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迷情》 第9章 留宿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她不再需要模仿男子的步伐,也不再需要压低嗓音、收敛神色。 大家流连于售卖胭脂水粉、珠花首饰、绣帕香囊的摊铺前。林清寒知道,这些独属于女孩子的小玩意儿,日后很可能根本没有机会佩戴使用,但此刻,她依然兴致勃勃地和阿依沙、阿月、小时一起挑选、比划、品评。心中涌起一种简单的、纯粹的快乐。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运筹帷幄的林家少主,只是一个与好友一同出游的普通女子。她笑着,闹着,甚至被阿依沙拉着,在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试戴了一个狰狞的傩戏面具,吓得小时惊叫出声,引得几人笑作一团。 从日光灼灼到暮色四合,再到长安城各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屋檐廊桥的轮廓,将整座城市点缀得如梦似幻。四人竟谁也没觉得疲惫,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看不完的新鲜景致。 华灯初上,她们站在一座石桥上,看着桥下倒映的万家灯火和往来画舫。林清寒扶着冰凉的桥栏,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裙摆,心中一片难得的宁静与满足。做回自己的感觉,原来这般好。 暮色渐深,坊间的鼓声隐隐传来,预示着宵禁的时刻即将临近。林清寒无奈地发现,无论走哪条路,都绝无可能在闭门前赶回家去了。 她转头看向身旁依旧兴致勃勃的阿依沙,:“看来今晚……要住客栈了。” 阿依沙闻言,摆摆手:“住什么客栈啊!当初在丝,我们三个在你屋里打地铺,今天我‘还’你一晚啦!” 阿依沙租住的小院,有两间卧房。平日里,阿月和小时共住一间稍大的,阿依沙自己住着稍小的那一间。 “今晚就委屈林姑娘,跟我挤一挤!”阿依沙笑着挽起林清寒的胳膊,语气轻松自然。她拉着林清寒便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林清寒跟着她走进房间。看着阿依沙自然地开始整理床铺,想到今夜要与阿依沙同榻而眠,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阿依沙的床榻不算宽敞,两人并肩躺下,手臂难免会轻轻碰到。林清寒身体规规矩矩地平躺着,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些,与身旁阿依沙自然放松的姿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黑暗中,阿依沙感受到了她的拘谨,轻声问道:“睡不着么?” “……嗯。”林清寒老实承认。 阿依沙翻身下床,片刻后,她拎着一个小巧的酒坛走了回来。“西域朋友带来的葡萄酒,喝点?!” 林清寒犹豫了一下,也坐起身来,点了点头:“好。” 阿依沙拔开塞子,一股馥郁的果香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倒了两杯,递给林清寒一杯。林清寒接过,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酒与她平日饮用的米酒截然不同,入口极为甘醇,更像是一种特别的果汁,几乎尝不出多少辛辣的酒气。 “这酒很好喝!”她忍不住赞叹道。 阿依沙也喝了一口,提醒道,“可别小看它哦,后劲很大的!” 甘甜的葡萄酒在不知不觉中一杯杯下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丝路上的见闻到长安城里的趣事,话题轻松而散漫。阿依沙的提醒很快便应验了。 林清寒只觉得一股温吞却不容抗拒的热意渐渐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头脑开始变得有些昏沉,眼前的景物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视线变得迷离恍惚。她说话的速度慢了下来,反应也迟钝了些。 阿依沙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酒劲上来了。她轻笑一声,伸手从林清寒手中接过了还剩少许酒液的杯子,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睡吧,”她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柔和,“看你都睁不开眼了。” 林清寒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顺从地躺了回去。这一次,酒精带来的松弛感彻底驱散了先前的拘谨和僵硬。她几乎是头一沾到枕头,浓重的睡意便如潮水般涌来,将她迅速淹没。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身体也不再紧绷,自然而放松地陷入了沉睡。 晨光透过窗纸,为房间蒙上一层柔和的灰白。林清寒率先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感受到的掌心下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以及那纤细腰肢的柔软弧度。 她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正自然而亲昵地搭在背对自己侧卧的阿依沙的腰上,整个姿势,几乎是将对方半圈在了怀里。 林清寒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收回了手,急切地想要拉开距离。 然而,或许是刚醒还有些迷糊,又或许是心绪波动太大,她这一下动作过于用力,失了分寸。身体在床榻边缘失去了平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咚”地一声闷响,从床上跌落在了地面。 “唔……”林清寒摔得有些发懵,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声响动也惊醒了阿依沙。