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小白的桃娘日记(秦穿)》 第1章 穿越村官儿重操旧业 天蓝水碧,云飞柳扬。 黄苞盛开,初春,正是嫁娶好时节。 官宅门口密密麻麻站着一堆人,靠门的那群明显丫鬟打扮,面上却不加掩饰地带着不屑,为首的那个被一老妇死死攥着衣服,这老妇后面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姑娘,约莫十**的样子,面黄肌瘦,探头探脑。 看起来很不聪明。 这群丫鬟瞥了那姑娘一眼,越发鄙夷了。 “啊!真不要脸!不是说了要娶的,把人领过来了,却连门都不让进!这算什么道理?!” “噗嗤,你这嬷嬷真傻假傻?”丫鬟猛地把衣服抽出来,冷笑一声,“谁家姑爷娶亲自己不去,却要新娘子亲自来的?” 这话把老妇怼地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她回头狠狠拧了那姑娘一下,朝她啐了一口,“都是你这死丫头不争气!” 姑娘面上难堪,垂下眼帘,跟着妇人走了。 她回到家中,跑到缸边,把水呼的往脸上泼,仔细将荩草做的染料洗下来,洗净后竟是这样一副白皙的面孔,她心中暗暗冷笑。要争气就见鬼了! 在这不过待了一个月,却被送去说了十回的亲。 若不是她装作自己犯了黄脸病,怕早成人妇了。 她面色冷冷打量着这间茅屋,原主记忆不断涌现出来。 此朝为秦朝,正是中国历史上真正存在过的朝代。此地为蔡阳,正是千年后的枣阳前身。此人叫白韫玉,正是无父无母的小可怜一枚。 记忆中,原主祖父是秦国的将军,立下不少军功得了土地赏赐,后来战乱平息,他也胡须花白了,索性舍弃爵位,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回农村种田。 这两个儿子虽一母同胞,却有着天壤之别。 长子幼时便心有大志,一路仕途高官显贵,父亲极为他感到骄傲。幼子却资质平庸不求上进,性格还特别恶劣,常仗着自己地主的身份欺凌弱小,父亲对他甚是头疼。 后来长子在京城娶了官家小姐,生了原主,官家小姐却难产去世了。幼子娶了农家小姐,并无所出。 原主祖父死后,将土地全给了远在京城的长子,长子心疼弟弟,带上分地契约和一车银子,连夜赶回去给幼子,不料途中遇到绑匪,抢光一车银子还杀了人。 一纸地契呈在幼子面前时,他看着被褥中咿咿呀呀哭泣的原主,终究还是收留了这兄长遗孤。 原主越长越大,叔嫂打量她便多了几分主意。姑娘家终究是要嫁人的,她早点嫁人另一半土地就早点拿到手,于是隔三岔五就想着给原主说亲。 原主虽不愿却也不敢直说,久而久之心中郁结竟想不开寻了个池塘跳下去。虽被救了回来,可这躯壳中早就换了副灵魂了。 ———————————————— “求求您了,给我们口饭吃吧。孩子还那么小,实在没法儿了才来的。” “我呸!哪里来的饿死鬼,晦气晦气!” 老妇在屋外大吼一声,震耳欲聋,接着就听到叽里呱啦的念咒声,还夹杂着孩子时断时续的呜咽。 白韫玉叹了口气,捡起散落在床上的面纱,对着水面带好,确定看不清自己的面孔后,从从容容推开门走了出去。 老妇背对着她,手上拿着块符摇摇晃晃,嘴里念念有词:“书到二人袭夷山,急急急急急,朔书。”是秦朝驱鬼的咒语,她曾在博物馆看到过,想着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活人大念此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老妇立马转头,张牙舞爪朝她走了过去,“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驱赶活人犯不上用恶咒吧。”她捂着嘴,细长的黑发在面纱中微微颤动。白韫玉透过面纱,看到老妇身后跪着一排农人,皆是瘦骨嶙峋,其中一个怀中还抱着婴儿,那孩子面色惨白,看起来像是马上要断气了。 她顿时紧张起来,侧身躲开老妇的攻击,跑过去扶起这群人,指示他们快走,以后每天以自己名头去厨房领饭。 “没事儿,大人饭吃饱了孩子才有饭吃嘛。” “姑娘大善,老夫这辈子给您当牛做马都乐意啊。” 白韫玉笑着目送他们一行人出了院门,心中满是对叔嫂的愤怒和鄙视。 他们俩仗着自己有田有牛有农具,农人不得不靠着种他们的地才能吃饭了,便肆意改规矩。收成好时只给底钱,颗粒无收就给分成,搅得这村的百姓常常食不果腹,有灾同挡,有福却享不着,真真很可恶。 看着这些百姓,勤苦劳作一年到头来饭都没得吃,这事儿,白韫玉是一定要管的。叔嫂不知道这壳子里换了个怎样的人,之前她是个村官儿,最见不得地痞欺负老百姓,她就是因为帮农工讨工钱而被持刀的无赖砍伤,失血过多才来的这儿。 “你这败家的!你不养家,可知白白养人一家子要费多少银两吗?” 白韫玉冷眼盯着面前的婶婶,看她双颊通红,肥肉乱颤,作势要打自己,在巴掌即将掀开面纱落在脸上时,她突然抓住老妇的手腕,另一只手缓缓上移拿了她手里的符牌,捏着把玩。 “这符牌,是桃木做的吧?”她看着手里品质上佳的桃木,脑中逐渐有了主意。 老妇被制住了,没理她,喘了口气,活动活动手指还想再打。 “我来养他们。” “?”这话一出老妇瞬间愣住,反应过来后看她的眼神便带了怀疑和不屑。 “你这小丫头片子有什么自信说自己养。” “两千钱。” 盯着她的脸色逐渐变得震惊,白韫玉缓缓吐出最磨人心的一句话:“两年,我只要我的土地,两年之后自会给你们两千钱。这钱不为别的,权当你们给了我和这些百姓一口饭吃。” 言下之意,便是要喂这些穷鬼吃的了,还不止这一家子,是这村所有没饭吃的人,岂不是要花上很多钱。老妇转念一想,不过只是给他们吃的,那就给最便宜的粟,这样两年下去最多百钱,这孩子却说给我们两千钱,岂不稳赚。 “呵,说的好听。如果你赚不到两千钱呢?那他们的口粮谁来付钱?” “那我就把自己另一半地给了你们,这不是你们一直想要的吗?” 老妇心思被说中,脸上却无半点愧色,她眼波左转右转,想想这买卖是绝不亏损的,便高兴地应了下来。 蔡阳,是千年桃乡枣阳的前身。而自从白韫玉穿越过来,从来没有见过一颗桃子,想来是这些桃树还没结桃,便被人砍了做成别的物什了。 蔡阳有个小村,叫熊集村,这里大半土地都归她所有。 连绵的丘陵南边,山水资源丰富,日照充足,天然的桃园。正值三月,白韫玉漫步在熊集村小山坡上,一眼望去,桃花满山。 她随手掐下一个粉嫩嫩的花苞,小心将它的花瓣层层剥下,露出里面连着白丝的淡黄花药,再小心摘下其中的雄蕊,手指轻轻一捻,便有细细的花粉粘在上面。 好品质。不愧是桃乡。白韫玉观察着手上的花粉,轻轻感叹,因地制宜发展农业带动乡村振兴,对她来说,专业太对口了。 她扛着几把剪刀,挨家挨户敲门,问这村的住户有没有愿意种桃的,只要帮着她种桃,卖果之前都能免费吃饭。 “那卖果之后呢?”一个小女孩羞答答地扶着木门,问道。 “分成,你们占七成,我占三成。” “好耶!”女孩开心地朝屋内喝彩,“娘,我们去种桃吧!” 劳动者占七成,这对他们来说像梦一样。 次日,一行人拿着剪子哼着歌上山了,在学习了白韫玉的花蕊剪法后,正式开始工作。 剪花蕊,取粉,铺陈干燥,最后,将细腻的花粉用毛刷刷在柱头湿润的雌蕊上,整个授粉工作便完成了。 四月,片片桃树开始生长红枣大小的小桃。 五月,一些桃子已经变得圆润饱满,小女孩手痒去抓,触到硬邦邦的果子,满手桃毛,猛地弹开。 “现在还不是摘果的时候。”白韫玉站在她旁边,拿着记桃生长的宣纸墨笔,温柔笑道。 “那还要多久啊,我想吃了。”小女孩舔着嘴角,急不可耐地问她。 她拍了拍女孩的脑袋,“你觉得很热很热,想要吃冰冰凉凉东西的时候,就可以摘桃了。” 很热很热的日子很快到了。 暴雨刚过,土地上弥漫着青草的味道,但上山采桃的人却闻不到,因为,完全熟透的桃子散发出阵阵甜香,彻底覆盖了泥土混青草的气味。 一大批人背着沉重的箩筐,里头塞满了口感软糯的水蜜桃,大摇大摆地下山,排着队去城里卖桃。 白韫玉走在队伍最前面,看着那些满载而归的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头郁闷得很。 刚刚经过隔壁村,有一户人家的儿子探出头来求他们给点饭钱,十五六岁的年纪,看上去却不到十岁,眼窝凹陷,瘦骨嶙峋,实在很可怜。 那个男孩说,土地神闹脾气,他们村好多年没收成了,没收成主家就不给钱,没钱就没饭吃。很多人就去田里抓老鼠剥皮吃肉,可现在老鼠都没了,草皮也啃光了,这些人要活活饿死了。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整个蔡阳,不止她一个熊集村,在这个村里,她尚且可以用自己一半的土地,勉强养活这些村民。但是,剩下的这十几个村怎么办,即便拿出自己全部家当来接济他们,叔嫂也一定不肯。 就算他们应下,此法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挖肉补疮,能救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导致他们挨饿的,不是社神,却是人,是他们一直赖以生存的主家。 这些地主,因地上长不出粮食,就让他们去做工,这才给地方住,那做工赚的钱远比卖粮的多,还不用给分成。 