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闭嘴》 第1章 799局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空气中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馥郁的香气，传遍办公区每一个人的鼻腔。 整个办公区是一幢十层高的楼，建筑主体以浅灰色石材为主，呈现出沉稳庄重的质感。正面矗立多根粗壮立柱，构建出大气端庄的门廊空间，顶部悬着庄严的几个大字：第七百九十九局。 前台的漂亮小姐姐一手举着听筒，一手飞快地记录，正忙碌时另一个座机也响了起来。下一秒，她背后忽然又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拎起听筒熟练开口，“您好，这里是799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实习生抱着一摞高过下巴的文件，小心翼翼地快步穿梭过大厅，小声朝她打了个招呼：“蛛姐早上好。” 蛛姐伸出第四只手，朝她比了个hi的手势。 走廊尽头，非人类案件调查部几个字方方正正嵌在墙上，被晨光折射出微微的金色。 “绝对可靠情报，相信我没错。”一个头发黄黑条纹相间的年轻男孩正站在办公室里比划，“邢局本来是不同意调他过来的，他去上面反馈了好几次，想调西北分部那个执行官过来，但上面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他更能胜任，连驳邢局三次。现在事不过三，邢局也没办法了，旎哥，这回是真铁板钉钉了。” 被称作旎哥的男人此刻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椅上，他眉眼立体深陷，眼珠是碧绿色，像冬日结冰的深潭，情绪难辨。 他的鼻梁高挺得近乎傲慢，其上有一道浅浅的、不显眼的疤，为他这张冷峻的脸更添了几分被暴力破坏过的英气。 “他什么时候到？”苏岸旎忽然开口问道。 黄毛男子立即回答道：“早上的飞机，今天下午就能到。” 苏岸旎冷哼一声：“来吧，我会让他后悔调来这里的。” 下午一点半，799局刚刚上班，一辆黑色的豪车就开到了799局的大门口，守门的保安早就得到了新领导的车牌号，连忙毕恭毕敬给领导放行，豪车毫无阻碍地开进了799局内部，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正门口。 下一秒，车门打开，一条逆天长腿先于车主的身体跨了出来，白寅客推了推脸上的□□镜，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挑眉扬声道：“邢局太客气了，怎么还亲自来接啊，多大点事，咱俩的关系何必整那有的没的，不在乎排场。” 话音未落，799局的玻璃大门从里面打开，局长老邢带着一众部长从里面走出来，笑眯眯地跟他握手：“白执行官从东北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肯定是要迎接一下的嘛，小苏，你和白执行官是旧识，来来，握个手。” 说着朝身边的苏岸旎使了个眼色，苏岸旎差点没崩了表情管理，压低声音不可置信道：“邢局，您让我跟他？握手？” 老邢也压低声音：“给个面子。” 苏岸旎：“······” “哟，三十年不见，苏部长怎么反而扭扭捏捏起来了？”白寅客上前一步，主动朝苏岸旎伸出手：“苏部长别是不敢吧？” 苏岸旎闻言倏然抬眸，深吸一口气一把反握住他的手，恶狠狠地磨牙：“三十年不见，白执行官还是那么不着调，倒是和我记忆中别无二致。” 两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相握，用力到指节发白，几乎要把对方的手骨捏碎。 剑拔弩张的气氛暗流涌动，一众不明真相的职员面面相觑。 “欸。”邢局连忙戳了戳苏岸旎的后腰，顺便用眼神示意他身后的黄毛出来打圆场。 但显然黄毛并不具备这个功能性，他看起来有点怕白寅客，嘴巴张了三次都没憋出半个字来，最后还是白寅客眼角余光看见了黄毛，挑眉跟他打了个招呼：“哟，豆豆也在啊，怎么没在南方那边呆着？” 豆豆：“跟着旎哥过来的，他来我也来了。” 白寅客松开手，对着苏岸旎似笑非笑道：“你们家这祖传的小鸡倒是挺忠心。” 下一秒，黄毛豆豆立刻炸毛：“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劳资是鹦鹉！” “是么？”白寅客啧了一声：“可能是你当年原型在地上啄谷子吃的样子实在太像鸡了，我真的很难不记混。” “白、寅、客。”苏岸旎语气冷然：“你再嘴贱，我就不客气了。” “好好好，我不嘴贱行了吧。”