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见青山应如是》 第1章 新的生活助理 “咚咚咚……” 敲门声脆而浅的声响撞在酒店顶楼豪华套房空寂里,格外清晰。 “……吵死了,都说了别敲门!”易儒释眉头微微皱起,掀开沉重的眼皮,血丝布满双瞳,眸光锐利如刺,眼底翻涌着不耐与躁意。 “咚咚咚……” 又是三声轻敲。 再次合上眼的易儒释睡意被彻底截断,猛地直挺挺坐起,脊背绷的笔直,发丝凌乱贴在额角,胸腔剧烈起伏。 “别敲了!”指尖攥紧被褥,眉峰拧成死结,额角跳动,牙关紧咬:“滚进来!” “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老子要你死!” “吱呀——”得到回应,房门被轻推开来,裹挟着一缕掺杂着淡淡草木香微凉气流。 餐车缓缓而入,滚轮辗过铺着厚实地毯的地面,只漾开极淡的细碎声响。 易儒释指尖按压眉心,眼帘缓缓掀开,眸光初时昏沉涣散,渐次凝实落在前方餐车上,裹挟着未散的倦意,神色淡漠疏离。 银质餐具在晨光里泛着柔润微光,鎏金纹路勾勒精致轮廓的餐盘里,琥珀色酱汁淋在鲜嫩的主菜上,蔬果缀以薄霜鲜翠欲滴,甜点覆着细腻糖霜缀着晶亮的果脯,氤氲热气挟着醇厚鲜香漫开,每一味都透着精致考究的质感。 “少爷,用早饭了。”清冽沉稳的嗓音适时响起,温润熨贴,余韵绵长。 “我都说了,我不吃……”话音未落,易儒释意识到什么,愣了一瞬,目光上移,看向餐车后的人:“你是谁?” 原本应当是个容貌八分的女服务员的位置站着一个面生的男人。 他个子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五,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纯白衬衫。 微低着头,漆黑的头发干净清爽,一些细碎的刘海垂在他硬朗的眉骨,鼻挺薄唇,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深邃似潭,眼角缀着淡淡的妖痣。嘴唇偏淡,扯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 “我是刚入职的员工,今后由我担任您的生活助理。”木青山眉眼弯弯的看着床上头发凌乱的青年,笑意未达眼底,齿尖暗自咬的发紧,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是他吧?他就是那个该死的开发商唯一的孩子吧?! 杀了他,东郊林地的开发项目就停了吧?他的家园就能保住吧? 今日必取他狗命! 木青山端起餐盘上前,银盘里主厨精切的牛排肌理分明,泛着温润油光。 他执银叉挑起一块递至易儒释唇边,语气温和带笑:“少爷,这是早晨空运到的澳洲M9 和牛,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浓郁的和牛油腥味钻入鼻腔,生理性的恶心瞬间翻涌而上,易儒释喉间一阵发紧,身体本能的后仰,抬手猛地挥落木青山手中的餐盘。 “哐当——” 瓷盘坠地碎裂,牛排与酱汁溅在地毯上,他捂着胸口干呕出声,眼底凝着嫌恶与不耐,嗓音沙哑粗戾:“给老子拿远些!” 木青山脸上的笑意龟裂开来,指尖微微发颤,怔怔望着地毯上狼藉的牛排,眼底狠戾一闪而过,转瞬又恢复如常。 这可是山里乌头为了大计硬生生从根部拔下来的一截啊,好不容易掺到牛排上的酱汁上,准备毒死这个二世祖的! 这……这就浪费了? 不,不行!要不……捡起来塞到这个男人嘴里吧? 木青山眸底暗光流转,弯下腰准备捡起,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牛排,一道凌厉脚风从耳边扫过,那团油渍淋漓的肉团“啪”的砸在墙面上,酱汁顺着墙皮缓缓滑落,留下一道狼狈的痕迹。 “你这是干什么?没吃过好东西?难不成要捡起来自己吃?”易儒释冷笑一声,语气满是轻蔑刻薄:“哼,本少不要的东西未经过我允许,旁人连碰都不配。” 木青山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灼热怒意陡然从心底升起,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攥紧,骨节绷出冷硬弧度。 他从未想过,自己堂堂一个山神,有朝一日会被渺小的人类如此对待,这个男人可真该死! 他真的好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木青山缓缓直起身,面上重新漾开温软笑意,对着床上的人微微躬身,语气恭顺讨好。 “怎么会呢?我只是怕脏了你的鞋,想尽快清理干净。既然和牛不合心意,您想吃些什么,我这就去为您取来。” 易儒释睡袍松垮敞开,双脚悬空晃荡着蹭过床沿,双手撑在身后漫不经心拖着身子,仰头挑眉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恶劣又玩味的笑:“等等,我改主意了。” “那块牛排赏你了,现在就去吃了。” 笑意陡然僵住,木青山微扬的嘴角轻轻抽搐。 木青山不确定地指了指地上狼藉的碎肉,又抬手点了点自己,眼底藏着隐忍的沉郁:“我没听清,少爷是说,让我吃那块掉地上的牛排?” “是啊,你没听错。那块牛排就作为早上打扰本少好梦的奖赏。”易儒释直起身,单手拖着下巴,眸光戏谑的打量着木青山,语气轻佻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怎么?本少赏你的东西,还敢嫌弃?” 闻言,木青山闭眼,面上讨好的笑意未散,嘴角却几不可察地绷紧抽搐,喉间压着翻涌的戾气,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垂在身侧的手伸出二指,一缕淡绿色灵力在指缝间悄然凝聚。 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违背天道法则直接使用妖力杀了这个男人! 沉吟片刻,指尖缓缓收起,淡绿灵力悄然敛去,消散无痕。 不行…… 他作为山中修炼的精怪,天道规定不可擅自动用妖力伤人,否则渡劫升仙之际,天道雷劫定然把他那繁茂的树枝劈的外焦里嫩。不对,是灰飞烟灭! 思考再三,他还是决定听从山中小精怪们的建议,用人类的方法杀了这个二世祖! 易儒释见木青山闭眼出神,心底不耐蹿起,抬脚随意踹了踹木青山站的笔直的小腿,语气沉了几分:“喂!发什么呆?敢不听我的话?!” 顿了顿,看向木青山的眼神愈发轻蔑,语气裹挟着威胁:“你说你是新来的生活助理是吧?今天这牛排你不吃,我立刻让他们把你辞退。吃还是不吃?!” “吃,怎么敢不听少爷的话呢。”木青山回过神,眼帘轻抬时笑意漫得更深,眼底却无半分暖意,但是脸上满是刻意的讨好:“我这是太激动了,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我马上吃,现在就吃。” 木青山缓步走到墙边,屈膝蹲下,指尖捻起那块糊着污渍,早已不成模样的碎肉,目光死死锁着掌心狼藉,眉峰微蹙,迟迟未下口。 “快点的!别磨磨蹭蹭的!本少可没有时间跟你耗!要吃赶紧的,不吃就赶紧滚,等着被辞退吧!” 耳边青年不耐的怒喝在空旷的房间回荡,字字砸在木青山心底,灼得他气血翻涌。 但是为了山中的小精怪们,为了他们的大计,他此刻也只能拼了! 木青山沉沉呼出一口气,眼睫狠狠一垂,攥着碎肉的指尖收紧,闭眼便要往唇边送。 坐在床上的易儒释目光死死锁着墙边的身影,嘴角恶劣的弧度愈发张扬,眼底玩味翻涌,满是看好戏的戏谑。 “咔嚓——”门轴转动,老刘肥胖的身子从纤细缝隙挤了进来。 “易少,易少,醒了吗?董事们都在等你了。” 