椅上坐下,接过老伴儿端来的绿豆汤,推给唐国富一碗,这才开口说道:“说正事吧,清化那边的情况,是不是有眉目了?” 唐国富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叠整理得整齐的材料,最上面是张海涛的违纪证据清单:“沙书记,上官博督查组从清化撤回来后,连夜整理了证据。张海涛的问题很明确,一是授意清化市公安局放了方杰,有办案民警的录音为证。二是名下有多处房产、两辆豪车,总价值超三千万,远超合法收入,其中一千五百多万来自赵宏图侄子控制的盛泰商贸。” 沙瑞明接过材料,指尖捏着老花镜戴上,一页一页仔细看了起来。 廊檐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眉头渐渐拧紧,尤其是看到“盛泰商贸关联赵宏图”时,手指在纸上顿了顿:“赵宏图?就是跟萧云飞走得近的那个宏图实业老板?” “是他。” 唐国富点头,语气严肃,“督查组还查到,张海涛妻子的银行卡里,去年有三笔转账都来自盛泰商贸,每次转账时间都跟清化市公安局的几次人事调整、项目审批重合,这里面的关联很明显。” 听完了他的讲述,沙瑞明放下材料,端起绿豆汤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眼底的沉郁。 “公安局长知法犯法,还跟企业勾连,这影响太坏了。清化的老百姓要是知道,得寒心。”他沉默了几秒,手指轻轻敲击藤桌,发出笃笃的轻响,缓缓说道:“国富同志,你们纪委的意见是什么?” “我们建议立刻对张海涛采取双规 措施。” 唐国富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坚定,看着沙瑞明说道:“一是证据确凿,再拖下去怕他销毁证据;二是要借这个案子给下面的干部敲个警钟,不管什么岗位,违纪违法都得查。而且沈青云同志也同意这个意见,政法委那边会配合纪委做好后续工作。” 沙瑞明抬眼看向唐国富,目光里带着审视,又带着信任:“程序上没问题吧?张海涛是副厅级,虽然不用上常委会,但得确保每一步都合规,不能让人挑出毛病。” “都合规。” 唐国富连忙解释道:“我们已经核对了所有证据链,录音做了鉴定,财产流水也跟银行核实过,还找了两名纪检监察员做了旁证记录。今晚汇报完,明天一早就让专案组去清化,直接宣布双规决定。” 沙瑞明放下绿豆汤碗,拿起材料最后一页的处理建议,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遒劲有力:“该查就得查,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汉东的政治生态。告诉青云同志,政法委要配合好纪委,既要把张海涛的问题查透,也要稳住清化的公安队伍,别出乱子。” 唐国富心里松了口气,接过签好字的材料,小心地放进公文包:“请沙书记放心,我今晚就通知专案组,明天一早出发。另外,林晓雨那边,纪委打算提审一次,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掏出更多关于诬陷方杰的线索。” “好,注意方式方法。” 沙瑞明站起身,拍了拍唐国富的肩膀:“夏夜凉,回去路上开车慢点。绿豆汤带一罐,给专案组的同志也分点。” 唐国富接过沙瑞明老伴儿递来的玻璃罐,心里暖烘烘的。 走出家属院时,晚风依旧带着槐花香,可他脚步却比来时急了,因为得赶紧回去安排工作,明天的行动,容不得半点差错。 ……………… 第二天清晨,清化市的阳光比京州更烈些,刚过八点,柏油路面就泛起了热气。 省纪委专案组的三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清化市公安局大院,停在办公楼下。 组长周伟明拿着盖有省纪委公章的双规决定书,径直走进市局办公大楼。 此时张海涛正在三楼会议室开晨会,面前摊着《夏季治安整治方案》,嘴角还挂着笑意,跟副局长讨论着下周的检查计划。 “局长,省纪委的同志找您。” 办公室主任轻轻推开门,脸色有些发白,声音压得很低。 张海涛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他放下笔,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难道是方杰的事漏了? 还是别的事被发现了? 可他还是强装镇定,整理了一下警服衣领,跟着周伟明走进隔壁的空办公室。 “张海涛同志,根据省纪委查明的线索,你涉嫌滥用职权、收受巨额财物,经省委批准,决定对你采取‘两规’措施,请跟我们走。” 周伟明拿出双规决定书,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眼神却锐利如刀。 张海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一直在忙市局的工作,怎么会……” “有没有误会,到了规定地点就清楚了。” 周伟明打断他,身后的两名纪检干部上前一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现在收拾个人物品。” 张海涛还想辩解,可看到周伟明递来的证据清单,上面列着他的房产地址、银行卡流水,甚至还有他跟盛泰商贸老板的通话记录。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再说一个字。 走到办公桌前,张海涛拉开抽屉,拿出家人的照片,手指摩挲着照片上妻子的脸,眼眶微微发红。 可没等他多停留,就被纪检干部引着走出办公室。 楼下的民警们早已察觉不对劲,纷纷从办公室探出头,看着张海涛被带上黑色轿车。 阳光照在车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像一道无声的警示。 直到轿车驶出大院,有年轻民警才小声议论:“张局这是……出什么事了?” 旁边的老民警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在公安系统待了这么多年,他们比谁都清楚,省纪委亲自来带人,绝不会是小事。 同一时间的省委副书记办公室,初夏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红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青云正对着文件上盛华矿业刘天盛的名字皱眉,指尖的钢笔在纸上画着圈。 王萌萌案的盛华矿业,光明纺织厂的宏图实业,这两家公司会不会有联系? 他正琢磨着这件事,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沈青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方东来的号码。“东来同志,有什么事情么?” 沈青云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书记,好消息。” 电话那头的方东来语气异常兴奋,甚至带着点喘息,像是刚跑过步:“我们查到了,威胁王萌萌父母的那个神秘男人,名叫李林,是宏图实业旗 下分公司的经理。我们调取了省城酒店的监控,比对了宏图实业的员工信息,确认是他。” “宏图实业?” 沈青云猛地直起身,手指攥紧了电话听筒,心脏跟着跳快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说,李林是赵宏图的人?” “确定。” 方东来的声音很肯定,背景里能听到翻文件的沙沙声:“我们还查到,李林上周三下午去过岩台市东源县,跟盛华矿业的总经理刘天盛见过面,两个人在东源宾馆待了一个多小时,这说明盛华矿业和宏图实业,根本就是一伙的。” 沈青云的目光立刻落在桌上的文件上,手指划过“盛华矿业刘天盛和“宏图实业赵宏图”两个名字,瞬间像打通了任督二脉。 方杰案里的宏图关联企业盛泰商贸,王萌萌案里的盛华矿业,现在通过李林的身份,终于串在了一起! 这哪里是两个独立的案子,分明是赵宏图背后的势力,一边用林晓雨诬陷方杰,想搞垮方东来。一边用金钱威胁王萌萌父母撤案,掩盖酒局殒命的真相。 “好!太好了。” 沈青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直接说道:“东来同志,你立刻从省厅经侦支队、刑侦支队抽调精干力量,成立专项专案组,重点调查盛华矿业。查它的资金流向,查它跟宏图实业的合作项目,查它跟东源县政府、公安局的往来,尤其是王萌萌死前参加的那个酒局,一定要查清楚有哪些人在场。” 作为老刑侦,沈青云总觉得这个饭局很不对劲。 “明白。” 方东来立刻答应,声音里满是干劲,对沈青云说道:“我现在就去召集人,经侦支队支队长昨天还跟我请战,说想参与这个案子。另外,要不要让岩台市局配合?盛华矿业在岩台东源,当地市局熟悉情况。” “要配合,但必须是信得过的人。” 沈青云的语气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东源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张文强之前就请假避风头,谁知道岩台市局里有没有跟盛华矿业、宏图实业勾连的人?你跟岩台市局局长直接对接,只让他安排两三个人参与,全程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现在李林身份暴露,赵宏图那边肯定会警惕,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我记住了。” 方东来的声音变得严肃:“我会跟岩台市局局长强调保密纪律,另外,专案组的办公地点选在省厅旁边的培训中心,远离省厅,避免有人窥探。” 沈青云 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桌上的文件,看到王萌萌父母的笔录复印件,心里又多了几分牵挂:“对了,王萌萌父母那边,让保护的人多留意点。李林被我们查到,他背后的人说不定会对老两口下手,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安全。还有,多跟老两口聊聊,慢慢开导,说不定他们还能想起更多细节。” “放心,沈书记。” 方东来点点头道:“京州市局昨天刚给老两口送了新的凉席和风扇,还安排了女警跟王萌萌母亲聊天,老两口的情绪比之前好多了,说愿意再回忆回忆撤案前见过的人。” 挂了电话,沈青云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百叶窗。 初夏的阳光涌进来,落在他脸上,带着暖意。 他望着远处省委大楼顶端的红旗,心里的脉络终于清晰起来,张海涛的双规只是开始,李林的身份是关键线索,接下来查盛华矿业、揪出赵宏图,就能一步步摸到萧云飞甚至萧文华的尾巴。 他走回办公桌前,拿起笔,在文件上盛华矿业和宏图实业之间画了一条粗线,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像一把利剑,正朝着黑暗中的利益网络,缓缓出鞘。 第2821章 抓捕赵玉明 初夏的省纪委审讯室里,白炽灯的光线冷硬刺眼,照得整个房间没有一丝阴影。 灰色的墙壁光秃秃的,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张海涛的心上。他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双手放在桌面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浸湿了囚服的衣领。 对面坐着两名纪委审讯人员,一人负责主审,一人记录。 主审的是人是省纪委副书记周胜儒,头发花白,眼神却锐利如鹰,盯着张海涛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张海涛,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你的房产、豪车,还有盛泰商贸给你妻子的转账,这些都清清楚楚。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实交代你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张海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低着头,不敢看周胜儒的眼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后悔、恐惧、侥幸,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这次栽了,可一想到赵玉明的手段,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初投靠赵玉明的时候,对方曾拍着胸脯保证“出了事有我兜着”,可现在自己都已经被双规了,赵玉明连个电话都没打,显然是想把他抛出去顶罪。 “怎么着,还想抱着侥幸心理?” 周胜儒把一叠银行流水和房产登记复印件推到张海涛面前,冷冷的说道:“这些证据铁证如山,你就算不承认,也改变不了事实。我们现在问你,方杰的案子,是谁让你放人的?” 提到方杰案,张海涛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神躲闪,声音带着低沉:“我,我受贿是事实,那些钱,都是盛泰商贸的人送的,他们让我多关照公司的业务……” “别避重就轻。” 周胜儒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提高:“我问的是方杰的案子,你身为清化市公安局局长,公然授意下属放掉涉案人员,是谁给你的胆子?” 审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石英钟的滴答声变得格外刺耳。 张海涛的脸色由白转青,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知道,方杰的案子是关键,一旦交代出赵玉明,自己或许能争取立功,但赵玉明背后的势力绝不会放过他。 可如果不交代,等待他的只会是更重的刑罚。 一时之间,他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我… …” 张海涛的声音断断续续,额头上的冷汗越流越多,顺着脸颊滴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许久之后,他咬咬牙道:“是赵玉明……” “赵玉明他为什么让你放掉方杰?” 周胜儒追问道,眼神紧紧锁住张海涛,不给任何回避的机会。 张海涛闭上眼睛,像是做了巨大的挣扎,再睁开时,眼神里已经没了之前的抗拒,只剩下绝望:“赵玉明他是我的领导,他担任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之后,我们两个人的关心很好,我帮他办了一些事情,他也给了我一些好处……” “所以你早就投靠了他,而不是方东来?” 记录员停下笔,抬头看向张海涛。 张海涛点点头,声音低沉:“方厅长确实是我的老领导,但赵玉明给我的好处更多。他答应我,以后帮我调去省里工作,还送了我一套房子……这次方杰的案子,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方杰是方厅长的侄子,闹大了不好看,先把人放了,后续的事他来处理。当时想着,既卖了赵玉明一个人情,也给方厅长留了面子,就授意下面的人把方杰放了……” “在你撒谎。” 周胜儒冷笑一声,看着他说道:“我们查到,你放方杰的时候,根本没跟方东来汇报,反而第一时间给赵玉明打了电话邀功。