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地》 第1章 童年 一九七九年的一天下午，春雨缠缠绵绵下了一整天，把东北农村的土路泡得黏腻。 堂屋门槛外，爷爷奶奶、大伯大婶们踩着泥水不停来回踱步，裤脚沾着的泥点随着动作簌簌往下掉。 产婆手里攥着块蓝布帕子，反复摩挲着边角，嘴里念念有词：“该出来了，该出来了，可别让娃娘受罪。” 临近傍晚，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突然划破雨幕，像是带着穿透云层的力量。 原本沉甸甸压在头顶的乌云竟应声散开，夕阳挣脱束缚，稳稳挂在西山山尖上，将半边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一道彩虹迫不及待地探出头，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弧线缓缓铺展开，像老天爷亲手织就的彩绸，温柔地笼罩着这座小村庄。 红豆的诞生，如同上天恩赐的礼物，降临在这个平凡的东北农村家庭。 这里的日子有着独属于北方的烟火气：烟筒里冒出的白烟袅袅娜娜，像被风吹散的棉絮飘向蔚蓝天空，顺带把屋里的火炕烘得温热。 厨房里，冒着热气的大铁锅咕嘟咕嘟响着，炖着的土豆白菜混着五花肉的香气漫出来，勾得人直咽口水——这大概就是北方人最实在的浪漫。 红豆就在这样的烟火气里，一天天扎下根般地长大。 那一年的整个夏天，红豆像只无拘无束的麻雀，跟着大人们游荡在阳光炙热的田野上。男人们光着膀子在地里锄草，汗水顺着黝黑的脊梁往下淌，汇成小溪般的痕迹； 女人们则挎着竹篮，在田埂边挖野菜，时不时传来几声爽朗的笑谈。 我不懂大人们为什么总爱喝那种带着苦味的茶水，他们的搪瓷茶桶就放在老槐树下，被晒得发烫，桶壁上结着厚厚的茶垢，就算在热浪滚滚的阳光下，红豆对那玩意儿也没有丝毫**。 村口的两棵大柳树是妇女们的聚集地。它们像两位苍老的守护神，屹立在乡村小路两旁，茂密的柳枝垂下来，织成一片浓密的绿荫，把毒辣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村民们自发搬来几块磨得光滑的巨石放在树下，成了天然的座椅。 每到午后，女人们就端着针线笸箩聚在这里，一边纳鞋底、缝衣裳，一边家长里短地闲聊，笑声顺着风飘出老远。 而红豆最喜欢的地方，是李爷爷的瓜田。李爷爷总戴着一顶宽边草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汗衫被汗水浸得有些发黄， 皮肤在岁月和日晒的双重侵蚀下，干皱得像老树皮，却透着健康的黝黑。 可就是这样一位不起眼的老头，种出的西瓜却个个又大又甜，咬一口，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淌，暑气瞬间就消了大半。 他总爱给我讲过去的故事，从大清的辫子兵讲到民国的乱战，仿佛那些遥远的岁月就藏在他的皱纹里，一打开话匣子就有说不完的话。 我趴在田埂上，一边摆弄着路边的狗尾巴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往往听到一半就昏昏欲睡。 每当这时，李爷爷就会笑着拍拍我的后背：“丫头，困了？来，啃口瓜提提神。”说着就递过一块切好的西瓜，红瓤黑籽，看着就让人欢喜。 捧起西瓜猛啃两口，清甜的味蕾冲击让困意瞬间消散，又能撑着听他讲几句。 等红豆打着饱嗝把手里的瓜吃完，太阳也渐渐沉了下去，把天空染成了绛红色。 远处的田埂上，随着微风传来一个洪亮又熟悉的声音：“红豆——回来吃饭啦！”我猛地抬起头，看见母亲的身影立在地头的槐树下，蓝布褂子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我赶紧放下手里的瓜皮，拍了拍手上的汁水，高声回应道：“哎——来啦！”转头对李爷爷晃了晃手，“李爷爷，我明天再来听您讲故事！”说完就撒腿朝着母亲的方向跑去，小布鞋踩在田埂上，溅起一串泥点。 “你这死丫头，天天在外边疯玩，”母亲伸手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语气里满是嗔怪，却还是顺手帮我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家里都忙死了，你也不知道回来搭把手，看你爹回来不收拾你。 ”母亲嘴里不停数落着，手里的动作却很轻柔，把红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红豆对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嬉皮笑脸地搂着母亲的胳膊晃了晃：“妈，我错了，下次一定帮家里干活！”嘴上说得诚恳，心里却明白，这话大概过不了今晚就忘了。 东北的孩子普遍上学晚，红豆直到九岁才踏进小学的校门。 开学那天一大早，红豆就迫不及待地从柜子里翻出那件最漂亮的淡绿色外套——那是去年过年时，母亲托人从县城买回来的，平时舍不得穿，只在重要日子才拿出来。 母亲笑着帮她拉好拉链，又拿出早就缝好的黑色布包挎在她肩上，包里整齐地放着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还有一块散发着淡淡花香的橡皮。 “上了学就是大孩子了，可不能光知道贪玩，”父亲站在门口，手里夹着的烟卷燃着袅袅青烟，他平时话不多，脾气又急，可对红豆却总是格外有耐心，“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和同学好好相处，知不知道？”红豆用力点点头，把父亲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村里的小学透着一股岁月的沧桑，一块坑坑洼洼的空地，几座青砖垒起的屋子，就是学校的全部。 