久而久之,即便能长出吃的,地主也把地封了,对外宣称神不让他们吃饭,他们又怎敢再去种地。 地主以利为先,那就以利相诱,白韫玉点点头,就用此法了。 第2章 我卖桃,我养人,我还办学堂 几日后,白韫玉几乎走遍所有村落,却无不失落地发现,除了熊集村,其他村落都没几棵桃树。 咔擦咔擦,留了两个芽的桃枝被一双嫩手剪下,接着,又有数十枝被同时剪断。 “当家的,你拿个这些玩意儿去做什么?”汉子粗声粗气,抹掉头上一层虚汗。 白韫玉神秘一笑,“当家的要让桃花开遍蔡阳县。” 粗汉似懂非懂,点点头赞许道,“当家的果然厉害!”数月相处下来,别的不说,跟着小姑娘干活的却都知道,她向来说一不二。虽不晓得为何要让桃花开遍蔡阳县,不过当家的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所以粗汉也不多问。 咚咚咚咚,刺啦———— “谁?”极慵懒的男声从门后响起,听这声,显然是蜜罐子浸透了的。 想到这些人奢侈至此,百姓却要饿死在他们门口,白韫玉皱了皱眉,没应。 男声见无人应答,沉默了一会,“又没饭吃了,我说了,再多给你们我就要被我爹娘打死了。” “不是来要饭的,我来,是有个法子要告诉你,要你被爹娘夸的。” “当真?”门被猛地大开,约莫十八的男生站在门后。 白韫玉仍沉浸在先前对此人的厌恶中,闻言只是冷冷道:“自然。” “什么法子?” 她从背后的箩筐里取出一根桃枝,“种桃。” “上个月份,我们村卖桃赚的钱,可比你们叫农工做工赚的多了十倍。” 男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我爹娘种粮都没赚那么多,你们的桃子,究竟是凭什么本事的?” 白韫玉笑了笑,随手把兜里的桃塞到他嘴里,“尝尝。” 沁鼻的清香侵入舌尖,甜而不腻,说得就是他嘴里的桃肉了。男生嚼着桃子,大为惊叹。 “难怪!” “这桃枝,多少金?” “不要钱。不过,有个要求。你们得把卖桃钱分给农工,七三分。” “我们七他们三,成。” 白韫玉闻言,嗤笑,“你们三他们七。” 那男生的爹娘恰好回屋,结果很自然的,她被愤怒的地主轰了出来,连带着折成半段的桃枝。 她盯着紧闭的大门,站起身勾唇一笑,你们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 再怎么说赚的也比从前多,总有人愿意的吧。 日光暗淡,月色朦胧,白韫玉回到茅屋,背上的重量半分不减,她不由得灰心丧气了起来。 曾为村官,她扶贫之路也确实有过碰壁,要百姓停止倾倒污染物转而发展旅游业的时候,很多村民只见眼前利益,往往不愿放手。 最后是她上请政府补贴才让他们应下。 但最终也解决了,可这次,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即便是七三分,他们赚的也比之前多了三倍,整整三倍! 除非他们不信,或是不愿让利。 ———————— 县府 杂役捧着一盘剥了皮切成小块的水蜜桃,恭恭敬敬递呈到主薄手上。 “谁送来的?” “大人,是熊集村的白家小姐,白韫玉。她说一定要我们县府尝尝新产的桃子。” 新产的桃子?主薄挑了下眉,前段时间,集市涌进一群卖桃的人,这些桃子没多久就被一抢而空,他们县府只当又是外来的商贩,没想到却是自己县的。 他端了去,到一处官署外,轻扣大门。 “进来。” 主薄推开门,见县令低头批卷,嘴角微微上扬,“谢大人,休息会,来尝尝我们县的桃子。” 县令闻言,轻置墨笔,抬眸,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下属,“我们不收供奉。” 主薄轻笑两声,“不是供奉,他们只送了一盘来。” 县令名为谢安,原是临安才子,因辞说赋出名后被一高官保举,直升蔡阳县丞,没两年就成了县令,还对县府立了个规矩,不收常例。 他伸出手,落在竹签上,慢慢提起,桃水便拉起一串细丝,升至半空处断开,桃肉落入口中,被舌尖裹住,满口桃香,绝妙的口感。 谢安表情一滞,冷冰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把送桃的人喊来。” 白韫玉应召入府,进了县令办公的房间,浑身发冷。奇怪?秦朝没冷气,怎得凉风习习的,好诡异。 她环顾四周,突觉惊奇,这间房是极阴的设计,坐南朝北,没一会,房内的暗门被推开,面目阴冷的男子抱着暖壶,一步一步从里头走出来。 “真无理。”谢安见她带着面纱,扯了扯嘴角。 “大人,小女子得了黄脸病,是怕吓着您。”白韫玉声音极低,微微垂头。 “呵。”他坐到官椅上,抬头睨着她,“我不知你玩这骗人的把戏意下如何,不过。”谢安放低声音,似蛇般嘶哑,“别在我面前演戏。” 他语气突然跳脱起来,轻笑:“你这黄染料都粘到领口了,不如把面罩摘了,以真容示人,也好和我谈合作。” 白韫玉挑了挑眉,来了兴趣,随手把面罩摘下,“大人高见,竟知道我是来谈合作的。” 她不以妾或小女子自称,却称我。谢安眼前一亮,“自然,你送一盘桃来,让我能尝个味,却不讨要什么,我白吃你的桃,岂不受之有愧。” 白韫玉惊喜不已,“是,我想和大人一起振新蔡阳。” 语气铿锵,坚定有力,目光灼灼。 “振新?什么意思。” “让这个县变得有钱,百姓能吃上饭。” 谢安唇角一勾,极有兴味,“你想全县卖桃?据我所知,除了熊集,其他县不种桃,你要怎么说服他们。” “官家补钱。” 官家补钱,地主只见拿到手的银两,否则,只要提到和农民分成,他们定是不愿的。只要每个月给他们一千两,剩下的钱分给百姓。 这法子,刚开始是要县府补钱的,到了后面赚得多了,甚至连三分都到不了。 不过地主甚是无所谓,全县很快就都种上了水蜜桃。 片片桃铺,沿街展开,路过的差役都忍不住买几个尝尝,甜津津的桃汁顺着指缝淌出,街上桃香四溢,香气蹿进百姓的口袋,变成了铜臭。 满大街丁琳当啷,铜片银钱碰撞在一起,每个人笑得嘴都要裂开了。 白韫玉也是。她看了眼来巡查的县令大人,灿烂一笑,“多谢你啊。” “也得多谢玉小姐的好点子。” 谢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面容隽秀,眸光澈亮,白韫玉突然觉得有点心堵,顺了顺心口,小声喃喃,“谢我做什么?” 谢安挑起一边眉,盯着她的眼睛,气氛特别怪异,白韫玉皱眉后退,“无耻。” 他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声音魅惑“如何无齿,我分明有牙齿。” 白韫玉…… “我们县做得很好,郡守过两日要来讨教,可不得多谢你吗?” 郡守?就是那个风光霁月,两袖清风的超级好官?! 这个郡守的名号特别响亮,以至于白韫玉穿过来时就有所耳闻,她一向对清官特别敬佩,“那真是太好了,顺便还可以推广一下我们的桃子,在全郡推广,再到全国。” “好点子。”谢安赞许。 货铺店今日极热闹的,倒不是来买的客人变多了,而是大名鼎鼎的蔡阳红人桃田少东家,白韫玉来访,众人闻言围观在外,把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对,把这个涂上粉红色,然后上面画两个桃子,一个黄桃一个白桃,再画几个爱心。” 货铺前的女子眨了眨小扇般的睫毛,看了眼手中照她要求完成的“周边”,再取了墨笔用瘦金体写下“蔡阳”二字,摊开手递给摊主,柔声道:“这木片,给我做三千份,一模一样的。” 摊主喜笑颜开,连声道好。 “东家,这“周边”究竟是个什么物什?要那么多做什么?” “这是生意的法子,有了这个,我们可以让买主一次性买更多桃子。不止如此,我们还要将这东西传出去,这样,知道我们蔡阳桃好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名气就会越来越大。到时,说不定还能变成御贡。”她拍了拍走在身旁的女孩,把生意经全盘拖出。 “噢~”女孩点点头,恍然大悟。 朱红房柱深墨檐顶,暗透庄严的县衙离得近了,白韫玉指了指旁边的茶楼,凑到女孩身边,往她手里塞了三枚银币:“李兰,你先去那里的茶楼坐坐,姐姐要去县府对账,下午来接你。” 李兰欢呼了一声,跑得无影无踪。 官府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什么?哦,那孩子真可爱,还是贪玩的年纪。”白韫玉手里捧着杯热茶,茶香四溢,热气氤氲。 谢安轻笑,眼里闪烁着一丝愉悦和向往,“真叫人期待。” 白韫玉盯着浅黄的茶出神,“是啊,要是所有孩子都能吃得饱,也算有个幸福的日子。” 她从布袋里拿出两本账簿,递给谢安,道:“这两个月的收成,减去给各户地主的,纯盈利五万三千两,给各户村民分掉,也能余下两万两。” 她歪着头若有所思,“现下外头流言四起,说县府私吞了他们地主的钱。这两万两银子该如何处置。” “若给了他们,那这些人将来必定狮子大开口。若不给,他们就要坐不住了。不若把这钱花在能看到的地方。” “办学堂” 谢安点头,淡然的瞳孔闪过一丝灵光。 门外嘈杂,有小厮来报,说是郡守大人来了。 