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黑夜走去》 第1章 家门口的不速之客 万圣节凌晨，纽约 街道上每个商家、每户人家的门口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装饰品。五彩的灯光装点整座城市。而其中紧邻街道的联排别墅，有一户冷冷清清什么装饰都没有。哪怕是一个小灯也没有，更不要说什么花环了。它就这样隐匿在周围的热闹里。 也许这家就是没有人住吧。 经过这的孩子无一不这样想。热闹的人群从这栋房子路过，在自己感兴趣的装饰面前拍照打卡。 纯黑色的大门一直到半夜两点才等到它的主人。 来人身穿深灰色长款大衣，步履沉重上了台阶来到门口，厚实的围巾遮几乎遮住他的脸，他用牙齿轻轻咬下手套，在包里翻找钥匙。花了一点时间，他冻得僵直的手才对准钥匙孔。 正准备开门，他却放下手，侧身看向右侧的黑暗。或许是因为喝了一点酒，他的反应比平常要慢上许多。 他紧盯着黑暗处，把手套随意放进口袋里。右手迅速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准角落。 只见一个黑发亚裔女性，穿着长款羽绒服蜷缩在角落。灯光往旁边移，看见了一个背包和手提旅行袋。 他再次把目光放在这个不速之客上，他向前一步，灯光打在她脸上，她皱眉，不安分地动了几下，将大半张脸埋进衣服里，眼睫止不住地颤抖，脸颊上是不自然的红色。 像是感冒了。 他蹲下来查看，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 还是个醉鬼。 他挑眉，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女士，醒醒。这位女士，醒醒。” 但是无论他怎样喊她，她都没有丝毫反应。他再次靠近，伸手放在她脸颊上，他冻得冰冷的手一下子缩回。 太烫了。 他赶紧摩擦双手，企图让双手找回一点知觉。等双手恢复了大半行动力，他再次放在她的额头，感受她的温度。 还好，不是很烫。应该只是轻度感冒。但是…… 他拿着手电筒扫了一下她全身，暗自判断，不是流浪人员。但是，圣诞节、凌晨、纽约，这对她来说可一点也不安全。更何况还在他家门口。 他翻找电话簿，找到“巡警Jack”，手指放在拨打那里停顿下来，看见上方显示的时间，他决定明早再说。 至于她，他的视线再次转向她。 他掏了掏口袋，没有摸到熟悉的证件。他看着紧密双眼的她，决定拿出驾驶证。 他拿出证件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这位女士。我是NYPD（纽约警局）金融组的警探——Ternence（泰伦斯）。鉴于你长时间逗留在我住所，所以我要求你出示你的证件。”他停顿下来看着她，接着说：“好。那我就自己找了。”说着他就伸手拎过旁边的背包，在里面翻找证件。 他先是找到了一张卡，像是学生卡。他把卡放在光线下，不由挑眉，居然还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他按下心中的惊讶，看见她读的艺术史专业，心下也觉得正常。毕竟普通家庭很难完全负担大学学费，或许她是休学攒学费。那她又怎么会在街道上游荡呢？ 接着他找到了她的驾驶证。原来，她叫Yvonne（伊冯）。比他小4岁。他把证件放回去，看着她仍蜷缩在角落，仿佛那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他轻叹一口气，认命抱起她，还不忘带上她的家当往房子里走去。他快步走进客厅，看了客房一眼，思考了几秒，决定把她放在沙发上。又去了客房一趟拿出被子盖在她身上。 他拿出随身的小本子，撕下一页，在上面写道。 【致卖火柴的小女孩，你没有等到你的圣诞老人，但被一位NYPD的警探看见了。圣诞节快乐。——泰伦斯】 他把纸条夹在旅行包拉链处，确认一切无误后，他往楼上走去。就在他的脚即将迈上第一个台阶时，他又转身站在沙发旁边。这一回，在灯光下，他终于看清她的脸。