白寅客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转而看着老邢：“邢局，我办公室在哪儿？” 老邢见状忙不迭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引，带着白寅客往799局里面走：“在顶楼办公室，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之前你在东北用惯的那······” 如果此刻在场众人里有普通人类，必然会被白寅客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真相是在场众“人”里面没一个是人。 799局，原名司妖局，是管控成精动物的最高管理中心。因人类都市的逐渐发达，成精动物亦逐渐离开荒野山林在都市中隐匿生存，但精怪的存在终究会引起注意，为避免引起人类恐慌和方便管理，是以建国后司妖局被一并纳入编制，称第799局。 是的，局里登记在案的管理“人”员均有正式编制，算政府成员。 人类政府为799局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和环境保护，而799局管理人员则必须保证严格管控所有精怪，绝不可以威胁人类的生命安全。 局长老邢是一只狸花猫，百年前在内地修炼成精，是局里最年长也最稳重的精怪。 苏岸旎是一只西域狮，祖先被人从丝绸之路引入中原，苏岸旎乃是其后代子孙，出生和成精都在中原。 白寅客便更明显了，那双标志性的冰蓝色眼眸，是白虎身上独有的特质，但他不是普通白虎，是自带变异基因的东北虎。 苏岸旎和白寅客原本没有什么交集，但在三十年前二人忽然在东北打了一架，那“一架”不属于计数词，而是概念词，因为他们那架打了足足半个月，几乎到了一个追着另一个打，一个把另一个撕咬得血肉模糊都不松嘴的地步。 最后由于两人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住在山林边缘的居民，这才由老邢亲自出马把苏岸旎带到了南方，暂时平息了两人的恩怨。 斗转星移，随着799局的成立和壮大，他们最终在B市设立了总部，苏岸旎也随工作调动来到了B市，一呆就是三十年。 ———————————————————— 白寅客的办公室在顶楼的西边，部门隶属行动执行部门。白寅客本也是东北分部的最高级执行官，姿态威严虎啸震天，光是往那一站，犯了事的小妖精们就吓得瑟瑟发抖全都交代了，如今调来总部任职执行官，也是名副其实。 “太过分了吧，他怎么能叫我鸡？”办公室里，豆豆义愤填膺地吐槽道：“我就说那只骚老虎不是什么好东西，长了双蓝眼珠一天天的不知道勾引谁呢！” 苏岸旎冷着声音道：“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鸡不鸡的问题，他是行动部的，行动前需要情报员报告消息，而我的调查部办案需要行动部门配合，以后我们两个都需要跟他频繁接触。” 豆豆闻言天都塌了：“那我岂不是天天都能听到他喊我鸡？” 苏岸旎：“不服你啄他去。” 豆豆顿时天打雷劈：“你也把我当鸡？” 苏岸旎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说道：“我说了，我会让他后悔调到这里来。” 豆豆：“不是，你说清楚啊，快说我不是鸡。” 苏岸旎：“他若敢找我的事，我必要他百倍奉还。” 豆豆：“哥！我不是鸡！” 苏岸旎：“只要他不配合，这次我一定把他脖子咬断。” 豆豆简直在咆哮：“我、不、是、鸡！啊啊啊！” 苏岸旎：“······闭嘴。” “好的旎哥。” 为了缓和同事之间的气氛，邢局今晚在某高档酒店定了一个包间，把局里的几个重要部长都喊上了，大家一起为白寅客接风洗尘。 799局在经费上从不亏待大家，吃饭住宿乃至职工住房都是国家全包，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特殊优待，譬如799局聚餐的话，席面上是可以出现酒水的。 此刻七八个人在包间里，正举杯庆祝新同事的加入。 “早就听闻白执行官大名了，之前东北那个双生狐妖连环杀人案就是您经手办的吧？” “何止呀，三年前那个跨境走私案也是白执行官办的吧？当时我看了案情通报了，办得那叫一个漂亮，直击要害，对方一点儿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白寅客笑眯眯客套：“过誉了，其实都是些正常案子，是我分内该做的事情。” 话音刚落，就听见角落里低低传来一声“死装货。” 场面瞬间一片死寂。 苏岸旎本意倒不是砸场子，主要这群动物成精的听力都太好了，自己刚才有点没压住嗓子，导致所有人都听见了，就在气氛万分尴尬的时候，邢局推了一杯酒给苏岸旎，打圆场道：“那个小苏啊，你跟白执行官碰一杯，你俩都没喝酒，也喝一杯，现在世道太平，喝一杯不妨事。” 