她疑惑地转过身,睡眼惺忪地看向床下,只见林清寒正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揉着腰侧。 “林姑娘?”阿依沙撑起身子,疑惑地问,“你怎么睡到地上去了?” 林清寒闻声抬头,对上阿依沙困惑的目光,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她强自镇定,尽量自然地解释道:“呃……没什么,就是……翻身的时候没注意,掉下来了……” 阿依沙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又瞥了一眼那并不算狭窄的床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林清寒身边,弯腰关切地问道:“没摔坏吧?” “没事,没事……”林清寒连忙摆手,借着阿依沙的搀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和腰肢,身体倒并无大碍,只是那份尴尬却挥之不去。 阿依沙看着她略显狼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眼波流转间带着戏谑:“看来是我这床太小了!” 林清寒只能讪讪地笑了笑,目光游移,不敢与阿依沙琥珀色眼眸对视。 第11章 迷茫 几天后,林清寒从西域商人处得了一小坛品质极佳的葡萄酒,想起阿依沙颇好此物,便提着酒坛来了阿依沙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顿住了脚步。 只见院中,柳娘正翩然起舞。一身素雅的常服,青丝松松挽就,脸上也未施过多脂粉。没有乐师伴奏,没有华服点缀,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回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韵味,手臂舒展如柳枝拂水,步态轻盈如莲花凌波。眉眼间不再是刻意的媚态,而是一种沉浸在舞蹈本身中的专注与风流,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婉约与柔美。阳光洒在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林清寒一时看得有些怔住。她忽然明白了,为何陈耀先那样见多识广的人,会对她念念不忘。此刻的柳娘,褪去了风尘与刻意,展现出的是一种纯粹属于舞者的、动人心魄的美。 原来,柳娘并非没有服装和伴乐就不愿献舞,她只是不愿意在酒桌之上,随意展示自己视若珍宝的技艺。在那样的场合起舞,对她而言,或许是一种亵渎。而在此处,在阿依沙的这方小小天地里,她如此放松、如此投入地舞动,只为懂的人,或者,只为她自己。 阿依沙站在屋檐下,也正含笑看着院中的柳娘,见林清寒进来,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打扰。 柳娘一舞终了,气息微喘,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带着红晕和一种尽兴后的满足。院子里响起了由衷的掌声,来自阿依沙、阿月、小时,也来自林清寒。 柳娘抬眼看到林清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阿依沙笑着上前,主动为两人介绍:“柳娘,这位是林公子,是我们的朋友。”她心思玲珑,知道林清寒在外皆以男装示人,便依旧用了“林公子”的称呼。随即又对林清寒道:“林公子,这位是柳娘,舞艺超群,令人叹服。” 林清寒与柳娘目光相接,两人都极有默契地微微颔首致意。 “正好林公子带了西域的好酒过来,”阿依沙指了指石桌上的酒坛,笑道,“柳娘若不嫌弃,中午便留下来,我们一起小酌几杯,我这里虽没什么山珍海味,但几样家常小菜还是有的。” 柳娘略一沉吟,便柔柔一笑:“那便叨扰了。” 午膳就摆在院中的石桌上,葡萄酒注入杯中,甘醇甜美,很快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阿月和小时对柳娘刚才的舞蹈佩服不已,叽叽喳喳地询问着舞蹈的细节,也兴致勃勃地给她展示胡舞的特色技巧,比如急速的旋转和清脆的脚铃运用。说到兴奋处,阿月干脆拉起阿依沙,三人就在院中的空地上,即兴跳起了一段,衣袂翻飞,笑声不断。 林清寒和柳娘坐在桌边,看着她们欢快的模样,不约而同地用手轻轻在桌沿上打着节拍…… 饭后,林清寒与柳娘一同告辞。两人并肩走在长安城喧闹的街巷上。 林清寒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柳娘,目光平静而直接,开口问道:“夫人,林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夫人解惑。”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客气,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前两日在酒楼,夫人为何……要那般戏弄林某?” 柳娘闻言,娇媚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眼中已恢复了那种惯有的慵懒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那日许是妾身多饮了几杯,言行有些失当,若让林公子误会了,妾身在此赔个不是。还请林公子……莫要见怪。”她轻描淡写地将那日的纠缠归结为“酒后失态”,显然不愿深谈。 林清寒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心中大致能猜到几分。 像陈耀先那样的商人,纳了柳娘这般色艺双绝的妾室,定然是极为得意,常带在身边,作为向旁人炫耀的资本。甚至,为了生意往来,讨好某些重要的客人,未必不会让柳娘在席间作陪,以美貌和才艺来助兴、笼络。那日陈耀先借故离席,或许在柳娘看来,已是某种心照不宣的信号——如同过去许多次一样,需要她主动去“应酬”这位年轻俊俏、看似颇有身份的“林公子”。她的那些看似轻浮的举动,恐怕并非出于本心,而更像是一种……带着麻木的逢迎。 想到此节,林清寒便不再追问,只是淡淡颔首:“夫人说是误会,那便是误会吧。林某告辞。” 她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看柳娘。有些无奈与辛酸,藏在那些妖娆的笑容与华丽的衣裙之下,不足为外人道,也无需点破。 