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反派的职业守则》 第1章 问道篇 江州,余淮郡。 西沉日落,繁星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中,照着余淮郡一片安静祥和。 谢府设了家宴,整个府邸灯火通明。 谢轻辞心中揣着事,以身体抱恙打发了去。大小姐在寒潭修炼并未出关,只有喜爱凑热闹的五小姐很是欢喜,乐呵呵地参加了家宴。 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还有一阵接一阵的呐喊助威。 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谢轻辞额角一跳,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 “谢老三!我要你死!” 接着就是一阵阵灵气波动。 谢轻辞睁开眼睛,漆黑明亮的瞳孔中映出他麻木的情绪。 “这声音,似乎是五小姐的。”在谢轻辞身边侍奉的赵靖如是说道。 “……” 谢轻辞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显然,二人动静不小,谢轻辞面无表情地看着阵阵发颤的门扉,额角突突跳动。 “家宴结束了?”谢轻辞闭上眼睛揉了揉狂跳的额角。 赵靖盘算了一下,答:“算算时辰,应当是快结束了。” 怎么一个家宴过后谢寒伶还跟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就算了,怎么还打他青词苑来了? 屋外。 泛着寒光的银针被她夹在指节,她手腕翻转,淬了毒的银针齐齐向她口中的谢老三飞去。 谢寒伶对谁都下手狠,哪怕对方是自家堂哥也不例外。 随后她手指飞快结印召唤出更多的银针。 谢老三见此,边躲边骂:“你个丧良心的,不就不小心踩死你你一只蜘蛛吗?!犯得着对你哥我痛下狠手?!” 谢老三望着冲他飞来的银针,吓得半死,闪身躲到正在飘着落花的菩提树后。 银针齐齐扎入菩提树的身体,几乎是瞬间,菩提树便以肉眼可见之势瞬间枯败死亡。 这可是谢轻辞花了大价钱从苏州移植过来温养经脉的灵植。 正在用神识探查外面动静的谢轻辞:“……” 谢老三目瞪口呆地看着阵亡的菩提树:“你丫来真的?!上真家伙啊???!!谢寒伶你还是人吗!我可是你堂哥!” 为了避免谢氏明日举行葬礼,也为了保护自己院子不受摧残,谢轻辞从软榻上坐起来,随意整理了一下衣裳,闪身到廊下。 “且慢。” 谢轻辞站在廊下,抬头望向凌空而立怒气冲冲的谢寒伶。 谢老三望着谢轻辞纤瘦的身影,喜出望外,根本顾不上对方说了什么,连滚带爬地躲到他身后去。 只露出一个脑袋。 声音委屈幽怨:“大哥!你可要护住我的小命啊!谢寒伶要杀人了!!” 见状,谢寒伶忽然阴测测地笑起来,结印的手没有停止:“谢轻辞,你确定要护着他?” 谢老三屏住呼吸,期待地望向谢轻辞,希望从他嘴里得到一句肯定。 谢轻辞温和一笑,这笑容如春风过隙,顿时,谢老三精神了。 大哥这笑! 有戏! 还不等谢老三狐假虎威,便听见谢轻辞用清凌温柔的声音道:“去别的院子打,别在青词苑扰我清静。对了,你二人记得把打架弄坏的菩提树赔给我。” “这树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客东来运回来的,你二人既弄死了它,合该陪我一个一模一样的。” 以为会制止的赵靖:“……” 以为有大腿的谢老三:“……” 啊啊啊啊啊啊! 他怎么忘了! 谢氏两个魔王都是大伯家出的啊!! 谢寒伶是个小魔王,那谢轻辞就是大魔王啊!! 谢寒伶还有点良心只要不惹到她,她便专心整外人! 谢轻辞可不仅整外人,就连家里人也不放过啊!他刚刚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求谢轻辞?! 闻言,谢寒伶咧嘴一笑,对谢轻辞的反应很满意。 见此谢老三登时魂飞魄散,眼看谢寒伶身后的银针越来越多,他哀嚎一声,顾不上自己伟岸的形象,连滚带爬地跑出青词苑。 谢寒伶冷哼一声,手腕起势,银针簌簌朝着谢老三飞去。 谢老三龇牙咧嘴,指尖凝聚起灵气,为自己支起一道防御墙。 银针被隔绝开,他脚步不停,运气灵气朝着寒潭方向而去。 谢寒伶正要去追,便听见谢轻辞慢悠悠道,“那方向可是大姐修行之处,若你伤人被大姐知晓,许是免不了一阵责罚。” 谢寒伶想追上去的动作一顿。 她落到谢轻辞身前,杏眼瞪圆,发髻一抖一抖。 正要对谢轻辞发难。 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柔和起来,虚心求教。 “大哥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谢轻辞无辜,摊手:“别把我想这么坏。” “大哥~”谢寒伶亲亲热热地搂住他的手臂,“你最好了,就给五妹支个招吧~” 谢轻辞哼笑一声,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挪开,傲娇道,“欸——男女授受不亲,离我远点。” 谢寒伶当着他的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毫不犹豫地撒开了手。 “装。” 谢轻辞也不恼,抬手整理起衣服上的褶皱,不疾不徐道:“你那银针毒性烈,扎一针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对付谢三还是有些大材小用,万一出了人命得不偿失。” 将褶皱抚平,谢轻辞顶着谢寒伶要杀人的目光,缓缓露出一个亲切温和的笑容,嫣红的嘴唇上下起伏。 “谢三不是爱吃甜点么,一天最少都要吃一碟。你叫人去打点一下,给他甜点里下药,把你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粉都来一遍,不过也不需要天天下,你隔上三五天下一次。” “下完药,见快要发作了就叫他跟你切磋,最好再压点筹码。谢三爱财如命,他定会忍着难受跟你切磋,以你的实力暴打他一顿轻而易举。” 听完之后,谢寒伶茅塞顿开,赞许地点点头,对着谢轻辞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论阴险还是得你,太绝了。” 谢轻辞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行,我走了。”谢寒伶拍了拍他的肩,迅速溜走。 望着谢寒伶远去的背影,赵靖愣愣道,“大少爷,那院里的树……” “去问三叔要赔偿。”谢轻辞头也不回转身进屋。 — 屋里的各处角落都摆放着用灵石才能维持光照的明珠。 谢轻辞坐在书案前,脊背直挺,提笔在纸上画人像,跳动的烛火映照着他漂亮白皙的脸颊。 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眼睫又长又翘,鼻梁高挺,唇色殷红,青丝披散在身后,有些凌乱。 谢轻辞撑着下颌懒洋洋地翻阅书籍,青葱纤细的指节轻轻地敲在桌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忽然间门外传来阵阵叩门声。 “大少爷,您要的东西。”门外的人毕恭毕敬道。 “进来吧。”谢轻辞头也不抬,翻看下一页。 门被外头的人推开,身着深色衣袍的侍卫双手捧着托盘缓步走进来,托盘上摆放着一个做工精细的玉盒。 白玉打造的玉盒隔绝一切探究,叫人无法感知到里面装着的东西。 “按照大少爷的吩咐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藏宝阁的拍卖品劫下,请大少爷过目。” 侍卫走到谢轻辞跟前,将玉盒双手奉上。 闻言,谢轻辞挑眉,终于舍得将目光从书籍上挪开。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透着几分玩味。 谢轻辞将书籍扔在一旁,赤脚从软塌上站起身。 一阵灵气波动。 玉盒在没有人触碰的情况下,对着谢轻辞缓缓打开。 里面的东西暴露在他眼前。 柔软的锦缎托着一颗暗红色的珠球,珠球像是琉璃材质,在光线下闪烁着熠熠光辉,耀眼夺目。 只一眼就能看出这东西绝非俗物。 谢轻辞用灵力托着将珠子送达眼前细细打量。 “大少爷,这好像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灵珠,并无其他不同。”赵靖看不出来异常,纳闷道,“大少爷是要收集这些灵珠吗?” “……” 谢轻辞无语片刻,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少质疑你家少爷。” 