一旁的木头杆子已经有些朽了，却依然笔直地立着，杆上挂着一面红旗，被风一吹，哗啦啦地响，给这座破旧的学校添了几分活力。 其实这里红豆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以前总跟小伙伴们来这儿捉迷藏、踢毽子。 可今天背着布包走进校门时，心里却涌起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既紧张又期待。 大人们总在我耳边说：“只有上学才有出息，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当大官，走出这穷山沟。”或许是受了他们的影响，或许是内心深处本就有些胆小，红豆攥着布包的带子，手心微微出了汗。 “红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扎着两条粗辫子的小女孩正朝我跑来，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的，正是我的邻居二妮儿。 “我就知道你早来了！”她跑到我身边，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咱们一个班呢，以后就能一起上学啦！”看到熟悉的伙伴，红豆紧张的心情稍稍平复，也笑着点了点头。 走进教室，里面已经有七八个孩子在打闹，大多是村里认识的：二大爷家的栓柱，虎头虎脑的，正追着人跑；舅爷家的三喜，鬼点子最多，手里拿着个弹弓在摆弄。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想来是隔壁村来的。 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严肃。他给我们分好座位，二妮儿正好坐在红豆旁边。 随后，他擦了擦已经泛白的黑板，从讲桌上的盒子里挑选出一根较长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开学第一课”几个大字。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上第一课，大家打开书翻到第一页。 ”老师的声音洪亮有力，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我们纷纷翻开崭新的语文课本，油墨的清香扑面而来。 老师在前面认真地讲着，我们坐在下面聚精会神地聆听，就连平时最顽皮的三喜，此刻也坐得端端正正，丝毫不敢捣蛋。 不过一到课间休息，这群“小猴子”就原形毕露了，教室瞬间变成了游乐场，打闹声、笑声此起彼伏。 “当——当——当！”校门口传来敲打铁块的声音，那是放学的信号。 此刻的太阳像一颗快要燃尽的煤球，静静地挂在山顶，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温柔的粉色。 老师布置好作业，宣布放学的话音刚落，同学们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溜烟跑出了校门。 校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大人们，见到自己的孩子，纷纷笑着迎上去，拉着孩子的手问东问西：“今天学啥了？”“老师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而我们这些本村的孩子，早就习惯了自己回家，三五成群地朝着村里走去。 夏日的傍晚，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红豆慢悠悠地走在田埂上，慵懒地听着空气中尘埃落地的细微声响，脑海里一片澄澈。 路边的花丛中，几只蝴蝶扇动着彩色的翅膀翩翩起舞，她俯下身静静观望。 忽然，一只浅紫色的蝴蝶停在了我的指尖，翅膀轻轻颤动着，仿佛在与我定下约定。 我微微屏住呼吸，看着它停了许久才缓缓飞走。 夕阳把红豆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握紧拳头，心里默默期待着：明天，一定又是充满故事的一天。 老槐树是天然凉棚，搪瓷缸装着老者的岁月，课本的书纸香混着泥土芬芳。东北娃的童年，没有精致的玩具，却有整片田野的自由，每一幕都是最鲜活的模样。—孤默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童年 第2章 点滴 这天早读课刚结束，二妮儿就神神秘秘地凑到红豆耳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里面是几颗圆滚滚的野酸枣，红得像玛瑙。“ 我早上上学时在山脚下摘的，可甜了，你尝尝！”她献宝似的递到红豆嘴边。 红豆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酸得红豆眯起了眼睛，却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 “好吃吧？”二妮儿看着红豆的样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们正分享着酸枣，忽然听到前排传来“哎哟”一声。转头一看，原来是三喜趁栓柱不注意，把他的铅笔盒藏到了身后的窗台缝隙里。 栓柱急得满脸通红，伸手去抢，三喜却像只灵活的猴子，左躲右闪。 “三喜，你快把铅笔盒还给栓柱！”红豆忍不住喊道。三喜回头做了个鬼脸：“就不还，有本事来追我啊！”说完就拿着铅笔盒跑出了教室。 栓柱急得快哭了，二妮儿拉着红豆站起来：“走，咱们帮栓柱抢回来！” 我们跟着三喜跑出教室，校园里顿时响起一阵追逐声。 三喜跑得飞快，绕着那棵老槐树转了好几圈，眼看就要被我们追上，他突然把铅笔盒扔向空中。 “小心！”