这边两人纷纷停下来,抬眼望向门口。 身着笔挺西装的肥胖男人推门而入,金丝眼镜后的双眼满是错愕,手中正提着熨烫平整的手工西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易儒释抬手揉着额角,语气烦躁不耐到了极点:“我都说了我不去了!今早真是烦死人,一个个都来扰我清静!” “不知道本少我昨夜玩到凌晨三点才回来吗?迟早把你们都开了!” 说完仍觉不解气,易儒释猛地起身,抬脚狠狠踹向床边餐车。 餐车剧烈晃了晃,轰然翻倒在地,满车精致吃食尽数撒落,狼藉一片,溅起细碎的残渣。 易儒释大步走到老刘跟前,居高临下的瞪着他。 老刘愣了一瞬,随机堆起谄媚的笑,点头哈腰道:“易少息怒,是我没拿捏好时间。可今日会议关乎东郊林地开发事宜,易董特意吩咐您务必到场,不然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贸然扰您休息啊。嘿嘿。” “最好是!”易儒释一把夺过老刘手中的西装,转身朝衣帽间走去,路过木青山身边时停了下来,侧眸凉淡扫了他一眼:“你,新来的生活助理?” 木青山此刻正死死盯着房间里突然出现的第三人,心底思索着,如何在旁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除掉这个二世祖,全然没听见易儒释道问话。 “喂!”易儒释抬脚踢了踢发呆的木青山:“发什么呆?我问你是不是新来的生活助理?” 这一脚狠狠踹在木青山腰侧,力道毫无收敛,钝痛感即刻蔓延至肌理,木青山眉峰紧蹙,抬眼冷睨向这只脚的主人,眼底寒冽如冰。 那眼神太过阴戾刺骨,饶是骄纵惯了的易儒释也猝不及防的愣了半瞬,回过神后怒火中烧,当即恶狠狠的回瞪回去:“活腻了?!敢这么看着本少?!” 话音未落,易儒释抬脚又踹在木青山肩头,因为没设防,这一脚实实落在身上。 木青山身子晃了晃,踉跄摔在地上,眼底寒芒瞬间敛去,抬眼时已恢复清明温顺:“啊?少爷您刚才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没听清,没听清,没听清,今天一直听你说这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的人?找了个不知道是傻子还是聋子的人做我的生活助理!” “本少问你,你是不是新来的生活助理!听清了吗?!啊?!”易释然声音抬高了几个度,几乎是吼出来的。 吼声震耳,远站的老刘都忍不住悄悄抬手捂了捂耳朵。 近在咫尺的木青山只觉得耳膜嗡鸣,五脏六腑都似被震的发颤,魂魄险些离体。 “是是是,我是您新来的生活助理。”木青山赶紧应道,生怕晚说一句,这个二世祖又要干些什么。 易儒释仰头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语气冷硬的命令道:“起来,去衣帽间伺候本少穿衣。” “……”木青山茫然起身,怀里骤然被塞进熨烫平整的西服,易儒释却没再多言,径直抬脚迈入衣帽间。 “那个谁?!还愣在那干什么?赶紧滚进来给我穿衣!” 衣帽间里易儒释道怒吼传出,木青山垂眸摩挲着手中质感精良的西服,又抬眼瞥向远处瘫坐在沙发上的肥胖男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阴谲的弧度。 很好,独处空间,正好下手! “少爷,我来了~” 第2章 少爷,我来伺候你穿衣 握着门把手的指骨凸起如嶙峋寒石,木青山浑身肌肉兴奋的发抖,脑海内尽数列举着刺杀男人的方案。 趁他不注意用领带勒死他?不行,这样太明显了,天道肯定能发现是他做的。 还是在给他穿衣时趁机放些菌孢子,微菌蚀肌肤,转瞬伤及内腑,外表无伤痕,死于无声脏器衰竭,他再美美隐身离去? 木青山抱着西服,眼底藏着暗涌的雀跃,推门迈入衣帽间。 衣帽间空旷得能听见呼吸的回声,衣物挂架整齐列队,却无半分人气。 