赵靖:“好的少爷!” 谢轻辞运转起周身的灵气,将灵气引入珠子的身体中。 珠子身体微微颤动,发出抗议的信号,似乎是承受不住外来的灵气。 谢轻辞眸色一沉,停止输送灵气。 他将珠子放回玉盒内,随后将整个盒子一同收入储物玉佩里。 “退下吧,我乏了。”谢轻辞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谢轻辞一个人。 针落可闻的房间里只听得见他一人轻缓的呼吸声。 就在前不久,谢轻辞突然得知自己是一本升级流爽文里的炮灰角色。 其作用就是被主角打脸,提升读者爽度。 他这个炮灰在原文中出场高达两万字。 书里写他嫉妒主角的天赋,对主角施压、挑衅主角用自己的身份打压对方。 更过分的是,书中的他还想将主角的天赋据为己有,为此曾多次派人追杀主角,让主角身陷绝境。 也因此,主角对他怀恨在心,恨不得啖他血肉,叫他此生后悔与自己为敌。 后来主角终于找到了机会,将他斩于剑下,潦草收尾。 哪怕早已知晓,此时再回忆起来谢轻辞依旧深感荒谬。 他谢轻辞,江州第一世族谢氏的大少爷。 自出生以来便万人之上,后又被测出天生灵体,实乃百年难遇的天骄。 凡是见过他的都对他百般称赞,容貌、天赋他都是万里挑一、现世少有。 他何故要嫉妒那不值一提的天赋? 主角名唤顾终,是异世穿越过来的游魂,意外附身在死于溺毙的顾林安身上。 书中写到原身顾林安是神魔混血。 这个神是不是正经神不得而知,但顾林安的母亲确确实实是正经的魔,根正苗红的嫡支血脉,纯得不能再纯了。 云熵大陆的修士对魔修和魔族抱有很大的敌意,魔修残暴不堪视人命为草芥,夺舍之事对魔修而言更是家常便饭。 万年前半神将魔修屠戮殆尽,而修为低的年纪小还未曾作恶的魔修封印在九幽地狱之下。 千年前封印松动,魔族出逃。 整个云熵的名门修士都开始派出弟子在城中巡视,只要发现魔族,格杀勿论。 顾林安没被发现全凭他没有动过修行的念头。 但是顾终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做孙子,顾终对自己狠,为了修行硬生生地将体内的魔骨挖了出来。 虽然天赋稍逊旁人,但对顾终那种性格来说,早已足够。 将魔骨挖出来后,顾终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准备将魔骨炼化成一件趁手的武器。 而谢轻辞今日截胡的珠子,便是顾终所需的材料之一。 第2章 问道篇 翌日。 谢氏后苑。 后苑是谢氏族中弟子吞吐纳气吸收灵气的修行圣地,除去功法不同的大小姐和毒修五小姐,谢氏其他弟子都在此处修行。 运转完最后一个周天,谢轻辞感受到丹田亏空被填满,才停下休息。 谢轻辞垂下眼帘。 自他五年前在浮孤岛修补裂缝受伤以后,他的身体一直处于亏空状态,丹田内的灵气很难存储下来,每日吸收灵气的时间不能少于六个时辰。 谢轻辞翻遍古籍,私下里也寻过不少强大的修士和医修。 无一例外,都诊断出他身体无恙。 这导致谢轻辞不仅修为停滞不前,这五年修养甚至让他的修为倒退,直至现在的筑基期。 这是他躯体的状况。 由于他体质特殊,所修功法特殊,尽管身体的修为倒退,但他的神魂早已登临化神。 以他现在筑基身躯承载化神神魂还是有很大的风险。 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寻找可以淬体的药材,不要求躯体和神魂顺利融合,只希望别爆体而亡。 - 将禅房的令牌还给掌事,谢轻辞并未回青词苑,而是在府中闲逛。 谢氏可是江州的第一氏族,掌管了整个江州的商贸和灵脉,底蕴浑厚,府中装饰华丽别致,都是来自各大州的稀罕物件。 池塘所种植的皆是上好的灵莲,莲花绽放,散发出清香,跟谢轻辞身上的气味别无一二。 “赵靖。”谢轻辞细白的指尖轻抚上一朵白莲。 “在,大少爷您说。” “藏宝阁的拍卖会可是今日?” “是在今日,需要属下去准备马车前往藏宝阁吗?” 谢轻辞微微颔首,“去吧。” - 马车装潢华丽,就连制作马车的木料也看着价值不菲,里面的装饰更是精美别致。 里头铺了一层毛绒绒的软皮,矮桌上摆放着昂贵的甜点,锦缎制成的帘子隔绝了外面探究的目光。 谢轻辞身着雪白的交襟高领内衬,层层洁白的衣裳领口处都在强光下照射出耀眼的银白莲花纹。 外袍是一件深红色的纱衣,同样绣着银白色的莲花纹。 谢轻辞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挑起帘子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马车外的赵靖见状,立马顿悟,赶忙上去替谢轻辞拉帘。 望着赵靖的动作,谢轻辞一顿,收回挑着帘子的手,转而托腮平静地看向不远处,宽松的袖口滑落露出谢轻辞一截瓷白的小臂。 瓷白的手腕上缠着一圈又一圈青玉串珠,串珠被一根编织的红线缠绕,红线的末尾坠着红色流苏。 在行动的时候串珠将谢轻辞的手臂印出几点粉红印子。 谢轻辞漆黑的眸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只平静地看着不远处。 那里围满了人,大多都是身穿华裳的贵族子弟,偶尔也能看到几个粗布麻衣的百姓。 谢轻辞微微抬起下颌,轻声询问:“那里是在干什么?” 赵靖循着少爷的目光看过去,只一眼便了然,他说:“是一些小宗门正在招收弟子,那群人是在测灵根和天赋。” 谢轻辞挑眉,有些意外。 没想到小宗门也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谢大少爷天骄的名号不是空穴来风,世人的天赋从出生起就已经被敲定。 灵根吸收天地灵气孕育自身,待到灵根孕育完成,凡人便会觉醒天赋。 修士的灵根一般在十五岁至二十岁之间孕育成功。 谢轻辞是在十五岁生辰不久后觉醒的灵根天赋。 那时天降异相,正巧被云游到此的云莱尊者撞见,云莱尊者循着根源找到了初生灵根的谢轻辞。 云莱尊者只看了一眼,便喜出望外,认定此子天赋卓绝,世间难寻,亲口钦定为徒。 按照原本的计划,谢轻辞是要参加弟子考核才能进入苍琅宗的,不曾想会遇到云莱尊者这个变数。 也因此谢轻辞只在当时招收新弟子草草走了一个过场,并未走过正经的入门流程。 他好奇地问:“测出来之后呢?” “测出来之后,不合格和不愿在此修行的管事会让他们回去。合格且想留下的就带到宗门进行下一步考核,考核通过就正式成为宗门弟子。” 谢轻辞若有所思地点头。 接着,他又想到另一件事,道:“没记错的话在宗门修行是要缴纳学费的吧,还有衣食住行都是一笔开销……那些——” 他指着人群最边上的几个脏兮兮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孩子能承担得起来吗?他们看上去很……” 谢轻辞思考了一会,歪头说道:“窘迫。” 赵靖一顿,表情奇怪地看向谢轻辞。 谢轻辞:“?” “啊,记起来了。”谢轻辞似是想到什么,神色了然。 云熵大陆每个宗门无论是赫赫有名的大宗门还是名不经传的小宗门,无一例外都会给天赋卓绝但囊中羞涩的天才破例。 免费提供住和吃食、住所,并且不需要缴纳学费。 他们只需要自己想办法弄到购买灵石维持修炼所需的钱财便足以。 宗门平时也会发布一些任务,酬劳有多有少但总归是有。 小宗门资源有限,能挣的钱不多。 谢轻辞出生名门世家,还没有过囊中羞涩的时候,在苍琅宗求学那会用的都是自各地送来的好东西。 别看苍琅宗是云熵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宗门,里面的东西大多数都算不上好,只能说是能用。 况且他总惹事生非,光是谢氏每年赔偿出去的钱都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求学的花费对于谢氏来说九牛一毛。 谢轻辞命人找个空旷的地方停下,自顾自出了马车。 一边走一边说,话里话外都是带着兴致勃勃。 “我还没见识过呢,去瞧瞧。”谢轻辞扬眉,眉眼间露出高傲的情绪。 手腕上的串珠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清脆悦耳,如世间佳音。 白皙修长的指节微微勾住青玉串珠,长长的红色流苏一晃一晃的。 路人瞧着他那股高高在上的气质,心中不免犯起怯懦,慌忙给他让出一条路。 谢轻辞睨了最先躲开的那人一眼,眼神轻蔑,嘴角微微上扬,明晃晃地在嘲笑他胆子小。 被美人轻瞥,那人更加羞赧,原本黝黑的皮肤竟然隐隐约约看得见几分红晕。 谢轻辞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眼神,并未发现他露出的羞赧。 “不合格!下一个!” 被人群围着中间那块空地传来一声浑厚中气十足的嗓音,嗓音的主人大声宣布测试结果。 