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云雨》 第1章 第 1 章 不管几月,西贡的天气总是一如既往的单调。在这里从来都感受不到季节的更替。西贡的冬天没有皑皑白雪,只有无尽的裹挟着热浪的疾风。但越南人知道,木棉如火一般燃烧在枝头,那就是春天。莲花无穷接于天际那便是夏天。他们不在乎四季的模糊不清,这种东南亚独特的气候带给他们吃不完的瓜果,让他们不用担心粮食的播种、收割。所有人都安乐于这种烈日下的劳作、生活。 农历三月二十三,是给天后娘娘上香的大日子。只要是在西贡讨生活的华人,不管是那个省来的,都会到位于阮廌街穗城会馆的天后宫给天后娘娘敬柱香。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华清商会的清爷被手下搀扶着从蒲团上起身,拄着拐杖跨出大殿,抬头望向顶上悬着密密麻麻一圈一圈的盘香,香客们可以在红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心愿,然后贴在香的底部,有知客会帮着挂起来。厅侧紧挨着一个天井,微风吹进来,串串盘香随风摇曳,香烟袅袅。 他问站在一旁的亲信何全:“今天给商会的弟兄们发米粮,凤涛有没有过来帮忙?” 何全手指往大门口指去,笑道:“阿善说他早就来了,和弟兄们在大门口一起放米粮呢!” 清爷手里的拐杖重重顿在地板上,哼了一声道:“没规矩的东西,来了也不知道来给天后娘娘上柱香。” 何全提醒道:“凤涛少爷信法国人的洋教......” 清爷听到这句话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怒道:“他倒是记挂住了他那个无情无义的法国娘,那娘们走的时候都没回头看他一眼。我这个养他成人的亲爹倒跟仇人一样。” 何全不好评判大哥的家事,只是赔笑着帮少爷解释几句:“您这就不对了,凤涛少爷不吭声,您骂他是不是聋了。他应您一句,您又瞪眼骂他敢跟您顶嘴。他都是可以娶老婆的年纪了,正是要面子。您别这么翻来覆去地骂他。” 清爷瞪眼:“我骂他怎么了?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他不该骂么?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当去巡捕房当什么探长?他以为身上流着那娘们一半的血,那些法国佬就会拿正眼看他了,不是拿他当狗就是拿他当枪。你倒是提醒我了,是该给他说房媳妇收收他的心。再在外面瞎野,我打断他的腿。” 即将被打断腿的石凤涛探长,正双手抱胸盯着排队的队伍里一个梳两条辫子穿着月白上衣的女孩。看着她右手红彤彤地大拇指,石凤涛确定这个女孩至少来领过两次米。 见她签完字,沾了印泥的大拇指往册子一按准备接米袋,石凤涛上前一把按住她抓着米袋的手,眼睛往登记的册子瞄了一眼:“王来福,领取人王招娣,你叫王招娣?你刚刚不是写你叫赵阿香么?” 天气炎热,女孩额前的刘海黏得乱七八糟。白皙的小脸上透着被热浪熏透的红晕。她皱着一对俊气的眉毛低头看了一眼覆在自己手背上的修长手指,抿唇不悦道:“把你的手拿开。” 天后诞发放米粮的对象都是在商会码工、工厂做苦力的那些人。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衣着整洁,怎么看也不像那些大老粗家里能养得出来的孩子。别的不说,单说她耳朵上那对石榴红金耳坠,不知能买多少袋米。这种人家的孩子怎么能干出和穷人一起领米粮的事?还厚脸皮领了一袋又一袋。 石凤涛不想和她废话,准备把后腰挂的手铐拿出来吓唬她一下。手才一松,女孩抱起米袋子象一尾滑溜溜的小鱼一样跑进人群里。 “唉唉,抓住她。”石凤涛正要翻桌子追上去,在背后看了半天戏的好兄弟何善拉住他:“你追她做什么?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啊?” 石凤涛白了他一眼没理他,质问登记的人:“你瞎呀?她都来三回了,你还把米给她。她是你家亲戚呀你对她这么好?” 登记人委屈道:“少爷,码头的宋大贵、王来福还有丝厂的赵阿香,这三家的米粮一直都是委托开绸缎庄的杜家来领的。刚刚那位是杜家的二小姐。” “三家都是委托她来领?”石凤涛先是惊讶,继而恼羞成怒道:“你刚才干嘛不说?” 何善拍着他的肩大笑道:“现眼了吧?还探长呢!” 石凤涛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她?” 何善讥笑道:“你来过几次呀?而且每次来都双手抱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的模样发呆,能记得住谁?” 石凤涛恶狠狠地盯着册子上王招娣三个字,冷笑道:“这次我记住了,记得牢牢的。” 晚棠抱着米袋子穿过两边都是木棉树的马路来到码头。春天的时候这条路很美,红色的木棉在枝头怒放,花瓣落在马路上,象铺了一条红毯。