白韫玉抓起散在一旁的白纱戴上,悄咪咪往纱帘后面走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郡守爽朗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来到门口,探头往屋内一看,随即提衣跨步,“谢大人,久仰久仰。” 谢安微笑作揖,轻声:“怎敢?” “谢大人,你这县桃卖的甚好,连皇上都略有耳闻。” 谢安表示受宠若惊。 宋灵石往主位上一坐,双腿大开:“谢兄,既是一家兄弟便有话直说了。你这桃子虽卖的好,名声却不行。外人都说你私吞银两,可有其事?” “大丈夫只求问心无愧,何惧他人言辞。” “好!”白韫玉感慨,这声却被宋灵石真真切切发出来。 不得不说,有他这样的好官,振兴乡村指日可待。 宋灵石起身准备离开,还不忘回头看看屏风,吓得白韫玉心脏猛猛鼓动,倒也不是别的,只是他那神色平淡,却有一闪而过的狠厉,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恢复了豪放姿态,摇摇头走了。 是她看错了吧,这种眼神,只有在电视剧里的贪官被抓时看到过。 但这郡守,明显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第3章 当家的遇险了 “周边”宣传得很成功,上市不到一会,就被姑娘小姐们疯抢了去,有些还大方地给了几张支票,预订上百个连同府里上上下下都佩戴这么个玩意儿。 谢安看呆了,他扶额竖起大拇指,“商业奇才啊!” 这四个字是现代人白韫玉教他的,用得颇妙。 “谬赞。”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就是把早晚熟的桃子分批次和品种卖掉,之前只顾卖水蜜桃了,后来一年才种上黄桃,这个味道和口感的绝妙程度丝毫不亚于水蜜桃。 这样下来,每个月都可以吃上不同的桃子,五月的桃子口感脆甜带酸,适合食欲下降的老年人和孕初期的孕妇,可以做成蜜饯提高价钱,还适合保存。 六月的桃子柔软多汁,香气浓郁,不仅深受市井人家的喜爱,还被大家闺秀追捧。这时候乘盛夏炎热,凿来一桶北方高山上的巨冰,把桃子置于石锅底端,再铺上将化未化的冰雪,用石锤大力敲打,就成了一份桃子沙冰。再冠上“轻奢”名号,就能以高价卖出,大赚一笔。 七月桃子果实硕大,汁水丰富,就以完整的果子售卖,大果小果换个价钱。 八月的桃子特甜,招聘货郎,购入车马,把成堆的桃子卖到全国各地,岂不美哉。 卖出去的一车一车的桃子,回来一桶一桶的黄金,闪闪发光,堆满了整座蔡阳县。 皇帝龙颜大悦,墨袖一挥,封了白韫玉做此郡的郡守,众人欢喜,整条街上,炮仗声不绝于耳。 “可以了可以了。”白韫玉站在高处,笑眯眯地挥手,太热情了,有点吵了。 街上继续放炮仗。她皱眉,热情过头了吧,“好了,停下吧。” 继续放。 “停下!” “当家的,快醒醒,家里好像来人了!”李兰使劲摇她,见她不醒,一桶温水泼在她头上。 白韫玉瞬间变成落汤鸡,湿透的头发缠在额头上,她叹了口气,“小生这厢多谢你了。” “李兰,家里来人你叫我做什么,关我何事。” 好不容易做个好梦,真是的! “当家的有所不知。”李兰神神秘秘凑过去,放低声音,“我偷听墙角,发现那两个泼皮无赖提到了当家的。” 提到她?这不是这两个老人家最爱干的事吗,随时数落一下这个长兄遗留下来的不孝女。 见白韫玉扯了扯嘴角却不当回事,李兰怒,“当家的,他们好像是在和那个人说亲,想把你送出去。” 自从他们每个月能拿到一千钱之后,她还没再见过这两老翁老妇有找谁来说亲,怎么,是嫌钱太多了? “你知道来者何人吗?”她坐起身来,严肃问道。 “这倒不知道,我只是个听墙角的。”李兰羞赧。 还好不知道,她若是知道,必定大吃一惊。 三个时辰前,一神武明秀,身长八尺的男子着青绿长衫飘飘然来访白韫玉叔嫂家。 老翁老妇原想赶走他,却不料这清隽面孔竟陡然色变,浑身气质都变得极具威严,给人一种官家之气,于是他们抖抖索索接纳了不速之客。 问其目的,便是想要娶他们的侄女。两老夫妇本就对白韫玉不满,她自己倒是赚的盆满钵满了,分给他们夫妻俩的,还不够塞牙缝的! 来人恰好说,把她送走,这所有田地都是他们的了,赚的便是如今的十倍之多,他还会另外给三万两黄金做聘礼,如何? 老夫妇乐开花来,忙不迭点头。 宋灵石踏出院落门槛,停顿片刻,面容似乎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爱上这个平平无奇的农家女。 自那天在屏风后看见白韫玉捂嘴偷笑的影子后,他就产生了兴趣。 四处搜寻她的下落,这并不难找,发现教百姓赚钱的点子大都是白家小姐所出后,这个奇女子就被他迷上了,甚至到了茶饭不思的程度。 宋灵石想得到她。 老夫妇说,这事儿白韫玉一定不从,得想个法子。 宋灵石说,好办。 —————————— 朱雀街 碧水阁人头攒动,沸沸扬扬。 琉璃被烧制成奇珍异兽蹲坐在各个入口,每个人进来时,水晶吊坠的门帘便发出脆生生的叮咚响。 白韫玉盯着金碧辉煌的阁顶,嘴张的极大,目瞪口呆,“这宴是不是办的太奢华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淌着黄金,雕刻了熊猫的木头柱子,“这是真金?!” 金屋,她只在电视上看过,还是那种极其狗血的霸道总裁土狗短剧。 “对。这次宴会若办得好,就能名扬天下。很多专做这种生意的商贾专请人来做的。” 赞助商?白韫玉哑然失笑,想不到从上千年前开始就有赞助商这种东西了,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容忽视。 谢安看不到她隐在面纱后的表情,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不悦了,再转眼看看这里极尽奢华的布置,急忙解释一番,“白韫玉,这些东西我们没浪费一分银子。” “我知道。”屋内没人,她摘下面纱,烟波里满是对谢安的欣赏。 谢安被她哄得耳根红透,渐渐蔓延到全脸,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去楼下看看他们准备地怎么样了。” 他转过身去,白韫玉亲眼看到他面上的潮红瞬间消失,极为阴郁地漫步下楼,在转角处还用平淡不见一丝波澜的语调和赞助商说话。 她大吃一惊,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变脸怪。听到脚步声,白韫玉匆忙带上面纱。 一个小厮上来摆放花瓶,见了她,大声嚷嚷,“东家好!”白韫玉点点头,突然问,“你们县令啥性子?” 小厮唬地沉声说,“谢大人最是淡漠,喜怒不露,小的从未见他有过脾气。” 竟有这样的人?!当真有意思。 —————————— 桃宴可以说办得极为成功的。 秦朝刚统一没多久,虽说秦皇要统一文字和讲话了,但是很多人还保留着自己本土的语言习惯。 大江南北的人都来这一方天地参加桃子盛宴,各自操着一口自己的口音愉快地和对方交流,大手脚的商人不仅把今年的桃子直接买下,甚至还预定了明年后年的,随手就把支票给了账房丫头。 “你闷的桃子这么好吃,泽么前几十年没见到过?”胡人举着葡萄酒杯,醉气熏人地问道。 小农擦了把他喷在自己棉衣上的葡萄酒,“还得感谢我们东家和县令大人,得仰仗他们。” “哦?他们在哪里?”胡人挺好奇,瞪大双眼问道。 “侬。”小农指了指台上,胡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往上看。 女子深墨长发垂肩,面孔隐在白面纱后,夏风一吹,里面白皙的皮肤就贴着面纱擦过,虽不可见其真容,也知道她应该是个美人。 旁边则站着一个比她高出半头,面容阴鸷的男子,一脸漠然地胡乱敲扶手。 胡人收回目光,心中了然。 “领窝去见见他们,窝想要预定大单子。” “预定,你去和账房丫头说就好了,何必寻他们?”小农一脸狐疑。 “这个单子重要,给我主家订的,错了尼能负责不?” “咦?行吧。” 听到身后的响声,谢安和白韫玉一同转过身,见是生人,他缓缓移到前面,挡了她一半视野。 胡人作揖,“谢大人,我有一事找白大人。怕是不方便。”他说完使了个眼神,想要谢安和小农退下。 小农把人送到就走了,谢安还是死死挡着白韫玉。 这情形很奇怪…… “什么事情只能两个人说?还望胡兄直接说来,不要卖弄关子。”谢安又把白韫玉往里挡了一点。 “这……”胡人很为难,挠挠头,“我主家父亲也是个官人,他不愿同僚知道,您在这里不太合适……” 理由很好,白韫玉莞尔一笑,拍了下极其紧张如同护犊子的谢安,轻声说,“无妨,做生意嘛。” 她往前一步,走到胡人前面,“胡兄弟,请跟我来。” 听完胡人的话,白韫玉皱眉,“偏要我送是为何?只要保证你们的东西都能到不就成了?” “我家主母极想见到您的,这单若成了,胡地所有人都能知道这儿的桃子有多好吃。” 这个诱惑是极大的,市场推广到全国,对于偏远的胡地,这是极难的。 他们要到胡地去,成本高风险大,何不趁胡人来的这个机会,大肆宣传一番。 仔细斟酌后,白韫玉答,“成。” —————————— 备好车马,细数了一番,六车水蜜桃六车黄桃,外加先前特意给胡人祖母准备的见面礼簪子一支,白韫玉呵斥在地上大哭大闹的小姑娘,“大晚上的你出门多不安全?” 胡人主母白日都不在家,恳请她晚上送桃去。 “我不!当家的姐姐都能去,我怎么不行!” “李兰!……” “就让她去吧,白大人。”李父站在一旁腹诽。 长辈开口了,白韫玉无法,只得无奈,眼神宠溺地看着哭得头发凌乱面色通红的小姑娘,“行,但说好,不许乱跑,否则,以后再也不带你了!” 李兰闻言,立刻起身敬礼,用了句现代话,“收到长官!” 夜里极凉,白韫玉披了一件极厚的大裳,怀里搂着沉沉酣睡的女孩,困得直点头。 忽然外面传来尖叫声,撕心裂肺,轿子也随即停下,李兰瞬间醒过来,白韫玉警觉,点了她的唇示意噤声。 尖叫声很短促,轿子也在片刻的停息后又动了起来,一切都回归平静。 小姑娘喘了口气,眼睛瞪得大大的,安全感十足地看着白韫玉,却见她依旧警觉,甚至更甚。 她抬手轻掀车帐,突然俯身,示意李兰摊开手心,在上面轻写了几个字。 “等下你跳车。” 刚才的一瞬,赶车的已经换了一批人了,她往外看时,用尽力气才没喊出声,外面的人全部带着面具,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自己不能跟着李兰逃,否则两个人都要被追到。 能逃一个是一个吧。 李兰还沉浸在恐惧里,她突然被猛地一推,跌倒在车外的草丛里,接着听到当家的大声叫,“快逃。” 她也顾不得别的,抹了抹眼泪,两条腿疯也似的往树林里跑。 白韫玉见她走了,正欲松口气,却见一个黑布快速朝她面前扑来。 接着,听到一声冷冷的声音。 “胆子挺大啊。” 第4章 等我好好收拾你 白韫玉顿觉这声极其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呢?这声音浑圆动听,细听又压迫感十足,像是在——县府! 这是郡守的声音! “宋大人,您这是在耍什么把戏?”白韫玉朝轿外说道,音调淡淡。 外面沉默了一会,静,几只乌鸦飞过。 “白小姐,我们大人想给您一个惊喜。”宋灵石瞟了小厮一眼,一脚把他踹下去,开口无声,“滚!” 白韫玉一愣,随即喜笑,“大人,什么惊喜,我还真想亲眼看看,把我的眼睛蒙住干什么?” 宋灵石起身进来,瞟了眼被绑住手脚的人。深黑布带勒皮肤周围散出点点浅粉,女子嘴型微张,小声吐气。 宋灵石默,声音暗哑“白韫玉,你家人收了我万两黄金,以后就跟着我吧。” 白韫玉一听,猛地一惊,一则惊讶两袖清风的好郡守居然可以随意拿出万两黄金,二则气愤原主没良心贪得无厌的家人。 她突然笑道,眼睛在布后努力寻找有人的方向,“宋灵石,我给你们郡守带来无限多的收入,拉高了一个郡的GDP。论理,你该要我继续做;论情,你该感谢我,却设计买了我,郡守大人好不厚道。” 宋灵石无动于衷。 白韫玉愤懑有余,又多了一丝惊慌。若是他们真的强迫自己怎么办?! 她又说,“大人决心如此?那好,我现在就去死,给你落个人才两空的下场,大人悔之不及,是否满意?” 她说着就剧烈挣扎起来,带子侵到手腕深处,雪白的皮肤淌出条条触目惊心的鲜血,她暗道罢了罢了,死在这里说不准能回去。心一狠眼一闭猛地咬下舌头,红得亮丽的鲜血从嘴角涌出。 宋灵石见她决心要死,按住她的头撬开唇齿,把手指伸进她嘴里搅动,冷声,“白韫玉,我暂时不会强迫你,给你两个月时间做决定,两个月后,你若还没想通,就怪不得我了。”他把手指抽出来,自己的血和白韫玉的混在一起。 宋灵石在她颈侧狠狠按下血指印,抽回手走了。 还好白韫玉眼睛被遮住,否则她若是看见刚才的场景,一定会疯掉,内心大骂变态。 宋灵石这个疯子,抽回手后,盯着自己的伤口,里面混杂了她的血迹,脸上似笑非笑,就这样看着她舔了舔手指,还一副很陶醉的神情。 等白韫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捆住双手的东西换了一条,遮眼睛的倒是被丢掉了,还有一点不同的,她浑身上下血迹缠绕,干涸的血斑印在身上,难受得要死。 这畜生,无情无义,泼皮无赖! 白韫玉使劲睁开双眼,血痂梆硬垂在双眼皮里。 她四周扫视,屋子很朴素,没有任何尖锐物品,甚至连床头都包了一层厚布。 处处透露着害怕她想不通自杀的恐惧。 倒是有心,白韫玉冷笑。 “来人,来人啊!我要洗澡!”她突然扯开嗓子大吼。 房门被推开,一个小厮头缠布袋,光着膀子走进来,看见白韫玉,色迷迷地笑道,“小姐,我来服侍你?” 白韫玉闻言一怔,随即将眼睫垂下,长长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看起来柔弱可欺,“不碍事,你先把我手解开,带我去浴房,如何?” 小厮原本只是一说,老爷的人他怎么敢碰的,但是再往下看,女子面容姣好,神色真挚,最重要的是,她不反抗自己! 女子是老爷劫来的,她对老爷百般抗拒,却对自己甚为服从,瞬间色胆包天,只是还有一点,“你这婊子倒是实诚,只是若是被老爷知道了,我该活不成了。” “这有何惧的?你不说我不说,郡守怎么会知道?”她内心吐槽加嘲讽一万遍,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呵呵。 见他还在犹豫,白韫玉直接打下一把定心剂,“你是不是爷们,这都不敢做?” 小厮暗想,定不能叫这娘们低看了自己去,于是大吼,“行,我带你去,只是绳子解不了。” “解不了我怎么洗澡?”白韫玉皱眉。 “爷们亲自帮你洗。” 白韫玉被反绑着手可怜兮兮地推着走,到了浴室,热水一瓶一瓶打了进来,小厮欲给她脱衣,她突然转身,柔和笑道,“小子,我们来点情趣如何?” 小厮当然好。 “这样,奴家轿子里有一瓶梨花酿,想必你也喝过上好的酒了,这东西不算上好,不过也是花了百金所得,若不嫌弃可以去取,我们喝杯交杯酒,权当夫妻一场。” 这话说得小厮激动地头昏眼花,跟在郡守身后久了,他向来想压他一头,这次总算找到机会了。郡守要等许久才能强娶的女人,他今朝就能娶得。 “成,我这就去拿,不过娘子不要耍小心机哦。” 白韫玉笑着看他。 酒被取来,打开,解了绳捆,二人交杯,饮。 酒味醇香甘甜,花香芬芳。 小厮的酒很快就见了底,白韫玉却只是浅抿,见他喝完,微笑。 “相公,剩下的都给你喝了罢。” 好酒美人,快活。 小厮喝完了酒,把酒壶一丢,不省人事。 白韫玉继续微笑,起身,找了屋内最细的绳子,捆着人最疼的那种,把小厮捆得严严实实。 “哦,对了。忘记和你说了,这酒啊,叫一杯倒,喝一杯就会倒,喝完会休克哦。” 她捆好,使劲踹了小厮数十脚,看起来像不会停下来。踹的他鼻青脸肿后,白韫玉在房间里找剪刀,四处没有,只能作罢。 她站着,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人,冷冷开口,“小畜生,今天就先放过你,留着你这孽根。敢扰到我跟前来,活腻。” 李家,一片寂静。 “你有没有撒谎?!” “爹……爹爹,真的。有一群黑衣人,他们来劫持我们……白姐姐把我踢下来,她自己被带走了……爹爹,快救救她吧。”李兰满脸乌黑,一双手使劲揉眼睛。 中年男人和中年妇女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 小姑娘见父母没反应,哭得更大声了,几乎是跪着过去,紧紧扯着母亲衣角,“娘……如果不是姐姐,我们家早就饿死了。不是她,我今天也被带走了,姐姐救了我们两次。我们帮帮她,好不好?” 李父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沉声,“你先回房间去,我和你母亲商量。” 看着女儿落魄的背影,他问,“你怎么想的?” 妇人说,眼神犀利,“我们农家不知道什么权贵势力大,只知道白姑娘救了我们一命,农家人知恩图报。” “好。”李父拍手,赞许道。 一夜无眠。 李父李母坐在木门槛上,双肩紧靠,橙黄朝暾洒在上面,一片祥和。 李父搂紧李母,珍惜片刻的幸福。 农家怎么不知道权贵势力大有多可怕,曾经多少人得罪权贵被折磨的自尽,敢在这片土地上对白韫玉这么放肆的,除了世家大族,巨商,纨绔子弟,还能有谁呢?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两个老人家回头,看见女儿挂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妇人笑道,“李兰,你变成罴了。” 李兰站着不动,面容淡淡地盯着父母看。 李母指了指挂在桌旁的一堆衣服,“过来,把衣服换掉,我们去县府报官。” 李兰还是不动。 “你这孩子,傻了不是?”李母站起身,和丈夫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她取了衣服,走过去递给女儿。 “啪!” 李兰一把打掉母亲手上的衣服,李母诧异地看着地上散成花的衣服,再抬头看着她。 她手抖成筛子,但面孔依旧平静,“不去了。” “不去什么?” “不去报官。” 她突然失控大喊,“今天谁都不许走出这扇门,否则我就死给你们看!” 小厮为了方便办事,特意遣散众人。 也不知道李兰那丫头和别人说了没有,他们应该在找她吧。 现在院子里除了不省人事的小厮,只有白韫玉阁下了。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 白韫玉哼着歌,拿石头瞄准小厮□□一颗一颗砸上去,骄傲地欣赏自己殴打的成果。 