围观的人太多,谢轻辞看不见被宣布不合格的那人脸上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谢轻辞长得漂亮,明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个不怕死的男人,用满含侵略性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这种对自己没有威胁的蝼蚁,谢轻辞一般是懒得放心上,只是要怪就怪男人的眼神让他不爽。 谢轻辞嗓音清亮,语气听不出喜乐:“去将那个长得贼眉鼠眼看着我的男人拖走剁了。” 跟在他身边的侍卫领命退下,谢轻辞声音很小,盯着他看的男人并未发现。 侍卫虎背熊腰,高大无比,光是远远看着就叫人发怵,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 男人眼见着侍卫凶神恶煞地向他走来,心中顿时升起不好预感,一边后退一边对着向他走来的二人警告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好惹的……” 侍卫才不管男人好不好惹,整个余淮郡乃至江州,唯一不好惹的只有谢大少爷,其他人嘴里的不好惹跟放屁没两样。 男人被二人架起来拖走,表情十分懵,一边挣扎一边嚷嚷:“我可是棉木宗准宗门弟子,你们这群没眼力见的蠢才要对我干什么?!知不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下场!快放开我!” 侍卫充耳不闻。 听完男人口中的话后,谢轻辞轻蔑一笑。 区区准弟子。 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来的破宗门,有意见就跟他背后的谢氏说去吧。 这场小小的闹剧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在众多围观的百姓眼里,测试灵根才是重中之重。 人群中央。 由于棉木宗是小宗门的缘故,检测灵根的验灵石只有一块。 验灵石造价高昂,没有名气、弟子稀少、接不到任务的宗门所持有的数量仅有一块。 验灵石的材料取自苍琅宗的秘境——苍琅秘境,因此整个云熵大陆拥有验灵石最多的也是苍琅宗。 验灵石很大,八尺高三尺宽,全体通黑,给人一种深沉不可预测的神秘,验灵石尖锐的棱角折射出点点七色闪光。 棉木宗的弟子大概有二十几个,七八个围着验灵石,另外十来个站在人群前面维持秩序,登记的弟子仅有三四个。 为首的是坐在凳子上,面貌清秀年纪二十几岁的青年,身着常服,身前摆放着一张破旧桌子,桌上放了一本零星记录了几个名字的本子,青年手持狼毫,表情温和地看着身前的人。 周围棉木宗的弟子都很顾及青年的眼色,都是按照青年的话行动。 如此,青年应当是那二十来位弟子的师兄。 “下一位。”站在赵元起身后的董礼大声嚎道。 “欸!欸!”听到声音,后面排到自己的男人假忙应声,快步上前。 “多大了?” “二……二十七了。”男人穿着破旧被缝补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很是干净的麻衣,神态窘迫,喏喏道。 董礼皱眉,心里嘀咕着年纪有些大,随后他指着验灵石道:“交了钱就把手放上去吧。” 男人露出一个笑容,手掌在干净的麻衣上蹭了蹭才把手放上去。 如雷点般大的心跳声在男人耳边炸起,他的手掌微微发颤。 检测灵根要花费二两银子,这是男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不然也不会头脑一热跑来测这劳什子的灵根。 如果什么结果都没有,那他这一个月都要喝白水啃树皮了。 验灵石的周围聚起淡淡的灵气,随着男人放在验灵石上的时间越久,灵气越发浓郁。 见此男人心头一喜。 淡黄色的灵气越来越多,它们像幼蛇一般,缓缓爬上男人的手臂。 周围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灵根中下,黄级天赋,这个算是可以吗?” “看着年纪挺大,没想到还是个有机缘的,他这样肯定会被收入棉木宗了吧?” “没想到这么瘦小的男人还有这机缘,只要弟子考核不犯傻应当是能进入棉木宗了。” “好羡慕啊,可惜了,检测一次要花二两银子,我舍不得,这可是我们全家半个月的生活费。” “哎呀,试试嘛,万一你像这位兄台一样天赋还可以呢。” “不要不要,测出没有灵根可是不退银子,我才不干傻事。” “他天赋还可以哦,在寻常人里是不错了,能进入棉木宗算是他运气好,虽然是名气不大的小宗门,总比散修好。” 周围人对男人的灵根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在羡慕男人有如此机缘。 “哼!也就你们这群目光短浅的人才觉得棉木宗是个出处。这种听都没听说过的垃圾宗门都有弟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要去也是去千山林苍琅宗这样的大宗门好吗!” 说话的人是一个衣着不俗,年纪大概十五六岁的男子,他翻着白眼大声嘲笑刚刚说话的人。 赵元起是修士,自然能听到这话,他眉头一皱瞥了男人一眼,认出来男人的身份。 是江州余淮郡郡王的儿子——陆源潮。 他们在此处招收弟子要经过州史批准,拿着文书再经过郡王过目才能出摊。 这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赵元起和董礼对视一眼,然后错开,全当作没看见没听见。 陆源潮还在喋喋不休:“知道谢氏吗?我爹!可是在谢氏当过客卿的!棉木宗这种垃圾宗门,根本就入不了本少爷的眼!” 赵元起和董礼默默在心中翻白眼。 怕不是自己给脸上贴金,谢氏能看上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 赵元起懒得理陆源潮,他将目光重新放回男人身上,很满意男人的结果。 虽然年纪有些大了。 赵元起眉眼堆满满意的笑意:“你要加入棉木宗吗?” 男人也听见了陆源潮的话,不过他并不在意,从他将二两银子付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于是重重点头:“要!” 陆源潮听后鄙夷地看向他。 他大手一挥,扔给赵元起一锭银子,阔绰道:“本少爷也要检测!” 第3章 问道篇 赵元起面色一僵,心里默念没事没事,随后忍辱负重道:“陆少爷,现在还没到您……” “本少爷想干什么需要你管吗?”陆源潮不屑道,“快给本少爷做!” 赵元起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好的,陆少爷请。” 被插队的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源潮大摇大摆地将手放在验灵石上。 陆源潮嘴里还不忘嘴炮:“今个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天赋!” 赵元起心里呵呵一笑,心想,还天赋,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别的不说,陆源潮还是有个修炼天赋的,红色灵气围绕着他打转,亲切地贴在他的脸上。 ——还是地级天赋。 失策了,这见鬼的大爷还真是个有天赋的主。 赵元起暗道倒霉。 陆源潮得意洋洋地用鼻孔看人,他笑得欠揍:“怎么样,本少爷的天赋让你们大吃一惊吧。” 赵元起脸上满是客气疏离地笑:“陆少爷不愧是谢氏客卿之子,很有令尊当年气势,在下佩服!” 话音刚落,一条漆黑泛着寒光的鞭子从人群中袭来,精准无误避开了人群抽在陆源潮的脊背。 被抽中的陆源潮疼得嗷嗷直叫,脊背鲜血横流。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本少爷!本少爷要杀了你!”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吓得不轻,尖叫着慌乱作鸟群散去。 赵元起也傻眼了,他没想到余淮郡还有如此勇士,竟然敢打郡王这地头龙的儿子。 人群散尽,空旷的位置上立着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白衣红纱外袍,青丝凌乱散落在身后,白皙漂亮的面孔平静无波。 他手持蛇皮制成的黑色长鞭,鞭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让人心尖一颤。 “问我的名字,你还不配。”