但现在木棉花已经败落,枝头冒出嫩绿的芽头,等叶子变成深绿色,雨天就要来了。 上了一条小木船,告诉船夫去水上市场的木屋村。那是一个建在水里的村落,住的大多是摇船卖货的小贩和码头的工人。她小学同学王招娣家就住那里,她要把代领的米给王招娣送过去。 傍晚西贡河的河水很脏,飘满了垃圾和浮萍。但落日的余晖让整条河流瞬间变得凄美无比,满江的橘色壮观而澎湃。 水上市场船来船往,戴着斗笠的商贩灵巧地穿梭着。五颜六色的水果,包着牛皮纸的肥皂,买来卖去的东西在空中抛来抛去。 一个卖水果的船娘举着一个凤梨向晚棠兜售:“小姐,买个凤梨吧!今早才摘的,又新鲜又甜。” 斗笠下的面孔因为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满是沧桑的痕迹。握着凤梨的手比凤梨外皮还要粗糙。 晚棠扭过头不看她,搭理了她一个,周围的小贩就会蜂拥而至,把她团团围住不得脱身。送完米她还要赶回家吃晚饭呢! 船行到木屋村,坐在自己家木楼梯踏板上的王招娣看到载着晚棠的船缓缓驶近,站起来朝她挥手。 船夫滑着木浆让船靠近木屋,晚棠把米袋递给岸上的招娣,抱歉道:“等急了吧?我先把米给宋伯和赵阿奶家送去,耽误了点时间。” 招娣接过米袋放在一边,伸手要拉她。晚棠拒绝道:“我不上去了,得趁着天黑前赶回家。” 招娣不好意思道:“这么麻烦你,怎么能你到家门口都不上来喝口水呢?” 晚棠不在意道:”都是一起长大的,有什么不好意思。对了,你家小妹妹起名字了没?” “起了,叫还招。” ......晚棠努力不让自己嘴角抽搐,挥手和招娣告别:“你上去吧!下次我给你带些我弟小时候的衣服来。” 回到家正赶上开饭,杜母看她一头一脸的汗,让佣人打水给她洗脸。 饭桌上,父亲问她天后宫的庙会好玩么? 晚棠耸耸肩:“就那样!” 杜母给她夹了一个炸春卷,戏谑地对丈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二姑娘属貔貅的,一个大子舍不得花,能凑到什么热闹?” 晚棠有些不乐意道:“阿老(爷爷)交待你们要照顾宋伯和赵阿奶,活我替你们干了,你们还笑话我。” 杜父见女儿不高兴,连忙安抚道:“吃完饭我给你两块钱,你拿去你的小竹筒存起来。” 说起女儿存钱的小竹筒杜母就想叹气,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孩子。存钱连个陶瓷的扑满都舍不得买,让佣人砍了节竹筒,凿个孔算完事。她看不下去说了她两句,她倒是理直气壮地教训她:“花钱买了存钱罐,要花用的时候还不是得砸碎,那不如一开始就用竹筒,一个大子都不用花。” 五岁的弟弟家齐也不满地质问:“为什么二姐能去庙会我不能去?” 杜母祭出哄小孩的万金油:“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让你去。”怕儿子接下来问自己什么时候长大,杜母岔开话题问晚棠:“招娣阿妈又生了吧?这次生了个啥?” 想起招娣妹妹的名字晚棠觉得无语又好笑:“生了个女儿,你们猜起了个什么名字?” “起了什么名?” “叫还招,这起的什么破名字?他们家起名字真是绝了,老二叫再招,老三叫还招。老四要还不是耀祖,大概就能死心了叫绝招?” 杜父捧着碗笑了一阵后对晚棠道:“这是人家家里的期望,干嘛这么笑人家?” 晚棠无语,您不是也笑了么? 招娣妈的苦楚杜母是最能体会的.她接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儿,丈夫和公公还没说什么,婆婆的冷言冷语那是按三顿饭来的。妯娌们也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地嘲笑她是岳母命。若不是借着照顾生意的由头搬出来,她非憋死在大宅不可。头几年刚搬出来时,逢年过节一说要回老宅吃饭她就害怕。直到老三家齐出生,她才算松了口气。 她对晚棠道:“你下次去招娣家把你弟小时候的衣服给他们家送去,小孩家的衣服不分男女,我再找找有没有旧床单,拿给她们做尿布。” 晚棠点头道:“那我下周放假就去。”说完又叹气:“干嘛非要那么执着的生儿子呢?以前他们家的日子过得多好,招娣爸爸在码头做活,妈妈在咱们家染布,招娣还能去上学。看看现在的日子,一个人得养活四张嘴。” 杜父、杜母不想和孩子讨论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问起她的学习。 “作业做完了没?明天可是要上学了。” 晚棠似笑非笑地看着父母:“你们不想说就不说好了,干嘛提作业?我哪天不是作业做完了才出门玩的。” 杜父板起脸:“老师布置的做完了就行么?你不晓得预习一下么?你得象你大姐一样认真。” 晚棠埋头吃饭:“知道了,知道了,等吃完饭我就把大姐以前的课本翻出来预习。” 第2章 第 2 章 天黑下来好大一阵了,但晚棠感受不到丝毫的退凉,仿佛坐在蒸笼里,汗如爆浆。