打够解气了,她跑到院子外把门锁上,仔细打量院子里能看到的场景。 一方庭院树枝繁盛,抬头却只能看见正方形的天,除此之外,一切能知道方向的东西都没有。 东西? 东西! 白韫玉拍了拍脑袋,对啊,怎么没想到可以测东西方向! 县府在蔡阳最东边,只要知道东方,一直跑就好了。 她跳起来折断一根树枝,把它插在泥土里,让光照在树枝上。 白韫玉给第一次光照的阴影顶端标记了一,过了许久,阴影变了,又给第二次的影子顶端标注了二。 一是西,二是东。 她扔了木棍,感叹一番自己的聪明才智。 白韫玉披上披风,正准备出去,转头看了眼小破院,突然想起有东西落下,赶紧转身跑到关自己的房内,把床垫掀开。 金光璀璨,炫彩夺目。 几大箱黄金就这样铺在床底下,白韫玉冷笑,取了其中一箱黄金上的票据,收起来放口袋里。 “差点忘了收拾你。”死贪官。 她加快脚步走出房间,突然心脏一滞,接着狂跳。 身后响起慢慢悠悠的掌声。 “差点忘了收拾谁啊?” 小科普 罴 熊猫 朝暾 早晨的阳光 东西方向法是利用太阳东升西落的原理而形成的影子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等我好好收拾你 第5章 还记得为什么当县令吗 县府 一句极为轻柔的声音响起。 “你是说,他们置办五十张桌椅要八百两银子?” 小吏抖抖索索地点头,抬头瞄了眼上官,他背后陡然提着四个大字,清正廉明。 谢安身着黑玄长袍,满脸淡然,突然轻笑一声,从官椅上慢慢走下去,一步,两步。 小吏跪着,瞄见面前停下一双银白色的布鞋,接着,下巴被一把折扇轻轻抬起,谢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啪啪啪。” 扇面不轻不重地打在脸上,小吏却控制不住地浑身发起抖来。 “可是,最贵的一家店,五十张桌椅也只要一百两。你们在哪里买的,自己开的木材店吗?” 小吏扑哧一声跪下,整个人趴在地上,哆嗦不止,“是他们,是他们逼着下官这么干的,他们说,反正县府有的是钱,多拿点也没什么。” 谢安叹了口气,提起墨笔,在纸上刷刷地写,难得耐心,“别忘了这些钱是谁给你们的,民脂民膏,可不是用来供蛀虫随便挥霍的。” “你拿着这个去领罚,另外,让那些人把七百两银子还给府库,再扣掉三个月的俸禄,下去吧。” 怀里被塞进一个暖壶,谢安撇头略过他背后,暗门果然又被打开。 “大人何必满目愁容,贪得无厌,为自己谋利本就是人的天性。”主簿嗤笑。 “柳宗明,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为官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钱呗。” 谢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又在装。” 柳宗明无奈地笑了笑,“那谢大人您说,这三年,我们有除掉一个蛀虫吗?” 不仅难除,还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靠读书上去的大官,总不如原本的地方豪强势力大,他们派系横生,互相抱团,如苍天大树般牢牢扎根。 若不是靠着卖桃有了钱,他们还是要侵吞百姓活命钱的。不过现在是丰收有余,人人都安得自在罢了。 谢安摆摆手,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两天怎么都没见到白东家?” 柳宗明疑道,“两天不见不是很正常,又不是每天都有正事可谈。”他突然恍然大悟,露出一副吃惊状,“哦~” 谢安朝他挥了挥拳头,“欠揍。” “白东家怕是在忙她自己的事情吧?” “什么事情。”谢安装不在意,随口问道。 “欸,这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过前几天在闹市上听人说,她要嫁人了。也正常,十九岁的姑娘了......” 谢安后面一个字也没听到,脑子里只一直重复着。 她要嫁人了。 她要嫁人了。 她要嫁人了。 谢安把暖壶一放,起身要出门,正在喃喃自语的柳宗明终于回过神来,“去哪?” “你管呢?” 柳宗明挠挠头,一副委屈状。 谢安走到门前又停下来,转头,面色惨白,阵阵阴风吹到他脸上,突然天上劈下一个大雷,他阴郁地开口,“十九岁很大吗?” 说完就飘飘然走了。 独留柳宗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盯着刚刚那道神似特效的雷电,喃喃道,“还挺戏剧化。” 如果他读的那些书没有错的话,那么对于古人来说,十九岁应该算大了。更何况县令大人本人也才十八岁。 白韫玉回头看到宋灵石像鬼一样站在她背后盯着她的时候,脸都吓黑,她往后退了两步,撞到墙角,痛的惊呼一声。 “收拾谁啊?” 白韫玉紧闭双眼,“你去,去浴房看看吧,你的小厮被强盗杀了,收拾杀人犯......” “杀人犯?” 宋灵石一步一步靠近她,白韫玉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越来越高,又退无可退,尽乎崩溃。 突然,手被猛地一攥,她没握紧,票据被大力夺走。 白韫玉睁开眼,目瞪口呆地盯着宋灵石手上的纸张。 宋灵石面露嘲讽,拍拍手,一群下人推开门进来。 为首的那个端着火盆放在宋灵石脚下。第二个人拿着绳子,穿过白韫玉,用大力将她双手捆好,系了个死结。第三个人端来椅子放到宋灵石背后。第四个人拎着一个了无生机的人,是宋灵石的狗腿子,那个小厮。 白韫玉崩溃,靠啊。 宋灵石从容坐下,双腿交叠,“杀人犯,是我啊。” “白小姐想怎么收拾我?” 他把票据一张一张缓慢折好,还在白韫玉面前甩了几下。“看着。” 白韫玉不愿看,把头撇开。 “把她头拧过来。” 一声令下,侍从狠狠掰过她的头。 火光四窜,一张又一张印着无数百姓名字的票据被火吞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救命救命救命”“看病买药钱”“水饭钱”“读书钱”,它们被燃烧殆尽,留下一地余灰。 不,连灰都没有。 烧成的灰被侍从扔到书堆里,成了宋灵石宠植的养料。 宋灵石站起身来,用手轻柔地擦了擦她的眼角,“下次继续。” 他们离开了,白韫玉又被关在这间房屋里,暗无天日。 她抬头瞥见镜子里的人,泪流满面,眼眶通红,面色惨白,狼狈得不行。 咚咚咚。 门被打开,村妇原本正在大声抱怨着,瞧见门外是县令,立马含笑邀请他进来坐。 “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县令大人。快坐快坐,蓬毕生辉了。” 谢安杵着不动,又不回话,气氛僵持了片刻。 “这......这是?” 他突然进来,毫不客气地扯了把椅子坐下,“白韫玉在哪?” 村妇窘迫了一会,突如其来的问题,她不知道要如何作答,于是朝后面惊慌大喊,“老头子,快过来一下!” 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出来,“婆婆妈妈的事儿真多,干什么?!” 老妇偷偷看了眼谢安,见他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把中年男人拉到角落去,“哎呀,你看他,他来问那丫头去哪了,怎么说?” “嫁了呗,还怎么说。” “开玩笑!”妇人正色“你还真是文盲了,前几天我还看到官府里压了个犯人,听说是强娶了一个鬼丫头,结果被斩首了,那个画面惨烈的啊,哎呀。” 妇人龇牙咧嘴。 “我们怕什么,有不是我们强娶。”中年男人无所谓。 “蠢东西,糟老头子!就是我们才有什么,你觉得那个大官能出什么事!” “那就说我们不知道,那丫头是个大活人,平时去哪又不告诉我们。” “对,对对对。”妇人拍手抬眉,兴高采烈。 谢安坐着等得不耐烦,把玩着面前鸟笼里的画眉。 老妇老夫相视一笑,“大人若是喜欢就带走。” “不喜欢。白韫玉去哪了?” “她呀,我们也不知道。前两日晚上还去送什么货呢,就没回来过。” “没回来过?”谢安皱眉起身,“两天晚上不在家,你们也不报官?” “这,这我们报什么官!那丫头性子野,指不定在哪玩呢!” 谢安震惊,第一次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人家,他点点头,“有谁和她一起出去的?” ”李家丫头好像也去了。” 谢安站在李家门前,破败不堪,他上去擦了擦贴在门口,已经沾了灰的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搬家。” “你的意思是,他们前两日就搬走了?” 正是白韫玉和李兰去送货的时间。 “是啊,你说好好的,干啥搬走呢,唉。”老农民扛着锄子,唉声叹气。 “他们女儿也一起走了?” “那肯定,一家人吗。不对,我好像没看见李家丫头一起!” 谢安奇,“那就怪了。” 匆忙搬家本就很怪,挑的日子也很怪,故意把李兰藏起来带着一起搬家就更怪了。 “没什么事,多谢大爷了。” 谢安带着满脑子的疑点回到县府,大力打开门,见柳宗明吊儿郎当地坐在自己椅子上,“找到她人没?” “没有,明天得再去一趟胡人那。