眉骨凌冽，眼窝微微落下去；鼻梁是刚好的挺直，鼻尖却带点圆软的弧度中和了眉骨的清冷；唇瓣是淡粉的桃色。 他怔愣一瞬，旋即从内衬掏出钱包，抽出500美金夹在纸条里面。 第二天早上6点45，泰伦斯身体先一步清醒，他只好带着昏沉沉的头脑来到一楼的厨房。 路过客厅，他瞥到沙发上叠好的被子，心想她应该是走了。希望他的圣诞礼物能让她过一个好节。 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走进厨房。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面前的流理台上摆着一份培根三明治早餐。而他认为走掉的人此刻正站在咖啡机面前摆弄着什么。 屋内暖气十足，所以她脱下了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身穿白色衬衣和红色开衫。浅棕色长发顺着肩背落下，发梢微卷。跟随着她的动作，头发一甩一甩的。紧接着她转过身来，手上还端着一杯咖啡。看见泰伦斯，她也吓了一跳。咖啡也洒出来了些许，溅在她的手指上。她吃痛，赶紧放下杯子，冲到洗手池冲洗伤处。一边冲一边转头跟我解释。 “很感谢你昨天收留了我。我……我以为……” “以为这里没人住？”泰伦斯接过话头，“恐怕我周围的邻居也这么想。每天早出晚归的还常常加班，和这里的氛围还真是有些格格不入。” 伊冯微微摇头，不知该回答些什么，转而指着桌上的早餐，“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拿冰箱里的食材看着做了一份。” 泰伦斯顺势坐下，开始品尝。 “味道不错。” 伊冯清理好咖啡洒落的痕迹，又端着一杯咖啡放到泰伦斯面前，这一次她很稳当。 泰伦斯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眼前一亮，掀起眼皮，举起手里的咖啡杯看向她，“如果这是房费的话，我觉得值得。谢谢……” 伊冯接道：“伊冯。” “谢谢伊冯小姐。” 伊冯面上一喜，放开揉搓衣角的手，小踱步向前，看着他。 泰伦斯面无表情咀嚼着三明治，余光瞟到她的动作，问她：“怎么了？”见她摇头，又邀请她一起吃早餐。 伊冯摆摆手拒绝，“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在伊冯炙热的目光下，泰伦斯的进食速度快了不少。 他一吃完，站在一旁的伊冯立刻向前，一股脑把在脑海中反复构思了几次的话吐露出来。 “你也觉得我的早餐还不错，对不对？” 泰伦斯起身去倒咖啡，伊冯眼疾手快抢下杯子，把壶里剩下的咖啡倒给他。 泰伦斯接过杯子，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那深棕色的瞳仁像浸在一汪春水里，裹着一层润泽的光，看人时总像隔着清晨的雾。她抬眼时，眼尾先轻轻扬起，那雾似的光如涟漪一般掠过。撩人而不自知。 “咖啡还不错。” 伊冯再接再厉，“如果你可以每天都喝到这么可口的咖啡，再加上有人能把这么大的房子打理得一尘不染……” 泰伦斯嘴角噙笑，截过她的话头，“是。保洁公司给我分配的阿姨经验丰富。” 伊冯泄气地低下头，瓮声瓮气问道：“那不知道，如果要租你的房间要多少钱呢？” “这里可是西村……”泰伦斯脑海深处的一段对话突然出现，让他再次回到那个场景。 “这里可是上东区。你以为你凭什么住在这里？靠你的理想吗？你根本无法忍受那样的生活。你一定会后悔的。你到时候就会知道我为你安排的路有多正确！” 每次闪回这个场景，他都会忽视周边的一切。 “泰伦斯？” “泰伦斯？” 伊冯的声音唤醒了他。他看着她，想到昨天晚上那张学生卡。 嘴唇轻启：“出去吧。” 伊冯手指扒在门上，左手拎着一个包，回头用可怜的表情看着泰伦斯，“我保证会按时付房租，绝对不会打扰你的。”她迅速伸出三根手指发誓，又害怕被赶出去，迅速放回去，死死扒在门上。 泰伦斯先是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噙笑看她表演。