谢轻辞神色张扬,丝毫没有将陆源潮的威胁放在心上。 闻言,陆源潮转过身,脸上的愤怒在看见谢轻辞的面容时瞬间瓦解。 他惊恐地看着谢轻辞,眼里满是被抓包的心虚。 “大,大少爷……我……”陆源潮结结巴巴道,“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大少爷,大少爷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次吧……” 他如被逮住的耗子,连连求饶,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谢轻辞轻哼一声,“原来还是个知道大小的主。” 忽然,他指尖点了点脸颊,面上满是纠结和疑惑。 语气染上纠结:“可是……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说,自己的父亲在谢氏当过客卿。” “当过”两个字被谢轻辞咬得极重。 说完,谢轻辞哼起余淮郡中传播很广的一首歌谣,桃花眼弯起来,盛满笑意。 陆源潮最怕看见谢大少爷那副笑吟吟的面色,顿时他汗如雨下,脊背发凉。 吹牛被正主抓到了怎么办? 陆源潮叫苦不迭,痛斥自己出门没看日子。 见对方不说话,谢轻辞慢悠悠地走到陆源潮跟前。 陆源潮身形高大,身形纤瘦的谢轻辞要微微抬头才能跟他平视。 谢轻辞:“……” 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氏虐待他了。 谢轻辞心里升起微妙的不爽,笑意也淡了不少。 “跪下。”谢轻辞冷冷道。 陆源潮不敢忤逆,忍着脊背上的剧痛,对着谢轻辞跪了下来。 见他这么识趣,谢轻辞心情好了些许,怒气消散了不少。 谢轻辞举起拿着鞭子的手,冰冷的蛇鳞抵着陆源潮的下颌,大少爷弯下腰,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对他识趣而产生的笑意。 二人离得近,陆源潮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莲花香。 闻着莲香,陆源潮耳尖可疑地红了。 “很不巧,本少爷在府中曾翻阅过名册。更不巧,本少爷过目不忘,对名册上的记录记得很清楚。” “你的父亲陆一全,是叫这个名字吧,不在任何一种名册上。” 谢轻辞用鞭子拍了拍他的脸,这个动作羞辱意味十足。 他道,“陆少爷是不是脑子不好,记错了?” “是……是……”刚刚还得意忘形的陆源潮此时顶着一双通红的耳尖,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完整的句话。 “如此一来,陆少爷是承认了?” “承,承认什么…?”陆源潮脑袋发懵,根本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谢轻辞没发觉出一点异样,他凑近到陆源潮耳边,语气眷恋温柔,仿佛情人在耳边低语:“自然是承认,陆少爷是个脑子不好的蠢货。” “呃……”陆源潮瞪大眼睛,窒息感裹席而来。 他抬手摸到了一根缠绕在自己脖颈,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蛇鳞鞭。 陆源潮眼珠转动,呆愣地看向对着他笑的谢轻辞。 谢轻辞对他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 感受到脖颈处越来越紧的鞭子,陆源潮大脑一片空白,脸色涨紫,青筋暴起。 不,不不。 不不不不不不—— 死亡的气息蔓延全身,陆源潮眼前发黑,看不清谢轻辞接下来的动作。 手臂也渐渐脱力。 生命的流失并不好受。 就在陆源潮以为自己要被勒死的时候,鞭子抽离了。 陆源潮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双臂支撑着上半身。 “咳咳咳咳——” 他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 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谢轻辞捏紧了鞭子。 抬手重重地甩出去一鞭,裹着灵气的鞭子落在陆源潮脸上。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啪”声,血液飞溅。 陆源潮被抽懵了。 他怔怔地抬头,只见谢轻辞站在跟前,正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 明明是笑着的,可陆源潮依旧遍体生寒。 谢轻辞像一个能决定自己生死的判官,身居高位审判自己的罪行,自己所做的一切恶事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 脸上恐怖的鞭痕深可见骨,嘴角溢出血迹,刺痛传送给大脑,惹得头脑发晕。 陆源潮想跑,可是身体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他想哭、想狡辩、想说自己错了。 可是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谢轻辞抬起手,高高扬起蛇鳞鞭。 陆源潮闭上眼睛。 是不是结束惩罚,他就解脱了? “啪!!!!” “呃……” 血肉飞溅。 陆源潮痛苦地皱起脸,冷汗直流。 一旁的赵元起瞧着陆源潮这幅模样,又想到陆源潮称呼他为大少爷,几乎是瞬间,他就想到了这人的身份。 赵元起眼前一黑,甚至想直接晕过去不愿面对。 若是只一个陆源潮还好,忍忍便过去了,不会有什么事端横生。 可谢轻辞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仙门大少爷,身份不俗,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当初领着师门命令来余淮郡招收弟子的时候师尊和长老就告诫过他,不要去招惹谢氏的大少爷。 如果可以,最好不要遇见谢氏大少爷,为此他的师尊还在祖宗闭关的洞府前虔诚祈祷了好几日。 不曾想祖宗也是个没用的! 怕什么来什么! 谢大少爷出身江州第一世家的谢氏,身份尊贵,行事嚣张,目中无人,平日里没少让谢氏给他处理烂摊子。 惹到他,最快让他消气的办法只有自戕谢罪,以证清白。 赵元起心里苦。 师尊、长老,弟子恐怕要自戕在余淮郡了。 为了保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小命,哪怕赵元起衣摆下的两条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赵元起决定发挥自己的祖传本领。 装死。 没什么事是装死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 有再说。 — 与此同时,余淮郡,城东门。 余淮郡凡人与修士共存,不允许修士在郡内使用飞行法器干扰凡人生存。 云熵大陆众多城池,其中六成是修士和凡人一同居住,只有剩余四成城内是纯修士。 只听见呼呼风声乍响,狂风骤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面门。好在城门上的修士早有准备,强风并未波及到城门外的凡人。 一艘百丈高的灵船缓缓下落,舟首是一尊跃出海岸蹼扶岸石纵情歌唱的鲛人木雕,哪怕灵舟的主人没有细致雕刻面庞,也难掩美貌。 灵船楼阁层叠,雕梁画栋,处处透露出财大气粗。 庞大的灵船上只影影绰绰看得见几个人在甲板上走动,冲着下面张望。 灵船上面立着旗帜,旗帜上面绣着蓝白色的浪花,浪花上是一个大大的“客”字,船身两侧也同样雕刻着浪花底纹的客字印记。 ——是苏州客东来的商船。 停稳后,从灵船下走下来一窝人,看着粗略估计最少也有百来人,有修士也有凡人,多数还是带着货物的商贩。 “这是客东来的商船吧?好大啊,竟然能装得下这么多人和东西。” “好羡慕能做灵船的人啊,上面肯定很舒服,船票那么贵。” “我还没去过别的州呢,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 “你没看行程告示吗?从苏州绕沧州目标兖州的商船。” “欸欸,那是九问鼎的弟子吧……”说话的人样貌普通,身着深色麻衣,黑发用发带扎实,他指着远处被簇拥着下来的人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什么……对对,那是九问鼎核心弟子的祭祀服,我看到了他的令牌……异形星月令,苍琅宗?!这是苍琅大师兄?