而且,方东来根本不知道你投靠了赵玉明,你不过是借着方东来的名头,行贪腐之事。” 张海涛的脸瞬间涨红,又慢慢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无话可说。 周胜儒的话戳中了他的要害,他一直游走在方东来和赵玉明之间,靠着两面讨好获取利益,可到了关键时刻,谁也不会真正保他。 “我,我交代……” 张海涛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我受贿没有抵抗住他们的糖衣炮弹,那些房子和车,都是赵玉明通过盛泰商贸送给我的,他还让我帮他办过几次事,都是一些违规审批的项目……方杰的案子,他其实是想借着这个事搞臭方东来,因为方东来马上要升副省长了,挡了他的路……”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招供了。 张海涛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纪委既然敢抓人,那肯定是已经证据确凿,抵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实际上,这就是纪委的工作作风。 除非他们没有证据,否则是不会随随便便抓一个干部的。 一旦 动手抓人,那就意味着纪委已经全面掌握了相关证据,再抵赖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周胜儒看着张海涛崩溃的样子,眼神没有丝毫松动,继续追问:“赵玉明还有哪些同伙?他跟宏图实业、盛华矿业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张海涛摇摇头,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我只知道赵玉明跟赵宏图走得很近,盛华矿业的刘天盛也经常找他吃饭……具体的我不清楚,他从来不跟我说太多……” 审讯室里的时钟又走过了一个小时,张海涛断断续续地交代了自己的受贿事实和赵玉明指使他放人的经过。 记录员把笔录整理好,递到他面前,他颤抖着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的那一刻,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 半小时后,沈青云的办公室里,初夏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槐花香顺着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却没能驱散房间里的凝重气氛。 沈青云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王萌萌案的最新调查报告,眉头紧锁,正在思考着什么。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唐国富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审讯笔录复印件,脸色严肃。 “国富同志,怎么样?张海涛交代了?” 沈青云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来跟唐国富握手。 唐国富点点头,把笔录放在沈青云的办公桌上:“全交代了。受贿金额超过五千万,全国各地共计十五处房产,六台豪车,大部分都是赵玉明通过盛泰商贸送的。方杰的案子,是赵玉明亲自给他打的电话,让他放人,目的就是为了搞臭方东来,阻碍方东来晋升副省长。” 沈青云拿起笔录,快速翻看着,眼神越来越冷。 当看到“赵玉明让我搞臭方东来”这句话的时候,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桌子被他捶得“咚”地一声响:“好一个赵玉明!竟然敢利用职权,捏造案件,陷害同志。真是胆大包天。” 唐国富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语气沉重:“张海涛还交代,他早就投靠了赵玉明,这些年一直跟着赵玉明干违规违纪的事。赵玉明跟赵宏图、刘天盛走得很近,很可能就是这两起案子背后的关键人物。” “果然如此。” 沈青云的目光锐利如刀,冷冷的说道:“方杰和王萌萌的案子,看似毫无关联,其实都指向了 赵玉明、赵宏图这个利益集团。他们一边用林晓雨诬陷方杰,想搞垮方东来。一边又用金钱和威胁逼迫王萌萌父母撤案,掩盖王萌萌死亡的真相。这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现在证据确凿,赵玉明涉嫌滥用职权、行贿受贿,必须立刻采取措施。” 唐国富的语气坚定的说道:“如果再晚一步,他很可能会销毁证据,甚至跑路。” 沈青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初夏的景象,槐树枝叶繁茂,阳光明媚,可汉东政坛的暗流却如此汹涌。 赵玉明身为省公安厅的常务副厅长,竟然如此无法无天,可见背后的势力有多庞大。 “不能姑息养奸。” 沈青云转过身,眼神坚定的说道:“国富同志,你立刻带队去省公安厅,双规赵玉明。一定要快,不能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省厅那边,我马上给方东来打电话,让他配合你们的工作。” “好。” 唐国富立刻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文件包,对沈青云说道:“我现在就带队出发。赵玉明现在应该在省公安厅的办公室里,他今天要参加一个治安工作会议。” “注意安全。” 沈青云叮嘱道:“赵玉明在省厅待了很多年,肯定有不少亲信,你们一定要多带些人,防止他顽抗或者有人通风报信。” “放心吧。” 唐国富点点头,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已经让纪委督查室的骨干力量都集合好了,现在就在楼下待命。保证完成任务。” 沈青云看着唐国富的背影,心里稍稍安定。 唐国富做事沉稳果断,由他带队,一定能顺利拿下赵玉明。 想到这里,他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方东来的号码。 “东来同志,是我。” 沈青云的声音严肃,直接说道:“张海涛已经交代了,方杰案是赵玉明指使他放人的,赵玉明涉嫌行贿受贿、滥用职权,现在唐国富书记正带队去省厅双规他,你立刻安排人手配合,封锁省厅办公大楼,不准任何人进出,尤其是赵玉明的亲信,防止他们通风报信。” “什么?” 电话那头的方东来又惊又怒:“竟然是赵玉明。这个老狐狸,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没想到他竟然干出这种事。沈书记您放心,我现在就安排人封锁大楼,配合唐书记的工作,绝不让赵玉明跑了。” “好。” 沈青云挂了电话,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拿起张海涛的审讯笔录,又仔细看了一遍。 赵玉明的落网,只是一个开始,背后的赵宏图、刘天盛,还有可能牵扯到的萧文华,都需要一一查清。 他知道,这场硬仗,才刚刚打响。 喜欢问鼎:从一等功臣到权力巅峰 第2822章 敲山震老虎 京州初夏的阳光已经带着灼人的热度。 省公安厅办公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把大厅里的大理石地面照得像镜面一样,映出往来民警匆匆的脚步。 一楼办事窗口前排着不长的队伍,辅警拿着扩音喇叭维持秩序,二楼办公区的走廊里不时传来打印机的“滋滋”声和同事间讨论案情的低语。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透着公安部门特有的忙碌,谁也没察觉到,一场针对厅里高层的雷霆行动正悄然逼近。 赵玉明坐在三楼的副厅长办公室里,手指捏着一支银色钢笔,漫不经心地在治安工作会议材料上画着圈。 办公室宽敞得有些空旷,落地窗外能看到京州市中心的高楼群,风穿过半开的窗,吹动了桌角那盆绿萝的叶子,光影在文件上晃来晃去。 他今天穿了一身熨得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二级警监标识在阳光下亮得晃眼,心里正盘算着下午的会议,只要在会上把“夏季治安专项整治”的方案说得漂亮些,既能在方东来面前露脸,说不定还能给沙书记留下个务实肯干的印象。 “叮……”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是秘书打来的:“常务,下午会议的材料已经送到各参会领导办公室了,您要不要再核对一遍?” “不用了,我心里有数。” 赵玉明语气轻快,挂了电话后,还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警服领口,指尖划过胸前的党徽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总觉得,张海涛那边就算出事,也查不到自己头上,盛泰商贸的转账走的是远房亲戚的账户,和张海涛的通话从来没提过“钱”和“方杰”这些关键词,就算纪委真要查,也抓不到实锤。 可这份得意没持续多久,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常整齐的脚步声。 不是平时民警上下班的散漫脚步,是那种多人列队行走时,皮鞋跟同时磕在地面上的“咚咚”声,沉闷又有力,顺着走廊传过来,震得办公室门板都隐隐发颤。 赵玉明皱了皱眉,心里莫名一紧。 他起身走到门口,刚要拉开一条缝查看,办公室的门却“砰”地一声被推开,一股带着凉意的风裹着人潮涌了进来。 最前面的是省纪委书记唐国富,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身后跟着足足十几个人。 有省检察院反贪局的人,胸前挂着工作证。 还有省纪委的工作人员,手里拎着黑色文件袋,袋口露出“双规决定书 ”的红色封皮。 最后,是几名省厅的民警,是方东来提前安排好的,特意穿了便衣,站在门口两侧,不动声色地堵住了退路。 这阵仗让赵玉明瞬间僵在原地,捏着门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他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像被冻住了一样,嘴角还僵在向上扬的弧度,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唐国富身后的队伍,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下。 这么多人,直奔自己办公室来,绝不是小事。 “赵玉明同志,我们是省纪委专案组。” 唐国富走在最前面,脚步停在办公桌前,身后的人自动分成两排站定,把办公室的空间占去了大半,空气里的压迫感瞬间浓得化不开。 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纸,展开时,红色的“双规决定书”五个字格外醒目,看着赵玉明说道:“根据《纪律检查机关案件检查工作条例》,经省委批准,现决定对你采取两规措施,请你立刻停止手头工作,配合我们接受审查。” 赵玉明的目光死死钉在“双规决定书”上,瞳孔猛地收缩成一点。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办公桌,桌上的绿萝被震得晃了晃,叶子上的水珠滴落在文件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国、国富书记……” 赵玉明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之前的从容荡然无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搞错了?我一直在厅里处理工作,没犯过任何错啊!” “搞错?” 唐国富冷笑一声,把决定书递到他面前,指尖点了点上面的“涉嫌收受巨额财物、滥用职权指使他人伪造案件材料”字样,平静的说道:“张海涛已经全部交代了。上个月,你通过盛泰商贸转给张海涛妻子三百二十万,让他在清化市买了套江景房。上个星期,你又让赵宏图送了辆奔驰给张海涛。这些钱和车,都是为了让他关照方杰的案子,对不对?” “张海涛的话不能信。” 赵玉明突然提高声音,双手猛地挥开决定书,纸张“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他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故意咬我。我和他只是工作往来,根本没有什么钱和车的事。” “没有?” 唐国富弯腰捡起决定书,掸了掸上面的灰,身后的一名纪委干部立刻上前一步,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份银行流水截图:“这是盛泰商贸三月的转账记录,收款账户虽然是张海涛妻 子的远房表妹,但开户时留的手机号,是你秘书的私人号码。还有这辆奔驰车,登记在盛泰商贸名下,但近一年的油费、保养费,全是从你妻子的美容院账户里支出的,这些证据,你怎么解释?” 平板屏幕的光映在赵玉明脸上,他的眼神从愤怒变成错愕,再变成慌乱。 他盯着流水记录上的数字,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当时为了“保险”,特意让秘书留了手机号,让妻子用美容院的账户走账,以为这样就能天衣无缝,可没想到,纪委连这些细节都查得清清楚楚。 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己这一次难道说要逃不掉了? “还有方杰的案子。” 唐国富的声音更冷了,看着他说道:“案子发生的时候,方杰在清化市被抓以后,你当天就给张海涛打了三个电话,虽然没明说放了方杰,但你说方东来厅长最近压力大,别让小事影响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张海涛那边有通话录音,我们也找当时的办案民警核实了,是你让他模糊案情细节,才导致方杰被提前释放。” 提到通话录音,赵玉明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他扶着办公桌的手滑了一下,差点把桌上的茶杯碰倒,滚烫的茶水溅在手指上,他却没感觉到疼。 他最担心的就是录音,当时以为只是“提点”张海涛,没说过火的话,可现在看来,那些话早就成了铁证。 “我……我……” 赵玉明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人。 唐国富眼神锐利地盯着他,纪委干部们手里拿着笔录本,门口的便衣民警双手抱胸,姿态严肃。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所有的侥幸、所有的伪装,在这些铁证面前,都像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赵玉明同志。” 唐国富的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直接毫不客气的说道:“组织上给过你主动交代的机会,但你一直抱有侥幸心理。现在证据确凿,你再抵抗也没用,只会加重自己的过错。