等她表完决心，他用了点力气把她推到院子里，指了指对门，递给她一把钥匙。 “这是客房，里面有卫生间。厨房你可以随意使用，书房和我的卧室绝对不能进。但……” 伊冯迅速举起手表示：“我一定会打扫好卫生的。” 泰伦斯点头转身回了客厅。 伊冯用钥匙打开客房的门。原来他客房有两个门，一个从院子直接打开，一个可以从里面打开，对面就是一个客卫。而泰伦斯的主卧在楼上，两人除了客厅和厨房，居住空间完全互不打扰。 伊冯迅速拿出自己的行李，几件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衣柜里。紧接着，是那张学生卡，她摩挲着卡片发白的边缘，出神地想起那段读书的日子，没想到误打误撞又骗了一个男人。 她想了想，决定把这张卡放在抽屉里。里面放着一些她为数不多的化妆品。 她画上淡妆，匆忙出门准备工作了。在路上，她收到一封短信。 【怎么样？】 伊冯停下赶路的步伐，回复。 【顺利入住。】 第2章 谜一样的她 P&J牛排餐厅 伊冯从餐厅后门进入员工休息室，她来到自己的柜门面前，脱下外套，拍拍不太蓬松的外层，几下叠好很轻易就放进了柜子里，不大的柜子瞬间被填满。她从柜子里拿出名牌别在开衫上。 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陆续进来了两个同事。三个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交流了餐厅的八卦。 Melisa的柜子就在伊冯旁边，等另一个同事走远之后，她还谨慎地转头观察四周的情况，看周围没有人，Melisa附在伊冯耳边说：“看见Jenny手上的钻戒了吗？” 伊冯把内衬折进裤子里，回想后摇摇头，“没有。怎么了？她和男朋友在一起也八年了。终于要结婚了。” Melisa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把东西一股脑丢进柜子里锁好。小声说道：“听说不是八年的男朋友。” 伊冯惊讶地张大嘴，在惊呼即将出声迅速用手捂住，两人交换眼神。 伊冯伸手为Melisa整理了歪掉的名牌。两人并肩往外走。 “对了。你说要搬出去住，找到房子了吗？” 伊冯停顿下，随即露出一个微笑，“嗯。找到了。” “那就好。你匆忙搬出去，我还担心你找不到房子。” “我运气比较好。” “欸，你是怎么找的？我有个朋友也要搬到这来住，到处找房子呢。你是找的中介吗？” 伊冯摇头，“不，我是自己上门的。” Melisa疑惑地看着她，“自己？”接着点点头，“自己上门找房东？也是个办法。” 伊冯笑而不语。 这家餐厅以牛排出名，肉质鲜嫩，酱汁独特风味让不少人慕名而来。晚餐的餐厅不仅座无虚席，门口排队等候的人都排到了旁边餐厅。 温暖的灯光照亮餐厅，伊冯的身影穿梭在餐桌间，看见角落的情侣餐盘上的牛排剩了大半，在为他们倒酒后，俯身轻声询问：“是酱汁不合胃口还是牛排的问题？”得到回答后，转身快步走向后厨反馈，再出单板上加了一份加急订单。然后端了两份芝士蛋糕送给他们。 刚整理完靠窗的桌位，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伊冯起身，扬声打招呼，接过他脱下的大衣，为他拉开了椅子。 “约翰先生，今天来得有点晚。不过运气很好，这个位置刚好空出来。还是老样子？” John是大学教授，每周都会来这家餐厅吃饭，每次都要坐靠窗位置，但又从不预约。伊冯注意到后，只要当天客人不是很多，伊冯都会为他预留一个位置，像今天这样就不行了。 John点点头，补充道：“再来一杯波本，加三块冰。” 午夜时分，伊冯和同事开始清理餐桌，把餐具分类放入消毒柜。她核对完当天的订单记录，在交接本上写下“明日有五桌预定，预留两个景观位”。 做完这一切，伊冯才直起腰，她抬手捏捏酸痛的胳膊，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主厨把剩下的生牛肉和开封的酱汁分给大家。大家站在一起欢呼，毕竟这几天可是赚了不少小费。