林清寒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心头却萦绕着方才与柳娘分别时,对方那抹强撑笑颜下的落寞。这抹落寞像一根细刺,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阿依沙,想到了阿月和小时。 阿依沙的聪慧机敏,阿月的活泼灵动,小时的温柔坚韧,都让她欣赏。可红颜终会老去,舞者的青春更是短暂如朝露。当腰身不再柔软,步伐不再轻盈,当长安城有了更新鲜、更年轻的面孔,她们的归宿又会在哪里? 思绪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自身。她自己呢?这身男装还能穿多久?弟弟一天天长大,终有独当一面的一天。林家的产业,终究是要交到弟弟手上的。她从来都只是“代为管理”,是无奈之下的选择,是权宜之计的过渡。待到弟弟足以接手的那一天,她这个“林公子”又该何去何从?褪下这身习惯了的外壳,她林清寒,又该是谁? 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伴随着黄昏的凉意,悄然袭上心头。她发现自己竟有些羡慕阿依沙,至少,阿依沙始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想要什么,并且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奋力朝着目标前行。而自己,前路似乎清晰,又似乎笼罩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 第12章 生病 长安的深秋,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席卷了全城。就在这瑟瑟秋风里,阿依沙病倒了。 来长安的这些时日,她就像一只永不停歇的陀螺。联系演出场地、与乐坊协商、编排新舞蹈、盯着舞衣的制作、还要操心阿月、小时的饮食起居……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她太累了,身体的疲惫被强大的意志力压下,连她自己都未曾在意。 直到这场寒潮。病势来得又急又猛,高烧如烈火般席卷了她,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虚弱得几乎无法从床榻上起身。喉咙更是肿痛难忍,嘶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月和小时吓坏了,她们从未见过如此虚弱、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阿依沙。两人慌忙请来了大夫,诊脉、开药,一番忙乱后,虽然用猛药暂时控制住了骇人的高烧,但阿依沙的身体已然被掏空,元气大伤,虚弱不堪。大夫再三叮嘱,必须卧床静养,不能再劳心劳力,否则极易落下病根。 然而,之前谈妥、已经排上日程的演出却不能轻易取消。舞团刚在长安站住脚,信誉至关重要,一次爽约可能就会断送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可病中的阿依沙也离不开人。阿月和小时既要登台,又要轮换着照顾她,根本分身乏术。 在这陌生的长安城里,她们举目无亲。慌乱与无助中,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人——林清寒。 看到阿依沙的那一刻,林清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那个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女子,此刻正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往日里流光溢彩的琥珀色眼眸也失去了神采,只剩下病中的疲惫与浑浊。她蜷缩在那里,像一只被风雨打湿了翅膀的鸟,脆弱得让人心疼。 林清寒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俯下身,柔声道:“好好修养,其他的事,不必担心。” 林清寒很快找来了一位信得过的阿娘。那阿娘手脚麻利,心思细腻,真把阿依沙当成了自家女儿般细心照看,喂药、擦身、换洗衣物,无不周到。 林清寒自己,只要一得空闲便会过来。她并不多话,但那份无声的陪伴和落到实处的关切,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安心。 阿月和小时则依着阿依沙之前定下的计划和排练要求,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合乐,排练,准备演出服饰……处理得井井有条。她们知道,此刻能保证舞团的演出和声誉,就是对阿依沙最好的安慰和支持。 小院里虽然少了阿依沙忙碌的身影和爽朗的笑声,但在林清寒的安排和阿月、小时的共同努力下,一切依旧在平稳地运行着。病榻上的阿依沙,在迷迷糊糊间,能感受到这份来自各方的、坚实的支撑,心中那些因生病而带来的惶然与无助,也渐渐被暖意所取代。 这天精神稍好的阿依沙靠在床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没有我,她们也能演出得很顺利……” 正坐在一旁为她剥橘子的林清寒闻言,抬起头,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失笑:“说的什么话!”她将剥好的橘子瓣递过去,“这正是因为你之前安排得妥当,事事都有章法,她们如今才能循着你的规矩,有条不紊地执行下去。” 林清寒知道阿依沙是凡事亲力亲为、将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的性子,如今骤然病倒,被迫闲下来,难免会胡思乱想,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了。 她将橘子放在阿依沙手边的碟子里,语气温和但认真地说道:“其实,有时候你也不必事事都如此操心。很多日常事务,她们自己能打理好的。你总要试着稍微放手一些,也让她们多些历练的机会。” 阿依沙望着窗外院子里正在练习步法的两个年轻身影,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低声叹道:“怎么能不操心呢……”她收回目光,看向林清寒,“舞者的黄金状态,也就那么几年。