空气凝滞沉寂,唯有布料轻垂的微响,冷光落在镜面与衣料上,泛着生冷的空落,静的让人心里发闷。 那个二世祖人呢?! “少爷?少——” 木青山身形忽然一顿,沾着潮气的毛巾猝不及防砸在他额角,软塌下来的一角遮住他一只眼。 他茫然偏头回望,卫生间门口水汽氤氲,刚沐浴完的易儒释脸颊泛着薄红,鬓边发丝还凝着水珠,宽松的白色浴衣松垮在肩头,几分慵懒散漫溢出来。 未散的热气裹着清爽的沐浴**飘散而出,易儒释迎着木青山的目光径直走来,驻足,微微抬颌,眼尾轻眯:“你多高?” “15.8米。”木青山低头看向易儒释脱口而出。 他树高15.8米,冠幅12.1米,地围9.1米,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了,因此记得十分清楚。 不过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二世祖问他这个干什么? 易儒释脸色冷了下来,转身落座衣帽间沙发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呵,15.8米?你是吃了增肌壮骨丸了?还是吃了灵丹妙药了?还是说你把本少当傻子哄?有哪个人长这么高的?” “究竟是谁把你这么个东西招进来的?问一句答非所问,全是废话。”话音微钝,易儒释从烟盒里抽了支烟点燃,猩红火星在指尖忽明忽暗,语气冷的没有半点温度:“行了,过来给本少擦头,擦完再伺候本少穿衣。” 木青山神色如常,将怀中西服轻挂于架,取下头上毛巾,缓步走到易儒释身后,动作沉静无波,但是捻着毛巾的指尖却兴奋的抖动。 要刺杀的对象现在正毫无防备的把后背露给他…… 他垂眸望着身前背坐的身影,攥着毛巾的手缓缓探向前,眸底沉渊翻涌。 身前脖颈沾着未散的水汽泛着薄红,木青山眼底青色妖光悄然跃动,那白里透粉的肌肤下,淡青色血管随呼吸轻轻搏动,诱得人心头发痒。 倘若不是天道规则,木青山会毫不犹豫将木枝插进,结束眼前男人的生命。 烟蒂火星已燃过半,易儒释久等不见身后动静,眼底不耐愈发浓烈,薄唇吐出一缕淡白烟圈,正要转头呵斥,干燥毛巾却已经包裹住头顶。 一双温热大手隔着织物轻轻揉捻,力道柔缓抚平了发丝的湿乱。 见身后人总算安分动作,易儒释唇角勾起抹轻慢笑意:“虽然听不懂人话,做事又迟钝木讷,倒还算安分听话。留着做我身边一条乖狗,也勉强够格。” 话音刚落,头骨被揉发的大手狠狠攥住,剧痛瞬间炸开,力道狠戾得似要将颅盖生生掀碎。 易儒释猛地转身,眼底翻涌着惊怒,咬牙低吼:“你找死?敢用这么大力气,是想弄死我吗?” “哎呀呀,不好意思少爷,弄疼你了。”木青山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双手慌忙摆了摆,语气故作惶恐:“我头回给人擦头发,力道把控不好,真不是故意的。我注意一点,注意一点。” 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疼死你个狗东西!把谁当仆人使唤呢?! 还留在你身边做一条乖狗?! 还勉强够格?! 木青山心里暗自冷笑,他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谁呢? 他可是一棵修练了五千年的大妖,马上就要飞升了。 这个男人的爹可倒好,竟带来一队人与一些铁皮做出的庞然大物闯进他修炼的那片林区,肆意砍伐林木,毁坏生灵。 许多萌生灵智的小精怪惨遭屠戮,死伤无算。 他身为林中修行最久的妖,被众精怪尊为山神,受难的生灵纷纷奔至他身前哭诉,恳求他驱逐入侵者,守护家园。 可林间植被已遭损毁,他灵力皆来自于这片林区自然之力,随之损耗,无力以妖力对抗大批人类。 几番权衡,他终是决意亲自刺杀那开放商唯一的子嗣——只要这人死了,他们自然再无心继续破坏山林。 只是…… 木青山垂眸盯着掌心日渐暗淡的灵力光晕,眉峰拧在一起。 