配合审查,如实交代问题,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赵玉明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警服裤腿,上面还沾着刚才溅到的茶水,狼狈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想起自己刚入警时的誓言,想起父母叮嘱他“要做个清官”的话,想起这些年为了往上爬, 一步步收受贿赂、滥用职权的过往,那些曾经以为没人知道的事情,现在全被摆在了阳光下。 “我……我跟你们走。” 他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转身走向衣柜,双手颤抖着拉开柜门,想拿几件换洗衣物,可手指碰到衣服时,却怎么也抓不住,一件衬衫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捡,却半天站不起来,肩膀不停抽搐着。 唐国富看着他的样子,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对违纪干部的惋惜:“给你十分钟收拾个人物品,我们在门口等你。” 说完,他留下两个人看守赵玉明,便带着其他人走出办公室,留下赵玉明在里面收拾。 十分钟后,赵玉明拎着一个旧手提包走了出来。 他的警服领口歪了,头发也乱了,再也没有之前副厅长的派头。 走廊里已经站满了闻声而来的民警,大家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 赵玉明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头埋得低低的,像个被押解的犯人。 走到一楼大厅时,他突然看到了方东来。 方东来穿着警服,站在大厅中央,表情严肃得像块冰。 两人的目光对上,方东来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曾经的老同事、老部下,竟然为了私利,做出这种陷害同僚、触犯法律的事。 赵玉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忙低下头,加快脚步跟着唐国富走出了大厅。 外面的阳光更烈了,纪委的三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纪委干部打开后座车门,赵玉明弯腰坐了进去,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把外面的喧嚣和阳光都隔绝在外。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亲手毁了三十年的从警生涯,也毁了自己的人生。 ……………… 此时的省委副书记办公室里,沈青云刚挂掉唐国富的电话。 在电话当中,唐国富对沈青云汇报了双规赵玉明的过程,沈青云哪怕在官场沉浮多年,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他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省公安厅的方向,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沿。 初夏的风带着槐花香吹进来,却没让他放松半分。 赵玉明被双规,只是撕开了黑幕的一角,背后的赵宏图、萧云飞,还有那个隐藏更深的萧文华,才是真正的对手。 “沈书记,唐书记那边说,赵玉明在车里已经开始交代部分问题,提到了赵宏图多次给他送过字画和现金。” 江阳拿着笔记本走进来,低声汇报道:“另外,省厅经侦支队刚传来消息,盛华矿业和宏图实业之间,有频繁的资金往来,去年一年就有近五千万的转账,用途标注的都是项目合作,但实际没有任何合作项目。” “五千万?” 沈青云眼神一凛,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在纸上写下“盛华矿业”“宏图实业”“赵宏图”“萧云飞”几个名字,用线把它们连起来,随后说道:“看来这两家公司就是萧云飞敛财的工具。让经侦支队继续查,一定要把所有资金流向都查清楚,另外,让纪委盯住赵玉明,从他嘴里掏出更多关于萧云飞和赵宏图的线索。” “明白。” 江阳连忙点头答应着。 沈青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温水。 他知道,这场反腐风暴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更难啃的骨头,更复杂的斗争。但 看着窗外明媚的初夏阳光,沈青云的心里却无比坚定,不管前面有多少阻力,不管牵扯到谁,他都要把这些害群之马揪出来,还汉东一个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还老百姓一个公平正义的环境。 喜欢问鼎:从一等功臣到权力巅峰 第2823章 惊弓之鸟 初夏的阳光本该是暖煦的,可这天下午的汉东省官场,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笼罩。 赵玉明被省纪委双规的消息,像一颗炸雷,在全省各级机关单位里轰然炸开,短短一个小时,就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从省委大院的办公楼到各市州的机关食堂,从处级干部的私下议论到退休老干部的电话问询,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听说了吗?省厅的赵玉明被双规了。” “怎么可能?他可是文春林部长的人,又是萧副书记的老部下,怎么说抓就抓?” “谁说不是呢,听说还是纪委唐国富书记亲自带队去省厅抓的,动静大得很,大厅里好多人都看见了。” “这背后肯定有大事,赵玉明手里握着多少人的把柄啊,他要是开口,不知道多少人要睡不着觉了……” 这些议论,像细密的针,扎在文春林的心上。 他此刻正坐在省委组织部的办公室里,指尖夹着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哆嗦,才回过神来。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有打探消息的,有表达担忧的,还有想跟他撇清关系的,可他一个都没接,只是死死盯着桌面上那张全省干部任免名册,眼神空洞,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是半小时前接到的消息,是省厅一个跟他走得近的副厅长偷偷打来的,对方的语气里满是惊慌:“文部长,不好了。赵玉明被唐国富带纪委的人抓走了,说是双规,就在省厅大楼里,好多人都看见了。” 那一刻,文春林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水滴在雪白的文件上,晕开一片乌黑的污渍,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混乱、肮脏,且看不到出路。 赵玉明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更是他安插在省公安厅的“眼线”。 这些年,从清化市的项目审批到省厅的人事调动,他不知道通过赵玉明办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收了多少好处。 更重要的是,方杰的案子、王萌萌的案子,赵玉明都深度参与其中,甚至有些指令,还是他亲自通过电话转达的。 一旦赵玉明扛不住压力,把他供出来,别说他现在的省委组织部长位置保不住,恐怕连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 “不行,不能慌,不能慌……” 文春林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微微颤抖,嘴里反复念叨着。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省委大院里的香樟树长得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这生机盎然的景象,却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从一个偏远县的组织部干事,一步步爬到省委组织部长的位置,眼看就要在即将到来的换届中更进一步,甚至有望冲击省长的宝座。 可现在,赵玉明这个“定时炸弹”,却突然炸了。 办公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他的秘书打来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部长,楼下有好几个记者想采访,问赵玉明同志的情况,还有不少老干部打电话来打听,您看怎么回复?” “回复什么?” 文春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压抑不住的怒火:“就说不知道。让宣传部门统一口径,不准乱说话。谁要是敢泄露半个字,我撤了他的职。” 挂了电话,文春林再也坐不住了。 他快步走到衣柜前,换上一件深灰色的夹克衫,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匆匆离开了组织部办公楼。 他没有让司机送,而是自己开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帕萨特,朝着市郊的方向驶去,他必须立刻见到萧文华,那个能在关键时刻救他的老领导。 ………… 车子驶出省委大院,汇入了京州市区的车流。 初夏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乌云密布,一阵沉闷的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模糊了前方的视线。 文春林握着方向盘的手,手心全是冷汗,他不断地加速、超车,全然不顾交通规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见到萧文华,他才能安心。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自己和赵玉明的过往。 多年以前,赵玉明还是清化市公安局的一个普通科长,是他看中了赵玉明的“听话”和“有手段”,一步步把他提拔到省公安厅副厅长的位置。 这些年,他给赵玉明的好处不少,京州的两套房产、一辆进口越野车,还有通过盛泰商贸转给赵玉明妻子的近千万“感谢费”。 而赵玉明也没让他失望,帮他打压异己、传递消息,甚至在方杰的案子里,亲自打电话给张海涛,逼着他放走方杰,就是为了搞臭方东来,断了方东来晋升副省长的路。 “赵玉明,你可千万不能乱说话啊……” 文春林对着雨幕喃喃自语 ,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你要是把我供出来,你全家都没好果子吃。” 他知道,赵玉明的父母妻儿都在京州,而且赵玉明还有一个正在国外留学的孩子,这些都是可以拿捏的把柄。 可他心里更清楚,在纪委的审讯室里,那些所谓的把柄,有时候根本抵不过政策的感召和证据的压力。 万一赵玉明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他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车子在雨幕中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市郊的一处僻静别墅区。 这里依山傍水,安保严密,是萧文华的私人住所。 别墅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看到文春林的车,立刻上前核实身份,确认无误后,才缓缓打开了电动门。 文春林把车停在别墅的庭院里,推开车门,一股夹杂着草木清香和雨水湿气的风扑面而来。他没带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身上,瞬间就把他的夹克衫淋透了。 可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别墅门口,用力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开了,出来迎接他的是萧文华的老管家。 “文部长,萧书记在里面等您呢。” 老管家的语气平淡,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 文春林点点头,顾不上擦脸上的雨水,就急匆匆地跟着老管家走了进去。 别墅里的装修奢华而低调,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墙壁上挂着几幅名贵的字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茶香。 客厅中央,萧文华正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普洱茶,面前的鸟笼里,一只画眉鸟正叽叽喳喳地叫着,与外面的雨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萧文华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文春林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委屈和恐慌。 他快步走到萧文华面前,扑通一声就想跪下,却被萧文华用眼神制止了。 “慌什么?” 萧文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轻轻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目光平静地看着文春林,淡淡地说道:“多大点事,就把你吓成这样?” 文春林的嘴唇哆嗦着,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老领导,赵玉明,赵玉明被双规了。这可怎么办啊?他知道太多咱们的事了,万一他把我供出来,我……我就全完了。” 萧文华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烟盒, 抽出一支烟点燃,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显得愈发深邃:“我已经知道了。” “您……您已经知道了?” 文春林有些惊讶,随即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老领导,那您快想想办法啊。您可得救我,我跟着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急什么?” 萧文华弹了弹烟灰,语气依旧平静,淡淡地说道:“赵玉明这个人,我早就了解他。他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贪生怕死,更在乎他的家人。他心里清楚,要是把我们供出来,他自己和他的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以为,这么多年我让他办事,就没留后手?” 文春林的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老领导,您……您留了什么后手?” “他儿子在国外的学费、生活费,都是通过我们的渠道支付的。他老婆手里的那笔钱,来源也不干净。