等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主厨特意把一份牛排边角料留给了伊冯。 伊冯看了看四周，接过保鲜盒把它拿在手上，藏在围裙里面。 “谢谢你上次辅导小Jack做数学作业。”主厨轻声对伊冯说。看着她小心的动作，主厨大手一挥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松点，“你刚来没多久，可能不是很清楚。这是厨房，就这点东西我还是能决定的。” 闻言，伊冯粲然一笑，拿起保鲜盒晃了晃，“那就谢谢小Jack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新租的房间，她把书包、外套整整齐齐放好。长叹一口气，呈“大”字形把自己埋进铺好的床上。 突然想起了主厨给的食材边角料，她猛地抬起头。起身把包里的两个保鲜盒拿出来。 她打开房门，发现房子里黑漆漆一片。无边无际的空旷，只有金属家具偶尔折射出亮光。 伊冯在黑夜里自如行走。没花多长时间她就摸到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几乎都是水和新鲜蔬菜，冷冻层全是分装好的肉类。她把保鲜盒放进去。即将关上门的瞬间，她突然想到泰伦斯说“随意使用”，也不知道冰箱在不在这个范畴。 犹豫片刻，她还是把东西拿出来。因为都是预处理过的，还有现成的酱汁，所以只需要找到合适的锅就可以了。 伊冯打开抽油烟机的灯光，借着有限的灯光在厨房摸索。目之所及的东西都规规矩矩地摆放在那里，就像从来没有用过一样。装修风格也是一如既往的简约，不过厨房的东西倒是很齐全，甚至可以说专业。 伊冯对这一点有些惊讶，但很快抛之脑后。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个平底锅。 她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背后，空气中一时只听得见“嗞啦啦”煎牛排的声音。右手细腻的肌肤在冷白的灯光下白得发亮，只见纤长的手指拿着筷子在翻动牛排。因为是边角料，所以煎制时间不需太长。 伊冯的食指和无名指在台面上敲击，刚才搜寻厨房的时候，她知道了餐具的具体位置。她扭头看向放餐具的柜子，半分钟后，她还是蹲下拉开了柜子，拿了一个普通的白色盘子。 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一道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你在做什么？” 伊冯小小惊呼出声，想要快点站起来看看来人是谁，却忘记了没有推进去的柜子。左脚撞到了柜子边缘，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手里的盘子也滑出去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啪嗒 泰伦斯打开了厨房的灯光，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围巾随意地挂在脖子上，不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他脸颊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看着又很清醒，只是面上像浮着一层水汽。 伊冯顾不上腿上的伤痛，一站起来就一瘸一拐地到处找扫把。泰伦斯拦住慌乱的伊冯，让她坐在厨房餐桌旁的椅子上。他拿来工具把碎片清理干净，又拿出干净的拖鞋让伊冯换上。 他把垃圾分类放进外面的垃圾箱里，碎片另外装好，在外面贴上醒目的标签。 进屋后他把围巾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进厨房，他就看见伊冯低头站在厨柜前，咬着左手手指，右手在手机上划拉。 在冷空气里跑了一圈，泰伦斯的红晕消散了很多，他走到伊冯面前。