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身边的人嘴边有颗大痣,模样稍稍逊色。 “找他小师弟吧,毕竟跟小师弟阔别已久。我听人说,他小师弟在城西棉木宗招收弟子的地方抽人呢!”深色麻衣语气如常。 “什么——!谁这么倒霉?谢大少爷很久没教训过谁了吧?”大痣微微瞪大眼睛,一时没忍住惊呼起来,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太大,转用气音。 “闭嘴闭嘴!他看过来了,你这糟心玩意能不能小声点!”深色麻衣拍着他的手臂,表情慌张。 他们口中的人身穿特制的白金色祭祀服,洁白的兜帽被漆黑如墨的发丝压住,腰侧挂着异形星月底中心篆刻墨色苍字的灰玉令牌,金色绶带飞扬。 那人手中持剑,身形修长挺拔比周围人高都出半个头,单凭一个背影便叫人心生畏惧。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议论他,南岸朝回头望向刚刚正在说话的二人。 五官俊俏,面色平和,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倒是与那凌厉背影背道相驰。 南岸朝只扫了一眼,并未将二人放在心上。 “贤侄在看什么?”站在南岸朝身前的中年人胡子拉碴,衣着是九问鼎的长老服。 中年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乌压压望不到头的的人群。 也不知道这位贤侄在看什么。 南岸朝收回目光,神色温和,拱手向面前的几位中年人道:“没什么,叔伯便送到这里吧,父亲交代的事小侄定会竭尽所能。” 中年人摆摆手,对他所言甚是放心,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主办事我等自是放心,如此我们便告辞了。” 南岸朝点头。 送别几位长辈,南岸朝形影单只地站原地,从背影上看着好生孤寂。 他垂首抚上腰侧坠着的令牌,眸中满是淡淡的笑意,与平时的虚与委蛇大相庭径。 听方才二人所言,小辞似乎是在城西? 南岸朝没有片刻思考,二话不说入城后直奔西街而去。 至于父亲的吩咐…… ——还没有头绪的事情当列第二,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去找阔别已久的小师弟。 — 陆源潮像条死狗一样被人拖下去,血淋淋的痕迹被拉得老长,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混着酒馆的米酒香,让人止不住地皱眉,因为这难以忍受的气味不少人都绕着这里走。 酒馆老板:“……” 酒馆老板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群本该进门的客人捂着鼻子跑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他酒馆传出去的。 门庭冷落地让酒馆老板流下了清泪两行,他幽怨地看向远处站着的谢大少爷,暗自咬手帕。 大少爷——赔偿的时候别忘了我呀,我也是受害者! 另一边的谢轻辞接受不到酒馆老板的哀怨,慢条斯理地将鞭子上的血迹擦净,手帕顺手扔给赵靖。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有心情看向呆愣在原地的棉木宗众人。 “此事是我行事欠缺,毁了棉木宗诸位招收新弟子的行程,这些作为赔偿给你们,这里我也会叫人清理干净,郡王那边我会去通融。至于其他的……”谢轻辞示意赵靖将储物戒递过去。 赵靖会意,轻车熟路奉上一个做工精细的储物袋。 董礼暗暗一惊。 储物袋用的是上好的锦缎,绣着飞鹤踏雪,浮现的阵法精妙绝伦,这种做工的储物戒在他们宗门只有宗主长老才用得起。 董礼咋舌,心想人比人气死人,就算是成为修士了也依旧被人狠狠压在脚下。 他撞了一下赵元起的胳膊,暗示他收下。 不收是傻子。 赵元起无奈,只好听从董礼的意见接过去。 谢轻辞的目光扫过棉木宗众人,最后停留在赵元起脸上。 最终,谢轻辞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雇了几个人打扫他弄出来的残局,转身离开。 藏宝阁今日有一场拍卖会,里面原本有顾终所需的灵珠,由于被谢大少爷截胡临时替换成了其他的物件。 趁着这个机会,谢轻辞也想看看传说中的顾终究竟是什么模样。 书中只偶尔提及过他容貌不凡,并未有具体的描述,毕竟主要剧情集中在升级打怪上,这种无意义的东西基本是绝缘。 第4章 问道篇 将讨厌的人赶走,赵靖留下两个在外头守着,跟着另外二人一同进了雅间。 赵靖一进去便看见南岸朝殷勤地给谢轻辞掌茶。 雅间内的用具处处透着金贵,软榻的薄被是金丝蚕制成的,摸着柔软冰凉非常舒服,垂落的帘帐折射出绚丽斑斓的色彩。 雅间内布有阵法,阻隔了来自外界的探究。 桌上的糕点味道不错,是谢轻辞喜欢的口味,他身体还是筑基,对口腹之欲并未完全摒弃。 但他个人并不喜欢吃太多食物,排除体内的杂质对谢轻辞来说很麻烦,基本上都是好几日才进食一次。 如果是喜欢的食物,另当别说。 谢轻辞心情很好地多吃了两块糕点,就着南岸朝递过来的手垂下头喝了一口茶。 南岸朝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又端起喝了一口。 赵靖:“?” 不对劲。 大少爷和他师兄的相处方式处处透着诡异,这是正常师兄弟的行为吗? 不对吧,他记得他和他师兄就不这样。 就着对方递过来的手喝茶什么的,太诡异了吧。 赵靖看向跟木头一样站得笔直的二人,二人面无表情宛如石像。 如果是他们两个人这样…… 赵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恶寒地搓了搓手臂。 太诡异了。 谢轻辞好似习惯了似的,一点都没察觉出异样,专心翻看今日拍卖的物件。 拍卖的物件很多,大多都是市面上没有的稀罕玩意,有凡人的用品也有修士的仙宝。 看到凡人的用品时,谢轻辞想到了今天被他抽得哭爹喊娘的陆源潮。 名册上都没有谢轻辞能看上的东西,他将名册递给南岸朝,豪爽道:“有看上的就出价,我买单。” 接过名册的南岸朝无奈地笑了笑,捧场的话张口就来:“小辞如此大方真是师兄的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想必是大师兄上辈子做了好事才得以今生遇见小辞。” 谢轻辞轻踹他一脚,眉心拢起,不太满意他的话:“说什么呢,学着刚才那人重新说。” 南岸朝:“大少爷举世无双世间难寻,容貌出尘绝世,无论是家世天资容貌都在云熵大陆万一挑一,师兄自愧不如,还望大少爷多多照拂,指点一二。” 谢轻辞满意地点点头,很欣赏南岸朝的上道模样。 赵靖:“……” 他家大少爷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陋习。 —— 顾终所处的雅间简陋,与五楼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内里的陈列的器皿用品也是平平无奇瞧不出来昂贵之处。 顾终不是个重利贪图享受的主,对自己生活要求很低,能活下去就成。 茶水是普通的茶水,味道寡淡,顾终尝不出来好不好喝,只喝了一两口便专心看名册上的介绍。 上面的东西世间罕见,有市无价,光是瞧着画像就是一股精贵扑面而来。 顾终不禁咋舌,这片大陆的东西可真是贵啊。 上品回元丹起拍价竟高达二十万白银。 顾林安摸着下颌思考,自己卖给掌柜的那些灵丹会值多少钱。 名册上的东西他都用不上,看来今日也是竹篮打水。 虽说有阵法隔绝外面的窥探,嘈杂的声音依旧能传到耳朵里。 顾终凑到帘帐跟前好奇张望骚动的人群—— 台上摆放着一把生锈的古剑。 锈迹斑斑,也难掩原本的肃杀之意。只一眼便叫人内心发怵,畏惧之意冲击大脑,令人头晕目眩,望而生畏。 台上的女人笑吟吟地介绍起这把锈剑,语气认真:“这是藏宝阁东家自东海偶然得到的宝物,虽然它早已生锈,器灵消失不复当年风采,但杀意仍存难掩风光。足以可见曾经是一把经历过不少战斗的灵器,只要客人买回去仔细修复,定会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顾终瞧着那剑确实绝非俗物,想着,若是自己钱够用这个破剑过渡一下也是不错。 一把破剑应当值不了几个钱…… 吧? 正思考间,女人继续道:“这柄剑的起拍价是——” “十万白银。” 顾终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柄破剑起拍价十万白银??这片大陆通货膨胀了吧! 顾终深吸一口气,头皮发麻,顿感不妙。 