我倒要看看谁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贩卖人口的勾当。” 柳宗明把书一丢,从椅子上跳起来,伸出一根食指在他县令大人眼前晃啊晃,“喂喂喂,你搞清楚了没,就说贩卖人口。县官大人讲话要有证据的啊。” 谢安一把打下他的手指,“严肃点,和你说今天的事。” “你都知道那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在说谎了,怎么不戳穿他们?” “他们家有线索,如果现在说穿,他们一定会狗急跳墙做出下一步,到时要找人就更难了。而且我们得先找出绑走白韫玉背后的人是谁。” 柳宗明又往后一靠,“我看这背后的人,是个惹不起的主。你想清楚再行动吧。” 谢安白了他一眼,上去狠狠揪住柳宗明的耳朵,往外拧了三圈,“我现在竟然分不清你是开玩笑的还是正经的,柳兄,你什么时候变这样了。” 柳宗明抬头,见谢安面露忧伤,心脏一滞。 “嗷嗷啊,开玩笑的啊谢兄,耳朵断了断了!” 他本来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甚至是中科大天之骄子,却因为研究一个课题屡次失败,不断被导师批评,每天挨骂。 这也就算了! 他依然坚持上进,每天做实验到凌晨一点! 结果苍天无眼,一次实验,场地突然起火,千日的心血在火里熊熊燃烧。 他看着火堆里的实验品,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冲进去把它们救出来。 结果,场地大爆炸。 他就来到了这里,县府。成为了谢安的昔日同窗今日同僚,柳宗明。 第二位穿越者 潇洒不羁摆烂主簿兼男主友友柳宗明阁下闪亮登场! 补充点有意思的小知识: 秦始皇规定,皇帝的礼服为玄色,象征“水德”取代周朝的“火德”。 三品以上官员 史三品以上官员(如丞相、太尉等)穿绿色袍服。 县令 县令的品级通常在五品至七品之间,根据等级划分。 县令的官服黑色,与皇帝礼服同色。 庶人穿白,奴隶和刑徒穿红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还记得为什么当县令吗 第6章 今知生前人 “不吃就饿死你!” 侍女把饭放在门口,使劲踢了大门一脚。 白韫玉皱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打开门,端起地上凉嗖嗖的饭,“谁说我不吃了?” 侍女转身,疑道,“前几天给你送饭,顿顿不吃,还以为你真想绝食呢。” “想通了也挺好,你死了他还会找别人。” 他还会祸害别人。 “对啊,那才是傻子呢。”白韫玉挑了挑眉,甜甜一笑。 白韫玉知道了,折磨自己让别人松口这件事,只有对重视自己的人才有用。 饿了两天,钻心剜骨的难受,胃都要烧成骷髅。不见宋灵石有半分心软。看她不吃东西,连小厮都马虎起来,活不久的人,随便拿点没洗干净的野菜应付就得了。 白韫玉盯着面前那碗沾着泥点子的粥,把泥挑出来,拧着鼻子喝下去。 来这里这么久,她对这个地方也越来越了解。周遭的一切都更加熟悉。白韫玉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究竟是两千年后的那个人,还是,这个被关在郡守私宅的,聪明的东家。 时间久了,她连回去的想法都越来越淡,有时想到现代,就会觉得无力回天。至少在这里,她还可以做些什么事,她还能带着一个县的人共同富裕。 她现在还有机会,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若是回去,可能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了,这太糟糕。 “我劝你不要和他对着干。” 白韫玉一身鸡皮疙瘩冒出来,一声阴阴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不是吧,他们古代人都这样喜欢神出鬼没的吗! 她僵在原地。 一只雪白的手从她背后攀出,很轻很轻地拍了她两下,“别怕。” 不怕才见鬼了! 这只手冰冷的像没有温度,它经过之处的空气都瞬间降温,冷气四溢。 姑奶奶的嫂嫂的,她不会真的见鬼了吧! “白韫玉?” 见鬼,这个人怎么还知道她的名字! 那个人嗤笑一声,“当然知道。因为这是我的身体,你占据了我的身体。” 白韫玉吃惊都转过头,迷迷蒙蒙的,她身后人的面孔既模糊又清晰,周身散发白雾,但能看出这个人穿着病服,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她叹了口气,“我早就发现这人不对劲,建了无数盐室,我们必须买他的盐,盐价奇高,不吃又会死。” 白韫玉点了点头,“这事我也发现了。” “不仅如此,前些年闹饥荒,朝廷发下来的赈灾银两,都被他们层层剥夺,到我们这,是分文也无。” 她冷笑,“即便这样,这些没良心的畜生还索要谢礼。” 这些,白韫玉都知道。 原主可不像是会因为强迫自己相亲就寻死的人。 “你怎么死掉的?” 那人愣了一下,又笑,“白小姐,你真可爱。” …… “多谢。” “想必你记忆不全了,我是跳了池子。不过不是因为家里那两个没良心的。而是因为,我在取证的时候被人发现,他们追杀我。” “找不到任何能躲避的地方,我就下去了。”她无奈地摆了摆手。 “那他们走了,你怎么不出来?” “他们没走。那些人心眼奇多,发现我在池里,按着我的脑袋不让我换气。” 白韫玉倒吸一口凉气,真狠。 “我又复生,若是让那些畜生发现,定会觉得奇怪,所以你最好带着面纱。”她指了指桌子。 白韫玉过去,拿上白纱。 “宋灵石知道吗?” 她笑了笑,“如果他知道,见你第一天就会杀了你。” 原主透白的身影飘呀飘呀,白韫玉眼前一片模糊,“你从哪里来的?” 她呆滞片刻,眼神清亮,有些向往,“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人们都穿着非常舒服的衣服,顿顿都有肉。大家还很尊重我,叫我村长。” 白韫玉低声说,“那是我的世界。” 她停了停,面露难色,“我……我不是想一直在那里。只是还没有找到回来的办法。” 白韫玉眨了眨眼睛,诚恳地看着她,“我知道。只是我现在被困在这里了,想不到出去的办法。” 她挥挥手,拿走白韫玉手上的面纱颠了颠,又交回到她手上,“我每个星期可以回到这里一会,除了你,别人看不见我。” “你给我一个信物,下次来时我会把这个交给你信任的人,让他来救你。” 白韫玉提手咬破手指,拔断几根头发,沾了几滴血,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递给她。 雾团浅笑,接过薄纸,穿回白韫玉的身体。 “小心宋灵石,另外。” “多谢了。” “多谢!” 她的声音和白韫玉的声音融合在一起,清清冷冷,欢快跳脱。 —————————————— 酒馆前闹闹哄哄,一群人围着看戏。甚至有人端来一大盆花生,大摇大摆地提着凳子坐下,边磕花生边喝酒,再指指点点。 “再吵就回去!” “不要嘛,兄台疼疼人家!” 甩人的那个穿着棉麻布衣,脸上乌漆嘛黑,手里提着一只病恹恹的,脖子垂到胸口的鸭子。 被甩的那个涂着最厚最浓的胭脂,嘴唇肿成山茶花,还自以为很美地,一只手照着镜子,另一只手使劲攥着前面那人的衣角。 围观者中有个小孩,调皮得很。一把剥开拉着母亲的手,跑到人群中,流着一脸哈喇。 他盯着被甩的那个人看了两秒,突然伸手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你干嘛!” 被甩的那个人围脖掉落,里面竟是凸起的喉结。 “嘿嘿嘿。”小孩憨笑两声,想用沾满了口水的手去摸柳宗明的喉结。 “变态啊!”柳宗明夹出最尖最甜腻的嗓子,发了疯的大叫。 “嘿嘿嘿。” 楼里的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掀开门走出来。气哄哄地说,“得了得了,进来吧。这生意还让不让人做了!” 地上两个人相视一笑。 柳宗明进门回头冲小孩眨了眨眼,“谢了。” 两日前 “他们说胡人走了,那群人走之前一个包裹都没带,不可能带着个大活人。” 谢安思索,“那几个胡人只是棋子,收了别人的钱来做事。走了就走了。” “劫了她,什么人获益最大?” “原先的富商。” “有了她,什么人损财最多。” “富商。” “最大的富商是谁?” “酒楼。” —————————— 为什么非要这么打扮?谢安狠狠剜了柳宗明一眼。 不是很有效吗?兄台。柳宗明很欠揍。 店家进来,傻掉,满脸怒意呆在脸上。 “敢情你们俩是男的。” “没见过龙阳之好啊?”柳宗明很无奈地白了店家一眼。 店家郁闷,“不管多少钱都不能让你们进咱们厨房的,这是规矩。” “方圆百里就你们一家店,这鸭子再不烧就死了,你就当行个好怎么着。”谢安冷着脸,把死鸭子猛地凑到店家跟前,血水沿着店家的脸一滴一滴留下来。 一副你再不让我们进去,这血就不是鸭子的了。 “行,行行行!”店家一甩手。 “拿去。” 柳宗明接过鸭子,憨笑,凑到谢安脸庞,“兄台想要什么味儿的?” 店家眼睛瞪得浑圆,气呼呼地走了。 “去厨房仓库里看看,记得检查每个角落。”