还有他父母住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他侄子的名字,可那房子的实际出资人,是谁你心里清楚。” 萧文华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笑:“这些东西,只要我们稍微透露一点给纪委,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他要是聪明,就知道该怎么说,不该怎么说。除非他不想活了,想拉着全家一起陪葬。” 听了萧文华的话,文春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是老领导您考虑周全。我……我刚才真是吓坏了,脑子一片空白。” “你啊,就是沉不住气。” 萧文华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这点风浪都经不住,以后怎么成大事?” 文春林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老领导教训得是。我以后一定改,一定向您学习,遇事沉着冷静。”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萧文华话锋一转,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直接说道:“赵玉明被双规,虽然暂时不会牵扯到我们,但沈青云和唐国富既然敢动赵玉明,就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下一步,他们很可能会顺着赵玉明这条线,继续往下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文春林连忙问道:“老领导,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您指条明路,我一定照办。” 萧文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雨幕中的假山池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别忘了,刘汉生同志马上就要退休了。这个节骨眼上,省委最看重的是什么?是稳定。是不能出乱子。沈青云和唐国富这么大张旗鼓地双规赵玉明,一个省公 安厅的副厅长,这么高级别的干部,他们事先有没有向省委常委会请示?有没有经过集体讨论?” 文春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睛瞬间亮了:“老领导,您的意思是……在常委会上发难?质疑他们的程序不当?” “没错。” 萧文华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你是省委组织部长,在常委会上说话有分量。到时候,你就抓住程序正义这个点,质问沈青云和唐国富,为什么不经过省委常委会讨论,就擅自对赵玉明这样级别的干部采取双规措施?这种做法,是不是违反了组织原则?是不是破坏了全省的政治稳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要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引发其他常委的共鸣。你想想,在座的常委们,谁没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不怕今天沈青云能不经过讨论就双规赵玉明,明天就敢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别人?只要你把这个顾虑点透,肯定会有不少人站出来支持你,到时候,沈青云和唐国富就会陷入被动,他们的调查自然也就很难继续下去了。” 文春林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恐慌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坚定:“高!老领导,您这招太高了!我明白了,到时候我就按照您说的办,抓住程序问题不放,把矛头指向沈青云和唐国富,让他们自顾不暇。” “不仅如此。” 萧文华补充道:“你还要暗示其他常委,沈青云这么做,很可能是为了打击异己,为他自己下一步的晋升铺路。方东来马上就要晋升副部级了,沈青云和方东来走得近,他们联手搞掉赵玉明,说不定就是想清除障碍,巩固他们自己的势力。这样一来,那些原本中立的常委,也会对沈青云产生警惕。” 毕竟是官场当中的老狐狸,他的几句话,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的地方。 文春林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对,就这么说。老领导,您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有您在,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萧文华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好了,你也别太得意。这件事要办得滴水不漏,既要有理有据,又不能显得太刻意,要让别人觉得你是在为了维护省委的纪律和全省的稳定,而不是为了个人私利。” “我明白,我明白。” 文春林连忙答应道“我回去就准备材料,好好琢磨一下发言稿,确保在常委会上一击即中。” …………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在雨幕中洒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文春林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从阴雨密布变得豁然开朗。 他站起身,对着萧文华深深鞠了一躬:“老领导,谢谢您的指点。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萧文华挥了挥手:“去吧。记住,遇事冷静,沉住气。只要按照我说的做,沈青云和唐国富就奈何不了我们。” 文春林点点头,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萧文华,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萧文华依旧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喝着茶,仿佛刚才那足以震动整个汉东官场的危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出别墅,雨已经停了,空气格外清新。 文春林深吸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他坐进车里,发动引擎,车子平稳地驶出了别墅区。 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了来时的慌乱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信心和底气。 他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里构思着常委会上的发言稿,琢磨着该如何措辞,才能最大限度地打动其他常委,给沈青云和唐国富致命一击。 而别墅里,萧文华看着文春林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冰冷地说道:“赵玉明那边,再给他提个醒,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他敢乱说话,就让他儿子在国外出事。另外,查一下沈青云和唐国富最近的行踪,看看他们有没有掌握其他线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明白,萧书记。我这就去办。” 挂了电话,萧文华走到鸟笼前,看着里面依旧叽叽喳喳叫着的画眉鸟,眼神变得阴鸷起来。他心里清楚,文春林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用得着的时候可以推到前面,一旦没用了,随时可以弃掉。 而沈青云和唐国富,也远比文春林想象的要难对付。 这次让文春林在常委会上发难,不过是缓兵之计,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沈青云,唐国富……你们以为抓了一个赵玉明,就能动摇我的根基吗?” 萧文华冷笑一声,轻轻打开鸟笼的门,看着画眉鸟扑棱着翅膀,飞向窗外的天空:“游戏,才刚刚开始。” 初夏的阳光洒满了庭院,假山池塘里的水面波光粼粼,可这明媚的景象,却掩盖不住别墅里涌动的暗流。 汉东省的这场反腐风暴,不仅没有因为赵玉明的双 规而平息,反而因为萧文华的介入,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一场更大的较量,即将在省委常委会上拉开序幕。 喜欢问鼎:从一等功臣到权力巅峰 第2824章 反击 四月底的京州,清晨的阳光已带着初夏的炽烈。 省委大楼八楼的会议室里,长条红木会议桌被擦拭得锃亮,倒映着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暖光。每个座位前都摆着烫金铭牌,青瓷茶杯里飘着新沏的龙井,茶香混着文件的油墨味,在安静的空间里漫开。 八点五十九分,省委书记沙瑞明准时走进会议室。 他穿着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走到主位坐下时,目光扫过全场,原本低声交谈的常委们瞬间收声。 “人都到齐了,今天的议题主要是省内人事调整,先听听各同志分管领域的工作汇报,再议人事。” 沙瑞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淡淡地说道:“从王军同志开始吧,经济口最近的重点工作,跟大家说说。” 常务副省长王军立刻直起身,面前摊着厚厚的材料。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戴着细框眼镜,手指在台账上划过,语气沉稳得像初夏的晨雾:“沙书记,各位常委,新能源产业园的动力电池生产线本月底试生产,目前设备调试已完成百分之八十。但也有问题,东源县的农产品加工园,因征地补偿纠纷滞后了二十天,我们已协调自然资源厅和岩台市政府,下周就能复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农村饮水安全工程解决了十二万户村民的饮水问题,下一步计划在二季度推进县域商业体系建设,重点扶持五十个乡镇农贸市场升级。” 听到他的话,沙瑞明微微点头,指尖在桌沿轻点:“征地纠纷要盯紧,别再出岔子。新能源产业园的投产时间能不能再提前?现在全省都在抢新能源赛道,早一天投产,就能多一分竞争力。” “我们跟企业沟通过,若设备调试顺利,可提前五天,5月二十五号试生产。” 王军立刻回答道。 沙瑞明满意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是省纪委书记唐国富,他穿着黑色中山装,手里攥着黑色文件夹,表情严肃得像覆了层薄霜:“沙书记,各位常委,我们纪委最近重点推进了清化市公安系统的线索核查,目前已掌握部分违纪违法证据,具体情况后续单独向您汇报。另外,基层反腐专项行动覆盖了八十九个乡镇,查处了十三起扶贫款挪用案,挽回损失两千三百万元。” 唐国富汇报时,目光刻意避开了对面的文春林,他知道赵玉明双规的消息早已传开,文春林此刻心里必定翻涌,没必要在汇报阶段激化矛盾。 果然,文春林坐在那里,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看似在听,实则眼神飘向窗外,显然没把基层反腐的内容放在心上。 沈青云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心里面隐隐约约有了一丝猜测。 看样子,今天这个常委会注定不会平静的。 省委宣传部长刘玉梅是会议室里唯一的女性常委,她穿着米白色西装套裙,头发挽成利落的发髻,汇报时语气温和却条理清晰:“这段时间全省开展新时代文明实践活动一千两百余场,覆盖城乡社区八百六十个,主流媒体推出汉东营商环境系列报道,全网阅读量超十亿次。但也存在问题,部分县级融媒体中心内容创新不足,我们计划下月组织培训,邀请央视专家授课。” 她翻到文化产业页,语气多了几分生动:“‘马上要到五一了,全省文旅预计收入五百亿元,其中京州古城、岩台丹霞景区接待游客量预计同比增长百分之二十五。下一步我们要打造汉东非文化遗产基地,推动剪纸、陶艺等非遗产品进景区,带动文旅消费。” 刘玉梅说话的时候,指尖轻轻叩着文件,眼神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沙瑞明身上,等待指示。 “文旅融合是好方向,但要注意保护非遗原真性,别搞成流水线产品。” 沙瑞明叮嘱道,语气里带着对文化传承的重视。 很快,所有的常委汇报完毕,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沙瑞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刚要开口提人事议题,文春林突然放下钢笔,身体微微前倾,脸色严肃得像罩了层阴云。 “沙书记,各位常委,汇报工作之前,我想插句话。” 文春林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喔?” 沙瑞明闻言看了一眼文春林,淡淡地问道:“春林同志有什么事情么?” 作为省委组织部长,管着全省干部的官帽子,文春林在省委常委会当中的话语权是很重的,虽然沙瑞明很不喜欢他,但毕竟地位摆在那里,哪怕心里面不是很高兴,他也得允许文春林发言。 事实上。 文春林这个组织部长,原本跟自己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沙瑞明有他的考虑,所以才会让沈青云跟文春林打擂台的。 文春林听到沙瑞明的话,语气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沈青云和唐国富,缓缓开口说道“最近这段时间,咱们省的政法系统,尤其是公安系统,连续出了不少事。就在最近这半个月,清化市公安局长张海涛被双规,省厅的赵玉明同志也被采取了措施 。纪委和政法委打击腐败、维护法纪,这是好事,我们都支持。”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质疑:“但我有个疑问,像张海涛、赵玉明这样的干部,都是厅局级,尤其是赵玉明,在省厅担任重要职务,双规他们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应该提前跟常委会的同志们通个气?毕竟常委会是省委的决策核心,这么大的动作不打招呼,会不会显得咱们的工作程序不够规范?万一影响了公安系统的稳定,甚至引发外界猜测,对咱们省委的形象也不好。” 文春林说完,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他刻意强调“程序”,实则是在暗指沈青云和唐国富独断专行。 赵玉明是他的人,双规赵玉明却没提前“商量”,这在他看来,是沈唐二人对他的公然无视。 