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言谈畅通无阻》 第1章 一 后排同学滔滔不绝的讲话。 我静静凝听，羡慕他们能自然流畅的说好多话。 不结巴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古芮。” 课代表叫我名字，问我数学错题改完了吗？ “改完了。” “你自己去办公室交给老师。” “好。” 刚才的对话我只说了四个字，四个字不至于让我结巴。 走到三楼，我才反应过来忘了找课代表问老师具体位置。 学校是大办公室，四张办公桌为一组， 一个办公室四组办公桌，有16位老师。 高一下期刚开学三周，分班后老师变了，我只知道办公室位置，不知道数学老师的位置，此时他也不在办公室。 老师，请问王XX老师的位置在哪里——我拥有开口询问的勇气，可是说出这句话我需要反复酝酿。 我做好准备上前询问一位女老师。 “老师，请问王XX老师位置在哪里？” “那一个。”老师指给我看。 “谢谢。” 面对老师，我容易紧张，太好了，没有磕巴！ 我离开办公室，迎面走来一位女生，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惊讶。 我没在意继续走，到楼梯口，有人叫住我。 “诶同学！” 我回头，是刚才那个女生。 女生看了我几秒，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脱口而出：“古芮。” 名字是我最熟悉的字句，说名字我永远不会结巴。 “我叫时芯，时间的时，草字头一个爱心的心。” 我点点头，不懂她的意思。 “你哪个班的？” “我……” 大概是由于陌生人突然发问，紧张没有准备，所以卡壳了。 我吞了一下口水说：“高一16班。” “我高二17班。” “哦。” 女生一直盯着我，我露出疑惑的眼神，她笑了一下说拜拜。 虽然对方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我很开心，这算是平淡生活的小插曲。 我每天都在沉默羡慕、酝酿出声、结巴反思中度过。 我的高中生活无比垃圾，高中的我和初中小学的我完全不一样，我讨厌现在的我。 我以为不会再见到那位学姐，她却来16班找我。 “我能不能要你的扣扣号？” 我人生中有过四次被人当面要扣扣号的经历，前三次在初中且都是男生，第四次就是现在。 “行。” 我在她的本子上写下扣扣号。 写的过程中，我在思考要不要问她为什么找我要扣扣号？ 最终我没有问出口，她倒是问了我一大堆题。 “你是住读还是走读？” “住读。” “手机上交了吗？” “上交了。” “那我放假了再加你扣扣。” “好。” “你以前在学校见过我吗？” “没有。” “你对我还有印象吗？” 我摇头，缓缓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见过，可是你忘了。” “什么时候？” 她笑得很灿烂，说不告诉我，让我自己想。 回教室，程徽问我为什么有女生找我要联系方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昨天才见面。她说我们以前见过，但是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渣女。你们以前见过，她一眼就认出你，你却对她没有印象。她挺好看的，要是我的话就过目不忘。” “可能她变化很大，我忘了她以前的样子。” “那她的名字你也忘了？” “她说她叫时芯。” “她看着好成熟，是高三的吗？” “她高二。” 那个女生究竟是谁，我的生活能因她变得不同吗？ “5号窗口阿姨是新来的，她打饭速度慢但是打的多。本来排队人多速度慢，我烦的很，看到她打这么多肉我也释怀了。今天的粉蒸肉好吃，上次的粉蒸肉肥肉太多 ，吃完这顿我得撑死。” 程徽会对我讲很多话，她是我的室友，也是我在新班级的新朋友。 我告诉过她我说话结巴，她说没关系。 和她在一起我很放松，磕巴次数也减少了。 我在班级属于沉默寡言的类型，我一般不会主动告诉别人我是结巴，就算是现在同寝室的室友，也只有程徽一个人知道。 高一上学期，我长期和两位女同学在一块玩。 她们聊天我总有一种融入不了的感觉，插入她们的对话我又显得语无伦次。 每当我磕巴，她们就生硬地打断，想要帮我改正，我反而越来越不敢说话。 上学期在寝室聊天，一个室友问我是不是结巴。 她没有恶意，我笑着说是。 她说：“难怪听你说话老是觉得不利索。” 被人直白的指出说话缺陷，我非常难受。 后来室友们聊起有关结巴的话题，她们想了解我结巴的原因，希望我改善结巴。 结巴的原因我说是遗传。 我当然想改善结巴，可是我陷入自我否定又不想努力的状态。 中考前一个月，我和好朋友闹了矛盾。 那天，挽留解释的话语卡在我喉咙里。 她不耐烦的说：“你个死结巴！我真是受够了！你整个人都有毛病，听你说话我一直觉得好费劲！除了你父母，没有愿意听你讲话。” 她的话语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我说话真的让人觉得费劲吗？ 