谢安趴在他耳边,轻声。 他起身看向窗外,光影斑驳,湿雨过后,空气里全是青草的味道。 新鲜草味翻过空气,穿到谢安鼻子里,浓郁香甜。 “很好吃。” 白韫玉端着碗里的桃奶,大口大口嚼,黑中带褐的瞳孔又亮又闪。 “那就多吃。”谢安擦了擦她嘴角的渍点。 白韫玉一滞,推开他的手,很神秘的眨了眨眼,“我只跟零零这样哦。” “零零是甚?” “就是——嘿嘿嘿。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你想当零零吗?” “零零是甚?” 白韫玉端详了他片刻,突然很失望地说,“算了算了,看你也不像零零。” 谢安低头,手枕着脑袋,目光茫然。 背后的木门被打开,柳宗明揉了揉自己杂乱无章的软发,对旁边的小厮说,“端进去吧。” 鸭汤的味道肆意弥漫,鸭肉被清亮爽口的青菜包裹,肉香中掺杂着菜的清甜。 “你下去吧。”谢安把一串铜钱交到小厮手里,小厮连连道谢着退下。 肉块肥嫩弹牙,明笋清脆爽口。 柳宗明咬着菜叶子,见门关得死死的,轻笑一声,走过去把门踢开,挑了挑眉,“进来尝口?” 小厮在门口颤颤巍巍,尴尬一笑,“不了,哥儿们自己吃吧。我就来看看你们还要啥不。” 柳宗明冷冷盯着他。 “哈哈,哥们儿有事再说。”小厮跑得比兔儿快。 “哼。” “有什么发现?” “厨房里有好几箱桃子,都快烂完了。” 酒馆从不和他们合作,从不从他们这里进货。自从桃业兴盛,他们就觉得自己生意被抢完了,把他们视为仇敌。 “他们不敢卖,很正常。” “嗯。” 至少知道酒馆参与了劫人,不过他们却不至于为了这点利益冒那么大的风险。除非利益更大,或者背后有真正指使的人。 官府人虽多,爪牙却不多。官儿不敢大摇大摆让官吏参与这种事,只能请其他人帮忙。 请的,就是这家酒馆。 第7章 他乡疑似遇故知 疑似他乡遇故知 原主走后,这一间小小的囚牢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白韫玉细软的睫毛眨了两下,女孩衣服的一角消失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她感觉天旋地转,屋子的左角和右角都在疯狂晃动。 白韫玉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子旁,一只手抓住桌角,努力让自己站定。 待这阵晕厥终于过去,地上的一块米白色布才吸引住她。 这是她给原主的布条。 她将袖子甩到一边,蹲下身,伸出手,几乎有些不可思议地捡起那块布条。 不是说可以带走的吗? 白韫玉刹时有点怀疑,刚刚是做梦了,其实根本没有一个女孩,也根本没有原主。或许,自始至终就是一场诡异的梦境,或许,她现在就在梦里。 自己来到这里后的一切都变得非常奇怪,如果不是真实的触感和记忆力无法抹灭的,可以连接的这些部分,她真的会怀疑自己会疯掉。 相对于自己,她又想到原主。那个和她同名,长得和她完全一样的千年前的女孩并没有告诉自己她是怎么过来的,对于这个生产力远超自己朝代的时代也能很快适应。她甚至对自己的来回穿梭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白韫玉想到这一点,倒是怅惘了。 其实,古人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差,接受能力也是。白韫玉从过来到现在不止一次有这个总结。 她看过不少穿越大爽文,其中不乏有把古代人描述成一无所知傻子的。人类文明伊始,每个时代的人一步一步踏在前人肩膀上进步,到头来再困惑于前人没有如当代般的科技是如何生存的。然而即便没有这些高级生产力,古人也能活得很好。 她曾经也想过,没有电没有手机要如何度日,到现在才发现没有这些,每天过得才更像踩在实处。时间更慢了,感受也被拉得很深很长。 坐以待毙或者怨天尤人向来不是白韫玉其人的行事作风,她现在需要知道的第一件事,便是——原主是如何回到这里的。 找到原因和规律,说不定就能让她回去。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得先揪出这里的大蝗虫。不管怎么说,不至于把事情做到一半就撂担子,她这点责任心还是有的。 原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白韫玉走到门口蹲下,细细回忆,她先喝了一碗粥,接着站起来,在这间屋子里漫无目的的踱步,再后面就是听到背后传来原主的说话声。 她将自己刚刚做过的事再次重复,可是毫无动静。 再次重复,她几乎将自己走过的每一块砖石都再走了一遍,依旧毫无反应。 她究竟触碰到了什么机关。 又一次重复,一步,两步…… 白韫玉盯着面前被木条封死的镂空双面窗,机械地把手折成“区”字形,抵在自己下巴上。 她皱眉,没有什么和第一次做的不一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么问题就出在—— 白韫玉头转向门口,垂下眼帘,盯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粥碗。 这碗粥上。 问题一定出现在这碗粥里! 其它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只有这粥不同,她在第一次的时候喝了粥,后来原主就出现了。而现在,无论自己怎么重复,都有一点不同,那便是这碗是空的。 如果是这样,白韫玉欣喜起来。她能穿越,那是不是意味着也有人是穿越者?说不定这位穿越老乡发现了自己同为现代人,而这碗粥里加了这位穿越者发现的神秘之物,可以回家的终极法宝,也是沟通的暗号? 这碗粥是宋灵石府中做的,那么这位老乡一定也在他府里。 这样一来,一旦二人联系上,老乡就能和她合作,救她出府,再一起扳倒宋灵石,最后回家。 白韫玉激动坏了,咬着嘴唇,又扯下一根头发,拿起米白色的布,沾点唇角的鲜血,写下不大,但又清晰可见的几个英语字母。 她抬起头,复又把刚刚为了写字方便而摘下的面纱带好,走到门前,胡乱扣门。 “吵什么吵?” 白韫玉心中一惊,想不到这宋灵石居然因为怕她逃跑,把守门人都换成壮汉了。 “我饿极了,要吃饭。” “不是刚送进来一碗吃的?” “吃完了,还饿。” “呸!”壮士极不满地踢了一下门,这间屋子惊天动地地晃了一下,“没有了!” 白韫玉声音软下来,“大哥,我知道你守着我心情不好。这样行不,我也不要你去拿,我自己去厨房。” 外面安静了一会。 白韫玉察觉有希望,趴在门边,继续鼓动,“大哥,要不这样。我看以前来送饭的都是那个叫小翠的姑娘。宋大人让厨房给我做的肉都被她丢了,我也吃不到。” “怪浪费的,不如我下次和宋大人说一声,让你来送饭,这些肉就给你了。” 门外响起抽鼻子的声音,“你这姑娘狡猾得很,去了厨房,又不知要做什么把戏。” “有什么把戏?大哥要不乐意,就自己给我拿好了。” 白韫玉听到钥匙撞在一起的叮铃铃的声音,一阵咔嚓声,木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她隐在面纱里微微一笑,手里捧着空碗,提起衣服跨过门槛。 本以为会迎来一片美好的曙光,结果是她和宋灵石的面面相觑。壮汉双手捧着钥匙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宋灵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侧身给了壮汉一个回旋踢。“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我如果没来,是不是又要放跑她了。” 壮汉捂着□□跳起霹雳舞。 “滚!” 宋灵石送走了壮汉,瞥了眼拿着破碗的白韫玉,挑眉,“他们就给你吃这个?” 白韫玉呵呵陪笑。 “谁让你笑了?” …… “小女子就喜欢吃这个。” “那爱好还挺特别的。”宋灵石轻嗤。“你还想吃这个,我叫人来给你送。” 白韫玉点头,又摇头。“不,谢谢。我自己去厨房拿。” “为什么?”宋灵石歪头看她,神情好奇,带着一丝探究, “我知道你鬼点子多,可是厨房里藏着什么,你就非要去?” 当然什么也没藏,藏着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要去啊。 “你若是不信我,就跟着我好了。反正我比较喜欢自己打饭自己吃。”白韫玉冷脸。 于是狭小的厨房里,站着一个不知所措厨师,和两个气氛低到冰点的人。 白韫玉掏出袖子里的布条,顺便擦了擦手,精心地控制好角度,以一个随意的姿态摆在斑驳**的木桌上,那个大写英文字母“help”则完全暴露在厨师的目光之下。 白韫玉暗戳戳期待着,一面转身以蚂蚁搬家般速度摇桶里的粥,一面用余光观察这位厨师的反应。再一面听着厨师在后面对宋灵石上天入海的效忠宣言以及极具夸张的表示自己对于他莅临厨房的荣幸。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也太夸张,这位老乡的表演技术不太行啊。 过了一刻钟,这个可怜的小碗终于被装满,白韫玉咳了一声,擦过厨师身旁,用手指在他背后戳了一下。 