红豆惊呼一声，伸手去接，却没接住，铅笔盒“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铅笔、橡皮滚了一地。 三喜见状，也知道闯了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栓柱跑过去，捡起铅笔盒，看着里面断成两截的铅笔，眼泪掉了下来。 二妮儿走到三喜身边，叉着腰说：“三喜，你太过分了！快给栓柱道歉！” 三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栓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把铅笔削好。”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削笔刀，蹲下身帮栓柱削铅笔。 红豆也蹲下来，一起帮栓柱捡散落的文具。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刚才的小插曲仿佛成了一场有趣的游戏，让这群孩子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红豆渐渐适应了校园生活。 老师教我们认字、算数，还教我们唱儿歌。每当上音乐课，教室里就响起整齐又稚嫩的歌声，飘出窗外，引得路过的村民纷纷驻足倾听。 最让孩子们期待的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皮肤黝黑，说话声音像洪钟。 他教跑步、跳绳、踢毽子，还会给孩子们讲他年轻时当兵的故事。 有一次，他带我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当老鹰，班长当母鸡，我们这些小不点跟在后面当小鸡。 游戏开始了，“老鹰”张开双臂，猛地向“小鸡”扑来，“母鸡”立刻张开翅膀护住我们。 我们紧紧拉着前面同学的衣服，左躲右闪，尖叫声、笑声此起彼伏。 红豆跑得太急，不小心摔倒在地，膝盖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体育老师赶紧跑过来，蹲下身子，关切地问：“红豆，没事吧？疼不疼？”他的声音虽然洪亮，却带着温柔。 二妮儿也跑了过来，眼眶红红的：“红豆，你怎么样？”红豆咬了咬嘴唇，摇摇头说：“没事，不疼。” 体育老师把她扶起来，带去办公室擦药水。药水擦在伤口上，疼得红豆直咧嘴，老师却笑着说：“勇敢的孩子不怕疼，你看，这点小伤算什么。”在老师的鼓励下，红豆忍住了眼泪，心里却暖暖的。 从那以后，红豆和二妮儿的关系更加亲密了。她们会一起分享好吃的，一起完成作业，一起在放学的路上追逐打闹。 有一次，学校组织画画比赛，主题是“我的家乡”。红豆和二妮儿商量着一起画村口的大柳树和李爷爷的瓜田。 她们找了两张一样大的画纸，坐在院子里认真地画了起来。 红豆负责画柳树，二妮儿负责画瓜田。 红豆先用铅笔画出柳树的轮廓，再用绿色的蜡笔涂上叶子，树干则用棕色的蜡笔慢慢描绘。 二妮儿画的瓜田栩栩如生，绿油油的叶子下面，藏着一个个又大又圆的西瓜，她还在瓜田旁边画了一个戴着草帽的小人，说是李爷爷。 画完后，她们把两幅画拼在一起，组成了一幅完整的“家乡图”。 老师看到她们的画，连连称赞：“红豆和二妮儿画得真好，把家乡的美景都画出来了！” 最后，她们的画获得了比赛的一等奖，拿到奖状的那一刻，红豆和二妮儿激动地拥抱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秋意渐浓，校园里的树叶渐渐变黄，一阵风吹过，落叶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 这天，老师告诉学生们，学校要组织一次秋游，去附近的山上的果园采摘。 虽然大家当时都不知道秋游是什么意思，可听到这个消息，同学们都兴奋不已，因为知道这一趟不光能出去玩，还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水果。 下了课，众人纷纷聚在一起，讨论着要带什么东西。 秋游那天，天刚蒙蒙亮，红豆就起床了。 母亲给她的书包里装了馒头、饼干，鸡蛋和一壶水。 二妮儿也早早地来到红豆家，她的包里也装着几块桃酥饼干。 她们背着包，兴高采烈地向学校走去。 到了学校，同学们都到齐了，老师清点完人数后，就带着大家向山上出发。 山路崎岖，同学们互相搀扶着，一步步向上攀登。 一路上，众人看到了许多见过，却不知名的野花和野果，老师耐心的介绍着它们的名字和用途。 爬到半山腰，大家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休息。 同学们纷纷拿出自己带的食物，分享给身边的小伙伴。 红豆和二妮儿坐在一棵大树下，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欣赏着山上的风景。 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近处的山林层林尽染，景色美极了。 休息了一会儿，老师带领大家来到了山顶的果园。 山上的果树还是很多的，有红彤彤的山楂，有紫莹莹的葡萄，还有黄澄澄的苹果。 这些都是附近村民种的，因为校长提前和果农打了招呼，所以今天大家可以随便吃。 众人小心翼翼地摘着，生怕把树枝折断。 二妮儿眼疾手快，摘了一大串葡萄，她递给红豆几颗：“红豆，你尝尝，可甜了！”红豆咬了一口，甜汁四溢，好吃极了。 而三喜他们那群男孩子，则像孙悟空进了蟠桃园一样，嘴里咬着一个苹果，手里还握着几个。 正当大家摘得高兴时，忽然听到栓柱大喊：“快看，那里有一只小松鼠！”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蹲在树枝上，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们。 