书桌旁的叶子电风扇呼呼吹着,她还是觉得身上黏黏糊糊,怎么都吹不干爽。 正烦躁地和鬼天气、大姐的数学课本死杠,母亲敲响了她的房门:“棠棠,你同学姚丽芳的母亲打电话找你。” 姚丽芳?自己和她又不熟,她母亲打电话来做什么?心里诧异着,还是应了母亲一声:“马上来。” 下楼接起电话,才“喂”了一声便被姚太太打断,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是杜同学么?我家丽芳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没有,我今天去庙会玩,晚饭前才回家,没有见到姚丽芳。”听到女儿不在杜家,姚太太的声音更着急了:“那你知道丽芳平日里都和那些同学玩么?”这她怎么会知道!姚家是大户,姚丽芳上下学都是坐汽车,她和方悦薇只能凑钱拦一辆黄包车。 她其实能猜到姚丽芳这么晚不回家大概去了哪里。要么去碧文街的香榭舞厅,要么去东桂街的什字皇后舞厅。他们那些有钱的少爷、小姐的小团体,最爱去这两个地方消遣。 但这些猜测不好跟姚太太说,告密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她只能抱歉道:“对不起伯母,我真没注意过姚同学经常和那些同学一起玩。” 姚太太大失所望却也不能指责什么,只能道:“那你方便把你们班方悦薇同学家的电话告诉我么?她家有电话吧?” 晚棠说没问题,请她稍等一下,自己上楼回房间翻一下记电话号码的小本子。 挂了电话后,晚棠觉得堂屋的空气如热粥一般,粘稠的流动着,便对摇着葵扇看账本的父亲道:“爸爸,我帮你对账你去休息吧!这屋子要把人闷出病来了。” 女儿就是贴心,杜父看着女儿微笑道:“没事,堂屋空旷,吹着风扇又开着门,就没那么热。你饿不饿,爸爸给你钱买宵夜吃。” 晚棠摆摆手:“不用了,我今晚喝水都喝撑了,什么都吃不下。” “最近天气这么热,你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别成天想着去吃碗凉粉就打发了。” 晚棠抿了抿嘴,没敢说学校门口有两口子摆了个摊卖酸辣片粉的。绿油油的片粉看上去就很解暑,吃起来柔韧滑爽很是开胃。这几天中午她天天都去吃一碗。 她支支吾吾道:“饭当然得好好吃了,不然怎么熬得到放学。” 杜父叹气道:“让你象你大姐一样住校你又不肯,这么热的天,路上来来回回真是遭罪。” 晚棠嘴一撅道:“日子不过了,一个学期二十法郎的住宿费,够我坐一年的人力车了。” 杜父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被她精打细算的小气嘴脸逗笑:“咱家虽说不是多富裕,但也不至于二十法郎的住宿费都付不起。你每天回家热得都吐舌头了,还心疼这点小钱。” 只要是晚棠不想做的事,她有的是借口推脱掉。一本正经的对父亲道:“我们班三十个学生,只有家不在西贡的才住校,我家就在这里做什么花那冤枉钱?” 说不赢这个吝啬鬼杜父转而问起姚丽芳:“你们现在的小女孩放学了都去哪里消遣,怎么玩得连家也不回?” 晚棠拿起盘子里的一个番石榴一边啃一边道:“我和她们不熟,不清楚她们常日里去哪里消遣。我和悦薇至多去戏院看场电影,去茶楼听两场唱书。” 这个女儿杜父一贯是放心的,学习从不让自己操一点心。考进了教会女子中学,成绩年年是优。整个阮廌街也就方家的悦薇和自己女儿有这个本事。这两个女娃儿街坊四邻无一不翘着大拇指称赞。 第二天早上赶着上学的晚棠吃着家里佣人煮的汤粉,杜太太又给了她两块钱,叮嘱道:“午饭要有荤有素。别吃不下就打二两饭配泡菜随便打发了。” 杜母深知女儿的秉性,小气得对自己都抠门。她这个女儿干过从家里带剩饭去学校的事,午餐时去街边小店随便要个素菜,然后趁机要店家把她的冷饭在热汤里烫一下。她知道后大哭一场,哭她和丈夫没本事只能让女儿吃馊饭。 晚棠缩着脑袋小声辩解:“是冷饭,没有馊。”引来杜母更大的哭声,说要送她回老宅,她管不了这个孩子,让她阿老去管。晚棠吓死了,举着手指头指天发誓再也不敢了。 晚棠两眼放光,又能存两块。杜母冷笑着警告她:“你也大了,别逼着我干翻你书包这种事。” 别家都是怕孩子大手大脚花钱,她家是怕她的钱花不出去。晚棠接过钱说了句:“晓得了。”就背着书包出门。走到街口,悦薇已经在她们家大门口等着她。两人每天都是结伴上学,家离得近正好可以坐一辆人力车,省下点车钱。 悦薇一开始还对这行径嗤之以鼻,可小帐不可细算,她拿着省下来的余钱买了好几本法文画报后,就再也不吭声了。 悦薇一见到她就凑上前问:“姚丽芳她妈昨晚给你打电话了吧?” 晚棠点点头:“打了,你家的号码还是我给她的。” 悦薇撇嘴摇头:“这姚丽芳也真是,玩得再忘我也得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啊!看看她妈着急得,全班家里有电话的怕都打了个遍。” 两人拦了黄包车,在离学校两个街口的地方见到一家照相馆门前围满了路人和警察。晚棠只看了一眼便撇过头。