舞台上,永远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我只想着,趁着我还有精力,多为她们筹划些,让她们能在最好的年华里,毫无保留地大放异彩,在这长安城里,留下属于她们的名字。” 她的声音因虚弱而轻柔,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执着与期望。那不是掌控欲,而是一种近乎母性的守护与成全。林清寒看着她苍白却认真的侧脸,心中触动,一时无言。她明白了,阿依沙的“操心”,并非不信任,而是源于一种深刻的爱护与一种对艺术生命短暂的清醒认知。 听着阿依沙那带着疲惫却依旧固执的期望,林清寒心中微软,又有些无奈,语气放缓,: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阿依沙。该放手的地方,终究还是要学着放手。你看,现在你病着,她们不是也将事情处理得很好么?”她目光扫过院子里认真排练的两人,“她们比你想象的要能干。凡事若都压在自己肩上,迟早会像这次一样累垮的。身体要紧,这才是根本。” 阿依沙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带着几分自嘲:“现在想不放手也不行了……” 病弱的身体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力不从心。 第13章 未来 林清寒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个关于“未来”的疑问再次浮现。她沉吟片刻,轻声问道:“阿依沙,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未来?”阿依沙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眼神有片刻的茫然。 “嗯,”林清寒点头,说得更具体些,“就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做舞蹈这行了,有什么打算?” 阿依沙靠在枕头上,认真想了想,:“这个……我还真没仔细想过。除了跳舞,我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擅长之事了。”她语气轻松,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空茫,“要是哪天,没人欣赏我的舞蹈了,可能就随便找个的地方,安定下来。”她顿了顿,又下意识地补充道,“不过在那之前,总得先给阿月、小时她们寻个好归宿才行。” 她似乎总是习惯性地将身边的人规划进自己的未来里,却唯独很少考虑自己。 林清寒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更私人的问题:“没想过……要成个家么?” “你是说嫁人啊?”阿依沙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洒脱,也带着一丝决绝,“我啊……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嫁人了。”她转眸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声音轻飘飘的,“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不想被拘束!” “你呢?这身男装要穿到什么时候?” “男装打扮,实属无奈。”林清寒低头理了理自己素色的袍袖,声音平静,“生意场上往来皆是男子,一个女子周旋其间,总有诸多不便。”她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林家的未来,“等家弟再长大些,能够独当一面,接手家业之时,我大概……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那岂不是也耽误了婚姻大事?”阿依沙将她之前劝慰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眼中带着真诚的关切。 林清寒闻言,却是释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清醒的决绝:“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选择。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她顿了顿,继续道,“或许……我也会和你一样,终身不嫁,一个人逍遥自在,倒也落得清净。” 这个念头,她并非第一次想起,但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对人说出来。仿佛在阿依沙这个“同类”面前,她可以卸下一些伪装,坦露那份深藏于心的、对另一种生活的向往。 阿依沙听了,先是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漾开笑意,:“那到时候,我们倒是可以做个伴儿,一起逍遥快活去!” 这话虽是玩笑,却也像一道微光,悄然照进了两人对未来那略显迷茫的构想之中。 阿依沙的身体在精心调养下,终于渐渐恢复。然而,她病愈后做出的决定,却让林清寒感到意外——她婉拒了长安几家乐坊续约的邀请,决定接带着舞团前往东都洛阳。 “长安这边好不容易才刚打开局面,这就要离开了么?”林清寒忍不住问道,她以为阿依沙会趁着势头,在长安更进一步。 “长安很好,”她笑了笑,“但我想带着她们,多出去见识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舞蹈不该只困于一地,见过了更广阔的天地,才能有更深厚的气韵。” 清寒沉默了片刻,明白阿依沙的选择是对的,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压下心头的怅惘,林清寒轻声问:“那……还回长安么?” 阿依沙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随即洒脱地耸耸肩,眼神望向窗外,:“看情况吧!想去的地方很多啊……苏州的婉约,扬州的繁华,汴州的热闹,凉州的苍茫……都想去见识一下”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舞团在不同城市间起舞的身影。 