苏岸旎看着手里的酒杯，忍不住道：“您别满地插旗了，万一半夜来个案子，调查部和行动部都喝高了，谁开车去查案子？” 老邢说他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世道太平，哪来的什么案子。” 正说着，老邢电话突然响了。 大家视线追着老邢接听电话，听到他断断续续说，“惜福街道...狗妖伤人....” 听到狗妖伤人，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目光齐刷刷的盯向老邢手里的那部正在通话的手机。 与799局作为同等交换，人类签署了保护动物生物环境协议，只要动物成精后能在安分守己的情况下与人类并存，人类会保护动物自身的利益不受伤害。 若是有动物成精，做出伤害人类，损害人类利益的事情，也将受到比人类法律更加残酷的刑罚。 “你这张嘴，好的不灵坏的灵。”挂了电话，老邢起身拿过外套，“来活了各位，惜福街道，恶狗咬伤男主人后逃逸，现在警方追不到他的踪迹，需要咱们这边配合。” 安静的包厢里只有老邢的声音， “蛛蛛，回局里随时接听电话，看看有没有其他被伤的居民报案。” “金东，调查惜福街道周围，所有监控，确保找到恶狗出逃的方向。” 俩人齐声说，“是！” “调查部和行动部，跟我一起去现场。” 老邢迅速指挥各部门就位，并率先出门朝着案发现场奔去。 苏岸旎本想开车过去，走到门口被冷风一吹，才想起来自己喝了酒。 一辆路虎踩着嗡鸣声朝他奔来，在他面前来了一个极其骚气又漂亮的甩尾，正停在苏岸旎面前。 车窗下降，露出那张带有冰蓝色的眸子的脸。 白寅客一手扶着方向盘，撩了一把额前碎发，偏头看向这边，“呦！这不苏部长吗，怎么还不走？哦，我忘记了，苏部长刚才喝酒来着，不能开车。要不要载你一程？” 第2章 狗妖咬人 苏岸旎下台阶，微笑道，“那就多谢白部长美意了。” 伸手还没碰到门把手，车里的白寅客突然嗤笑一声，一脚油门猛踩，连人带车离开了苏岸旎的视线，与车身擦肩而过的瞬间，强劲的尾气，撩起了苏岸旎额前碎发。 他眯着眼，偏头看向路虎离开的方向，碧色眸子深了又深，翻涌着未明的情绪。 后视镜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苏岸旎那张被戏耍后，略微恼怒的表情。白寅客此刻心情颇好，划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后，情不自禁在车内吹起了口哨。 苏岸旎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已经是40分钟后，他是打车过来的，来到时候男主人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苏岸旎抬起警戒线，先去找老邢。 “肇事者是一匹捷克狼犬，咬的是男主人。”老邢递给苏岸旎一张照片， 照片中一身野性灰毛的捷克狼犬，正躺平草地上，歪头卖萌的朝主人撒娇求撸。 “捷克狼犬属性是对外高冷冰山，但对主人非常忠诚，喜欢贴贴和舔脸攻击。”苏岸旎蹲下捡起一簇灰色毛发，问老邢，“这家女主人呢？” “这家女主人回娘家了，才免遭遇难。”豆豆说。 苏岸旎颔首，又问老邢，“周围邻居怎么说？” 老邢抬手指了指他身后。 苏岸旎回头，看到白寅客披着外套，咬着烟，漫不经心的朝这边走来。 把手里的毛发递给豆豆，苏岸旎转身迎着白寅客的目光看去。 “呦！苏部长来的挺快。”在离苏岸旎两步远的时候，白寅客停下，那双冰魄蓝色眸子盛着笑意，“怎么苏部长每次见我都是这幅表情，该不是怨我没载你吧？这可不怪我，实在是我这辆破车，给不了苏部长足够的新鲜感，才只能忍痛离去。” 成年虎和成年狮子的体型相差本不大，但苏岸旎兽体化形时间比白寅客早，所以在人形身高上，稍稍矮了白寅客半个头。 但这并不妨碍他王者的气势，碧色深瞳微微抬起，苏岸旎勾起一边嘴角，回怼道，“这事怪我没想清楚，差点又把你当人看了。” 天雷勾地火，一蓝一绿视线相对，电流火花一触即燃。 “好啦！”眼看势头不对，老邢赶紧过来横插两人中间，“正事要紧，小白，有没有问到有用信息？” 白寅客主动后退一步，对身后的人扬了下下巴，“甄不拆。” 甄不拆是一只刚成精不久的哈士奇，调进行动部，跟着白寅客办案。 “好嘞！”甄不拆翻开随身笔迹，“据知情人透露，此犬名为大灰，从小被这家收养，随了他主人，品性温良，待人亲善，他们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狗，会突然暴走，将男主人咬的这么严重。” 这和苏岸旎料想的差不多，他转身推开门走进院子里，地上淌着好几摊血迹，这些都是捷克狼犬咬伤主人后留下的，照片显示男主人全身血肉模糊，几次差点被狗妖咬到大动脉，失去生命。 三个小时后， 老邢将手里的笔录本合上，抬头对大家说，“好了，证物样本提取差不多了，局里也没有接到其他受害者报案，今夜估计不会有事了。