小学初中我有很多朋友，没有一个人说我结巴，但是有人提醒我语速要放慢，捋清楚再说话，不要紧张。 我从来没有意识到结巴的问题，它也不是我的困扰。 后来我问其他朋友我说话怎么样。 她们说我大部分情况下讲话都正常，只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说不顺畅。 我问父母我说话怎么样。 妈妈说我有点结巴，要努力改正。 爸爸有轻微口吃，我遗传了他的特性。 听爸爸说话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他的结巴不会让人烦躁。 原来我是结巴，你们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和好朋友绝交后，我逐渐对结巴产生完整的意识。 中考我超常发挥考上重点高中，周遭的一切都改变了——和朋友们渐行渐远，口吃也变严重。 写作风格白描简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一 第2章 二 我想起了关于时芯的事。 那件事情现在看来比较特殊，要不要提呢？会让她尴尬吗？ 算了，等她主动问我再说。 时芯找我聊天，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在扣扣上畅谈一番。 她没有问我是否想起来，而是说我和小学一样没什么变化，还夸我可爱。 我小学发型是短发齐刘海，初中留长扎马尾，高中又变成短发空气刘海。 【我记得你那时是长头发，现在也是长头发】 时芯：【你还记得我？】 【我记起来了，最近才想起来】 时芯：【太好了，我以为你完全忘了】 【我怕你不想提】 时芯：【不会】 时芯：【没想到我们能一个高中，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 时芯：【那天见到你，我完全不敢相信】 时芯：【怕错过你，我就去问你名字】 时芯：【结果真的是你】 时芯：【好开心】 她发了好多消息，我回复：【我也没想到，很意外，有缘分，我也很开心】 五年级暑假，我参加国画培训班，上完课我自己回家。 第二次上完课我没有直接走，而是在机构闲逛。 我听见钢琴的声音，从门的透明玻璃偷看别人谈钢琴。 我对钢琴充满敬慕之情，可惜我没有音乐细胞。 之后上完国画课我都会去听钢琴，假装自己有品位欣赏音乐。 有天我偷看到钢琴男老师在骂女生，又用手打女生的脸，我很生气，用手使劲敲门又迅速躲起来。 过了一会儿无事发生，我又回到钢琴教室门口，等女生上完课我才离开。 我讨厌暴力的男性，小小的我不知道怎么处理那种情况，我想守护女生，于是我每次都明目张胆的从门玻璃上观看钢琴课，等课程结束再离开。 男老师察觉我的存在，让我走开。 我不服气瞪着他说：“这是我的自由！本来就可以观看上课！没人说我不能在这里呆着！” 老师拿我没办法，女生则对我笑，她像个大姐姐，笑起来很漂亮。 有了笑容的力量，我继续守护女生。 在我离开钢琴教室的某天，女生追上我问我名字。 “我叫古芮。古人的古，草字头一个内。” “我叫时芯。” “哦，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谢谢你。你有空吗？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我同意了，她请我吃汉堡。 我问她多大，她说她六年级，我说我五年级，她说我看着好小，像三年级，我说我现在小没关系，有一天会长大变成熟。 她说教她钢琴的男老师脾气不好，还会碰她身体，她胆子小不知道怎么办，还好有我，自从我出现男老师就收敛了。 她还说，她早就想对我说谢谢，今天终于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她说话细声细气，看着特别文静。 我安慰她说没关系，能帮到你就好，希望你能保持勇气。 暑假班即将结束，我送她一副国画，意外的是她也准备了礼物，送我一个棕色小熊玩偶。 后来我和女生再没有见面，与她短暂的相遇，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她的长相和姓名也在记忆中逐渐模糊。 每次老师提问，我都很惶恐，比起不知道答案，我更害怕知道答案却说不清楚。 初中的我会举手回答问题，高中的我只会逃避。 英语老师要求每个小组出一个代表轮流翻译课文。 这次轮到我担任代表。我站起身，全班同学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紧张感随之而来。 我依照课本上的翻译笔记读出中文，短短的几句话，仿佛在时间里被无限拉长，当我读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结巴。 然而英语老师评价我读得像哭了一样，一位男同学也表示同感。 这番话让我心中不是滋味，我对英语课的兴趣减少。 