于是他用神识清点了一下放在空间里的财宝。 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万白银,就算算上他之前花掉的银子也不足二百万,而且这些大部分都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他还是低估了修仙世界对灵器的器重程度,这么一把破剑竟然便要几十万白银,看来他入道后的搞钱之路重中之重。 修炼后灵石也要花钱,法器丹炉药材等等都是一笔大开支。 如此以来,奴隶小屁孩这件事不能轻易搁置。 — 谢轻辞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桌面,整个人都恹恹得没什么精神,散漫地望向台上竞争火热的修士,似乎对这里一点兴趣都没有。 似是想到了要事,谢轻辞冲着赵靖扬了扬下颌:“你带他们出去,我单独跟南少主说些事。” “是,大少爷。” 将闲杂人都赶出去后,谢轻辞不急不慢地将杯中斟上茶,递给南岸朝。 淡黄的茶水透彻见底,仔细一闻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南岸朝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浓郁回味甘甜,还带着淡淡的灵气。 “你对方寸镜的了解有多少?”谢轻辞也喝了一口,表情愉悦很是满意这茶。 方寸镜是九问鼎至宝,材质特殊世间罕见。 谢轻辞想不明白为何九问鼎至宝会落到顾终手上。 南岸朝是九问鼎少主,对此事应该很是了解才是。 一个原本就持有方寸镜的宗门,在书里竟然没有提到过一个字,这着实有些让谢轻辞怀疑九问鼎里面的修士是不是魔族卧底。 南岸朝又抿了一口茶,神色如常:“方寸镜是用半神的血骨制成的一面镜子。据手册记载,第一任宗主原本是想做一面穿越过去和未来的镜子,为的就是改变一个人的结局,并窥探那人未来会因何而死。” “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在那个时候被世人不齿。那时人神魔共存,若是这种逆天而行的镜子若真的被制作出来定会搅得天下大乱,不过话虽如此,但依旧有不少人在暗中关注这件事,毕竟**是无法被制止的。” “第一任宗主很疯狂,他在诸神之战中抢走半神的血骨拿去研究禁术,在当时世人皆说第一任宗主被魔族夺舍,要宗门内的长老将他诛杀。” “宗门内的长老都是第一任宗主救下的孩子,被宗主悉心照料才得以安稳成人,因此他们为了保下第一任宗主而演了一出戏。死遁后,第一任宗主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如何制作出那样一面镜子。” “宗门卷轴里记录了第一任宗主死后房间内摆放了一面金色的镜子。他称这面镜子为方寸镜,镜子照不出人面,第一任宗主也未曾说明如何使用这面镜子,只说,‘有后来者触碰,是也,转世护之。后人供奉祂祭祀祂祈求,也重获新生’。” “后人都将这面镜子摆放在祭坛处,只有每一任九问鼎的宗主人才可以使用它。” 谢轻辞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听上去是一个痴情人不愿接受爱人离去陷入疯魔情绪,想要复活那人的故事。这样说来,为何那宗主不直接寻求复生之术,而是想要回到过去?” “第一任……”南岸朝停顿了片刻,“那人并没有留下尸体,而且就是留下了尸体第一任宗主复活不了他。在那时回到过去改变他的死局已经算得上唯一可行的方法。” “最重要的一点是方寸镜只有那人才能使用,就算是将它制作出来的第一任宗主也没有办法使用它。” 但是顾终在苍琅秘境时意外启动了方寸镜,还曾多次使用方寸镜进行脱身。 顾终跟方寸镜到底有什么联系? “大师兄,你说有没有中可能,你们第一任宗主要复活的人就是顾终?所以才得到了方寸镜。” “……” 南岸朝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他,表情复杂。 他叹息,无奈地扶了扶额角:“小辞别开这种玩笑。” “你们又不曾见过已逝之人,万一顾终真是你们想要救下的人呢?”谢轻辞故作不解。 南岸朝哭笑不得,嘴角挂上无可奈何的笑,眼中盛着几许温柔:“小辞如此说是因为在未来里顾终使用过方寸镜吗?” 谢轻辞看着南岸朝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南岸朝恍若未觉,神情依旧。 谢轻辞张嘴说了几个字,明明没有声音,南岸朝却看懂了。 瞬间,南岸朝常年不喜形于色的面孔有些扭曲。 他的声线隐隐夹带几分崩溃,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道:“不说这个,小辞方才向我打听顾终的消息,如今又带师兄来拍卖会,可是有顾终的线索?” 谢轻辞没想着隐瞒,毕竟多一个人知道顾终的情况,他也多一份头绪。 “顾终手持魔骨,想寻些材料将魔骨炼化成自己的本命武器。能修复经脉的药引就在这材料中。” “所以小辞才说是机缘?” 谢轻辞理所应当地点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师兄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 南岸朝无奈摇头。 第5章 问道篇 方寸镜。 这名字对谢轻辞来说并不陌生。 在苍琅求学问道那会,谢轻辞在坊间听过这面镜子的传闻。 传闻说,方寸镜是由神的骸骨制成的半步神器。据说能回到过去,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 若是顾终手里的那面镜子就是方寸镜,而传闻也是真的…… 那他或许可以通过方寸镜恢复经脉。 谢轻辞轻轻吐出一口气,为了多了解一些有关方寸镜的消息,他侧头盯着南岸朝的温和的脸庞,轻轻开口,“大师兄对方寸镜有多少了解?” 他们现在处于街市中,周围人多眼杂,南岸朝衣着奇特,谢轻辞容貌不俗,这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原本赵靖是想着坐马车,让他二人坐着叙旧。 谢轻辞说他家大师兄从未来过余淮郡,他要尽尽地主之谊,非要带着人四处闲逛。 这一路上南岸朝并没有得到地主的热情介绍,倒是被迫回答了一些问题。 南岸朝顾忌周围都是人,毕竟这是九问鼎的内事,让外人知晓总归不好,于是便传音给谢轻辞。 【方寸镜乃九问鼎的祭祀圣物,是先祖万年前用神骨制成的一面铜镜,据说能回到过去,改变过去。】 【不过此物在先祖归元后不久便遗失了,有人以为是先祖带去了仙陵。直至后来,某位九问鼎的继承人进入仙陵,却并未找到方寸镜,众人这才知晓圣物遗失。】 谢轻辞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岸朝,上下打量一番啧啧称奇:“没想到啊,你们九问鼎的人瞧着细心体贴人模狗样,圣物什么时候遗失的都不知道。” 【这么重要的圣物都能遗失,果然人不可貌相。】 谢轻辞揶揄道。 这是实话。 南岸朝没法反驳,无奈接受了来自谢轻辞的嘲笑。 二人交谈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藏宝阁附近。 藏宝阁大门两侧摆放着石兽,石兽怒目瞪圆,獠牙尖锐,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发怵,精神一振。 沉重的红木雕花大门敞开,露出了里面的摆放的屏风,屏风是玉石打造,上面雕刻了双龙戏珠图,鳞片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牌匾上的藏宝阁三个字透出几分金贵和豪放不羁。 两侧站着六个金丹修士,右侧有几个管事在核验请帖真假。 今日是藏宝阁的拍卖会,来历不明的人都被阻拦在外头不允许进去,只有持有请帖的修士和达官显贵才能进入。 “说你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你一个没有请帖的练气修士在这里闹腾什么!速速离开!”管事衣着不凡,一边赶人一边恶狠狠道,“冲撞了贵人你们担得起吗!” 谢轻辞来得不巧,正好碰上修士与管事发生争执。 “今日这拍卖会一个月前便在整个余淮郡发了传音贴了告示,清清楚楚说了这几日藏宝阁不开阁,要举行拍卖会,你在这闹事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管事地求你们了!我真的很需要化元丹!我跑遍了整个余淮郡他们手上要么是没有化元丹卖,要么是卖完了,他们说或许藏宝阁会有剩余……我真的……真的很需要……求你们让我进去吧!”