从打开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盘子，这个盘子和刚才碎掉的盘子一模一样。不像伊冯认为的那样，这个盘子边缘带有一圈浅棕色的茛苕纹。柜子里里面还摆放着明显是一套的其它餐具。 伊冯看出它价格肯定不便宜，于是在手机上搜索，发现这一套餐具要1356美元，差不多是她一周的小费了。只是同款颜色已经断货，她举起手机要问泰伦斯，就看见他拿着盘子走向炉灶。 泰伦斯把牛排放在盘子里，把它端给伊冯。眼神扫过手机界面，他放下盘子，抽出一张纸擦手。 “不用赔。我买这套餐具的本意是好好吃饭，可惜我没有太多时间做到。现在它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可是……”伊冯仍然觉得过意不去 泰伦斯抬手打断，“享受你的美食吧。冰箱里有蔬菜，你可以随意使用。”他低头看了一眼盘子，肯定地说道：“这是P&J家的牛排。” 伊冯点头，“对。我在那工作。你应该去过的。” 泰伦斯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上楼。 伊冯一边吃牛排一边刷手机。她还是决定买下同款番茄红花色的一套餐具。后来这套餐具跟着她辗转回到了故乡。 今天放假，泰伦斯照例去了健身房。结束后，他受到了好友Nate的晚餐邀请。想了两秒，他还是决定赴约。 他和Nate一家从小就是邻居，就连学业生活轨迹都一模一样。可以说前22年的人生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和他们一起度过的。但他们已经有几年没联系了。这一次还是Nate搬家，两人才开始联系上。 泰伦斯回家取了一瓶酒，照着手机里的地址找到Nate的新家。Nate早早就在门口等着。还没等泰伦斯停好车，他就在车旁边等着。泰伦斯一下车，Nate克制地拍了拍他的肩。 一进到屋子里，映入眼帘的就是2.5米高的圣诞树。泰伦斯把酒递给他，脱下衣服挂在玄关。 “今天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吧。” Nate转身笑笑算默认了。带着他往会客厅走，落地窗前的小茶几上摆着奶酪火腿，Nate把早就醒好的酒打开为两人倒上。 Nate喝了一口酒，从窗外的景色转向泰伦斯，“你最近怎么样？” 泰伦斯放下酒杯，看着多年未见的好友，调侃道：“比你差一点。你住的可是豪宅。” Nate大笑，身体放松了一些，靠在椅子上，“不像你，”他指了指这套房子，“我全靠父母资助。听说你那套房子是你自己买的。” 泰伦斯点头，看向窗外精心打理的花园，“靠那点工资我也买不起。幸好，我家在金融方面略有建树。” 人比人气死人，Nate反手就丢过去一个抱枕，泰伦斯手比眼快，头还没转过来，手就抓住了抱枕。 “这么说，你真不打算回你爸的公司了？” 泰伦斯把抱枕丢回去，Nate侧身移个位置躲过。 “上有哥下有妹。我安心等分红就好了。” “你呀，从小就这么佛系。要不是看见你为了工作和你父母大吵一架，我还真想象不出你和别人争执的样子。” 泰伦斯笑笑，看向客厅那棵大圣诞树，从这里还能看见一点枝桠和装饰品闪烁的灯光，他手指向它，“你们家昨天在这过的？” “对。我才搬新家。再加上我弟他们……”Nate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住嘴，小心看着泰伦斯的脸色。 泰伦斯笑意不再，但也看不出伤心，看了一眼尴尬的Nate，转而看向窗外，过了几分钟，他才开口：“我已经没事了。当时是很痛苦，但是现在……作为他们的朋友，我祝福他们。”说完，他举起酒杯和Nate碰杯，两人聊了很多近况，快到午夜泰伦斯才回家。 太久没有和朋友见面了，难得放纵自己，泰伦斯叫了个代驾。婉拒了代驾要扶他进屋的服务，因为他意识还算清醒，走路也很稳健。只是一回到家里，他整个人就彻底放松下来，躺在沙发里，意识迷迷糊糊地就飘走了。 再睁开眼，就是一片黑暗，过了半分钟他才想起自己没开灯。