那些关于语言的糟糕时刻，深植于我的记忆中，夜晚它们会卷土重来，无情地折磨我，我恨我自己。 学校举行绿色校园的志愿者活动，实际上就是找人做清洁。 参加活动的大部分人是学生会成员，程徽是学生会的，她建议我也参加。 她说我不能老是闷在教室里，应该丰富校园生活。 我同意了。 活动时间在午自习，学生会负责人给我们进行分组，去不同区域整理。 在现场我碰见时芯，结果我们分在一组，任务是清理花园杂草，程徽去体育场捡垃圾。 时芯兴奋的说我们真有缘。 我点头附和。 清理的时候我见别人磨磨蹭蹭，身边的时芯也是慢条斯理。 我不知道他们是分不清杂草还是故意消磨时间。 我有些着急，尽管我现在说话慢吞吞，但我是急性子，做事一向干净利落。 我不介意多干活，于是我恢复正常速度，埋头苦干，很快就把我和时芯共同负责的区域做完了。 我挺喜欢这种干活不用说话的工作。 结束后我踌躇不前，话语在心底徘徊。 和不熟悉的人交流，我总是需要不断酝酿，甚至还要设想对方可能会问的问题并提前想好回答，避免结巴。这让我感到心累。 我对时芯说都弄完了，还有什么事吗？ 她手持杂草，愣愣地注视我。 “这么快！” “除草很简单。” “辛苦你了。把杂草倒进垃圾桶就行。” “好。” “我们一起倒。” “好。” 我们把装杂草的袋子扔进垃圾桶。 我说我走了，她问我去哪。 “去找朋友。” “你朋友在哪里？” “体育场。” “正好我也要去找朋友，我们一起吧。” “算了吧……” 和时芯相处令我感到不自在，所以我拒绝了她。 我怕她难堪，抿了抿嘴解释说：“我还有事要做，之后再去找朋友，有机会再聊。” 她表情没有变化，挥手向我说拜拜，我也挥手说拜拜。 走出几米，我突然回头看——时芯依旧站在原地目送我。 我别扭的转回头继续走，好奇怪的学姐…… 时芯：本来不想参加，看见学妹在就托学生会朋友和她一个组。拔草的时候想和她多待一会儿，故意放慢速度，结果她风风火火干活忽略我[无奈]，离开也不让我陪[可怜]。没关系，日子还长！[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二 第3章 三 程徽和我聊天时常会提到她闺蜜，她闺蜜在另一所高中。 有一天她闺蜜请假回家，特意来看程徽。我陪程徽去校门口，她和她闺蜜隔着一道门聊天。 我站在不远处等待着，失落与羡慕的情绪交织在心中。 如果我没有和那个人闹矛盾，或许我们也会隔着一道门愉快地聊天。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接受好朋友远离我的事实。 是我做的不对吗？我很差劲吗？为什么曾经的朋友都和我渐行渐远。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感到疼痛。 如今，我没有最好的朋友，也不是谁的最好朋友，落差感让我倍受煎熬，我怀疑自己的价值和能力，不愿提升自己，一直原地踏步。 时芯每周都在扣扣上找我聊天，我也会主动找她聊天——手机上与人交流比在现实中轻松许多。 从对话中我了解到她很多信息，我们学过艺术，却没有成为艺术生，都选择文科。 钢琴是她的爱好，国画是我的爱好。 她说她还保存我的画，我把小熊玩偶拍给她，说我也保存着。 我不会轻易丢弃别人送的礼物，不管用不用得着，都收纳在箱子里。 她发来语音说好开心呀，我觉得她的声音非常甜。 时芯热情地约我出门玩，自卑感重新席卷而来，我拒绝了她。 上一次和朋友出门玩，是刚上高一和初中朋友一起。 我和程徽都没有约出去玩过，和时芯没有熟到能出门玩的地步，我担忧在她面前自己会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暑假，我长期宅在家里，给自己制定学习计划、改善结巴计划、锻炼身体计划——不出所料，全部未完成。 我总是这样懒惰、没有恒心、没有毅力，我需要动力，可我找不到动力。 暑假悄然过去大半，时芯再次约我出门玩。 起初我有点犹豫。可转念一想，再这样颓废下去可不行，必须要做出改变。 我和她约好在海洋馆见面，我站门口，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无比紧张。 一位女生走到面前对我打招呼，我吓了一跳，心想她是谁？仔细一看，原来是时芯！ 学校里的时芯总是以素颜露面，我只在手机上见过她化妆的照片。我们在学校见面次数不多，也有段时间没见过面，所以当真人出现在眼前，我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清纯学姐摇身一变成为性感御姐，如此对比，我完全就是小学生。 她问我她好看吗？我当然毫不吝啬的夸奖她好看。 她又问我是学校里的她好看还是现在的她好看？ 无论是学校里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有各自独特的魅力，难以比较，我慢慢地回答：“都好看，你什么风格好看，简直完美！” 她捂嘴笑起来，笑容看上去十分羞涩。 她夸我特别萌，我说我看着太幼稚了，简直就是小学生，我羡慕成熟的她。 她说她喜欢我这种幼态感。 我问她有多高，她说她净身高1米六五。 “你呢？” “我净身高1米五七。” 我以为我和她交谈会不利索，事实表示比预想中要顺利，大概是由于和她在手机上聊了很多，比较熟悉。 游览过程中她一直在主动说话，我附和她的话，其实我也想主动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又不能顺畅地讲出来。 她问我会不会化妆，我说我初中学过，好久没化妆了。 她说我有需要的话，她可以帮我，我说好。 关于化妆，我再度想起那些不再联系的朋友们，不由得百感交集。 接着我们去观看海豚表演，工作人员问有谁愿意上台互动。 时芯举手站起来说选我！选我！选我！我赶紧拉住她的手臂，想了一下是她想要上去，我没必要拦着，就松开了她的手臂。 她幸运的被工作人员邀请，结果她顺势拉起我的手，我迷迷糊糊跟着她走，到台上我才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真的超级害怕工作人员让我进行自我介绍或者说话，面对密密麻麻的观众，我下意识握紧时芯的手，时芯也紧紧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好温暖。 幸好工作人员只是指示我们如何和海豚互动。 我不是容易怯场的人，只要不说话一切都没关系。整个过程就几分钟，结束的时候我还意犹未尽。 我说她胆子真大，敢举手上台。 她问我会不会生气？突然把我拉上去。 “不会，其实我很谢谢你。感谢你的勇敢让我有不一样的体验。” 最后一句话对我来说是个长句，我竟然流畅的把它讲出来了！ 之后我和时芯去海洋馆隧道拍照，我对自己的长相并不自卑，可姿势仍然放不开。 相比之下时芯就自信满满。 她站在那里，成群的鱼儿在水中穿梭，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波光粼粼，映照在她的脸庞，柔和的光线洒在身上，显得她的美愈发醒目，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忍不住夸赞：“你好好……好美。” 短短三个字，我明显结巴了，我脸涨得通红，平静的心情立刻荡然无存。 时芯依旧开心地说谢谢，她没注意到我的异常。 我们向出口走去，她问我晚饭想吃什么。 “不……知道。” 我差点重复说不不又导致磕巴，我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又变差了？连几个字都说不清楚！真没用！ 时芯打车带我去吃饭，我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她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晕车。 “那把窗户打开透透气，晕的严重吗？” “不严重，没关系，我歇一会儿。” 这次没有结巴。 我们吃的是火锅，吃饭过程中她总是找话题和我交谈，我回答的都很简单。 她问我是不是不开心，我说没有。 她没有说话了，我感觉她好像不高兴。 她会不会觉得我高冷无趣，不爱说话？要不要告诉她我结巴的事？ 我吞咽口水，反复斟酌，最终还是无法迈出那步。 真奇怪，和程徽认识几个星期我就敢告诉她我结巴的事，和时芯认识一个学期了，我却不敢提。 可能是因为时芯的学姐身份让我有压力，程徽是天天呆在一起的朋友，我们之间亲密自在。 分别前，我主动去抱时芯，说谢谢她约我出来玩，我玩得很开心。 我觉得我的所作所为好像小孩。 她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下次再出来玩。 “好。” 第4章 四 政治老师在课堂上抽背知识点，非常不幸抽到了我。 我会背，可是背的磕磕巴巴，断断续续。 我似乎听到了“啧”的声音。 我的目光对上一位女同学的眼睛，她不爽的看着我，或许她讨厌我的说话方式。 政治老师说背的怎样没关系，考试能运用最重要。 我问程徽我是不是很没用？回答老师问题像要命一样，也不敢和人聊天。 她反问我自己觉得自己有没有用？我既然知道自己的缺陷，为什么不尝试转变？ “我不知道怎么做……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该干嘛？” “我觉得你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不敢开口说，你和人说话次数太少，要多和人聊天。” “聊什么？怎么聊？” “你看情况，不要闷着不说话。” 体育课，程徽和班上两位女同学讲话，我站在她身边想插话。 一位女同学突然问我是不是结巴？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回答我是。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对我笑，我以为她会提有关结巴的是，可她没有。 程徽说：“她其实不怎么结巴，就是容易紧张说不清楚话，你们多包容她。” 