修士跪下来对着管事砰砰磕头,哭得稀里哗啦。 “我知道藏宝阁在举行拍卖会,但是……我真的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了……”修士哽咽道,“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不让进就是不让进!这是藏宝阁的规矩赶紧离开,不然别怪我动粗。” 管事虽于心不忍,但规矩摆在眼前,他可不想为了一个练气期的修士丢了饭碗。 这场拍卖会是几个月前定下的,当时谢轻辞没兴趣,随手将请帖送了人。 这会看见被阻拦在外的修士谢轻辞罕见地犯了难。 这管事倒是铁面无私,若是自己也被阻拦在外头那他还怎么跟踪顾终? 南岸朝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柔声道:“小辞可是没有藏宝阁的请帖?” 谢轻辞点头,挑眉道:“你有?” “并无。” 谢轻辞:“……” 南岸朝神色自若:“小辞可以将身份令牌交与他们查证,验明了身份他们不会将你阻拦在外面。” 谢轻辞很意外:“师兄这么有经验?看来是经常做这种事啊,没想到苍琅宗的大师兄竟然是以权势压人的伪君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南岸朝无奈:“偶尔几次,并非经常。” 谢轻辞哼笑一声,示意赵靖上前。 赵靖将谢氏的令牌递给守在大门处登记的管事,管事一愣,望向身侧站着的人表情疑惑。 身旁的人显然对此事非常熟稔,熟练地挂起讨好的笑容,将愣神的管事挤走,双手作揖:“原来是谢大少爷!失礼失礼,这人是刚来不久的学徒不懂规矩,谢大少爷见谅!” 赵靖皱眉,瞪了他一眼:“少啰嗦。” 那人陪着笑亲自领路:“谢大少爷请。” “为什么他能进去!”练气修士惊愕地望着这一幕,语气带上了怨气。 闻声,走在前头的众人纷纷回过头来望向这位跪在地上尚未起身的修士。 余管事眉头紧皱,呵斥道:“速速离去,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修士指着谢轻辞双目通红,咬牙一字一句道:“为什他能进去!他也没有请帖!” 余管事有些不耐烦,正要敷衍了事,赵靖出手制止了他。 作为那修士口中的特权者,谢轻辞抬手扔去一个精致的小玉瓶。 玉瓶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练气修士身前。 将东西撂下,谢轻辞便转过身去,语气平静:“走吧。” 练气修士愣愣地捡起玉瓶,感受到里面是何物时,他激动地看向谢轻辞。 但只望见了一片一晃而过的衣角。 “化元丹不是什么罕见玩意,余淮郡的药馆怎会没有?”谢轻辞有些疑惑。 余管事一边带路一边回答:“谢大少爷有所不知,前几日有位公子在余淮郡高价收购化元丹,得到消息的药馆几乎把仓库里的化元丹全部掏出来卖给那位公子了。” “化元丹这玩意,没多少利润,赚不了几个钱,既然有人高价收购,商贩自是乐见其成。现在余淮郡还有化元丹卖的也只有我们藏宝阁了。” “只是那位修士来得实在不巧,这几日藏宝阁要举行拍卖会暂不迎客。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余管事叹息。 谢轻辞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 “仲公子这边请~”走在黑袍男人前面的是一位挺着大肚子,脸上笑容谄媚,圆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男人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黑袍里,让人分辨不出这人的年纪。 顾终现在这副身躯实在瘦弱,一点肉都没有,估计年幼时光吃苦去了。 尽管如此,身前的中年男人依旧比还在发育的顾终还矮上一个头。 这么一对比顾终觉得原主和他也差不多,甚至他还不如原主。 至少原主还在有钱人家里打杂,他自幼流浪,最饿的时候他抢过路边流浪狗的吃食。 若是幸运一点,把流浪狗打死了还能加个餐。 顾终心中哀叹,只觉得自己命好苦。 若不是他母亲给他留下的这个玉佩里有宝贝,他或许又要步上辈子后尘。 这块他流浪街头都没舍得卖掉的玉佩,在他来到这个世界帮了他一个大忙。 如若不是玉佩里的东西,他估计还要摸爬滚打好些年才能修炼。 这么想着,顾终内心升起几分庆幸。 还不等他庆幸多久,便听见一个令他厌烦的声音, 【主人~卖了这批丹药就给本宝宝买糕点吧~】 这个是空间玉佩里的小孩。 自他进入空间玉佩后就一直哭着闹着说要出去,指控他娘囚禁自己。 顾终不厌其烦,扔给他一块糕点,开始研究母亲留下来的使用手册,厚达二百多张。 为了在这个强食弱肉的大陆活下去,顾终非常冷酷地奴隶了这个非常吵闹的小屁孩。 并借助空间里的丹方炼制了一批丹药。 让顾终欣慰的是丹药卖得很快,几乎一扫而空。 后来丹药被藏宝阁的老东西看上,说是自己炼的丹药非常好,想聘用他成为藏宝阁的丹师。 顾终拒绝了,只许诺卖几批丹药给藏宝阁。 虽然藏宝阁的掌柜很惋惜,但还是给了顾终拍卖会的入场请帖。 拍卖会的东西来自云熵大陆各地,或许有顾终想要的东西。 顾终跟着中年男人进了三层的雅间。 中年男人还想说什么,顾终已经把门关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中年男人敢怒不敢言,只好一脸菜色地离开。 呸!又不是藏宝阁的丹师摆什么架子一个练气修为的小垃圾,也敢给他脸色。 若不是掌柜看中,这种没背景的练气垃圾他都懒得搭理。 “谢大少爷这边请。” 忽然,中年人听见了同僚谄媚的声音。 这个称呼在余淮郡多见,但今日特殊,能听见余管事这样谄媚的语气那就只有—— 谢氏大少爷。 一想到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人能跟在大主身边伺候,中年男人怒火中烧,忿忿不平地暗自唾骂。 余管事这走狗屎运的贱人,竟然让他遇到谢大少,岂有此理!若不是这废物,今日侍奉谢大少的本应该是他! 有余管事那个贱人什么事?! “大少爷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小的全力满足!”余管事笑容灿烂,搓了搓手掌略显拘谨。 余管事将谢轻辞带上五楼,五楼雅间少视野好,能在这里落座得非富即贵,就是藏宝阁掌柜来了也得好生供着。 余管事狗腿地替谢轻辞开门,请人进去。 谢轻辞很受用,随手赏了一袋钱袋,施施然走进雅间。 余管事接过钱袋连连感激,什么好话都蹦了出来,颇有种谢轻辞是在世神仙的架势。 赵靖很烦这种人。 见钱眼开罢了。 可偏偏谢轻辞很受用,表示自己就喜欢这样有口才的人。 自家少爷的话自然是正确的,尽管赵靖再瞧不起也不好当着谢轻辞的面发作。 余管事还想跟进去,被赵靖拦住了。 赵靖皮笑肉不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多远滚多远,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大少爷跟前,紧着你的皮。” 余管事浑身一僵,暗道不好。 这少爷身边的侍卫怎么管得这么多,少爷开心不就行了。 余管事才筑基修为,对方面容凶恶周身气质强悍,身影高大,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而且还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他惹不起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第6章 问道篇 将讨厌的人赶走,赵靖留下两个在外头守着,跟着另外二人一同进了雅间。 赵靖一进去便看见南岸朝殷勤地给谢轻辞掌茶。 雅间内的用具处处透着金贵,软榻的薄被是金丝蚕制成的,摸着柔软冰凉非常舒服,垂落的帘帐折射出绚丽斑斓的色彩。 雅间内布有阵法,阻隔了来自外界的探究。 桌上的糕点味道不错,是谢轻辞喜欢的口味,他身体还是筑基,对口腹之欲并未完全摒弃。 但他个人并不喜欢吃太多食物,排除体内的杂质对谢轻辞来说很麻烦,基本上都是好几日才进食一次。 如果是喜欢的食物,另当别说。 谢轻辞心情很好地多吃了两块糕点,就着南岸朝递过来的手垂下头喝了一口茶。 南岸朝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又端起喝了一口。 赵靖:“?” 不对劲。 大少爷和他师兄的相处方式处处透着诡异,这是正常师兄弟的行为吗? 