林清寒知道阿依沙这只大漠里飞出的鹰,注定不会长久停留在一处屋檐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最真切的叮嘱:“那……注意身体,别太累。” 阿依沙转回头,对上林清寒关切的目光,笑容灿烂而温暖,用力地点了下头:“好!” 第14章 重逢 时光荏苒,五年光阴转瞬即逝。 这五年间,林清寒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化。父母相继病逝,她一边守孝,一边更加严厉地督促弟弟成长。所幸弟弟并未辜负期望,如今已能稳稳地接手林家大部分产业,成为了新的家主。 卸下了千斤重担的林清寒,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却也伴随着一丝无处着落的空茫。她带着两个伙计,重新走上了丝绸之路。不过,已不再经营大宗货物,只做些灵活的小本买卖,穿梭于沿途的各个城镇之间。日子充实,却并不劳累。 至于婚姻大事,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话题了。既然已经“错过”了世人眼中最好的年华,她也便彻底看淡,顺其自然。若能遇到投缘的,自是锦上添花;若没有,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这天,她在凉州城进行货物中转,于熙攘的市集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撞入了她的眼帘——是阿依沙。 五年的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是那张融合了东西方优点的明媚面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磨砺后的沉静。 “阿月和小时呢?”在确定阿依沙是一个人后,林清寒问。 阿依沙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笑着答道:“她们啊,都找到自己的良人,如今都安定下来了。”她的语气里满是欣慰,并无丝毫失落。 “那你这是……” “我啊,”阿依沙望向西边,眼神悠远,“准备沿着这条路,再回西域看看。出来这么多年,忽然很想再走一遍我们来时的路。” “你呢?”阿依沙收回目光,笑吟吟地看向林清寒,“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正好也有些货要往西边送。我们……结伴同行一段?” 阿依沙闻言,琥珀色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映入了璀璨的星光。她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应道:“好啊!” 驼铃悠扬,黄沙漫漫。丝绸之路在眼前延展,通往记忆深处的西域。林清寒与阿依沙,在分别五年后,竟在这凉州古城重逢,并再次结伴踏上了丝路,只是这一次,方向调转,是朝着阿依沙的来路而去。 一路上,两人有说不完的话题。五年光阴,足以发生太多故事。林清寒谈及父母的离世,弟弟的成长与接手家业,自己如何卸下重担,选择了如今的生活。阿依沙则描绘着舞团在各州的见闻,阿月和小时如何觅得良缘、开启新的人生篇章,以及自己决定独自重走丝路的心境。人海茫茫,世事变迁,她们能再次相遇,并肩走在这条古老的商道上,除了缘分,实在难以找到更贴切的形容词。 如今的林清寒,依旧习惯穿着利落的男式袍服。却不再束胸,也不再梳男子髮髻,而是挽着简单自然的女子发式,几缕碎发随风拂过清秀的脸颊,让她呈现出一种介于男女之间的、独特而从容的气度。 阿依沙,在中原生活多年,早已习惯了中原女子的襦裙衫裤,言行举止也融入了许多中原韵味。若非那双琥珀色眼眸,以及比中原女子略显深邃的轮廓,几乎看不出她身体里流淌着一半西域的血液。 暮色再次笼罩边陲小镇,风沙的气息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两人牵着骆驼,走过那处曾经举办篝火晚会的广场,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目光所及,仿佛还能看到当年那个旋转起舞的身影,和那个差点扔出玉佩的“少年郎”。 林清寒望着那片空地,忽然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阿依沙,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与了然:“当年……你是故意不住客栈,等着我回头去找你们的,对不对?” 阿依沙闻言,转过头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夕阳余晖下闪着狡黠的光,她挑了挑眉,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只是赌了一把。”她嘴角噙着笑,“结果,我赌对了!” “你倒是自信,”林清寒摇头失笑,又忍不住追问,“那如果……我当时心硬一些,没有折返回去呢?” “那就露宿荒野呗!”阿依沙回答得干脆利落,带着她一贯的洒脱,仿佛那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担忧的大事。她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林清寒,眼神清澈而坚定,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阿依沙顿了顿,笑容在脸上绽开: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林清寒一时无语,不知道该笑自己当年稚嫩,轻易被人看穿拿捏,还是该为阿依沙对自己的信任感到欣慰。 第15章 小店 林清寒原本的计划是在小镇完成既定的交易后,便踏上东归的旅程。然而,当阿依沙遥望西域,说起故土时,一个念头便在她心中破土而出,迅速生长。 “阿依沙,我……想跟着你去西域走走!” 阿依沙闻言,沉默片刻,随即爽快应道:“好啊!” 林清寒安排随行的两名伙计先行返回长安,她自己,则轻装简从,跟随着阿依沙,真正踏上了西行的漫漫长路。 这条路,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遥远壮阔。