另一位女同学对我说：“其实我们挺想和你说话的，感觉你好神秘，做同学这么久了还不了解你。” 神秘？我喜欢这个高大上的词。 我的成绩在班上处于中等水平，我从不向老师请教问题，只与室友、前后桌说话。我以为自己给人的印象是老实腼腆，原来有人把我当成神秘人。 我与两位女同学的互动逐渐频繁，可我的言语依旧存在不连贯的问题。她们耐心倾听，不曾打断我，这与我高一上学期结识的两位女同学截然不同。 她们觉得我没有想象中那样口吃，我的话语听起来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她们心地善良，但她们的观点并不能代表所有人，仍然有人无法忍受我的表达方式。 程徽鼓励我要自信，不用在乎他人的眼光，我同样鼓励程徽要自信，因为她总是说自己胖，长得丑。 尽管程徽在我面前表现得大大咧咧，但是在学校我们都扮演不起眼的角色，出于同类的特性，我们才能朋友。不过她比我勇敢多了，她敢面试加入学生会。 我描述程徽的优点，她也描述我的优点。我们相视一笑，都清楚某些问题不是简单说说就能改变的，优点和烦恼伴随人一生。 程徽对我说，如果我不结巴不自卑，我们可能根本不会成为朋友。 回想小学和初中时期，那时的我性格乐观开朗，从不为结巴苦恼，身边朋友同样外向。从客观角度出发，假如我保持那种性格，或许一开始就和活跃的同学结伴，从而缺少机会和程徽成为朋友。 我能认识程徽，是一种幸运，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高二了，长大了一岁，我的生日在十月，除了家人和程徽、时芯，没有人给我祝福。 往年我会收到很多朋友的生日祝福——辉煌早已离去，我不能总是沉浸在过去而无法自拔，我该面对现实了。 时芯送我项链作为生日礼物。 我不解地问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微笑着回答：“我就是想对你好。” 她的善意让我感到沉重，形成一种负担，我对此郁闷不已，把项链还给她。 我坦诚表达出真实想法：“我觉得你接近我，和我交朋友，对我好……是因为过去的我对你……有所帮助。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不想接受你……你的好。”（省略号表示停顿） 这段话我没有提前准备，是一时兴起，无可避免的口吃了。 时芯眼神黯淡下去，她问我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是我的问题……”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想和你做朋友、对你好。既然我们通过那件事认识，有缘分重逢，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 “我和过去的我不一样……我现在很糟糕。你没必要和……和我做朋友，我们本来就属于不同圈子，你的友好……让我有负担。” 说完我径直离开，心中满是慌乱。 时芯的性格是刨根问底的类型，如果我们继续交谈下去，恐怕我会口吃到语无伦次的地步。 我把此事分享给程徽，她皱着眉头不理解我的做法，还问我是不是有毛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越亲近，我就越难受。” 程徽瞪大眼睛，恨铁不成钢地说：“要是有这样一个漂亮学姐对我好，我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巴不得时刻都抱紧她的大腿。你呢？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听程徽这样说，我又有点后悔。不清楚是后悔推开漂亮学姐，还是后悔自己莫名其妙的言行，或许两者皆有。 “我觉得我配不上她的好……我太差劲了。” 程徽坚定地说，我的做法和想法都是错误的，我应该正视自身并对时芯道歉。 道歉，这个词对我来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我觉得我到时候会非常结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那就告诉她你结巴的事，可能她还能帮你改正。你就是太怂了！太拧巴！你需要有人推你一把。” 我想程徽陪我去，她却让我独自面对。 第二天午休时间，我去往高三17班，没有看见时芯的身影。 站在教室门口，我内心忐忑不安，心脏砰砰地急速跳动，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反复推敲酝酿道歉话语，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在走廊上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时芯仍然没有出现，我踌躇着，终究还是离开了。 程徽批评我不够争气，下午吃完饭，她再次要求我去道歉。 