过一会，开门声响起，他瞬间清醒，全身绷紧，手悄悄摸上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 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声音来源，只看见一个拿着盒子蹑手蹑脚走进厨房的女人。花了一分钟，他才想起来这是他的新租客。身体骤然放松，他把东西放回原位。 没多久，就飘来香味。他去到厨房，只看见飘着香气的锅。 为什么不开灯？这么想着他打开了灯。他的新租客也出现了，损失了一个盘子。可惜了，他还没怎么用过。也不是没时间，只是静下来的时候，一股气就这样消散了，再也提不起来。 他把牛排摆在盘子里，再撒上酱汁。如果再来点芦笋就完美了。看样子，她在P&J工作。以前，他也经常光顾这家店。那她应该是新来的。 伊冯吃完收拾干净回到卧室。很快，她就收到了一则信息，来信人是Aiden。 【牛排好吃吗？】 伊冯没有多想，只是开心，她坐在床上抱着抱枕回信。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吃牛排？改天我带一份店里的牛排给你吃，味道真的很不错。】 对面回复很快。 【好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在他身边太危险了。】 伊冯咬着手指，还是没有向他说出心里的计划。 【有危险才有挑战。对了，我不在身边，你也要多出去晒太阳，要好好做复健。】 没在等到回复，伊冯删去信息。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3章 她的目的 第二天一早，泰伦斯在厨房看见了一份早餐。用的还是昨晚上那个盘子，上面是用蘑菇炒的黑椒牛柳，旁边是一份滑蛋和贝果，还有一杯泡好的咖啡。盘子下面还有一张纸条。 【To Ternence:谢谢你收留了我。除了房租，我每天可以多做一份早餐。如果你也接受这个提议的话，把它吃完。p.s.不接受也可以吃。碗放水池里。】 泰伦斯拿起纸条，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这就是无论如何都要答应的意思了。 吃完早餐，他也没有当甩手掌柜的意思。他顺手就把盘子、杯子洗了。虽然有洗碗机，但是他一个人也用不了几个餐具，所以他也习惯了手洗。 他拿出笔在纸条上写上回复。 【可以。p.s.菜钱要AA。】 他从书房找出几个纯色吸铁把纸条贴在冰箱上，剩余的随意放在纸条旁边。 假期结束，泰伦斯回归工作一个月了。 工作间隙，他逃出数据山，去茶水间醒神。隔壁金融犯罪二组的Enzo也端着咖啡杯进来。两人之间因为一个大型跨国走私案合作过，见面了也会聊上几句，多数是工作。 Enzo拿出一盒甜甜圈放在桌上，往泰伦斯的位置推了推。泰伦斯拿起一个巧克力味的，用纸包着吃。 Enzo向他说最近调查的加密货币换汇一案。 “受害者被骗去当桥，好多还是大学生。我就不懂了，这么大笔资金在他们数字钱包里来回倒，每一次的小费都这么高。”他身体前倾，放低音量，“你说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吗？” 泰伦斯放下咖啡杯，“谁知道呢？但数据不会骗人，真的受害者一定经得起我们的调查。” 简单寒暄过后，两人又投入到工作中。虽说泰伦斯是NYPD的警探，但是金融犯罪组的人更像白领，见得最多的就是成山的数据和报告。 下班后，泰伦斯在心里盘算着要去买一个磁吸留言板放在冰箱上。假期那几天，除了伊冯放假时，两人会在家里碰面。其他时候，他们是用纸条对话。多数是伊冯问他早餐要吃什么，要么是说给他带了一份餐厅的蛋糕；他会在原有的纸条上贴上自己的回复。 渐渐的，伊冯就摸索出他的口味——他不爱吃蘑菇，热爱巧克力的一切。他也在她的美食攻略下渐渐放开了自己。他甚至还提出要亲自下厨给伊冯露一手。他已经很久没有像充满动力，在生活中也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 伊冯那天下班后并没有看到冰箱上的纸条，她热了从隔壁餐厅买的晚饭，吃完收拾东西去垃圾桶，她看见了里面剩下的蘑菇。 