林区仍在日夜不休遭人损毁,他的妖力也在持续耗损,偏偏受天道束缚无法直接痛下杀手,满心郁气堵的胸口发闷。 “你到底能不能好好擦?再敢用蛮力折腾,我直接废了你的这双手。”易儒释狠狠掐灭烟蒂,阖上眼,反手攥住头顶作乱的手腕,力道沉冷带着威胁。 木青山垂眸,腕间触到对方掌心的温热,还沾着些许未干的湿意。 他轻缓抽回手腕,唇角弯起浅淡笑意,低声应道:“我好好擦。” 温热的大手顺着发丝缓缓摩挲,从发顶漫至后脑,再轻覆耳后细细擦拭,将残留的水珠一一拭去,动作缓而沉。 指尖轻拨开耳后湿发,触及一片细腻温热,木青山正觉诧异,身前男人猛地腾身站起,单手死死捂住耳廓后退数步,脸颊仍漾着沐浴后的绯色潮红,眼底却淬着厉色,恶狠狠瞪着他:“好了,别擦了,给我穿衣。” “啊?哦,好的少爷。”木青山眼底的疑惑转瞬被暗喜取代。 易儒释未曾察觉的角落,一抹青色青光倏然闪过,几簇细若微尘的乳白菌孢悄然出现在其掌心。 木青山心头雀跃翻涌,转身去取衬衫时,已然盘算好要在穿衣之际,将孢子悄悄匀抹在这人身上。 取来衬衫,木青山自然上前便要褪去易儒释身上松垮的浴袍,浑然未察对方眼底的不自在,耳根浸着热意。 修长的手指刚解开易儒释道浴袍系带,木青山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心跳擂鼓般狂跳。 就差一点,就差最后一点,任务便能完成了! 他们的山林也终于有救了! “我自己穿!”眼前白影一闪,怀里的衬衫已被易儒释猛地夺过,木青山还未反应过来。 “咚——”的一声闷响,浴室门猛地合上,彻底隔绝了二人的距离,也断了他的计划。 “砰砰——”木青山快步冲到浴室门前,指节用力猛叩门板,声响沉厉又急切。 “少爷,少爷,让我进去伺候你穿衣呗。”木青山贴在门板上急切唤着,声音里掺着难掩的焦灼:“您亲口吩咐的事,关着门我怎么替您打理?少爷开开门啊——” 浴室内,易儒释攥着熨得平整的衬衫,目光死死盯着镜中泛红发烫的耳廓,指尖覆上去的瞬间烫的一缩,眼底怒色翻涌,牙关紧咬得咯咯作响:“该死的男人!” 门外久唤无果,木青山眸色一沉,指尖凝起淡青妖力轻划眼前,黑眸覆上冷光,浴室内的光景清晰入目。 易儒释已褪下松垮浴袍,瓷白肌肤泛着水汽柔光,动作矜贵优雅的抬手,缓缓将白衬衫套入。 木青山急的额头冷汗涔涔,余光瞥见掌心菌孢慢慢失去光泽,生机渐散。 菌孢虽好用,但是有个明显的弊端,就是召唤出后十分钟内没有寄存在其他生物上便会失去活性,失去原有的作用。 而且,这是他最后一点库存了! 眼见浴室内易儒释指尖已触到衬衫纽扣,第二次刺杀计划即将再度落空,木青山心头火烧火燎,愈发用力地猛叩门板,嗓音都带上了几分沙哑:“少爷,少爷——” 下一秒,木青山拍门的手未落得声响,反倒结结实实抵在一片温热紧实的胸膛上:“哎?” “我不会扣扣子。”易儒释道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我来帮少爷扣!我最擅长这个了!”木青山望着眼前半敞道胸膛,白皙的肌肤,猛地攥紧掌心,深吸一口气。 心底熄灭的火苗再度复燃,眼底闪过亮色。 看来刺杀计划有转机! 易儒释点头,微微抬下颌,双手松垂身侧,示意木青山可以开始工作了。 木青山喉结滚动,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激动,垂首先细致扣好了易儒释腕间纽扣,再微直身形,从脖颈处逐颗向上扣起。 指尖落至第二颗纽扣时,他瞥见易儒释阖着眼,攥着菌孢的手悄然上移,伺机伸进衬衫下,将孢子覆上那片温热的肌肤。 “啊嚏——”易儒释倏然半睁开眼,凝视着身前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抬手揉了揉鼻尖,眉峰紧蹙:“你身上什么味道?难闻死了,动作快点,别在这磨磨蹭蹭耽误时间!” 木青山面上波澜不惊,忙赔笑道歉,手下动作陡然加快,心底却似火山翻涌般焦灼。 