悦薇冒着脖子扭伤的危险看了好一会,用恐惧中带点兴奋地口气对晚棠道:“又出人命了。” 晚棠不置可否道:“那些码头帮派天天打架抢地盘,出人命有什么可稀奇的。” 黄包车离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远,警察抬着担架上车,后面的警察踉跄一下,白布里垂下一只细白的胳膊。 石凤涛用手绢捂着鼻子皱眉看着法医给裸尸盖上白布。死者很年轻,看着至多十七八岁,皮肤细腻光滑。电烫的卷发和手指甲上的红色指甲油说明她是一个时髦且家世不俗的姑娘,不是站街的流莺。 这样一个女子为何会以这么不体面的方式横死街头?就算是小流氓色胆包天,抛尸也只会寻一个隐蔽的暗巷,或者直接扔进西贡河,不会这么大喇喇地摆在马路边,唯恐别人看不到。 给尸体盖好白布的法医见他用手绢捂着口鼻,出声提醒道:“这具尸体很新鲜,不臭。” 他又不是瞎,能不知道这具尸体是新鲜的么?也不看看周围围了多少人。虽然还是清晨,但吹来的风都是凝滞、湿热的,汗臭、脚臭、头油、香水在空气中蒸腾,比尸臭也好不到哪里去。 石凤涛没好气道:“废话那么多,验出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没?” 罗仲林耸肩道:“大庭广众地怎么验?当然得拉回巡铺房里的验尸房啊!” 石凤涛刚想骂他屁用都没有,手下的一个警察拎着一个书包和衣裙从巷子里出来道:“探长,这是在垃圾箱找到的,很有可能是被害者的。” 看着书包上别着的教会学校的校徽,石凤涛挑眉道:“看来我们得去教会中学走一趟了。” 早上最后一堂课班里的人知道了姚丽芳的死讯。校长的办公室成了临时询问点,班里的学生一个接一个从教室里被唤进去问话。 趁老师抄板书,悦薇抓着晚棠的胳膊悄声问道:“你说咱们今早看到那些人围着的,会不会就是......” 专心记笔记的晚棠漫不经心道:“大概是吧!” 悦薇对她的应付不满:“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 晚棠笔不停道:“待会就轮到你我了,不想好奇都不行。” 一个女生面如土色的回到教室,全部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女生对晚棠道:“杜晚棠,该你过去了。” 晚棠起身,在悦薇忐忑的眼神中走出教室。穿过走廊和庭院来到教学楼的副校长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进来。” 晚棠推门而入,一个穿着格纹马甲、西裤的男子背对着门站在副校长的办公桌后,旁边坐了一个记录的小巡捕。 男子听到门响起转过身,照面一打两人愣住了,都在心里暗道怎么是她(他)。 石凤涛笑得意味深长:“我该叫你杜晚棠还是赵阿香,又或者你喜欢人家叫你王招娣。” 晩棠扯扯嘴角没答话。 石凤涛掏出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吐出一口烟圈示意她坐下后问道:“姓名?” 晩棠......你刚刚都叫出来了还问? “杜晚棠。” “你的同学姚丽芳死了你知道么?” “刚刚听说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前天下午放学时打了个招呼。” “你和死者平日里关系怎么样?” “普通同学关系,见面问声好,放学说声再见,不是很亲近。” “她在班里人缘怎么样?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有没有什么人特别讨厌她?”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平时除了在学校里和她打打招呼,课余时间不怎么和她来往。” 因为死者衣冠不整,这次询问的重点是男生。女生只不过是捎带看看能不能问出一点线索,本就无关紧要。 但眼前这个女孩太镇定了。这些学生年纪不大,经的事情少,也没什么阅历。听到是命案还被询问,多多少少会有些心慌。回答问题都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但眼前这个女孩,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压根抓不她的错处和漏洞。 手上的香烟熏得他眼眯了起来,玩味道:“朝夕相处的同学不在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啊?” 晩棠毫不避讳他的眼神,诚恳道:“要是伤心就能找到杀害姚丽芳的凶手或者能让姚丽芳活过来,我是很愿意抱头痛哭一场的。可孟姜女把长城都给哭崩塌了,也没把范喜良给哭回来啊!所以烦请探长你尽快破案,为死者昭雪,给家属一个交待。” 真是伶牙俐齿呀!石凤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走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悦薇坐学校餐厅的餐桌前小声感叹:“没想到姚丽芳死得这么不体面,连衣服都给扒光了。