小松鼠的尾巴又大又蓬松，像一把撑开的小伞。这一刻大家都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它。 过了一会儿，小松鼠转身一跳，消失在树林深处。 夕阳西下，大家背着满满的收获，开开心心地向山下走去。 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这次秋游，不仅让孩子们感受到了以前从未在意过的大自然美景，还增进了同学们之间的友谊。 冬天很快就来了，东北的冬天格外寒冷，雪花像鹅毛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把整个村庄和校园都变成了白色的世界。 大河里的水也被冻住，凝结成厚厚的冰层，在体育课的时候，老师就带着大家一起去滑冰车。 滑冰车是用木板和铁丝做成的，配合两根带有铁钉的木棒，简单又好玩。 红豆和二妮儿坐在一辆冰车上，双手握着冰锥，用力向后一推，冰车就飞快地向前滑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们的笑声也随风飘出了很远。 三喜和栓柱也来了，他们比赛谁滑得快，结果三喜不小心摔了个四脚朝天，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场大雪下了好几天，积雪没过了膝盖。早上醒来，红豆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兴奋地跳了起来。 穿上厚厚的棉袄、棉裤和棉鞋，她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二妮儿。 她们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红豆先滚了一个大大的雪球当雪人的身体，又滚了一个小雪球当雪人的头。 二妮儿从家里拿来两颗黑纽扣当雪人的眼睛，红豆又找来一颗圆石子当雪人的鼻子，还用树枝给雪人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看着堆好的雪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打雪仗时，众人分成两队，互相扔雪球。红豆躲在雪人后面，趁对方不注意，扔出一个大雪球，正好砸在三喜的脸上”。 三喜也不甘示弱，拿起雪球向她扔来，红豆赶紧躲闪，雪球砸在了雪人身上，雪人瞬间少了一块。我们笑着、闹着，整个雪地都充满了我们的欢声笑语。 放寒假前，学校要举行期末考试。为了能取得好成绩，大家都认真地复习着。 每天放学后，红豆和二妮儿都会留在教室里，互相提问，一起讨论难题。 父亲看到红豆这么用功，欣慰地说：“红豆长大了，知道好好学习了。”母亲则给她做各种各样好吃的，补充营养。 期末考试那天，红豆紧张得手心冒汗。拿到试卷后，她先认真地看了一遍，发现大部分题目都是她复习过的。 她静下心来，一笔一划地写着答案。二妮儿就坐在我旁边，她也在认真地答题，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考试结束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寒假很快就到了，大家拿着试卷回到家。 红豆考了全班第一名，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给她买了一双新棉鞋作为奖励。 二妮儿也考得不错，拿到了第三名，她的父母也给她买了一块花布，给她做了一身新棉袄。 临近年关，红豆和二妮儿经常一起去李爷爷家串门。李爷爷给她们讲了很多关于过年的习俗，还教她们写春联。 过年那天，家家户户都贴起了春联，放起了鞭炮。 红豆和二妮儿穿着新衣服，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拜年，收获了满满的糖果和祝福。 新学期开始后，也是慢慢迎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校园里的柳树抽出了新芽，桃花、杏花竞相开放，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我们在操场上放风筝，看着风筝在蓝天上自由地飞翔，心里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校园里的日子充满了欢乐和温暖，红豆和二妮儿的友谊也在这些点点滴滴的趣事中不断加深。 她们一起成长，一起进步，在这座小小的学校里，留下了最美好的童年回忆。 而此刻红豆和二妮并不知道，这些看似平凡的日子里，正悄悄孕育着不平凡的际遇，在不久的将来，她们俩将走向不同的轨迹。 东北的冬天，是老天爷泼了整盆的冰碴子——路滑得能溜旱冰，哈气凝霜粘睫毛，可酸菜铜锅一咕嘟，冻梨泡进温水里，所有冷意都败给了这热乎的人间烟火。—默孤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点滴 第3章 命运 夕阳把村口的老槐树染成了金红色。红豆得到乡里公社的通知，她可以上初中了。 她脚步轻快地往二妮家跑，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最好的伙伴。 二妮家的烟囱没冒烟，院子里静悄悄的。 红豆推开虚掩的木门，看见二妮正蹲在井边搓衣服，后背微微耸动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被汗水浸出了大片湿痕。 “二妮！” 红豆扬了扬手里那张手写并盖着乡里红印章的录取通知书，声音里满是雀跃，“乡里通知我去上初中啦！咱们以后说不定能在去城里上学呢，你怎么样？”也接到通知了吧。” 