她们一路西行,穿越了无数绿洲与戈壁,经过了《汉书》中记载的古老城邦:以音乐舞蹈闻名于世的龟兹,盛产美玉的于阗,地处要冲的疏勒,出产汗血宝马的大宛,越过葱岭,进入了更加广阔的中亚地区,踏足了撒马尔罕那充满异域风情的雷吉斯坦广场,在布哈拉古老的经学院前驻足,最终抵达了历史悠久的木鹿城。 站在木鹿城头,望着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圆顶建筑和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群,感受着来自更遥远西方的风沙,林清寒心中充满了震撼。她转头看向身边一路引导、解说的阿依沙,由衷地感叹道:“原来……你当年从西域到东土长安,竟然走了这么远的路!” 阿依沙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怀念,有感慨,也有一丝难以置信的骄傲,她轻轻笑了笑,声音飘散在风中:“是啊……现在回过头看,连我自己都有些佩服当年的那个我,怎么就敢凭着一点念头,走了这么远、这么远的路……” 这条丝路,承载了她们的初遇、别离与重逢,也见证了一个女子从西域走向长安的勇气。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清寒轻声问道,目光落在阿依沙略显空茫的侧脸上。 阿依沙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唇角牵起一丝略带涩然的弧度:“还没想好……”她顿了顿,“似乎……想做的事都做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林清寒向前一步,与阿依沙并肩而立,望着西垂的落日,声音温和而坚定:“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么?” 阿依沙疑惑地转头看她。 林清寒的眼中带着笑意和期待:“我们做个伴,找个好去处,安定下来。” “看样子……你已有了心仪的去处?” “嗯。”林清寒点头,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回到了那个一切的起点,“就是咱们初遇的那个小镇。我想在那里开个小店,不必太大,就为往来丝路的客商们提供些便利服务,你觉得……如何?” 阿依沙认真听着,她轻轻颔首,语气肯定:“很好……那里,确实是个好去处。” 林清寒转过身,正面看着阿依沙,向她伸出了手,目光清澈而真诚,带着郑重的邀请: “那么,阿依沙……你愿意,和我做个伴么?” 阿依沙看着她伸出的手,又抬眼望进她带着笑意的眸子,将自己的手稳稳地放了上去,紧紧一握,: “好!” 小店在小镇顺利开了张,因着两位女老板的周到和独特的魅力,很快成了往来客商口中值得停留推荐的暖心驿站。林清寒心思缜密,将采买、账目等一应后勤打理得井井有条;阿依沙热情爽朗,见识广博,又会多地语言,与各色人等打交道游刃有余。两人各展所长,配合默契,将这小店经营得有声有色。 第16章 同眠 这日打烊后,夜色已深,她坐在屋脊上,望着远处沙丘在月光下起伏的轮廓,独自小酌。 过了一会儿,林清寒也顺着梯子爬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披风。将披风轻轻披在阿依沙肩上,“夜里风大,别着凉了。” 阿依沙回头冲她一笑,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将披风展开,裹住了林清寒一半身子。两人肩并肩,挤在一条披风下。 “在想什么?”林清寒看着阿依沙被月光勾勒的侧影,轻声问道。 阿依沙仰头喝了一口酒,目光依旧望着远方,语气带着一丝慵懒和认真:“在想我们。” “我们?”林清寒微微一怔,有些不解! 阿依沙这才转过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月色下亮得惊人,她直视着林清寒,:“你喜欢我?对么?” 林清寒的心猛地一跳,完全没料到阿依沙会问得如此直白。她看着阿依沙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一片了然和澄澈。 短暂的寂静后,林清寒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回望着阿依沙,回答得干脆利落: “是!” 她对阿依沙,有初识时的钦佩,有对她自由灵魂的向往,更有日久相处中悄然滋长、无法忽视的倾慕。喜欢阿依沙这样聪慧勇敢、肆意洒脱又美丽大方的女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长安一别,林清寒以为此生或许再难相见,那份深藏的情感也只能随之封存。凉州城的意外重逢,仿佛是命运给予的第二次机会。这一次,她不想再错过了。 阿依沙看着她坦荡而灼热的眼神,听着那声毫不犹豫的“是”,脸上的笑容如同月下盛放的优昙花,缓缓绽开,美丽得令人心折。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紧靠的肩头,披风下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我们,在一起吧!”阿依沙道。 “什么?”林清寒有些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内容。 “我习惯了漂泊……和你相处的时光里,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生活依旧沿着它固有的节奏向前流淌。屋顶谈心后,阿依沙和林清寒的日常相处却并未发生什么的变化。她们依旧在小店里默契的忙碌着。 这夜,小镇广场上再次燃起了篝火,如同她们初遇的那晚。打烊后,两人被那跃动的火光和欢快的音乐吸引,信步来到了广场。热烈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不认识的人们也手拉着手,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踩着简单的舞步,尽情欢笑。阿依沙和林清寒相视一笑,也加入了这欢乐的人潮。 林清寒的手温热而干燥,稳定有力。阿依沙的手则微微有些凉。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人群的簇拥下旋转、踏步,火光在彼此的脸上跳跃…… 热闹散去,两人手拉着手,踏着月色走回小店。一路无言,只有交握的手却没有分开。林清寒习惯性地要转向自己房间的方向。 