我在教室门口看到时芯正低头专注地写题，周围高三的同学们沉浸在各自的学习中，此情此景令我倍感压力。 我思考着，是该托人将她叫出来，还是直接在门口喊她？ 无论哪种方式，我都丧失把话讲出来的勇气。 道歉并非易事，我计划放假再在手机上道歉，程徽不同意，逼我一定要当面道歉。 隔天午休，她陪我去找时芯。 我们去到17班，程徽原本打算帮我叫时芯，结果时芯就站在讲台上，我一眼就看见她，她也看到了我。 她向我走来，我产生一种奔赴战场的决心。身边的程徽拍拍我的肩膀，小声的说：“我先走了。” 时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快速说道：“对不起！” 她直勾勾盯着我，似乎在等我说下去。 我不敢看她的双眼，泪水不争气的涌上眼眶，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我有结巴，我很自卑，我觉得自己很废物……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冷漠。” 时芯见此把我拉到人少的角落，她拿纸巾给我擦眼泪，我低头不语，不清楚她的表情。 彼此安静半分钟，时芯谈起她自己：“我小学的时候胆子很小，朋友也少，我讨厌小学的我。那时的我任人宰割，老师同学都不关心我。我小学过的一点也不快乐，把老师的话当圣旨，惧怕老师的威压，我非常敏感，在意同学的眼光。六年级暑假遇见你，你就像我的英雄，我真的很感谢你，可是我小心翼翼、犹犹豫豫的性格让我只能和你短暂说些话。后来我想起你，总是遗憾没有多和你聊天，不知道你家庭住址，没能和你成为朋友。你是我的榜样，我的白月光。正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有决心改变自己。在初中的新环境中，我改掉我那些缺陷，变得外向无所畏惧，渐渐的就有了现在的我。和你重逢，我好幸福。我想靠近你，但又怕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你向我道歉，我很开心，我们还是朋友吗？我不想给你造成负担。” 听完时芯的话，我第一反应是羡慕她可以畅通无阻的说好多好多好多的话，第二反应是原来我在她心目中那么重要。 “谢谢你。我的结巴是很大的问题，我处在一种糟糕的状态，变遭……遭糕的原因不仅是结巴，我想变好……我怕你嫌弃我，谢谢你愿意靠近我。” 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磕巴再次出现，心情没有像之前那样难堪，反而有一种释放的感觉。 后来我对时芯敞开心扉，我们和好，她答应帮我改善结巴。 这周五放学，我拿回上交给老师的手机。 看见时芯给我发来信息，日期是她送我项链，我远离她那天—— 【古芮，给你造成负担，我很抱歉。多年以后再见你，我非常激动，所以显得过分热情，让你不适应。我们可能是属于不同圈子，但是不代表我们不相容，你不想和我做朋友没关系，我只希望你不要讨厌我，我以后会和你保持距离，你能原谅我吗？】 时芯：说了好多话，古芮会不会察觉我喜欢她？[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四 第5章 五 我制定了一张改变自我计划表，内容并不复杂，最初我缺少坚持的毅力，程徽督促我按照计划行事，我也督促她减肥。 变化不是一朝一夕，我的转变如蜗牛爬行。 时芯让我每天当面找她说话，她用温柔和耐心鼓励我，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自然。 她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们，面对潮流学姐们，我总是感到紧张，讲话要么卡壳，要么慢吞吞。 她们不会说我表达能力有问题，反而友好的和我聊天，甚至还夸我萌，令我受宠若惊。 我开始尝试告诉别人我是结巴，希望他们多担待。 其实同学们早就看出来我是结巴，我和他们关系不熟，我是不是结巴对他们来说无所谓。 程徽说，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你所困扰尴尬的事，其他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说得有道理。我所困扰尴尬的到底是什么？不止是结巴，是各种因素的结合。 和挚友绝交令我伤心，我意识到自己口吃的毛病，从而逐步开始自我否定。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我一直呆在老家，和朋友们通过手机联系。 我考上重点高中，身边朋友大部分去了职高，小部分去了普通高中。 学校一周放一次假，我听话的上交手机，周末才能和朋友聊天。 高一上期前几周，我和朋友们会互相分享日常，后面她们减少和我聊天频率，每次都需要我主动开启话题，我觉得自己在单方面付出，于是不再主动。 