沈青云坐在沙瑞明左手边,听到这话,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茶杯。 他与唐国富飞快地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便明白了文春林的意图:这不是简单的“提意见”,而是赵玉明被双规后的反击,想借“程序问题”给纪委和政法委扣帽子,打乱他们后续的调查节奏。 沈青云没有立刻开口。 他知道此刻自己不宜先发声,文春林的质疑针对的是“纪委和政法委”,唐国富作为纪委书记,出面回应更合适。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叶,目光落在文春林身上,等着唐国富的反击。 喜欢问鼎:从一等功臣到权力巅峰 第2825章 各不相让 唐国富几乎是在文春林话音落下的瞬间,便直起身。 他将黑色文件夹摊开,手指按在一份文件上,语气冷静却带着力量:“文春林同志,关于你提到的程序问题,我想先跟大家明确一点。根据《纪律检查机关监督执纪工作规则》,对处级干部采取双规措施,需报同级党委主要负责人批准,也就是沙书记批准即可,并非必须经常委会全体讨论。张海涛和赵玉明的双规,都是事先向沙书记汇报并获得同意的,程序上完全合规。” 说着话,他拿起文件夹里的一份复印件,举到众人面前:“这是沙书记批准双规赵玉明的批示件,大家可以看一下。当时之所以没有提前跟所有常委通气,是因为案件涉及重大违纪违法线索,且存在串供、销毁证据的风险。赵玉明在省公安厅任职多年,人脉复杂,如果提前透露消息,很可能导致证据链断裂,甚至危及证人安全。” 文春林立刻反驳,语气带着刻意的不满:“唐国富同志,我不是质疑沙书记的批准,而是觉得应该让常委会的同志们知情。咱们常委之间,不应该有信息壁垒吧?而且赵玉明同志在公安系统工作了二十多年,就算有问题,也应该先听听他的申辩,这么快就双规,会不会太草率?万一造成冤假错案,谁来负责?” 都是老江湖,这点理由在他看来根本不成立的。 “草率?” 唐国富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拿出另一份材料,毫不客气的说道:“文春林同志,你说赵玉明该申辩,那你看看这份证据,这是盛泰商贸给赵玉明妻子转账五百万元的银行流水,转账时间就在张海涛放走方杰之后。还有这份录音,是赵玉明给张海涛打电话,让他关照方杰的通话记录。这些证据都是铁证,难道还要等他把证据销毁、把人串供完,再走程序?” 唐国富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目光锐利如刀:“至于知情,案件调查期间,为了保密,只能限定在必要范围内知情。这不是信息壁垒,而是纪律要求。如果因为要让所有常委‘知情’,导致案件流产,那才是对省委、对汉东百姓的不负责任!” 文春林脸色微微涨红,他没想到唐国富会直接在常委会上拿出证据,一时有些语塞。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语气更加强硬:“就算证据确凿,那也应该先跟组织部门沟通吧?赵玉明是省管干部,组织部门对干部的情况更了解,提前沟通,也能更好地评估影响。唐国富同志,你这么做,是不是没把组织部门放在眼里?” “文春林同志,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 唐国富寸步不让,毫不客气的说道:“组织部门的职责是干部选拔任用,而纪委的职责是监督执纪。在案件调查阶段,与组织部门沟通的是干部违纪线索,而非双规决定。赵玉明的违纪线索,我们早就跟组织部门交换过意见。你现在提没把组织部门放在眼里,是不是在刻意混淆职责边界?” 两人唇枪舌剑,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青瓷茶杯里的茶水不再冒着热气,连窗外的阳光似乎都变得刺眼起来。 这种级别的讨论,自然其他人也不可能不吭声,大家心中衡量了一番,自然也要说话的。 坐在一旁的林达康率先打破沉默。 他放下茶杯,语气平和:“各位同志,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就事论事。一方面,纪委严格按规则办事,提前报沙书记批准,程序上没问题。另一方面,文春林同志担心的稳定和知情,也有一定道理。毕竟公安系统连续出问题,基层可能会有情绪,后续可以考虑在合适的时机,向常委们通报案件进展,既保证保密,也兼顾知情权。” 林达康的表态比较中立,既没否定唐国富,也没完全站在文春林这边。 他知道文春林背后有萧文华,但也清楚沈唐二人的调查是为了反腐,没必要过早站队。 省军分区司令员周良军则更直接。 他穿着军装,声音洪亮:“我支持唐国富同志的做法。军队里讲兵贵神速,反腐也一样,要是事事都等开会讨论,证据早没了。赵玉明要是真有问题,双规他没毛病。要是没问题,查清楚了也能还他清白。至于稳定,真正的稳定是打击腐败,而不是捂着盖子!” 周良军的话掷地有声,明显站在唐国富这边。 他常年在部队,最反感的就是“搞小动作”,文春林的刻意发难,在他看来就是护短。 常务副省长王军推了推眼镜,语气沉稳:“我觉得程序合规是前提,既然沙书记已经批准,那双规就没问题。后续可以建议纪委在案件调查有阶段性进展后,向常委会做一次专题汇报,这样既能让大家了解情况,也不影响调查。” 他的表态偏向理性,重点在“后续沟通”,避免激化矛盾。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站在文春林这边的。 省委宣传部长刘玉梅则从舆论角度补充:“现在外界对反腐很关注,我们既要依法依规办案,也要做好舆论引导,避免不实猜测。纪委可以适时通过官方渠道发布案件进展,既能回应社会关切, 也能彰显省委反腐的决心。” 很显然,她也是赞成文春林的想法。 常委们的表态渐渐分化,支持文春林的反倒是占了多数。 毕竟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有自己分管的工作,就像萧文华说的那样,真要是纪委这边随随便便就可以双规一个干部,岂不是要架空其他人? …………………… 沙瑞明一直坐在主位上,安静地听着众人的争论。 他端着茶杯,目光在文春林和唐国富之间来回移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平稳,看不出倾向。 直到众人的声音渐渐平息,沙瑞明才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同志们,今天的讨论很热烈,大家的意见都有道理。首先,我要明确一点。纪委对张海涛、赵玉明采取双规措施,程序上是合规的,我事先已经批准,这一点没问题。” 他看向文春林,语气稍缓:“春林同志担心的知情和稳定,出发点是好的。后续纪委可以在案件调查不涉密的前提下,每两周向常委会通报一次进展,让大家了解情况。但要注意,通报不等于讨论,调查期间的保密纪律不能破。” 接着,沙瑞明的目光转向唐国富:“国富同志,反腐工作要坚持实事求是、依规依纪,既要快查快办,也要保证质量,不能出冤假错案。赵玉明的案子,要查深查透,不仅要查他本人,还要查清楚背后有没有其他关联线索,务必做到证据确凿、定性准确。” 最后,沙瑞明提高声音,目光扫过全场:“汉东的反腐工作,不是针对某个人、某个部门,而是为了维护党的纪律,保障人民的利益。不管是谁,不管职位多高,只要违纪违法,就必须受到追究。同时,我们也要注意工作方法,既要坚决反腐,也要维护好干部队伍的稳定,做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沙瑞明的话一锤定音,既肯定了纪委的工作,也回应了文春林的所谓质疑,同时明确了后续的工作要求,既没激化矛盾,也守住了反腐的底线。 文春林听到这里,知道再争下去也没用了,沙瑞明这么说,明显是在给唐国富和沈青云背书。 至于被萧文华寄予厚望的省长刘汉生,人家干脆一句话没说。 他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沙书记说得对,我服从省委的决定。后续会配合纪委的工作,做好组织部门的相关协调。” 唐国富也立刻表态:“请沙书记放心,纪委一定严格依规办案,按时向常委会通报进展,绝不辜负省委的信任。” 沈青云坐在一旁,轻轻舒了口气。 他知道,这场常委会的交锋,看似是“程序之争”,实则是反腐与护短的较量。 沙瑞明的定调,不仅保住了后续调查的主动权,也让文春林的反击落了空。 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文春林背后的萧文华,绝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的斗争,只会更激烈。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在会议桌上,给每个人的身影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常委会继续进行,人事议题被重新提起,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刚才的交锋,早已在汉东政坛的暗流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喜欢问鼎:从一等功臣到权力巅峰 第2826章 沙瑞明的告诫 常委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京州的初夏晨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省委大楼的玻璃幕墙,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沈青云走进办公室时,桌上的青瓷茶杯还带着昨夜清洗后的凉意,江阳刚把一份《汉东日报》放在桌角,头版头条印着“省委常委会研究部署人事与民生工作”,字里行间透着官方的平静,却掩不住昨日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余波。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大家在常委会当中不管怎么唇枪舌剑,对外的时候肯定要保持一个起码的姿态。 官场当中,这是常有的事儿。 沈青云坐下刚翻开王萌萌案的补充材料,省厅那边就传来消息,李林已被控制,但嘴硬得很,只承认“受朋友所托”见了王萌萌父母,拒不交代背后指使人。 眉头皱了皱,沈青云刚准备给方东来打电话,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省委书记沙瑞明那边的号码。 沈青云心里一动,指尖捏着文件的边角顿了顿,随即按下接听键,语气恭敬:“沙书记,我是沈青云。” “青云同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点事跟你聊聊。” 沙瑞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昨日常委会上多了几分温和,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好,我马上过去。” 沈青云挂了电话,将材料合上放进抽屉,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他隐约猜到沙瑞明找他的原因,多半与昨日文春林的发难有关,或许还有更深层的考量。 站起来之后,他特意整理了一下深灰色西装的袖口,镜中映出的自己眼神清明,却难掩一丝困惑:沙瑞明会是要批评他,还是另有嘱咐? 一时之间,哪怕是沈青云,其实心里面也是充满了好奇的。 ……………… 沙瑞明的办公室在省委大楼九层,比沈青云的办公室更宽敞,一面墙的书架摆满了精装书籍,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套《资治通鉴》,书脊泛着淡淡的旧痕。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红木书桌,桌上铺着浅灰色桌布,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旁边放着一方砚台,砚台里的墨汁还带着湿润的光泽。沙瑞明素有练字的习惯,尤其是在遇到棘手问题时。 沈青云敲门进来时,沙瑞明正站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杯绿茶,目光望着楼下省委大院里的雪松。 初夏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藏青色中山装的肩线处投下斑驳的光 影。 “坐吧。” 沙瑞明转过身,指了指书桌前的红木沙发,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家常,笑着说道:“秘书刚泡的龙井,还热着,尝尝。” 沈青云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落在沙瑞明桌上的宣纸。 上面写着一个“稳”字,笔力遒劲,却还没落款。 他心里更确定了:沙瑞明今天要谈的,必然与“稳定”有关。 沙瑞明走到书桌后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青云同志,昨天常委会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文春林同志提的意见,虽然有些片面,但也不是没有道理。最近这段时间,政法系统、公安系统接连出问题,张海涛、赵玉明被双规,外面难免会有议论,说咱们汉东在搞斗争。” 沈青云心里一紧,刚要开口解释,沙瑞明却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和国富同志是按规定办事,反腐是职责所在,没有错。但有时候,光按规定来还不够。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汉东的情况太复杂了,不能只盯着个案,还要顾全大局。” “沙书记,我明白您的意思。” 沈青云放缓语气,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沙瑞明缓缓说道:“但张海涛、赵玉明涉及的不仅是个人违纪,还牵扯到方杰案、王萌萌案,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线索。如果不及时查处,不仅会让老百姓失望,还可能让更多人逍遥法外。” 沙瑞明有沙瑞明的考虑,但沈青云也有自己的原则。 如果仅仅是为了稳定,就放任那些违法犯罪分子逍遥法外,那可不是他的习惯。 在官场这么多年,沈青云可从来没做过那种事情。 沙瑞明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宣纸,对着阳光看了看,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你以为我不懂这些?汉东的沉疴,我比谁都清楚。可你别忘了,刘汉生同志下个月就要退休了,我呢,年内也会调去中央。这个节骨眼上,汉东不能再乱下去了。新的领导班子还没定,要是因为几起案子搞得人心惶惶,下面的工作怎么开展?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 “调去中央?” 沈青云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 他虽早有耳闻沙瑞明可能变动,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沙瑞明会直接跟他说。 这一瞬间,他明白了沙瑞明这番话的真正用意。 