咳咳咳。 厨师终于看向那块布,他走了过去,用食指和无名指提起这块布条,接着大声念了出来,“哈啊,这什么?!” 他冲着白韫玉往门外走的背影大嚷嚷,“姑娘是不是忘了拿走这个布!” 白韫玉转身,满脸黑线,盯着宋灵石微笑着向厨师伸出的五根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 宋灵石很兀然地撇过头看了白韫玉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 他迅速接过它,隐去脸上的淡淡笑意。把白布左右一翻,抛给厨师淡淡二字,“谢了。” 就算你把它看出一个孔来,这块布也只是块擦手巾。 白韫玉双手岔开挂在凭几两边,大马金刀往地上一坐,眼神往上瞟向宋灵石。她面色苍白如雪,面上却颇有一副幸灾乐祸的姿态。 宋灵石“哦?”了一声,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低笑。 “既是一块破布条,想必你也没什么用。” 他静默了半晌,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那我带走了。” 小科普:秦汉人们大多席地而坐,凭几是供人跪坐时倚靠的家具。 纠正一个小错误,秦朝是没有?椅子的,人们多为跪坐,因此文中若出现椅子多为作者之错,检查时会揪出来,欢迎读者纠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他乡疑似遇故知 第8章 谢安被捕 一只颜色泛黄,被吮得光滑干净的瓷勺落入暗白上描了蓝花的老茶碗里,嵌进圆润发亮的颗颗大米中,再将米粒包围起来。 米粒拢进勺里,白韫玉用手捏起拇指和食指,将勺子提起来,半透明的黏稠丝线在空气里断开,一半掉回碗里,一半被瓷勺吸上去。 她把勺子送进嘴里,薄唇抿了一口,淡淡看了小勺片刻。抬起眼来,眉目清明。 她语气温和,却难掩不耐。 “敢问宋大人还有何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还不走。 “急什么。”宋灵石愣了一下,紧皱眉头,“你不害怕我发现你藏在这个布条里的秘密吗?” 晾你也找不出任何蹊跷,你这一带,倒是帮了我大忙了。 同为穿越人的老乡若是知道你计较上了这件事,接下来可是会更加小心了。 这么想着,她抬起头,“就算怕了,您也不会还我。内耗短命。” “什么?” “多想些不会改变结果的事,会早死的。” 宋灵石滞了片刻,看向她,满脸不解,带着些许好奇,“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古怪的词语。” 白韫玉不可置否,低头玩起手指。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的。” 白韫玉将指甲盖上黏着的粥粒扣了下来。 “你们县令被捕了。” 粥粒在地上滚了两圈,四周均匀粘上灰尘,她伸出二指捏起它,揉成一团。 宋灵石上身绸衣一凹,又迅速反弹回去,这颗大米粒上粘的灰被迅速印在上面。 白韫玉观察到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僵硬低头,盯着那块污渍,迅速甩起衣袖拍了拍它。 “县令被捕,这是官府之事。我一介平民无权过问。不知郡守大人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 白韫玉抬头,语气甜美,以一副天真无邪的脸庞对着有强烈“洁癖”而几近崩溃的郡守。 她一先扰乱宋灵石的心理,二便一句话把他的目的扯到明面上。 两招相加,转守为攻。 宋灵石仍立于原地,但已收起迷茫,眼神逐渐恢复锐利与精明。 他眼尾含笑,水光潋滟,一片多情。宋灵石转身提起被冷落在门旁的朱漆木盒。 他来到白韫玉身前,无视她冰冷的眼神,蹲下身,慢条斯理地将木盒一层一层打开。 第一层,是一碟极精致的荷花酥。荷花酥含苞待放,上粉下绿。白韫玉认得,这里头加入了山楂磨成的果泥。 第二层,是一碗热卤面,面条根根分明,热卤猪骨被酱汁熬成褐色,却无一丝热气。 宋灵石将那碟荷花酥推至白韫玉面前,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可置疑的锐利。 “来,尝尝。这是特意从江南带来的点心,极费功夫的。” “须采用新采的荷花瓣,裹上油酥,细心炸开。这火候是极讲究的。稍过,则形散。不及,则生腻。” “来,尝尝。” “何意味?”白韫玉不耐烦地抛出一句。 宋灵石听不懂,不答,白韫玉也不动。宋灵石丝毫不在意,又将那碗热卤面递过来。 “至于这面,原来味道也是好的。只是方才我们忘了,你又去取粥耗了时间。久了,味道就变了。” “味道变了?那我拿去加热不就成了。” 白韫玉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端起那碗冷冰冰的面条,起身欲走。 一切计划被大乱,宋灵石罕见地恼怒起来,他叫道,“放下!” 白韫玉呵呵一笑,转过身,将那碗面条放在桌上。 “大人您想说什么呢?让小女子猜一猜。” “你是想说,让我就像这盘荷花酥一般,控制好自己的分寸。若是做的有半点不合了你的心意,就是活腻!” “至于这碗热卤面,是指县令大人吧。他在那囚牢啦待久了,莫不是会出些什么差错!” “你来,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望大人明说。” 宋灵石想不到她竟这般开诚布公,片刻愕然后浅笑道,“我当你们共事许久多少有些感情,却不料白小姐如此无情,倒是令我讶异了。” “那我便告诉你,谢安,于昨日提刀擅闯郡守住宅,声称郡守我,扣押了桃庄大东家白韫玉。” 说到最后一个字,宋灵石冷冷抬眼,黑眸直对白韫玉。 他看到白韫玉眼中闪过一阵没掩饰好的慌乱和复杂,却又极快地转为平静。 “空口无凭。” “空口无凭?”宋灵石冷笑,声音略提高了一些,“来人。” 白韫玉面无表情地看着门被打开,门口涌进两个人。她看到后一个人被押着进来,那人极瘦小的,皮肤白皙,嘴被粗布捆着。看清来人是谁了,白韫玉愤然转向宋灵说,极不可思议地对他怒目圆瞪。 李兰被捕了。 她又瘦又小的身子在壮汉的禁锢下扭来扭去,宋灵石一声下令,壮汉解开她嘴上的布条,狠狠踢了她一脚。 “别踢她!”白韫玉大叫,向前去扶住李兰。 “说。” 李兰扑通一声跪下,从白韫玉跟前滑下去,她哆哆嗦嗦,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嘴皮磨破,红的青的紫的。她一手从眼角狠狠擦过,掉下几滴眼泪,“东家,姐姐,救救我们。县令大人他,被抓到牢里去了。现在一切都……咳咳咳” 宋灵石冷了眼,一脚把她踹到一边去,“再多说话,就割了你的舌头。” 白韫玉惊恐又不知所措地望向他。 “带下去。” 白韫玉看着半昏半醒的李兰被抗到肩上,带了出去。 “还空口无凭吗?”宋灵石笑意淡然。 “你想让我怎么做?”白韫玉语气平静,但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不能察觉到的发抖。 “先放了李兰。” “你觉得可能吗?她都知道了你在这里,我要放虎归山。” “你不要,伤害她。” “她现在还有用,放心。”宋灵石从不养着没用的狗,至少这人能牵制住白韫玉。 “谢安何时被审?”得到答案,她立刻静下心来,脑子飞速旋转,白韫玉真的怀疑,自己来这一趟,回到现代已是个完人了。 “就在今日。” “他人在哪?” “自然是蔡阳。”宋灵石皱眉。 “蔡阳?”白韫玉心里冷笑,“ 秦律有载,郡守对县令只有考核权,没有生杀予夺之权。若是私闯宋大人的住宅,早就被压至京城了,而不是留在蔡阳待你问审。” 宋灵石愣了一下,看着她。 “我说的审,是在郡狱审。我有说他今日定罪吗?谢安擅闯郡守府,形同谋逆。本官已将他收监在此,弹劾的奏章不日便将送达咸阳。” 白韫玉垂眸不答。 “大人不知想要我一个被困在囚笼中人做什么,还请明说。” “我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救他。” 宋灵石浅笑嫣然,“聪明。” “县令的安危全在郡守我是不是放过他,你把我哄开心了,我就放过你那伙伴。” 白韫玉呆滞地盯着地板,拽紧衣服,闭眼发抖。 “告诉我种桃的方法。”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宋灵石。 被囚之地有片后山,山上有十几株野生桃树,白韫玉带着斗笠走在前面,宋灵石一路跟在后面。 一路上,身后不停发出几声刺啦刺啦的声音。 白韫玉听得悦耳,通体舒泰了起来。 “你耍我吗?为何让我穿这丝绸长衫,全被刮坏了。” 她回头看到宋灵石的衣服被刮得飘了起来,东一块西一块的,让她想起了童年时的撕餐巾纸游戏。 出发前,她细致又严肃地对郡守说明,“桃树有灵,需穿着上好的衣服,它才能接纳你,才愿意长出一些漂亮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