每当放假，看见手机空荡的信息，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一般，无尽的空虚感朝我袭来。 与此同时，我在新学校新班级的生活也不顺利，付出的努力无法与成绩成正比。 身边同学不算友好，她们给我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我知道我说话有缺陷，我不喜欢别人特意提醒，总有人忽视我的感受，肆无忌惮的开玩笑。 巨大的落差感、无数的挫败感、敏感的自尊心、没有归属感——曾经的自信和乐观被一点点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自我折磨，孤独感不断侵蚀我，心灵承受着痛苦。 一个学期过去，我拥有了懦弱卑微的性格，丢失了希望和目标。 我心灰意冷，渴望新生。 幸运的是，暗无天日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命运给予我新生的机会。 程徽和时芯出现在身边，驱散我的阴霾，父母察觉我的心事，对我关怀备至，家人的爱永远是我最坚实的依靠。 高二寒暑假，妈妈为了锻炼我的能力，帮我找兼职工作。工作的性质让我不得不与陌生人进行频繁的交流，我慢慢克服胆怯，学会响亮地开口说话。 时芯说她谈过两个男朋友，初恋在高一，谈了三个月，第二任在高二上学期，谈了两个月。她还问我介意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我当然不介意。” 我觉得她的问题有点奇怪。 “那就好。” 时芯的表情不是释然而是失落，我忍不住补充道：“不介意不是因为你的恋爱和我无关，而是因为我不介意你的过去，你什么样我都接受。” 在她面前我不再出现磕巴问题。 时芯眼神发亮，她夸我会撩人，又说我像个木头。 我不懂她的意思，开玩笑的说她可以高三再谈一个男朋友，谈到一个月就分手。 她对我翻白眼，解释说她谈男朋友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好奇心。她后悔谈恋爱了，幸好及时止损，又幸好在高二下期和我重逢。 我似懂非懂她的话，我没有恋爱经验。 时芯高中毕业，被邻省的一所公办本科院校录取。 那所学校是她第四志愿，她说能被公办本科录取就满足了。 我查看那所大学分数线，以我目前的成绩来看，考上那所大学没有太大问题。 万一明年分数线提高怎么办？我不能松懈，我想和时芯同一个学校，我想让她继续当我学姐。 我不愿离开熟悉的人，独自去陌生的环境生活，我怕再次和朋友渐行渐远——这是我和时芯读同一所大学的原因吗？那我为什么不和程徽一个大学？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我需要考虑未来…… 高中最后一年，没有时芯的陪伴，我的校园生活更加单调。 我没有变优秀。成绩在年级处于中上等的水平，偶尔会向老师请教问题，与同学们的交流也只停留在表面，关系并不亲密。特别一点的是，我参加了很多活动和比赛。 程徽成为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她把我介绍给她的闺蜜认识，我们三个人一起度过了许多欢乐的时光。 经过高中三年磨砺，小学初中那些纯真的记忆被冲淡，如今只能隐约在记忆深处闪烁。 结巴不再是我的痛楚，不过我没有彻底戒掉口吃。它偶尔会蹦出来，堵在喉咙，我当它在提醒我谨言慎行。 高考一结束，父母就出钱让我去旅游，我独自去往不同的城市游览风景，直到成绩出炉。 时芯问我想报哪所学校，我把前几个志愿给她说了，唯独没有告诉她我的第一志愿。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约她见面。 她看到我通知书的那一刻，笑容凝固在脸上，难以置信地问我是滑档了吗？ “这是我的第一志愿。” “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学校。” “结合各方面因素，这个学校是最好的选择。” 她红了眼眶，轻轻问是不是因为她，我才报这所大学？ 我缓缓回答：“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日子。我有勇气离家去陌生的地方生活，可是 想到我们再次分别，见面次数变少，我就非常难受。我改变了你，你改变了我，你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且无可代替的存在。” 我顺畅地表达出内心想法，身体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所包围，这股力量使我在期待紧张中，体验到深切的平静与放松。 我主动握住时芯的手，她也回应我的举动，直到我们十指紧扣，就像那天在海洋馆一样，她的手依旧温暖，让我安心。 （全文完） 一个简单的故事 [闭嘴][星星眼][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