二妮猛地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看了眼红豆手里的通知书，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眼泪又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红豆心里咯噔一下，欢快的心情瞬间被浇灭。 她快步走过去，蹲在二妮身边，轻声问：“怎么了二妮？是不是没考好？没关系的，明年肯定能考上！” “不是……”二妮哽咽着摇了摇头，把手里的衣服往盆里一扔，水花溅湿了裤脚，“我爹不让我上学了。” “为啥？”红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成绩那么好，怎么能不上学呢？” 二妮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他就说女孩子家读书没用，不如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还能给家里换点彩礼，帮衬着给我弟娶媳妇。 我跟他吵，他就打了我一巴掌，说这事儿由不得我。” 说到这里，二妮再也忍不住，趴在膝盖上失声痛哭起来。她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红豆心上，让红豆心里又酸又堵。 二妮的脑子比她灵光，尤其是数学，每次都是班里第一名。” “不行，我得去找你爹说说！”红豆猛地站起来，心里憋着一股劲。 二妮连忙拉住她，摇着头说：“别去了红豆，我爹脾气倔，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我娘也劝过他，可他说家里供不起两个学生，我弟明年也要上小学了，家里的钱得留给他用。” 红豆看着二妮绝望的眼神，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她知道二妮家的情况，二妮的弟弟是家里的唯一的男丁，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对二妮向来不算重视。 可她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样轻易地断送二妮的前程。 那天晚上，红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二妮的哭声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她眼前不断浮现出二妮蹲在井边哭泣的身影。 她想不通，为什么女孩子读书就没用？为什么二妮的梦想就这么不值钱？ 几天后，红豆听说二妮的父母已经开始给她物色婆家了。 对方是邻村的一个木匠，比二妮大五岁，家里条件还算不错。红豆急得不行，又跑到二妮家，想再劝劝她。 二妮正在屋里纳鞋底，看到红豆进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她的手指被针扎破了好几处，缠着细细的布条，可手里的活计却没停下。 “二妮，你不能答应啊！”红豆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咱们不是约定好了要一起走出大山吗？” 二妮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鞋底，声音低沉而无力：“我有什么办法呢？我爹说了，要是我不答应，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我不想让我娘为难，也不想让家里因为我闹得鸡犬不宁。” 你不想上学了吗？你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吗？”红豆的声音有些颤抖。 二妮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滴在鞋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想，怎么不想？”她哽咽着说，“我每天晚上都梦见自己坐在教室里上课，梦见自己考上了大学。 可那只是梦啊，红豆。我跟你不一样，你有机会去实现你的梦想，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红豆看着二妮眼中的憧憬与绝望，心里五味杂陈。她用力点点头，说：“二妮，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等我将来有出息了，我一定回来帮你！” 二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好，我等着。 离开二妮家的时候，夕阳已经落山了，天空渐渐暗了下来。 红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二妮的人生轨迹，已经悄然分岔。 开学前几天，二妮父母收了彩礼，木匠便迫不及待的过来接她，红豆去给二妮送行。 二妮穿着一身新做的红布衣裳，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可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气。 她把一个用碎花布缝成的小荷包塞给红豆，说：“这是我给你做的，里面装了点能安神的草药。你在学校好好读书，别惦记我。” 红豆接过荷包，紧紧攥在手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二妮，你要好好的。” 红豆看着二妮逐渐远去的身影，最后消失在视线里，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打开那个小荷包，淡淡的草药香气扑面而来。 