阿依沙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天冷了!我们……睡一起吧?” 林清寒脚步顿住,转头看向阿依沙。阿依沙眼中一片坦然。林清寒点了点头。 她回到自己房间,拿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阿依沙已经铺好了床。林清寒本想着,各自盖一床被子。她刚要将自己的被子铺开,阿依沙便伸手接了过去,利落地将两床被子叠铺在一起。 “这样暖和些。”阿依沙抬起头,对着林清寒嫣然一笑,理由充分而自然。 林清寒脱去外衣,躺进了靠外侧的位置。阿依沙便自然地靠了过来,依偎进她怀里,将头轻轻枕在她的肩窝处。 林清寒的身体微微一僵,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环住了阿依沙的肩膀,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阿依沙在她怀里满足地喟叹一声,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 起初,林清寒还能维持着的镇定,然而,怀中之人真实的体温、柔软的曲线,以及那轻浅的一下下拂过自己颈间肌肤的呼吸,像是一簇簇微小的火苗,悄然点燃了她体内潜藏的燥热。 阿依沙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绵长而平稳。可林清寒的内心却无法平静,感官被无限放大。她不由地想起了在长安时,与阿依沙同床,自己在无意识中搂住了阿依沙,醒来时慌乱失措,直接摔下了床……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林清寒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试图平复那躁动的心绪。意识慢慢模糊,最终也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第17章 执子之手 晨光熹微,透过窗纸温柔地漫进房间。阿依沙先醒了过来,她微微支起头,静静凝视着身旁仍在熟睡的林清寒。 林清寒浓密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迷蒙尚未散去,便直直撞进了阿依沙那双含笑的、明亮的眼眸里。 这是林清寒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看清这双眼睛。在清澈的晨光里,那琥珀色的瞳仁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通透的质感,如同最上等的蜜糖,又像是蕴藏着星辰与沙漠秘密的宝石,神秘而迷人。 “你的眼睛……”林清寒几乎是脱口而出了由衷的赞叹,“……真好看!” 阿依沙闻言,眉眼弯成了愉悦的月牙,笑着回应:“多谢夸奖!”她说着,便准备起身开始新的一天。 然而,林清寒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重,阿依沙疑惑地回身看向她。 “你昨晚……睡得好么?”林清寒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嗯!很好!”阿依沙点头,语气轻快,昨夜确实是她多年来睡得最安稳踏实的一觉。 “可是,我没睡好。” “怎么了?”阿依沙更加不解,还认真地地检查了一下被子,“我……抢你被子了?” “没有。”林清寒摇头。她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目光灼灼地看向阿依沙,语气郑重地问道:“阿依沙,你说的‘在一起’,和我理解的‘在一起’,是同一个意思么?我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盘旋了整夜,那份因亲密接触而产生的悸动与阿依沙坦然态度带给她的不确定,让她认为必须得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阿依沙看着她眼中那份罕见的忐忑神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她微微倾身向前,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林清寒的唇上,一触即分。 那一整天,林清寒都有些心神不定。算账时写错了数字,添茶时差点溢出杯盏,连与熟客寒暄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晨间那个轻柔却石破天惊的吻,在她心湖里持续不断地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搅得她方寸大乱。 “今天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打烊后,阿依沙关切地摸了摸林清寒的额头。 林清寒偏头躲开,脸颊微热,摇头道:“没有。” 阿依沙看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也不点破,:“那洗漱一下,早点歇息吧。” 林清寒依言先去梳洗。过了一会儿,阿依沙也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湿润清爽的气息走了进来。她走到床边,极其自然地背对着林清寒更换寝衣。 林清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燃起了毫不掩饰的痴迷。 阿依沙刚在被窝里躺下,还未及调整好姿势,林清寒便从身后贴了上来,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怀里。 感受到身后之人温热的体温和微微的颤抖手臂,阿依沙抬起手,覆在了林清寒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然后,引导着那只略带薄茧的手,缓缓上移,最终,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掌心之下,是阿依沙细腻温软的肌肤,但更清晰的,是肌肤下有力而急促的搏动……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林清寒的掌心,也敲在她的心上。