不是批评,而是敲打,更是提醒:汉东的权力过渡期,稳定比什么都重要, 不能因为反腐把局面搅得更乱。 沙瑞明看着他惊讶的表情,轻轻点头:“消息还没正式公布,但也快了。青云同志,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不让你反腐,而是让你注意节奏。你年轻,有冲劲,想尽快改变汉东的现状,这很好。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汉东的问题积累了这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他站起身,走到沈青云面前,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我能帮你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要学会藏,学会等。别把所有矛盾都摆在明面上,也别让别人抓住你的把柄。文春林背后有萧文华,萧文华在汉东经营了几十年,关系盘根错节,你现在跟他们硬刚,吃亏的是你自己。” 沈青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既有恍然大悟的清明,也有一丝无奈的沉重。他一直以为沙瑞明是坚定支持反腐的,却没想到这位即将离任的省委书记,心里藏着这么多关于“过渡”和“稳定”的考量。 但不得不承认,沙瑞明考虑的没有任何问题。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坐在沙瑞明的那个位置,有时间考虑问题,真就不能只看一个方面,要全面的看待。 他低下头,手指轻轻攥着西装裤的缝线,声音低沉却坚定:“沙书记,我明白了。您放心,接下来我会注意节奏,不会再让局面失控。” “明白就好。” 沙瑞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带着长辈般的期许:“我知道你委屈,觉得按规定办事还得束手束脚。但这就是汉东的现实。想要改变它,光有勇气不够,还得有耐心,有策略。等你将来真的挑起汉东的担子,就会明白,有时候稳,才是为了更好地进。” 这番话已经近乎于明示了,沈青云一下子就明白了沙瑞明的意思。 很显然。 对于自己下一步的发展,沙瑞明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沈青云抬起头,看着沙瑞明眼中的疲惫与期许,突然想起刚到汉东时,沙瑞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汉东是块难啃的骨头,但只要守住初心,总能啃出点味道来。” 此刻再想这句话,才品出其中的深意,初心是反腐的决心,而“啃”的方式,却需要审时度势的智慧。“对了,王萌萌的案子,你让国富同志盯紧点,但别太急。” 沙瑞明回到书桌后坐下,拿起毛笔蘸了蘸墨:“相关人员那边,要是实在撬不开嘴,就先放一放,看看能不能从盛华矿业和宏图实业的关联入手,有时候绕个 弯,反而能更快找到突破口。” “是,我记住了。” 沈青云点头,心里的思路渐渐清晰:沙瑞明不是要他停手,而是要他换种更稳妥的方式,避开文春林和萧文华的锋芒,在稳定的前提下继续推进调查。 离开沙瑞明办公室时,走廊里的阳光更盛了,透过窗户落在墙上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字上,显得格外耀眼。 沈青云走得很慢,指尖还残留着沙瑞明拍肩时的温度,心里反复琢磨着“稳与进”的平衡。 在汉东这盘复杂的棋局里,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猛冲猛打,得学着落子无悔的从容。 毕竟,接下来自己的身份很可能不一样了。 第2827章 省长的邀请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沈青云刚坐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翻开抽屉里的王萌萌案材料,桌上的外线电话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刘省长办公室”,他顿时愣了一下。 刘汉生平时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大多是通过秘书转达工作,这次亲自来电,想必有重要的事。 “刘省长,我是沈青云。” 他按下接听键,语气比平时多了几分恭敬。 刘汉生即将退休,作为汉东的“老班长”,在省内干部中威望很高,沈青云一直很敬重他。 “青云同志,忙吗?” 刘汉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汉东口音,温和却有力,背景里隐约能听到翻文件的沙沙声:“明天我打算去京州调研,主要看看经开区的企业复工和民生项目推进情况,想让你陪我一起去,方便吗?” 沈青云有些意外,刘汉生调研通常带的是分管副省长或政府部门的负责人,很少带省委副书记,尤其是在他即将退休的节点。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答应:“方便,省长,明天我随时待命,您定好时间和地点,我提前过去。” “好,那明天上午九点,在省委大楼门口集合,咱们一起出发。” 刘汉生的语气里带着笑意,点点头说道:“林达康同志也会陪同,到时候咱们路上再细聊。” 挂了电话,沈青云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刘汉生这个时候邀他调研,绝不仅仅是看看项目这么简单。 结合沙瑞明上午的谈话,他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刘汉生或许是想在退休前,为汉东的政局过渡做些铺垫,而让他陪同调研,可能是要传递某种信号,比如对他的认可,或者希望他在政府工作中多承担一些责任。 这个时候,秘书江阳敲门进来送文件,看到沈青云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声问道:“书记,您没事吧?刚才看您从沙书记办公室回来,好像有点不舒服。” “没事。” 沈青云回过神,笑了笑说道:“对了,明天上午我要陪刘省长去京州调研,你把京州经开区最近的企业复工数据、民生项目进展,还有林达康同志之前汇报的光明纺织厂安置情况,都整理一份材料,今晚下班前给我。” “好的,我马上去办。” 江阳点头离开,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沈青云拿起桌上的“稳”字,刚才从沙瑞明办公室出来时,沙瑞明把那张没落款的宣纸送给了他,说“留 着做个纪念”。 他看着纸上遒劲的笔画,心里渐渐有了主意:不管是沙瑞明的敲打,还是刘汉生的邀约,核心都是“稳定过渡”,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稳”的前提下,继续推进该做的事,不疾不徐,不偏不倚。 ……………… 第二天上午九点,京州的晨光已经有些炽热。 沈青云提前十分钟来到省委大楼门口,刘汉生的黑色轿车已经停在那里,车窗降下,刘汉生正靠在座椅上看文件,头发已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 “省长,早上好。” 沈青云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递过江阳整理的材料,对刘汉生说道:“这是京州经开区的相关情况,我提前让秘书整理了一下。” 刘汉生接过材料,翻了两页,笑着说:“你做事还是这么细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咱们今天就是实地看看,听企业和老百姓说说心里话,比看材料实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青云,笑着说道:“常委会的情况,我听说了。文春林同志提的意见,你别往心里去,他那个人,有时候就是太看重程序,忽略了实际情况。” 那天的常委会,刘汉生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青云心里一暖,没想到刘汉生会主动提这件事。 他笑了笑:“谢谢刘省长关心,我明白。昨天沙书记也找我聊了,让我注意节奏,顾全大局。” “瑞明同志说得对。” 刘汉生点点头,语气变得严肃了些:“汉东的情况复杂,不是一天两天能理顺的。我在汉东工作了三十年,从县委书记到省长,见过太多起起落落。有时候,慢就是快,稳就是进,尤其是在换届前,不能出任何岔子。” 说话间,车子驶离省委大院,朝着京州经开区方向开去。 沿途的街道干净整洁,初夏的槐花开得正盛,细碎的花瓣落在车窗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刘汉生看着窗外的街景,感慨不已的说道:“京州这几年变化真大,林达康同志还是有能力的,敢闯敢干,就是有时候太急了点,光明纺织厂的安置,要是再稳妥点,就不会有那么多信访了。” 沈青云附和道:“林书记确实有冲劲,后续我会跟他沟通,让他在推进工作时多考虑民生诉求,毕竟稳定是第一位的。” 九点半,车子到达京州经开区。 林达康已经在管委会门口等候,穿着浅蓝色衬衫,领口系得严实,脸上带着标志性的 干练笑容。 “刘省长,沈书记,欢迎来经开区调研。” 他上前与两人握手,手掌宽厚有力,热情的说道:“咱们今天先去两家重点企业,再去看看新建的安置小区,您看行吗?” “就按你说的来。” 刘汉生点头,率先朝着不远处的“汉东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走去。 这家公司是经开区的龙头企业,主要生产新能源汽车电池,一季度产值同比增长百分之四十。 走进生产车间,机器轰鸣,流水线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工人们穿着蓝色工装,戴着口罩,专注地操作着设备。 公司董事长张山磊迎了上来,手里拿着安全帽:“刘省长,沈书记,林书记,快请进,这边是我们的正极材料生产线,刚引进的新设备,产能比之前提高了百分之三十。” 刘汉生戴上安全帽,走到生产线旁,仔细看着设备运转情况,不时询问:“现在工人工资能按时发吗?有没有遇到供应链问题?” “工资每月十五号准时发,从不拖欠!” 张山磊连忙回答道:“供应链之前有点紧张,多亏了经开区管委会帮忙协调,现在原材料能保证供应。就是希望政府能再给点税收优惠,咱们研发投入太大,压力有点大。” 刘汉生点点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经开区主任:“企业的诉求要记下来,回去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在现有政策框架内,给企业更多支持。新能源是朝阳产业,要让企业轻装上阵,才能发展得更好。” 沈青云在一旁补充道:“除了税收优惠,还可以协调银行给企业提供低息贷款,解决研发资金问题。后续我让省金融办对接一下,尽快给企业答复。” 张磊听了,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刘省长,谢谢沈书记!有政府的支持,我们肯定能把企业做得更好,为汉东的经济发展多做贡献!” 离开新能源公司,一行人又去了一家生产医疗器械的企业,刘汉生重点关注了疫情防控物资的储备情况,叮嘱企业“既要保证生产,也要做好员工的防疫措施,不能掉以轻心”。 上午十一点,调研队伍来到新建的“和谐家园”安置小区。 小区里绿树成荫,健身器材整齐地摆放在广场上,几位老人正坐在长椅上聊天,孩子们在旁边的滑梯上玩耍,一派祥和的景象。 这是经开区为拆迁户建设的安置小区,共安置了五百八十户居民,上个月刚交房。 刘汉生走到一位正在浇花的老 人面前,笑着问:“大爷,您住在这里还习惯吗?房子质量怎么样?” 老人放下水壶,认出了刘汉生,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刘省长!您怎么来了?住得习惯,习惯!这房子比以前的老房子好多了,又宽敞又亮堂,小区环境也好,谢谢政府,谢谢你们!” 刘汉生拍了拍老人的手,语气温和:“您满意就好。有什么问题,随时跟社区反映,政府会帮你们解决的。” 林达康在一旁介绍:“小区里配套了社区医院、幼儿园和超市,居民出门就能看病、购物、送孩子上学,生活很方便。后续我们还会在小区里建一个老年活动中心,丰富老年人的生活。” 沈青云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感慨:基层工作,说到底就是让老百姓住得舒心、过得安心。之前王萌萌父母的遭遇,正是因为有些干部忘了这份初心,才让老百姓寒了心。 他暗暗下定决心,不管遇到多大阻力,都要把王萌萌案查清楚,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第2828章 沈青云的抉择 中午十二点,调研结束。 一行人在经开区管委会的休息室里稍作停留,工作人员端来了盒饭,简单的两荤一素,米饭冒着热气。 刘汉生吃的很认真,偶尔夹一筷子青菜,边吃边跟沈青云、林达康聊天,话题从调研情况聊到汉东的未来发展。 林达康吃完盒饭,擦了擦嘴,说:“刘省长,沈书记,我还有个会要开,就先失陪了。下午要是还需要调研,我随时过来。” “不用了,上午看得差不多了。” 刘汉生摆摆手道:“你去忙吧,记住我刚才说的,光明纺织厂的安置一定要稳妥,有问题及时跟青云同志沟通。” “好的,我记住了。” 林达康点头离开,休息室里只剩下刘汉生和沈青云两人。 刘汉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目光落在沈青云身上,沉默了几秒,语气突然变得郑重:“青云同志,有件事,我想跟你聊聊。” 沈青云心里一凛,放下手中的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刘省长,您说。” 他很清楚,这才是今天刘汉生把自己找来的原因。 “我下个月就要退休了,这事儿省里已经定了。” 刘汉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却更多的是释然,缓缓说道:“在汉东工作了三十年,从一个普通的办事员到省长,我对这片土地有感情,也放心不下。瑞明同志年内要调去中央,汉东接下来的担子,需要有人挑起来。” 沈青云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大概猜到刘汉生要说什么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里带着尊重。 “这段时间,我看着你在汉东的表现,从政法委书记到省委副书记,做事踏实,有担当,尤其是在反腐这件事上,敢碰硬,不徇私情。” 刘汉生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期许:“汉东需要你这样的干部,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我跟瑞明同志聊过,他也很认可你。”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靠近沈青云,声音压得更低:“接下来这段时间,政府这边的工作会比较多,尤其是民生保障、经济发展这些事,我希望你能多承担一些。一来,是帮我分担点压力;二来,也是让你多熟悉熟悉政府的工作。毕竟,未来汉东的发展,还需要你多费心。”沈青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既有感动,也有沉甸甸的责任。 