伊冯挑眉，Aiden发的资料可没有这些。但她假装自己不知道，一连两周的配菜里都有蘑菇，而且是各种不同的菇。有时候是一片片比较好挑拣出去，有时候则是细细地和其他菜和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终于，泰伦斯的回复不再冷淡，甚至伊冯看出了一丝无奈。 【ToYvonne :其实我不爱吃蘑菇。以后所有的蘑菇都可以不用留给我，以免浪费。谢谢。】 伊冯拿着这张纸条笑得乐不可支。从那以后，蘑菇再没出现了。 那他对巧克力的狂热伊冯又是怎么发现的呢？答案还是垃圾桶。 或许是知道他的喜好，很多人送他的圣诞礼物里都有巧克力，而这些巧克力的盒子在一周内陆续出现在垃圾桶里。伊冯目测他一天至少吃三板，幸好他每天都锻炼，幸好他吃完后没再自己买。 某一天，伊冯就带回了店里的巧克力蛋糕给他。伊冯拿着水杯到厨房接水时就看见了他大快朵颐的满足样子。他就站在冰箱后面的岛台旁边，拿着叉子把蛋糕往嘴里送，每一次咀嚼都放慢速度，闭上双眼细细品味。 伊冯站在一旁静静看他吃完，等泰伦斯收拾完转身看见伊冯的瞬间，他的耳垂肉眼可见变红了。尽管他外表镇定，但伊冯也能看出他的慌乱，好半晌，他对着伊冯憋出一句：“我不想吃巧克力蘑菇。” 伊冯扑哧一笑，低头掩饰自己的笑，但怎么遮也遮不住。直起身，她眉梢、嘴角仍残留笑意。 “我可从没做过这种创新菜系。” 泰伦斯指出事实，“可你会连做两周的蘑菇。” 伊冯再次笑出了声，“抱歉，我只是……哈哈哈。” 泰伦斯拿过她的杯子为她倒满，接着她的话说，“你只是很爱玩。”他低垂着眼把杯子放在台面上，“像我妹妹。” 伊冯走上前，就着水杯喝了几口，“你妹妹？” 泰伦斯点头，看着伊冯，像是想起了他妹妹，“对。亲妹妹，叫Zoe。她小时候也像你一样，会把蘑菇藏在不同的菜里只为了看我吃掉。” “那我们还挺默契的。” 泰伦斯无奈笑道：“或许你们会很有话聊。”他突然想到什么，提议道：“你做了这么多顿饭，是时候让你休息一下。” 于是，晚餐约定就这样定下来了。今天伊冯白班，两人还可以一起去买菜，泰伦斯顺便把留言板加入清单。 进电梯前，他收到了伊冯的短信，说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回复：【刚好。马上下楼。】 镜子里映出他的脸，眼尾弯成月牙，嘴角上扬，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电梯里相熟的同事看见便打趣他，“看看我们的工作狂——泰伦斯，他今天要去约会了。” 另一个人说：“不会约会完还要再回来加班吧？” 泰伦斯解释说约了朋友。大家都笑起来，打趣道：“朋友~”他无奈笑笑。 出了大楼，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他看见了伊冯。刚想向她走去，后面的Enzo快步走上来，揽过他的肩，“嘿！要和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吗？” 他拒绝了，“我有约了。” Enzo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了泰伦斯身后的女人。泰伦斯顺着视线望过去。他面上一喜，“Hi.伊冯，这是我同事Enzo。” 伊冯微笑，伸出手把左手压着围巾，露出自己的下半张脸，“你好。我是伊冯。” 他又指了指伊冯，“这是我的租客。我们约好要去买东西。” Enzo挑眉，“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Enzo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身后的同事招呼他走，他走了一段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身向后看去。 “怎么了？” “就是觉得她很熟悉……”他还在思考，同事拥着他往酒吧走去，他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另一边，泰伦斯开车带着伊冯去到附近的大型超市买菜。 泰伦斯拿出清单，把它撕成两半，把其中一张递给伊冯，“我们速战速决。你拿好东西在收银口等我。” 两人兵分两路，很快就挑好了要买的东西。伊冯在收银口等泰伦斯，只看见他推着推车，里面除了食材还有一块白板。 伊冯没有多问。到了家门口，泰伦斯两手拎得满当当的，塑料袋子在手指上勒出红痕，他只给了伊冯装着水果的纸袋子。 等到了厨房，他先是把上面的纸条取下来放在旁边的小木筐里。然后冰箱擦干净，最后才把白板放上去。 伊冯取下吸在白板上的笔在上面写上“今日菜单”，见状，泰伦斯在旁边写下“泰伦斯不要蘑菇” 两人相视一笑，开始为晚餐做准备。泰伦斯让伊冯别管，今天他全包了。 “出去玩会游戏、看会电视。好了我会叫你的。” 伊冯只好去客厅等待，她打开电视随便点开一部电视剧。过了一刻钟，伊冯听见脚步声，转头看着泰伦斯，疑惑道：“这么快？你不会是买的便当热一热放在盘子里就说是自己做的吧？” 泰伦斯笑了笑，把毛衣袖子放下来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当然不是。我做的红酒炖牛肉，要一个半小时才好。”说着他起身从电视旁边的柜子拿出两个游戏手柄。 时间就这样流逝了。伊冯还在专心闯关，眼睛专注地看着屏幕。泰伦斯在旁边指导。铃声响起的时候，泰伦斯还以为是电话，打开手机看才发现是定时器时间到了。 泰伦斯放下手柄，“你先玩。我去厨房看看。” 伊冯仍盯着屏幕，从坐在沙发上到盘坐在茶几前，敷衍点头，随声应和。 泰伦斯失笑，去厨房端出一碗红酒炖牛肉，一盘沙拉。用的是一套白色浮雕餐具。他还拿了一瓶红酒出来摆上。 伊冯被叫去吃饭时，眼神还留恋在屏幕上。泰伦斯只好把她当妹妹一样哄道：“吃完再玩。有的是时间。” 伊冯坐到位子上，看着面前的菜色大力称赞道：“哇！色香味俱全。你没有吹牛，你真的会做饭。”她舀了一勺放进自己盘子里，切下一小块，没用力就分开了，放进嘴里前说：“我来尝尝。” 边吃边点头，她向泰伦斯竖起大拇指。 “好吃。真的！但是你平时吃得很随便。” 得到她肯定的认可，泰伦斯才开动。他拿着红酒杯分别倒上，递给她一杯，自己品了一口才说：“方便。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要不是你，可能我短期内都不会想起这项技能了。” 两人就美食进行了一番交谈。 伊冯感慨，“你真应该去进修烹饪专业，这样的美味值得被大众知道。” 泰伦斯举着酒杯笑出声，“看来我的厨艺真的很合你胃口，是我的荣幸。”说到专业，泰伦斯想起那张学生卡，他放下酒杯，手指夹着杯子小幅度晃动。他斟酌好用词才缓缓开口：“你有想过重新回去读书吗？” 伊冯有些怔愣，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什么？” 泰伦斯认真看着她，“我想说，如果你想回学校读书，我可以资助……”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打断了泰伦斯。 他说声抱歉，起身到不远处接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泰伦斯身体瞬间紧绷。 回到餐桌，他的神情不似刚才的轻松。心事重重，焦躁不安。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消息。 不到两分钟，手机嗡嗡震动。泰伦斯拿起手机，是Enzo发来的资料。上面是伊冯的数字钱包异常交易记录。 泰伦斯迅速扫完资料，猛地抬头看着伊冯。震动的瞳孔出卖了他，他并不像表面上的平静。 伊冯若有所感，抬头看着他，笑着问：“怎么了？” 泰伦斯却觉得那笑容如风雪冻结住他的感知。记忆中狡黠的笑也变成了来自撒旦的挑衅。 她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