原来,看似镇定自若的阿依沙,心跳得也同样剧烈。 “我听过一句中原的古话话,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清寒环抱着阿依沙的手臂微微收紧。她将脸深深埋进阿依沙后颈散发着清香的发丝间, “阿依沙,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第18章 紧张 林清寒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般,持续拂过阿依沙敏感的颈侧和脸颊,带来一阵阵微麻的颤栗。掌心之下,阿依沙那颗心脏跳动得愈发激烈,如同被困的鸟儿,急切地撞击着胸腔,仿佛要将那灼热的情意直接传递到林清寒的手心。 阿依沙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更紧地贴合着身后的温暖,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与一丝好奇:“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林清寒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阿依沙是在问,自己是否曾对谁动过心,是否也曾经历过这般情难自禁。 她将脸颊轻轻贴在阿依沙光滑的肩头,声音低沉而平静,:“那些年,我一直是男装打扮。在男子眼中,我便是他们的同类,若非有龙阳之好者,自然不会对我这‘男子’产生别样情愫。”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抹复杂的情绪,“至于女子……确实也曾有人倾心于我,但她们喜欢的,是‘林公子’。我又怎能……误了别人的青春年华?” 她的声音里没有太多委屈,更像是一种早已接受的、带着些许寂寥的清醒。伪装的身份,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寻常的情感世界隔离开来。 沉默片刻,环在阿依沙腰际的手臂微微收紧:“你呢?” 她也想知道,在那些自由奔放、走南闯北的岁月里,阿依沙这样明媚动人的女子,是否曾为谁停留。 阿依沙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洒脱,也有一丝淡淡的惘然:“世界那么大,好看的皮囊,有趣的灵魂,我都见过不少。可那时候……总觉得前方有太多东西想去见识,太多风景想去体会,脚步也就停不下来。”她叹了口气,像是总结,也像是自省,“缘分或许真的来过,却因为心太大,看得太远,反而……错过了,也不自知。” 她们都曾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孤独前行,一个因身份所缚,画地为牢;一个因心向远方,步履不停。 林清寒的吻,带着试探般的生涩,轻柔地落在阿依沙的颈间,像初春的雨滴,小心翼翼又充满渴望。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引得阿依沙微微战栗。 她转过身,与林清寒面对。两人的目光在昏暗中交织,都清晰地映着毫不掩饰的情感与渴望。 受到这目光的鼓舞,林清寒心一横,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气,手臂微微用力,将阿依沙轻柔地压在了身下。然而身体却因为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激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阿依沙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颤抖。伸出双臂,温柔地揽住林清寒的肩膀,稍一用力,便将这个看似强势、实则无措的人儿拥入自己怀中。她轻轻抚摸着林清寒的背脊,像安抚一只受惊的鸟儿,动作轻柔而充满耐心。 林清寒将发烫的脸颊埋在阿依沙的颈窝,对自己这不争气的表现感到无比懊恼。她明明是想要给予对方慰藉人,此刻却显得如此笨拙。 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和沮丧,阿依沙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宠溺的揶揄,: “别那么紧张……我不吃人的。” 这句带着玩笑意味的话,像一阵暖风,瞬间吹散了林清寒心头的紧绷和尴尬。她忍不住也笑了出来,身体随之放松了些许。是啊,明明是自己先主动的,怎么转眼间,反倒像只被牢牢拿捏住、不知所措的小兔子了? 阿依沙扶着林清寒的肩膀,撑着她,拉开些距离,然后主动仰起头,迎上林清寒的目光,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真正的、唇齿相依的吻。带着引导的意味,温柔地探索着,舌尖轻巧地描摹着林清寒的唇形,然后试探性地深入。起初的生涩迅速被一种天生的领悟力和强烈的渴望取代,林清寒迅速掌握了要领,她主动地回应,追逐着那份令人心悸的柔软与甘甜。 气息交融,彼此的温度在唇舌间传递、升高。这个吻,带属于阿依沙独特的、令人迷醉的气息,让林清寒彻底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肺里的空气几乎耗尽,两人才喘息着分开。她们的面颊都染上了动人的绯红,如同天边最艳丽的晚霞,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急促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方才的缠绵让林清寒的衣襟微微松散开来,露出了线条精致的锁骨,平日里被严谨包裹的风景此刻若隐若现。 她那双总是清冷自持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带着情动后的迷离;此刻的她,毫无攻击力,反倒像一只终于卸下防备、露出了柔软腹部、急需被温柔抚摸怜爱的小猫。 阿依沙看着这样的林清寒,琥珀色的眼眸中爱怜横溢,心软成了一滩春水。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林清寒泛红的脸颊,滑落到那微微敞开的衣襟边缘,触碰着那精致的锁骨,声音喑哑而充满诱惑: “现在……还紧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