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得手,这男人偏偏在此刻打喷嚏! 被喷嚏裹挟的孢子大半落在地毯上失去了活性,零星几粒竟被他不慎吸入。 他本体虽是千年树精,此刻化形人身却难抵微菌侵袭。 虽不足致死,却足够让他受尽苦头。 孢子此刻已经悄然扎根肌肤肆意蔓延,奇痒瞬间钻透骨缝,五脏六腑也泛起细密的刺痛。 “少爷,你好了吗?董事会那边又来催了。”老刘的声音从门外传进。 “发什么呆?”易儒释蹙眉催促,语气不耐:“动作怎么又慢了?磨叽半天,这点事都做不利索!” 木青山强压下心头不快,刺杀尚未成功,仍需隐忍。 他取来衣架上的领带,易儒释见状下意识微微低头。 木青山将领带轻搭在他颈间,轻笑出声:“少爷不必低头,我能够得到。” 闻言,易儒释猛地抬起头,力道狠厉将人推开,眼底翻涌着愠怒:“滚开!你是故意羞辱我比你矮?” 木青山茫然睁大眼:“没有,少爷我没有这个意思。” 易儒释双手调节了一下领带的松紧度,看了木青山半晌:“谅你也没这个胆子!走了。” 易儒释身着正装从衣帽间走出,老刘连忙从沙发起身,拖着肥胖的身子快步迎上前,躬身颔首:“易少,车已备好,公司那边都在候着您,咱们这就出发?” “嗯,走吧。”易儒释双手插兜走在前面,老刘紧跟身后,木青山见状也赶紧跟了上来。 一双肥胖的手忽然伸出,拦住了他的去路:“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第3章 摇摆电梯 易儒释的脚步微顿,狐疑的视线在老刘和木青山身上来回扫过:“这不是新来的生活助理吗?老刘你不知道?” “新的生活助理?”老刘喃喃重复,镜片后的小眼睛眨了眨,满脸疑惑:“是谁安排来的?我怎么没接到通知……” 闻言,易儒释脸色骤然沉凝,转身缓步走到木青山面前,眸色冷冽得上下打量着他:“谁招聘的你?” 木青山毫无惧色迎上易儒释冷眸,唇角微扬,背在身后的指尖悄然凝起妖力,一部泛着幽绿光的手机赫然浮现掌心。 他抬手翻出与人事对话框递到跟前,语气平静:“少爷,我是通过正当渠道应聘入职的。” 易儒释满脸狐疑地结果手机,快速翻阅聊天记录,指尖一顿,沉声念出名字:“木青山?” “是的,少爷,”木青山从容不迫的回复道:“您可以跟公司人事核实。” 易儒释盯着木青山笑意坦荡的脸审视片刻,未察觉到半分破绽,随即转身将手机反手一抛,双手插兜径直往前迈步:“本少没闲功夫管这些。” 老刘单指推了推镜框,看了一眼陌生的木青山后,连忙去追赶易儒释。 二人身后,无人察觉的角落,木青山抬眼扫过走扛侧畔悄然露出的半只鞋尖,唇间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还好他早有准备! 他今日刚化形来找易儒释时便被人拦在门外,无法动用妖力伤人的他无计可施时,一个男人自称是易家少爷新来的生活助理,便被人放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他照葫芦画瓢再次走向酒店门口,也说自己是新来的生活助理。 酒店人多眼杂,没有人记得住只见过一眼的男人是什么样,他便得以成功潜入。 为了计划万无一失,他通过妖力找到那个真正的生活助理后,入侵了他的记忆,得知了具体情况,便施法抹除男人这段记忆,而他则顶替生活助理的身份来到易儒释房间。 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世事难料……难道这个男人命不该绝? 木青山轻叹一声,抬眸间神色沉敛,快步追上前面的两人。 电梯里,易儒释靠前站着,单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眉眼间带着几分没睡好的倦怠。 老刘与木青山并肩立在他身后,气氛静的只剩电梯下行的轻微嗡鸣。 