你说她会不会被那个了?” 低头吃牛肉河粉的晩棠诧异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谁告诉你的?” “今早有个学弟路过照相馆时去看了眼热闹,看到尸体光溜的。虽然没看清脸,但八成就是姚丽芳。” 扯上人命案晩棠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谨言慎行。特别是听到姚丽芳是这么个死法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叮嘱悦薇道:“你晚上回家了不要到处乱跑,鬼知道这凶手杀了一个会不会觉得不过瘾再出来杀一个。” 悦薇深以为然:“你的物理笔记借我,明天小考,我临时抱一下佛脚。” 晩棠遗憾地摇摇头:“你说晚了,早被人借走了,你还是好好看书吧。吃完饭我给你划一下重点。” 悦薇傻了眼:“被谁借走了?” 晩棠低头继续吃饭:“不记得了。” 第3章 第 3 章 石凤涛回到巡铺房后直接去了验尸房,罗仲林坐在办公桌前吃粉,见他进来问道:“回来了,学校里有问出什么吗?” 看着他碗里半熟的牛肉片粉中透着红,再看看验尸床上的尸体,石凤涛忍着恶心掩嘴嫌弃道:“你是怎么做到对着一具尸体胃口还这么好的?” 罗仲林口里含着粉面委屈巴巴道:“人家一大早就出现场,忙到现在才能吃上一口饭,人家饿了么!” 石凤涛被他一口一个人家弄得鸡皮疙瘩乱跳,没好气道:“别撒娇了,验报告弄好没?弄好就拿来给我看看。” 罗仲林把桌上报告递给他。石凤涛看报告时耳边全是他呼啦、呼啦的吸粉声,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晚亥时也就是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死亡原因时机械窒息,参照脖子上的勒痕凶器应该是一条两寸宽的带子,虽然赤身**但没有遭到侵犯。 现在的人都这么变态了么?大半夜出来忙活一阵就单纯的想杀个人然后扒尸体的衣服玩? 他把报告扔回桌上不满道:“你验的什么破玩意,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罗仲林正在喝汤,闻言从碗沿翻了白眼给他:“我只管把我发现的写出来,你觉得没有参考价值是你没用。” “我没用,你倒是写点有用的呀!报告上写的这些说了和没说一样。” 罗仲林拿手绢擦着嘴角的汤汁,漫不经心道:“尸体上有用的信息就这么多,但她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倒是有点有意思的东西,你想不想知道?唉,好久没去码头撩螺了!” 石凤涛很上道:“晩饭我请。” 罗仲林很满意的点点头:“懂事啊!咳咳,死者的衣服上,腋下和胸口有蜜丝佛陀兰香的香水味,但衣服背面又有一股花露水味。这个味道有可能是在同行人身上沾到的,但我更趋向于凶手行凶时紧紧贴住了受害者的背部。” 石凤涛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凶手行凶的画面,皱眉道:“用花露水,凶手难道是个女人?” “那不一定,花露水有驱蚊的功效,我洗澡的时候也会滴两滴进去。但你先别失望还有惊喜等着你呢!死者的书包里有一本笔记本,巧的是这本笔记本上也有同样的花露水味道。”说完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本黑色硬封笔记本递给石凤涛。 石凤涛接过笔记本先闻了闻,果然闻到了花露水的味道。翻开封皮,看到上面的名字不由得挑高了眉。 “杜晩棠。” 字迹清秀、力透纸背。 再次来到校长办公室,晩棠也再次见到了石探长。虽然他脸上笑意盈盈,但晩棠心中就是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石凤涛没有着急开口询问,仔细端详着杜晩棠。坐姿端正,双掌交叉摆在黑色的校服裙上,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不明所以,只有镇定。 看了一会他缓缓开口道:“杜小姐,你早上跟我说和死者姚丽芳不熟?”他特意把不熟两个字咬得很重。 晩棠面无表情地纠正他:“探长你今早上问的是我和姚丽芳的关系怎么样?我回答你和她是普通同学。” 石凤涛摇头笑道:“小小年纪咬文嚼字可不是好习惯。” 晩棠迎着他的目光道:“探长你可以把我这种咬文嚼字的行为当作严谨。” 石凤涛笑容古怪地点点头:“的确很严谨。”接着从身后的桌上拿出一本黑色硬封笔记本:“那请问严谨地杜小姐,你的物理笔记本为什么会在关系普通的死者书包里。” 看到笔记本晩棠的目光微微一滞,继而面无表情道:“普通同学之间借一借笔记交流一下学习,也很寻常。” 