她知道，这个小荷包里，装着二妮未完成的梦想，也装着她们之间最珍贵的友谊。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着这份沉甸甸的期望，在求学的路上好好走下去，不辜负二妮，也不辜负自己。 乡里的中学比村里的小学气派多了，两排砖瓦房整齐排列，操场是用碎石子铺成的，踩上去沙沙作响。 校门口的木头杆子上，红旗猎猎作响，比村里小学的那面鲜艳了不少。 你是哪个村的？”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主动开口，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爽朗。 “我是李家村的，我叫红豆。”红豆有些拘谨地笑了笑，放下肩上的书包。 “我叫林晓燕，是公社这边的。”短发女孩热情地说道，“以后咱们就是同学了，有啥不懂的你就问我。” 红豆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她找了个靠墙角的空位坐下，心里还是对二妮感到惋惜。 要是以二妮的性格，恐怕早就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吧。”红豆暗自想着。 初中的课程比小学多了不少，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每一门都让红豆觉得新鲜又吃力。 尤其是化学，那些符号如同天书一样，怎么也记不住。第一次考试，红豆考得一塌糊涂，看着试卷上的红叉叉，她心里又着急又难过。 林晓燕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动安慰道：“别着急，刚开始都这样，咱们一起努力，肯定能学好。” 从那以后，每天放学后，林晓燕都会陪着红豆在教室里复习，帮她纠正思路，和解题的技巧。 红豆也格外刻苦，每天天不亮就早早来到学校，跑到操场边的大树下把不懂的知识看了一遍又一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期中考试时，红豆的成绩有了明显的进步。 老师在课堂上表扬了她，同学们也对她刮目相看。红豆心里美滋滋的，更加坚定了好好学习的决心。 学校中午管一顿午饭，伙食也很简单，每天都是玉米粥、咸菜和馒头，偶尔才能吃上一顿米饭。 红豆从不挑食，每次都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 有一次下雨，红豆没有回家。林晓燕邀请她去自己家做客。 林晓燕的家在公社的街道旁，是一间不大的砖瓦房，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 林晓燕的母亲很热情，给她们做了红烧肉、炒鸡蛋给她们改善伙食，这些都是红豆平时很少吃到的菜。 吃饭的时候，林晓燕的父亲问起红豆的学习情况，红豆一一作答。他点点头，笑着说：“小姑娘很用功，以后一定有出息。” 命运分割并非终点，如河遇礁石，是转折，亦是新生。—默孤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命运 第4章 沉甸甸的期望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在乡中碎石铺就的操场上打着旋儿。 红豆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蓝布夹袄，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出神。 自开学至今，已是半年光景，她再也没有听过二妮的半点消息。 那只碎花布缝成的小荷包，红豆一直贴身带着。 草药的清香在日复一日的摩挲中渐渐淡去，却沉淀成一种无形的力量。 每当她看完一本厚厚的课本，或是在习题本上解出一道棘手的数学题，都会下意识地摸一摸胸口的荷包，仿佛能感受到二妮那双含着憧憬与遗憾的眼睛。 “红豆，你看这篇《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写得多有气势！”林晓燕指着语文课本上的句子，眼睛亮晶晶的，“将来咱们要是能考上大学，也去看看岳阳楼，感受一下那种情怀。” 红豆点点头，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她想起二妮，想起二妮蹲在井边哭泣的模样，想起二妮说“我每天晚上都梦见自己坐在教室里上课”。如果二妮也能坐在这教室里，和她一起读这些千古名篇，该多好啊。 “怎么了？”林晓燕察觉到红豆的神色不对，关切地问。 红豆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觉得这篇文章写得真好。咱们一定要好好学，将来争取考上大学。” “对！”林晓燕用力点头，拍了拍红豆的肩膀，“咱们一起努力，到时候去大城市，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红豆握紧了拳头，把心里的酸涩压了下去。她知道，自己不仅要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更要带着二妮的期望，好好走下去。 半年来，红豆的成绩进步神速。从第一次考试的一塌糊涂，到期中考试的名列前茅，再到期末考试前的稳坐班级前三，她付出的努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每天放学后，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回家了，只有红豆还会留在教室里，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继续复习。