他明白刘汉生的用意,这位即将退休的老省长,是在为汉东的政局过渡铺路,也是在向他传递信任,希 望他能在“稳定”的前提下,接过政府工作的担子,确保汉东在换届期间不出乱子,甚至能继续推进之前的改革与反腐。 “刘省长,谢谢您的信任。” 沈青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我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但请您放心,接下来我会多向您请教,多承担政府方面的工作,一定不辜负您和沙书记的期望,保证汉东的政局稳定,经济发展不受影响。” “好,好啊!” 刘汉生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他拍了拍沈青云的肩膀,掌心的力量带着长辈般的嘱托,由衷的说道:“我就知道没看错你。记住,汉东的情况复杂,做事一定要稳,多听、多看、多思考,别轻易下决定。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就算我退休了,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是,我记住了。” 沈青云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在汉东这段时间,他遇到过不少阻力和质疑,也受过委屈,但此刻刘汉生的信任和托付,让他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 离开经开区管委会时,已是下午一点多。 初夏的阳光变得炽热,透过车窗照在沈青云的脸上,却让他觉得格外温暖。 车子驶回省委大院的路上,他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反复琢磨着沙瑞明和刘汉生的那番话。 “稳就是进”和“多承担政府工作”,这两句话像两把钥匙,打开了他对汉东未来工作的思路。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 文春林背后的萧文华不会善罢甘休,王萌萌案、方杰案背后的黑幕还没揭开,汉东的反腐工作还需要继续推进。 但有了沙瑞明的指点和刘汉生的托付,他心里多了几分底气,也多了几分从容。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沈青云翻开抽屉里的王萌萌案材料,目光落在李林的照片上。 他拿起笔,在照片旁边写下“暂缓审讯,从盛华矿业关联入手”,然后拨通了方东来的电话。 “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方东来的声音传来。 “东来同志,李林那边先别审了,重点查盛华矿业和宏图实业的资金往来,尤其是刘天盛和赵宏图的关系,还有他们跟萧云飞的联系。” 沈青云没有兜圈子,直接开口说道:“记住,动作要稳,别打草惊蛇。” “明白,沈书记。” 方东来的声音从 听筒传来,带着坚定。 挂了电话,沈青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初夏的风带着槐花的香气吹进来,拂在脸上,格外清爽。 他望着远处省委大楼上飘扬的红旗,心里默默想:汉东的未来,或许充满挑战,但只要守住初心,稳住脚步,总能走出一条属于汉东的光明之路。 而他,愿意成为这条路上的践行者,一步一个脚印,为汉东的老百姓,为这片土地的繁荣稳定,拼尽全力。 ………… 傍晚时分,京州的暮色渐渐降临,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省委大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黑暗中的星星。 沈青云坐在办公室里,重新翻开沙瑞明送给他的“稳”字宣纸,拿起毛笔,在宣纸上轻轻写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宣纸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想起沙瑞明上午说的“饭要一口一口吃”,想起刘汉生下午的“多承担政府工作”,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计划。 接下来,他会一边配合刘汉生推进政府工作,尤其是民生保障和经济发展,确保汉东的稳定;一边让唐国富、方东来放缓反腐的“节奏”,从外围入手调查王萌萌案、方杰案,避免与萧文华、文春林的势力直接冲突,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收网。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唐国富打来的。 “沈书记,赵玉明那边有突破了,他承认跟刘天盛有往来,还提到了萧云飞,不过具体的细节还没说,要不要趁热打铁,继续审?” 唐国富直接开口说道。 沈青云顿了顿,语气平静:“不用急,让他先冷静冷静。明天再审,重点问他刘天盛和萧云飞的关系,还有王萌萌案是不是跟他们有关。记住,别逼得太紧,以免他胡编乱造,影响证据的真实性。” “好,我明白。” 唐国富点点头道。 挂了电话,沈青云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暮色。汉东的政坛就像这傍晚的天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但他相信,只要守住“稳”的底线,保持“进”的决心,总能拨开迷雾,看到光明。 而自己,也必将会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第2829章 汉东省长? 初夏的夜,京州的风褪去了白日的燥热,带着一丝微凉掠过省委家属院的香樟林。 沈青云的住处是一栋两层小楼,外墙爬着青翠的爬山虎,在夜色中晕出深浅不一的绿。 客厅里只开了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洒在深色的实木地板上,映出他独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轮廓沉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青云是个很有政治野心的人。 当了好几年的副部级干部,如今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他,对于正部级的位置,当然是有野心的。 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 同样的道理,不想在仕途更进一步的领导干部,其实也不算是合格的领导干部。 但正因为如此,沈青云很清楚,如今的仕途,想要进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刚从调研现场回来,身上的深灰色西装还没换下,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 茶几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毛尖,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像他此刻纷乱的心事。 从沙瑞明的办公室到刘汉生的调研谈话,不到二十四小时,两位汉东政坛的核心人物,用不同的方式传递了同一个信号。 说白了,他们都不希望沈青云和文春林继续斗下去了! 沈青云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烟身被捏得微微变形。 他靠在沙发背上,目光落在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的,那是父亲沈振山退下来时送他的,上书“守正出奇”四个苍劲的大字。 当初父亲说,为官既要守住原则底线,也要懂得变通之法,可他一直以为,“变通”是在规矩之内的灵活,而非向歪风邪气妥协。 沙瑞明那句“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还在耳边回响,刘汉生“多承担政府工作”的暗示也清晰如昨。 他清楚,这是一场交易。 自己放弃对文春林、萧文华一系的紧逼,换取他们对自己接任省长的支持。 可王萌萌案的疑点、赵玉明背后的牵扯、萧文华势力的盘根错节,这些都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难以接受这种息事宁人的平衡。“难道反腐也要看时机、讲妥协?” 沈青云低声自语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茶几,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他想起王萌萌父母撤案时的绝望,想起张海涛、赵玉明的嚣张,想起唐国富在常委会上据理力争的模样,心里一阵翻 涌。 可他也明白,沙瑞明要调去中央,刘汉生即将退休,汉东政坛正处于权力交替的敏感时期,一旦局势失控,别说反腐,自己能不能顺利接位都未可知。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玻璃,晚风带着香樟的清香涌进来,拂动他额前的碎发。 家属院的路灯昏黄,将树影拉得很长,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显夜的静谧。 沈青云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他该问问父亲。 沈振山虽已从中央的位置上退下来多年,但在政坛深耕数十载,见惯了风浪,政治智慧和派系影响力仍在。 尤其是在这种权力博弈的关键节点,父亲的建议,往往能点醒迷局。 沈青云回到沙发旁,拿起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找到父亲的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随后是沈振山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青云,这么晚了,有事?” “爸,还没休息?” 沈青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在父亲面前,他总能卸下一身的防备:“有点事想跟您请教。” “刚看完晚间新闻,在书房翻几本书。” 沈振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背景里隐约传来翻书的沙沙声:“说吧,是不是汉东那边出什么事了?” 按照他对儿子的了解,如果不是汉东那边有事情,沈青云不可能这么晚给自己打电话。 沈青云深吸一口气,将最近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张海涛、赵玉明的双规,到文春林在常委会上的发难,再到沙瑞明的敲打和刘汉生的暗示,最后落到核心的困境:“爸,他们是想让我停手,不再追查萧文华和文春林那一系,换取省长的位置。我有点矛盾,按规定办事,反倒是搞斗争,难道真要为了晋升,放弃该查的案子?”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翻书声停了下来,空气里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沈青云攥紧手机,脸色平静,他知道父亲会给出最中肯的建议,但也怕听到违背自己本心的答案。 “青云,你在政府系统待的这几年,虽然有点改变,但性子还是太刚。” 沈振山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觉得沙瑞明和刘汉生是在让你妥协?不,他们是在教你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 沈青云愣住了,不解的说道:“可这不是放任腐败吗?” “腐败不能放任,但要讲究策略。” 沈振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悠远,缓缓说道:“你现在是省委副书记,要争的不是一时的输赢,而是长远的话语权。汉东的情况复杂,萧文华经营多年,盘根错节,不是你一个副书记就能一朝一夕连根拔起的。你现在逼得太紧,文春林他们狗急跳墙,反而会给你制造更多麻烦,甚至影响你的晋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刘汉生退休,沙瑞明调走,这是你接任省长的最佳时机。正部级和副部级,看似只差一级,手里的权力和能做的事,却天差地别。你现在查萧文华,手里只有政法委和纪委的部分配合,处处受限。可你要是当了省长,主管全省行政工作,掌握财政、人事、项目审批的权力,再联合纪委和公安,要查谁、要办谁,主动权就在你手里了。” 沈青云的心跳猛地加快,父亲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他纠结多日的迷雾。 他一直执着于“当下就要正义”,却忽略了“权力才能更好地实现正义”。 “爸,您是说,现在的妥协,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做事?” 沈青云开口对父亲说道。 “没错。” 沈振山的声音里带着赞许,淡淡地说道:“我当干部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刚直不阿的人,最后要么被排挤得一事无成,要么撞得头破血流。真正能做成事的,都是懂得守正也懂得变通的人。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句话不是让你违背原则,而是让你学会在复杂的环境里,找到实现原则的最佳路径。” 顿了顿。 他开口说道:“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你现在跟文春林平级,你想查他,没那么容易。但如果你是省长,你觉得他面对你,还有底气么?” “那王萌萌的案子,还有那些被牵连的人……” 沈青云还是有些放不下。 “案子可以缓,但不能放。”沈振山的语气严肃起来,直接说道:“你可以让唐国富放慢节奏,先把已经查实的张海涛、赵玉明案办结,把证据固定好,萧文华和文春林的线索暂时封存,等你坐上省长的位置,再联合更强大的力量,一网打尽。这样既不违背原则,也不影响你的晋升,这才是高明的做法。” 沈青云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父亲的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想起当初刚入仕途时,父亲对他说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那时他以为,只要敢闯敢拼、坚守底线,就能实现抱负。 可现在他才明白,没有足够的权力,再坚定的底线,也可能被现实轻易碾碎。 “爸,我明白了。” 沈青云的声音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坚定:“您是让我先稳住,等拿到更大的权力,再彻底清理汉东的乱象。” “不仅要稳住,还要未雨绸缪。” 沈振山提醒道:“你要是真当了省长,身边不能没有自己人。现在汉东的人事格局里,文春林管组织,萧文华背后有人脉,你要是没有心腹,就算坐上省长的位置,也会处处受制。