不对吧,他记得他和他师兄就不这样。 就着对方递过来的手喝茶什么的,太诡异了吧。 赵靖看向跟木头一样站得笔直的二人,二人面无表情宛如石像。 如果是他们两个人这样…… 赵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恶寒地搓了搓手臂。 太诡异了。 谢轻辞好似习惯了似的,一点都没察觉出异样,专心翻看今日拍卖的物件。 拍卖的物件很多,大多都是市面上没有的稀罕玩意,有凡人的用品也有修士的仙宝。 看到凡人的用品时,谢轻辞想到了今天被他抽得哭爹喊娘的陆源潮。 名册上都没有谢轻辞能看上的东西,他将名册递给南岸朝,豪爽道:“有看上的就出价,我买单。” 接过名册的南岸朝无奈地笑了笑,捧场的话张口就来:“小辞如此大方真是师兄的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想必是大师兄上辈子做了好事才得以今生遇见小辞。” 谢轻辞轻踹他一脚,眉心拢起,不太满意他的话:“说什么呢,学着刚才那人重新说。” 南岸朝:“大少爷举世无双世间难寻,容貌出尘绝世,无论是家世天资容貌都在云熵大陆万一挑一,师兄自愧不如,还望大少爷多多照拂,指点一二。” 谢轻辞满意地点点头,很欣赏南岸朝的上道模样。 赵靖:“……” 他家大少爷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陋习。 —— 顾终所处的雅间简陋,与五楼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内里的陈列的器皿用品也是平平无奇瞧不出来昂贵之处。 顾终不是个重利贪图享受的主,对自己生活要求很低,能活下去就成。 茶水是普通的茶水,味道寡淡,顾终尝不出来好不好喝,只喝了一两口便专心看名册上的介绍。 上面的东西世间罕见,有市无价,光是瞧着画像就是一股精贵扑面而来。 顾终不禁咋舌,这片大陆的东西可真是贵啊。 上品回元丹起拍价竟高达二十万白银。 顾林安摸着下颌思考,自己卖给掌柜的那些灵丹会值多少钱。 名册上的东西他都用不上,看来今日也是竹篮打水。 虽说有阵法隔绝外面的窥探,嘈杂的声音依旧能传到耳朵里。 顾终凑到帘帐跟前好奇张望骚动的人群—— 台上摆放着一把生锈的古剑。 锈迹斑斑,也难掩原本的肃杀之意。只一眼便叫人内心发怵,畏惧之意冲击大脑,令人头晕目眩,望而生畏。 台上的女人笑吟吟地介绍起这把锈剑,语气认真:“这是藏宝阁东家自东海偶然得到的宝物,虽然它早已生锈,器灵消失不复当年风采,但杀意仍存难掩风光。足以可见曾经是一把经历过不少战斗的灵器,只要客人买回去仔细修复,定会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顾终瞧着那剑确实绝非俗物,想着,若是自己钱够用这个破剑过渡一下也是不错。 一把破剑应当值不了几个钱…… 吧? 正思考间,女人继续道:“这柄剑的起拍价是——” “十万白银。” 顾终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柄破剑起拍价十万白银??这片大陆通货膨胀了吧! 顾终深吸一口气,头皮发麻,顿感不妙。 于是他用神识清点了一下放在空间里的财宝。 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万白银,就算算上他之前花掉的银子也不足二百万,而且这些大部分都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他还是低估了修仙世界对灵器的器重程度,这么一把破剑竟然便要几十万白银,看来他入道后的搞钱之路重中之重。 修炼后灵石也要花钱,法器丹炉药材等等都是一笔大开支。 如此以来,奴隶小屁孩这件事不能轻易搁置。 — 谢轻辞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桌面,整个人都恹恹得没什么精神,散漫地望向台上竞争火热的修士,似乎对这里一点兴趣都没有。 似是想到了要事,谢轻辞冲着赵靖扬了扬下颌:“你带他们出去,我单独跟南少主说些事。” “是,大少爷。” 将闲杂人都赶出去后,谢轻辞不急不慢地将杯中斟上茶,递给南岸朝。 淡黄的茶水透彻见底,仔细一闻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南岸朝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浓郁回味甘甜,还带着淡淡的灵气。 “你对方寸镜的了解有多少?”谢轻辞也喝了一口,表情愉悦很是满意这茶。 方寸镜是九问鼎至宝,材质特殊世间罕见。 谢轻辞想不明白为何九问鼎至宝会落到顾终手上。 南岸朝是九问鼎少主,对此事应该很是了解才是。 一个原本就持有方寸镜的宗门,在书里竟然没有提到过一个字,这着实有些让谢轻辞怀疑九问鼎里面的修士是不是魔族卧底。 南岸朝又抿了一口茶,神色如常:“方寸镜是用半神的血骨制成的一面镜子。据手册记载,第一任宗主原本是想做一面穿越过去和未来的镜子,为的就是改变一个人的结局,并窥探那人未来会因何而死。” “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在那个时候被世人不齿。那时人神魔共存,若是这种逆天而行的镜子若真的被制作出来定会搅得天下大乱,不过话虽如此,但依旧有不少人在暗中关注这件事,毕竟**是无法被制止的。” “第一任宗主很疯狂,他在诸神之战中抢走半神的血骨拿去研究禁术,在当时世人皆说第一任宗主被魔族夺舍,要宗门内的长老将他诛杀。” “宗门内的长老都是第一任宗主救下的孩子,被宗主悉心照料才得以安稳成人,因此他们为了保下第一任宗主而演了一出戏。死遁后,第一任宗主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如何制作出那样一面镜子。” “宗门卷轴里记录了第一任宗主死后房间内摆放了一面金色的镜子。他称这面镜子为方寸镜,镜子照不出人面,第一任宗主也未曾说明如何使用这面镜子,只说,‘有后来者触碰,是也,转世护之。后人供奉祂祭祀祂祈求,也重获新生’。” “后人都将这面镜子摆放在祭坛处,只有每一任九问鼎的宗主人才可以使用它。” 谢轻辞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听上去是一个痴情人不愿接受爱人离去陷入疯魔情绪,想要复活那人的故事。这样说来,为何那宗主不直接寻求复生之术,而是想要回到过去?” “第一任……”南岸朝停顿了片刻,“那人并没有留下尸体,而且就是留下了尸体第一任宗主复活不了他。在那时回到过去改变他的死局已经算得上唯一可行的方法。” “最重要的一点是方寸镜只有那人才能使用,就算是将它制作出来的第一任宗主也没有办法使用它。” 但是顾终在苍琅秘境时意外启动了方寸镜,还曾多次使用方寸镜进行脱身。 顾终跟方寸镜到底有什么联系? “大师兄,你说有没有中可能,你们第一任宗主要复活的人就是顾终?所以才得到了方寸镜。” “……” 南岸朝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他,表情复杂。 他叹息,无奈地扶了扶额角:“小辞别开这种玩笑。” “你们又不曾见过已逝之人,万一顾终真是你们想要救下的人呢?”谢轻辞故作不解。 南岸朝哭笑不得,嘴角挂上无可奈何的笑,眼中盛着几许温柔:“小辞如此说是因为在未来里顾终使用过方寸镜吗?” 谢轻辞看着南岸朝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南岸朝恍若未觉,神情依旧。 谢轻辞张嘴说了几个字,明明没有声音,南岸朝却看懂了。 瞬间,南岸朝常年不喜形于色的面孔有些扭曲。 他的声线隐隐夹带几分崩溃,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道:“不说这个,小辞方才向我打听顾终的消息,如今又带师兄来拍卖会,可是有顾终的线索?” 谢轻辞没想着隐瞒,毕竟多一个人知道顾终的情况,他也多一份头绪。 “顾终手持魔骨,想寻些材料将魔骨炼化成自己的本命武器。能修复经脉的药引就在这材料中。” “所以小辞才说是机缘?” 谢轻辞理所应当地点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师兄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 南岸朝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