这表情和昨天石凤涛抓住她时,他让石凤涛放手时一摸一样,顿时让石凤涛觉得很不爽。这小妞那里都好就是嘴不好,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的事,她偏偏要摆出一副你犯蠢我有什么办法的表情来气人。 石凤涛敛了笑冷声道:“我好言好语,杜小姐却字字句句针锋相对。看来杜小姐对着我是不能好好说话了,或许杜小姐是想试试巡捕房那帮粗人有没有我好说话。” 看来石探长的耐心告罄,昨天就已经惹到他,现在再嘴硬辩下去自己要吃大亏。晚棠果断换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羞涩道:“探长误会了,我不是要狡辩,只是笔记这事我有点不大好意思说。” 石凤涛抬抬眼,示意她不要废话。 “呃......那个,因为我学习成绩还算可以,那个......呃,就有同学会在考试前花钱租我的笔记去复习。” 这下不仅石凤涛,连桌后做记录的小巡捕都讶异的看着她。能在这个学校念书的学生家里多半都是不缺钱的,这位小姐竟然还在学校做生意,真是人不可貌相。 石凤涛不耐烦的把笔记本扔在桌上:“杜小姐,以你的家世应该不需要用如此的行为来贴补家用。你再绕圈子,我就只能押你回巡捕房了。” 晩棠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探长此言差矣,我的家世和我出租笔记毫不冲突。我们来上学是给学校交了学费的,学校传道授业都要收钱,我的笔记为什么要免费呢?” 这难道就是知识能带给你财富的现实例子?她说还怪有道理的。 发现思绪被带偏的石探长连忙重整精神,继续问道:“那你的笔记是什么时候租给姚丽芳的?” “我没有租给姚丽芳,是租给了同班的蒋秀华,说好一天一法郎,她们有可能嫌贵几个人合起来租,所以笔记才在姚丽芳那里。” 小巡捕再次惊讶地张大嘴,一法郎一天,比他干巡捕还挣得多,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他好奇道:“每天都有人租么?你其他课的笔记也租一法郎一天?” 为了自证清白,晩棠很积极地给小巡捕解惑:“那能每天都租得出去,就考试前几天会好租一些。不过我这个人爱惜东西,以前的笔记都会留着,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也会来和我租,都是一天一法郎不二价。你家有弟弟妹妹在我们学校念书么?要是想要我可以算你便宜点。” 小巡捕笑着摇头:“你们学校我家里哪供得起。” 见她拉生意拉到自己手下身上石凤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将笔记本重新拾起来举着送到她鼻前:“这个味道熟悉么?” 晩棠闻到一股浓郁地花露水味,她身子微微后倾:“双妹花露水,卖上海货的华人商店都有卖的。” “你用么?” “天一热蚊子就多,我们班里很多同学都用。但我恰巧不爱这个味道,我用的是Chanel n5.在海狮街的法国商店买的,还剩半瓶,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我家里搜。” 石凤涛挑眉:“你出租笔记就是为了买香水?” 晩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端着得体的微笑道:“我怎么挣钱?怎么花销?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跟探长你也没有。” 其实石凤涛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女孩没有杀人动机。从姚丽芳家人的笔录也看得出来姚丽芳死亡的时候她母亲还给女孩打过电话,她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自己不应该对她紧追不放。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抓到她一点小尾巴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就是想看她气定神闲的脸裂开。 他自省,自己的这个恶趣味着实有些变态。 石凤涛对她比了个请:“我没有问题了,杜小姐你可以走了。” 晩棠松了口气,微微点头示意告辞,刚转身背后便传来石凤涛的声音:“以后有疑问我还会麻烦杜小姐,希望你配合。” 晩棠点头:“只要对案子有帮助我当然会配合。”言下之意,别没事找事的找些借口来烦我。 眼睛瞟向石凤涛手中的笔记本:“请问探长,我的笔记本对你还有用么?” 这个笔记本只要她去巡捕房签个字就可以还给她了,但石凤涛偏不想如了她的愿,耸耸肩遗憾道:“案子没破之前这个笔记本就还是物证。真不好意思,还得耽误你赚几天外快。” 脸上的讥讽**裸毫不掩饰。 