电梯内的沉寂被易儒释开口打破,他头也未回,淡淡问道:“老刘,董事会对东郊区那片林区的规划,具体是什么方案?” 听闻关乎自己与精怪们修炼的东郊林区,木青山瞬间凝神屏息,耳廓紧绷着捕捉每一字句,半分细节也不敢遗漏。 老刘:“项目组拟了三种方案……” 话未说话便被易儒释冷声打断:“别磨叽,直接说哪三种!” 老刘连忙回道:“第一种是董事们投票最多的,整片林区开成高端别墅区。第二种是兴建化学工厂。第三种只有少数人提议,主张保留自然原貌,改建生态景区。” 保留自然原貌,改建生态景区? 一旁的木青山闻言,体内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若真能按第三种方案推进,他们并非不能接受,这般一来,也无需沾染杀孽了。 木青山满心期许地望向易儒释道背影,指尖悄然攥紧,满心期待从他口中听见那句答案。 身为集团唯一继承人,他的态度足以左右最终结果,只要他点头,一切便有转机。 “呵,当然选第一种。只有这方案能利益最大化,不然哪来的钱供我挥霍?”易儒释轻嗤一声,语气漫不经心,却如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木青山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老刘抬手摩挲着下巴,语气惋惜:“可前两种方案都会对周边生态造成不可逆的破坏,听说林子里还有棵五千年树龄的古树呢。真要推进,必然得砍伐,实在太可惜了,能存活五千年太不容易了……” 易儒释嗤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屑:“活再久也不过是堆烂木头,能成精?还是能换钱供我花?砍了就砍了,五千年又怎么样,到时拉去木材厂,正好给我打张床,做把椅子,也算物尽其用了。” 话语里尽是轻慢。 “老刘?电梯空调坏了?怎么突然这么冷?”易儒释拢了拢衣领,抬手搓了搓胳膊,眉梢掠过一丝莫名的寒意。 老刘连忙拉紧敞开的西装外套,面露疑惑:“确实凉了不少,回头我让人检修下。” 二人全然未曾察觉,身旁的木青山始终沉默伫立,周身已悄然覆上一层彻骨寒气。 碎发掩去的眼底,青色妖光愈发炽烈,似地狱幽火翻涌灼烧。 木青山面容冷硬如冰,薄唇紧抿成直线,眼角的妖痣也透着妖异,身侧双全攥的指节泛白,凛冽妖力悄然凝聚,裹挟着蚀骨杀意。 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当眼前男人用那般轻佻语气说着“砍了就砍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模样,简直狠戾到了极致! 他不知草木有心,怎懂枯荣皆有痛觉?他们拼尽全力在自然存活的生灵,在人类严重竟抵不过一夜的欢娱,抵不过奢靡享乐? 凭什么草木的性命,要凭几句玩笑话便定了生死?同为世间生灵,共沐风雨,同享资源,为何非要赶尽杀绝?以他们的消亡换取人类的安逸? 凭什么,不能各安一隅,共存于这世间?! 能成精?呵呵,怎么就不能?他们身边,不就站着一只千年树精吗? 还想用他的躯干做床制椅?不如先让他送他们去见地底草木的阴魂吧! 这般人渣,死不足惜! 木青山缓缓抬眸,眼底青芒暴涨,清冽草木香弥漫电梯厢。 电梯灯光忽明忽暗,细碎沙沙声滋生,原本平稳的电梯厢猛地卡顿震颤,金属壁发出沉闷异响,失重感陡然袭来。 “怎么回事?”易儒释身形踉跄,猝不及防向后倒去,后背狠狠撞在身后人坚实的胸膛上。 一股更为浓郁清冽的草木幽香,顺着身后人的衣缝钻进鼻腔,冷得他脊背发麻。 “木青山?”易儒释慌乱四顾张望,出声唤他,身后却死寂无声。 心头猛地一沉,他僵硬着脖颈缓缓回头。 “刺啦——”一声脆响,灯光彻底熄灭,黑暗里,头顶上方,一双幽青眸子正死死锁着他,寒意直钻骨髓。 “这是什么鬼东西?!”易儒释声音发颤,在黑暗里拼命后退。 