趁现在这个机会,多观察、多培养一些可靠的人,比如那个省公安厅的方东来,还有纪委的唐国富,他们都是有能力、有原则的人,值得信任。另外,基层也可以提拔一些有潜力、没背景的年轻干部,慢慢形成自己的力量。” 虽然远在燕京,但是对于汉东的情况,沈振山还是了解一些的。 “培养心腹……” 沈青云低声重复着,心里豁然开朗。 他之前一直专注于办案和工作,却忽略了人脉和团队的重要性。 省长之位,不仅是权力的象征,更是责任的担当,没有一支可靠的队伍,根本无法推动任何改革和反腐工作。 “爸,谢谢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青云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之前的纠结和迷茫一扫而空。 “记住,为官之道,既要心怀百姓,也要懂得审时度势。” 沈振山的声音里带着期许:“汉东是个好地方,也是个复杂的地方,我相信你能把它管好。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沈青云将手机放在茶几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落地灯的光线映在他脸上,之前的沉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坚定。 他端起凉透的毛尖,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让他更加清醒。 许久之后,沈青云站起身走到书房。 推开房门,一盏台灯的光线照亮了不大的空间,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从政治理论到历史传记,再到法律条文,整齐排列。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资治通鉴》,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有父亲当年画的横线:“为政者,当亲贤远佞,聚英才而用之。” 他坐在书桌前,指尖划过书页,脑海里开始梳理潜在的“自己人”。 首先是方东来,省公安厅厅 长,为人正直,能力突出,之前在方杰案和王萌萌案中,一直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而且他本身就与赵玉明、萧文华一系有矛盾,是可以深度信任的核心力量。 然后是唐国富,省纪委书记,刚正不阿,反腐态度坚决,在常委会上为自己据理力争,两人在工作上配合默契。 虽然纪委工作相对独立,但只要保持这种默契,未来反腐工作就能形成合力。 除了这两人,还有京州市委书记林达康。 林达康在常委会上的表态虽然中立,但明显不认同文春林的发难,而且他在光明纺织厂案中与自己有过协作,为人务实,有大局观,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基层方面,沈青云想起了黄华市东山县的县长陈为民。 之前在农产品加工园项目中,陈为民顶住压力,坚决推进征地补偿工作,不畏惧当地的势力,而且年轻有为,有冲劲,是个可塑之才。 如果能将他提拔到更重要的位置,既能充实自己的力量,也能为基层带来新鲜血液。 还有省委秘书长彭少杰,为人低调,做事严谨,在常委会上虽然话不多,但一直默默支持沙瑞明的决策,而且多次在工作中为自己提供便利,是个懂得分寸、值得信赖的人。 沈青云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这些人的名字,用红笔标注出每个人的特点和可以合作的方向。 他知道,培养心腹不是拉帮结派,而是建立一支有共同理想、共同原则的队伍,为了汉东的发展和百姓的利益而努力。 完事之后,沈青云放下笔,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色更深了,家属院的路灯依旧昏黄,但远处京州市区的灯火璀璨,像一片星河。 沈青云望着这片灯火,心里充满了感慨。 他想起刚到汉东时,看到的是经济发展的活力和百姓的期盼,也看到了隐藏在繁华背后的腐败和乱象。 现在,他即将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遇,也肩负着更大的责任。“文春林,萧文华,你们等着。” 沈青云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现在的退让,不是懦弱,而是为了将来更彻底的清算。汉东的天,不能一直被你们这些人笼罩。” 他回到书桌前,将那张写有人选的纸收好,放进抽屉的夹层里。 然后,他打开电脑,开始撰写一份关于“加强基层干部培养”的报告。 他知道,培养心腹不能只停留在口头,还要有实际的行动。 这份报 告,既可以为基层干部争取更多的晋升机会,也能借机将自己看好的年轻干部纳入组织视野,为未来的布局打下基础。 窗外的虫鸣声渐渐稀疏,夜色渐浓。 沈青云坐在电脑前,手指敲击着键盘,屏幕的光线照亮了他专注的脸庞。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工作重心将发生微妙的转变,既要继续推进已有的案件,也要开始布局人事,培养团队,为即将到来的省长之位,做好充分的准备。 初夏的夜,寂静而漫长,但沈青云的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期待。 第2830章 配合 转眼间,劳动节三天假期结束,人们又开始了忙碌的日子。 五月初的京州,清晨的露水滴在省委大院的梧桐叶上,折射着淡金色的晨光。 沈青云驱车驶入大院时,仪表盘显示刚过八点半。 今天的他比平时早到了半小时,之前与父亲沈振山的通话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学会妥协”四个字反复在脑海他的里回响,既带着政治传承的厚重,也藏着现实博弈的无奈。 车子停稳在办公楼下,他推开车门,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 梧桐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隙洒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青云整了整深灰色西装的袖口,指尖触到平整的面料,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他知道,今天去找沙瑞明的表态,将是汉东政坛棋局的关键一步。 既要让沙瑞明和刘汉生二个人放心,又不能完全放弃自己的底线,还要为后续的布局埋下伏笔。 走进办公楼,电梯里恰好遇到省委秘书长彭少杰。 彭少杰穿着浅蓝色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手里抱着一摞文件,看到沈青云进来,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沈书记早啊,今天来得挺早。” “少杰秘书长也早。” 沈青云点头回应,目光扫过他怀里的文件,封面隐约印着“人事调整方案”的字样,心里了然,沙瑞明昨天提到的人事议题,今天大概率要推进了。 “刚从沙书记办公室出来,他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好像是在看您节前陪同刘省长调研的材料。” 彭少杰按下八楼的按键,语气自然地透露着信息:“刘省长对之前的调研很满意,特意跟沙书记提了一句,说您稳重务实,能扛事。” 沈青云心里微微一动。 刘汉生的这句评价,显然是在为他铺路。 他笑了笑,没多接话,只是点点头道:“应该的,配合省长做好调研工作,是我的职责。”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八楼,彭少杰侧身让沈青云先走,低声补了一句:“沙书记今天心情不错,沈书记您汇报工作可以放开点说。” 沈青云颔首致谢,转身朝着沙瑞明的办公室走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稳的“笃笃”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棋局的落点上。 ……………… 沙瑞明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很显然是在忙碌着。 沈青云抬起手轻轻敲了三下,里面立刻传来沙瑞明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窗的巨大红木办公桌,上面摊着几份文件,最上面正是五一之前他陪同省长刘汉生调研京州的情况报告。 沙瑞明坐在办公桌后,穿着藏青色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支红笔,正在文件上圈画着什么。 办公室的陈设简洁大气,靠墙的书柜里摆满了书籍,一侧的博古架上摆着几件青花瓷,墙角的绿萝长得枝繁叶茂,透着生机。 “沙书记,我来向您汇报一下之前陪同刘省长调研的情况。” 沈青云走到办公桌前站定,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虽然沙瑞明是一把手,但他也是省委副书记,尊敬对方可以,但没必要卑躬屈膝。 沙瑞明放下红笔,抬头看向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坐吧,青云同志。省长的调研报告我看了,做得很细致,刘省长也跟我夸你,说你对京州的基层情况摸得很透。” 沈青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主要是刘省长指导得好,林达康书记也准备得充分。昨天我们去了京州经开区的智慧园区、光明纺织厂职工安置点,还有城郊的乡村振兴示范村,刘省长重点关注了企业复工复产、职工就业和民生保障这几块,现场做了不少指示,我都一一记下了。”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到昨天记录的页面:“刘省长强调,当前汉东的核心任务是稳增长、保民生、守底线,尤其是在领导班子即将调整的关键时期,不能出任何乱子。他还说,希望政法系统能多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化解基层矛盾,让企业安心经营,让群众放心生活。” 沙瑞明听得很认真,手指在桌沿轻轻敲击着,节奏平稳:“刘省长说得很对,汉东现在的情况,经不起折腾。你能领会他的意思,这很好。” 毕竟是老江湖,他很快就明白了沈青云的意思。 很显然。 这是来汇报想法的。 沈青云自然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该进入正题了。 他合上笔记本,语气诚恳:“沙书记,经过之前的调研,还有这段时间的思考,我也有了一些想法,想向您汇报一下。接下来,我打算把工作重心调整一下。” “哦?” 沙瑞明看了一眼沈青云,严肃的说道:“说说你的想法。” “一方面,集中精力抓好政法系统的内部整顿,规范执法司法流程,加 强队伍建设,杜绝像张海涛、赵玉明这样的害群之马,从根源上维护政法队伍的纯洁性。” 沈青云认真的说道:“另一方面,我打算多抽时间去基层走一走,深入了解政府部门的工作实际,尤其是民生保障、营商环境这些群众和企业关心的领域,看看基层在落实政策过程中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政法系统怎么配合支持。”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沙瑞明的表情:“我觉得,打击腐败是长期任务,但当前更重要的是稳住局面,让政法系统更好地服务于全省的发展大局。不能因为查案影响了正常的工作秩序,更不能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这番话,正是沈青云反复琢磨的结果。 既回应了沙瑞明“注意影响、不要搞斗争”的敲打,又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职责,而是将“反腐”转化为“内部整顿”,将“针对个人”转化为“规范系统”,既表了顺从的态度,又保留了工作的主动权。 沙瑞明的眼睛亮了一下,原本敲击桌沿的手指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明显的满意神色。 他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喝了一口茶,语气缓和了许多:“青云同志,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汉东的情况复杂,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恳切:“政法系统的内部整顿很有必要,队伍干净了,才能更好地开展工作。基层调研也很重要,坐在办公室里看不到真实情况,只有深入下去,才能知道群众需要什么、企业期盼什么,才能让政法工作更接地气、更有实效。” “您说得对。” 沈青云顺势回应道:“后续在整顿和调研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一些需要协调的问题,到时候还得麻烦沙书记您多指导,或者我再向刘省长请示。” “没问题。” 沙瑞明立刻答应道:“省委省政府是你的后盾,只要是为了汉东的发展、为了群众的利益,该支持的我们一定支持。你放手去做,有什么情况及时沟通。” 对于他来说,沈青云是中央派下来的干部,上面已经暗示过他,让他配合好沈青云的工作,但沙瑞明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沈青云一直采用高压政策去对待汉东的干部,很显然会让汉东的政坛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这对于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才会对沈青云那么说。 现在看到沈青云采纳了自己的意见,沙瑞明无疑是很开心的。 沈青云心里松了口气,从沙瑞 明的语气和表情来看,他的表态显然被接受了。 这场谈话,表面上是工作汇报,实则是政治姿态的传递。 他表明了“稳”的态度,沙瑞明则给出了“支持”的承诺,双方达成了默契。 “那沙书记,您要是没其他指示,我就先去政法委那边了,今天上午要开个党委会议,部署一下后续的整顿和调研工作。” 沈青云没有再说什么,便起身告辞离开。 “去吧。” 沙瑞明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期许:“好好干,汉东的未来,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同志。” 走出沙瑞明的办公室,沈青云感觉走廊里的晨光都明亮了许多。 他知道,自己暂时避开了与文春林、萧文华的正面冲突,为晋升省长争取了时间和空间。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政法系统的内部整顿,既能清理队伍里的腐败分子,又能借机考察和培养可靠的人手,基层调研则能让他掌握更多实际情况,积累政绩和民心,这都是为将来彻底解决文春林等人铺路。 这一点,其实不管是沈青云还是沙瑞明,甚至是马上退休的刘汉生都很清楚。 但大家的默契在于,如今他们两个还在汉东,沈青云还不是汉东权力的最高掌控者,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