晩棠挑了挑嘴角道:“没关系,我其他的笔记也很抢手,不缺这一本。” 空气中火花四溅,石凤涛被怼得神清气爽。他决定,只要以后发现的线索和这个杜晩棠沾了一丁点边,他就得请她来逗个乐子 第4章 第 4 章 天气炎热本就让人容易心情烦闷、疲惫无力。再摊上人命案这样的糟心事,让晚棠深深后悔昨天去天后庙只顾着拿米没舍得花钱给天后娘娘上柱香保佑一下自己。 有些钱该花还是得花。 所以,她决定今天破费一下,吃点好的安慰一下自己。 放学后和悦薇各自打电话回家告诉父母不回家吃晚饭,两个女孩喊了人力车直奔码头。找了个有凉棚的小饭店,要了一份菠萝牛肉炒饭、一份鸡丝粉。 有渔民提了一笼刚打上来的河虾向店主兜售。店主把虾倒在木盆里,来不及等他罩上竹罩篱,虾便蹦得四处都是,老板连忙喊店里的人出来帮忙。晚棠在抓虾的人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顾不上惊讶,那人抓完虾回头朝她和悦薇笑了笑,进了后厨。 见虾这么新鲜,晩棠又点了一份虾卷和假蒌卷,最后还一不做二不休的让老板去别的店帮忙要了两碗木薯糖水、两瓶汽水。 悦薇惊得目瞪口呆,晩棠该不会被鬼上身了吧?平日吃午饭都要货比三家看那家的粉最便宜,肉最多最大块,今天怎么这么舍得破费?但晚棠这个诡异的行为可以稍候再讨论,她神秘兮兮地凑近晚棠悄声道:“没想到阮丽家里是开小吃店的。她家里人怎么想的?她学习成绩一般还花那么多钱供她去咱们学校上学?她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考上的!” 晚棠看了她一眼不在意道:“大概她家的小吃店很挣钱吧!” 悦薇撇嘴:“你看看她身上的衣服,一个座洋能买两匹的料子,能有多挣钱。” 晚棠家里就是布庄,她怎么会不知道阮丽那身蓝布衫寒酸。但阮丽家里勒紧裤腰带送女儿念名校是人家的事,她从不多管闲事。 杵着下巴看河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虽然热度没消散多少,吹来的河风还有些许腥味,但冰凉的汽水已经让晩棠心中的燥热发散出去了。她满足地嘬着汽水瓶里的吸管,忽然一个戴着墨镜的大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汽水从鼻孔喷了出来。 “嗨,王招娣,好巧呀!咱们又见面了!”石凤涛推推鼻梁上的水晶墨镜一脸坏笑地看着一脸狼狈的晩棠。 悦薇一边帮晩棠拍背,一边尴尬地和石凤涛打招呼:“石探长,你也来这里吃饭呀!” 罗仲林看着热闹一脸玩味的问道:“louis,你认识这两位美丽的小姐?” 石凤涛看了眼用手绢擤鼻涕的晩棠严肃地点点头:“嗯,这位王招娣小姐是我的嫌疑犯。” 什么嫌疑犯?悦薇狐疑地看着晩棠,你用招娣的名字去骗钱了? 晩棠忽地一下站起来,气急败坏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见她生气石凤涛一脸恍然,抱歉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杜晩棠,你叫杜晩棠。” 晩棠很想一拳打歪他俊挺的鼻梁,但碍于他的身份只能敢怒不敢言。 看到晩棠双眼都快喷火了石凤涛终于满意了,正准备招呼罗仲林走人,却发现这货早就顺势坐下和方悦薇聊得很愉快。 “这家有什么招牌菜?” “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他家什么好吃,不过老板刚刚买了虾,可新鲜了,活蹦乱跳的。” 石凤涛出声催促:“你不是要去撩螺,还不走,迟了就没位子了。” 和小美女聊得正开心的罗仲林现在哪里肯走:“方小姐说这家的虾很新鲜,咱们就在这吃吧!” 和杜晩棠一起吃饭呀……也不是不行。石凤涛很愉快地也坐下了,还很有礼貌地对晩棠说了句:“谢谢!” 谢谢什么谢谢,这是想让她请客么?晩棠差点就炸了,皮笑肉不笑地对石凤涛道:“石探长,我今天带的钱不多。” 石凤涛很自然地拿过她面前的汽水,就着晩棠嘬过的吸管喝了起来:“你想不想要你的物理笔记本?今天请我吃饭的话笔记本明天就还你。” 这算不算公然索贿? 晩棠心里飞快的估算了一下请他吃一顿饭得花多少钱。又计算了笔记本拿回来这个月能挣多少。 够请他吃八顿,绝对不能因小失大。 晚棠含恨妥协,但这口气真是很难咽下,不甘心地冲他轻嚷:“汽水我喝过了。” 石凤涛笑得一脸大度、包容:“没事,我不嫌你。” 我谢谢你的不嫌之恩! 怕他的魔手又伸向木薯糖水,晚棠顾不得生气,端起碗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舀糖水。 石凤涛疑惑:“你是饿急眼了还是这糖水真有那么好吃?” 其余两人无语,她的确是急眼了,被你惹急眼了。 阮丽端着大木盘给晚棠他们上菜,见桌上多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是早上在校长办公室问话的探长,她怔楞一下后又神色如常的把饭菜一样一样摆在木桌上。 