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才会依依不舍的合上课本。 曾经是红豆最头疼的科目，那些拗口的元素符号和复杂的化学反应方程式，让她一度想要放弃。 但每当她摸到胸口的荷包，就会想起二妮的话，于是又重新鼓起勇气。 林晓燕也一直陪着她，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她看，耐心地给她讲解每一个知识点。 慢慢地，红豆找到了学习化学的窍门，那些曾经如同天书般的符号，在她眼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天周末，林晓燕邀请红豆去她家复习。 林晓燕的家依旧收拾得干净整洁。她的母亲见红豆来了，依旧热情地招呼着，给她们端来热腾腾的红糖水。 林晓燕的父亲则坐在一旁看报纸，时不时抬头问问她们的复习情况。 “红豆啊，听说你这次考试考得不错？”林晓燕的父亲放下报纸，笑着问道。 红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行，就是还有很多地方不懂，还得再好好复习复习。” “嗯，不错不错，小姑娘很谦虚。”林晓燕的父亲点点头，“学习就像爬山，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总会爬到山顶的。你这么用功，将来一定能有大出息。” 听着林晓燕父亲的鼓励，红豆心里暖暖的。她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庄稼汉，虽然从来没有说过鼓励她的话，但每次她回家，父亲都会默默地给她准备好干粮和学费，眼神里满是期盼。 红豆和林晓燕在房间里复习了一下午。林晓燕的房间里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着不少书，有文学名著，也有科普读物。 红豆拿起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翻看了几页，就被书中的情节吸引了。保尔·柯察金的顽强意志和不屈精神，深深打动了她。 “这本书我都看了三遍了。”林晓燕凑过来，笑着说，“保尔太了不起了，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 咱们也要像他一样，不管将来遇到什么挫折，都要坚持下去。” 红豆合上书本，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攀登一座高山，虽然路途艰辛，但只要坚持不懈，就一定能看到山顶的风景。 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晓燕的母亲留红豆在家吃饭，做了红豆最爱吃的菜。 吃饭的时候，林晓燕的母亲不经意间提起：“前两天我去邻村走亲戚，听说邻村有个年轻媳妇，刚嫁过去没多久就天天哭，好像是不愿意这门亲事。” 红豆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邻村？年轻媳妇？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二妮穿着红布衣裳远去的身影。 不会是二妮吧？她心里忐忑不安，却又不敢问出口，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林晓燕看出了红豆的异样，碰了碰她的胳膊：“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红豆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有，可能是有点累了。” 那一晚，红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林晓燕母亲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上。 她想起二妮出嫁前的样子，想起二妮眼中的绝望与不舍，想起她们之间的约定。 二妮现在过得好不好？她是不是真的像林晓燕母亲说的那样，天天在哭？ 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让红豆的心情更加沉重。 她从枕头下摸出那个小荷包，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淡淡的草药香似乎又清晰了一些。 “二妮，你一定要好好的。”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泪水不知不觉地浸湿了枕巾。 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真的救二妮于水火之中，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拼尽全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也去实现二妮未完成的梦想。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带着这份沉甸甸的期望，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回来，给二妮带去希望和光明。 旧时光里的遗憾像根刺，藏在回忆的褶皱里，时不时刺痛神经。—孤默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沉甸甸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