后背却再次撞上冰冷坚实的胸膛,抬头看去,仍是那双淬着寒意的妖异眼眸。 狭小的电梯厢里漆黑一团,无论他往哪儿躲,那双眼眸都如影随形,逼仄空间里连喘息都带着绝望,根本无路可逃,无处可避! 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嘶吼着唤着电梯里原有的第三人:“老刘?老刘?!你在哪儿?!” 黑暗里只剩他的嘶吼反复回荡,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木青山?!木青山你在哪儿?!”易儒释语无伦次的嘶吼。 那双妖异青眸微微眯起,悄无声息飘至易儒释身侧,诡异冰冷带着绝望的窒息感的声音响起:“你在唤我吗?少爷。” “啊——妖怪!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易儒释脑中轰然炸开,浑身力气抽干,一跤瘫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 木青山轻笑一声:“我是谁?我就是你口中要拿去做床制椅的那个烂木头?不是要砍了我吗?来吧,我就在这儿。” 易儒释喉结滚动,狠狠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木青山来到易儒释面前,弯下腰,周身妖力暴涨,照亮了整个黑暗。 青墨色长发在空中肆意翻飞,一袭青绿古袍曳地垂落,容颜与之前所见别无二致,却更为精致,眼角的泪痣妖异,周身萦绕着森冷幽光。 骨节分明的手掌猛地抬起,死死掐住易儒释的脖颈,将他狠狠拎起,逼他抬眸直面自己眼底翻涌的杀意:“是你们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不愿放过我们?!” “既然你们不肯放过我们,那我今日就算违背天道也要送你下地狱!” “……我们地狱相伴吧!少爷……”木青山的嗓音依旧温润清欢,却裹着彻骨寒冰。 “滚开!放开我!我不要死!本少才不要跟你下地狱!”易儒释被掐的面色涨紫,胸腔空气越来越稀薄,双手疯狂抓挠脖颈上的力道,指尖抠的发白也难撼半分。 “哼,由不得你。”木青山冷哼一声,指节骤然收紧,骨缝里渗着寒意。 静静感受掌下之人从疯狂扑腾道浅浅瘫软脱力,气息一点点消散。 就在他以为刺杀任务即将得手时,体内灵力骤然溃散大半,他神色一凝,闭目凝神,脑海中画面里成千上万的山林精怪哀嚎。 一大片林木在机械声中轰然倒下发出巨响,震的他神魂激荡,体内的妖力又散了大半,硬生生咳出一口血。 随着妖力减退,电梯又再次恢复正常,灯光再次亮起。 狭小的空间内,老刘晕倒在角落,木青山身前易儒释也昏迷不醒。 电梯外人声嘈杂,金属门在外力破坏下震动,眼见外面的人要破门而入。 木青山紧捂胸口,妖力溃散的钝痛蔓延四肢,他面色沉凝如霜,冷眸死死盯着脚下气息奄奄的两人。 “咔嚓——”电梯门被打开,酒店经理紧张的朝电梯内张望。 只见,身着白衬衫的木青山扶着昏迷不醒的易儒释,面色平静地缓步走出:“我是易少的生活助理,刚才电梯突发故障,少爷不小心磕到脑袋昏迷了。” 酒店经理连连点头回应,招呼着木青山将易儒释放到一旁的沙发上休息,自己招呼人去解救电梯内同样昏迷不醒的老刘。 木青山将易儒释轻放在酒店大厅沙发上,身姿挺拔立于一旁,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沙发上不省人事的身影。 方才电梯开门将开之际,他察觉残存的妖力已不足以支撑他化形脱身。 为掩去自己的身份,他耗尽残存的妖力抹去易儒释电梯内的部分记忆,又暗中下了咒术,以其生命力为引,缓慢滋养自身损耗的妖力。 看着易儒释沉眠的眉眼,木青山唇角勾起一抹浅淡而冷谲的笑意,低语轻喃:“少爷,往后,还请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