晚棠见桌上多了一盘碳烤虾,心陡地一跳:“阮同学,这个虾我没点过啊!” 阮丽把木盘拥在胸前一副羞涩的模样道:“这是我请你们吃的。” 石凤涛很讨嫌地对晚棠道:“你人缘还怪好的嘞!”偏头又对阮丽道:“我看你有些眼熟,你也在教会高中念书吧?” 阮丽抿抿嘴:“嗯,我和杜同学一个班的。我叫阮丽,今早您也问过我话的。” 女孩的神情又紧张又局促,石凤涛一下子就想起今早盘问时,她就现在这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这才是小女孩面对巡捕的正常反应呀!哪像眼前这个杜晚棠,一张扑克牌脸,就差把“不要来烦我”写在脸上了。 想到这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四个人这几个菜属实不够吃,阮小姐,麻烦再来份手打鱼片、腌酸鱼、香茅焖鸡煲、炸拼盘、叻沙汤粉要两碗,再来两碗牛肉饭。” 晚棠被他报的菜名震得两眼发黑,这得花多少钱呀?两块应该是不够了,想到今早母亲给她的两块钱还没捂热乎就全得花出去,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悦薇胆战心惊地看看晚棠的大黑脸,结结巴巴道:“点这么多怕是吃不完的。” “吃得完。”石凤涛愉快道:“这点菜算什么,仲林能吃得下一头牛。” 晚棠暗自咬牙,扯了一抹僵硬的笑对阮丽道:“阮同学,石探长刚刚点的菜都加上吧!要是你家没有,麻烦去别家馆子帮叫一份送过来。” “呃,我家都有的。”阮丽同情地看了晚棠一眼,转身去厨房报菜单。 有肉谁还吃粉?石探长第一筷子就伸向碳烤虾,还一筷子夹了两个。一边扒虾皮一边和方悦薇套消息:“方同学是吧?我跟你打听件事,就你那个同学姚丽芳,她有没有男朋友或者追求者。” 有,以姚丽芳的为人怎么可能没有这种桃色新闻,悦薇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道:“我听说……” 晚棠突然出声:“道听途说的传闻,你跟着议论那就是以讹传讹。” 悦薇立即闭上嘴。 石探长偏头看向面无表情用勺子吃菠萝牛肉炒饭的晚棠,不悦道:“杜二小姐,你这样可是算妨碍公务的。” “哦。”晚棠夷然:“石探长你现在是拿我和方悦薇过堂么?我以为我们是在吃饭。” 估计是阮丽和家里人说同学来光顾生意,晚棠那盘炒饭份量十足。 石风涛盯着晚棠面前满是菠萝丁和牛肉的炒饭扯了一下嘴角,对晚棠道:“你晚饭吃这么扎实?杜二小姐,不得不说,你承受了一个正值摽梅之年的小姑娘不该承受的饭量。” 你才摽梅! 你才待嫁! 晚棠捏着勺子的手青筋直冒,狠狠挖了一勺炒饭,想象自己挖的是石探长的脑浆。 她皮笑肉不笑道:“石探长还读过《诗经》呢?” 石凤涛皱着眉毛看她:“装傻么?扯什么《诗经》,这么一大盘你吃得完么?分我一点!” 这个可恶的家伙,他到底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知不知道礼义廉耻是什么? 晚棠在气死和撑死之间犹豫、徘徊。 看着石凤涛那张高鼻秀脸的混血面孔,她脑子里闪过无数血腥的画面。心中默念般若波罗蜜,般若即智慧,有智慧的人绝不会轻易发怒的。 看看、看看,看看石探长造得什么孽?她一个念教会学校的学生都被逼得念佛偈了。 想想自己还在他手里的笔记,晚棠安慰自己,已经点了那么多菜了,不在乎这么几口炒饭。 得偿所愿的石探长嚼着菠萝,他清楚从杜晚棠身上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的。但他更好奇,杜晚棠这样是真的不轻易道人是非,还是有所隐瞒。 阮丽再次来上菜时,石凤涛对菜肴的味道表示了高度的赞扬:“你家手艺还怪好的,平时一定有很多同学来光顾吧?姚丽芳来过没?和什么人一起来的?” 阮丽明显被问住了,看了看晚棠和悦薇才踌躇道:“我们家这种小生意姚同学怎么会来光顾?杜同学和方同学也是第一次来。” 石凤涛似笑非笑地扫了三个小姑娘一眼:“你们学校是专门教过你们应付审讯么?怎么回答问题的路数如出一辙?都是惜字如金、避重就轻。还是…….”他的眼睛盯着阮丽:“你跟着杜二小姐学坏了?” 这都能扯到她身上,晚棠翻白眼就听到阮丽苦笑道:“班里同学的家境石探长心里大概是有个数的。姚同学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也算是名列前茅,像我这种家世、成绩都垫底的学生,哪里有资格和她们做朋友!平日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哪里能知道人家那么多事?” 待阮丽走开,悦薇小声问石凤涛:“石探长,你问姚丽芳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怀疑这是情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