大家辛苦，明天到局里，再具体商讨案情进展。” 众人一起撤下警戒线。 临走时，苏岸旎又被白寅客拦住了路，“苏部长，这地方可不好打车，求我，心情好的话，可以载你一程。” 苏岸旎白了他一眼，掏出手机亮出自己打车软件中的，计时付费页面。 白寅客挑眉，竖起大拇指，“有钱，任性！” —————— “根据昨晚样本化验得出，名叫大灰的狗妖，其实是一头狼妖。排除狂犬病这选项，他伤人目的不详，现在他一路向北逃离，路线显示方向是北部西伯利亚一带。” 799局二楼办公室，温金东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将熬夜化验出来的数据，分发给在座各位。 “西伯利亚。”甄不拆接过资料，转身看向白寅客，“白哥的领地！” 白寅客手里转着笔，看着前方狼妖的照片目有所思。 老邢敲了敲桌子，“我们已经跟这家女主人取得联系，但这家女主人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所以目前我们需要做的是，在这家女主人回来之前，把狼妖缉拿归案。” “砰砰砰！” 门外有人敲门，进来的人是蛛蛛，她手端着七个杯子，还能空出一只手推门，“苏部长，咖啡买来了。” 苏岸旎抬手，让蛛蛛把咖啡分给大家。 白寅客接过咖啡，打开嗅了一下，“苏部长破费了，一大早请大家喝咖啡。不过，苏部长可能不了解，现在人都改喝茶了，咖啡不太健康。” 苏岸旎抿了一口咖啡，低头翻看文件，“白部长不喜欢喝可以放着，因为买六送一，多余的那杯，刚好给了你而已。” 眼看气氛要紧张起来，蛛蛛连忙插嘴，“对了，白部长，接到上级指令，组织派你配合苏部长，一起前往西伯利亚。” “我跟他....”一下子给白寅客气笑了，他双手环胸往椅背一靠，“不去。” “这是上级的指令，谁也改变不了。”老邢跟着走过来，在白寅客桌上敲了敲，“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耽误一分钟，就有可能多一人受到残害，你忘记我们799局使命了吗？” “我.....！” 在白寅客咬牙切齿中，苏岸旎端着咖啡，淡定的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出了门。 “靠！”白寅客泄了气，也伸手捞过一旁的外套，跟着下了楼。 —————— 车子驶出市区一路向北，走了几天几夜，从高楼大厦走到长途高速，又走过乡间公路，越往北越荒芜。最后走到一处空旷地区，连路都没有了，幸亏牧马人地盘够高，穿梭在这种崎岖的道路上，不算是很吃力。 到达西伯利亚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天，前面都是石头，车子只能暂时停放这里。 苏岸旎开门跳了下去。 他蹲下身，从那块泥土深陷椭圆形的小坑周围捻了一指湿泥，“应该就是这里了。” 车厢里，刚补了一觉的白寅客睁开眼后，先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然后搓了一把脸，清醒后，才跟着跳下车。 白虎的嗅觉比雄狮灵敏，白寅客只在空气中嗅了几下，便知道他们找对了地方，“顺着气味一直往北走，不远了。” 狼是一个对气味非常敏感的动物，很快就察觉到有两只更加凶猛庞大的动物，正向着他们族群靠近。几只经验老道的成年狼妖，悄悄尾随这两个侵入者。 白虎和狮子天生的警惕性，几乎在狼妖靠近的同时，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不过他们并不着急，只故意把他们引到地势宽敞之处，想让他们自行暴露。 狼的警觉性虽比不上老虎狮子，但他们狡猾，天生谨慎，有着超配合的团队意识和强大的耐力与韧性。 白寅客和苏岸旎对视一眼，难得从彼此读懂默契，他们很快就锁定了这群狼妖里面，哪个才是领导者，俩人走到一个岔口分开，苏岸旎拐进一个地势比较复杂的丛林。 苏岸旎来到丛林深处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找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坐下，从包里拿出一盒肉罐头，用匕首撬开一块一块取出来吃。 奢靡的肉香充盈到每一个角落，潜伏在草丛后面的老狼蹙了蹙鼻子，这是他没有尝过的味道，但闻着吃起来应该很香。 就在老狼将注意力都放在石头上那个身影时，一只白虎从后方悄然靠近。 猫科动物的天性，当他们靠近猎物时，后脚会精准地踏入前脚留下的足印中，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肌肉在沉默中蓄积着爆炸性的能量，前一秒四周还是绝对的静，后一秒便是一声呼啸撕裂空气，白虎庞大的身躯猝然跃起，给前方的老狼一个措手不及。 “呜嗷......”老狼被白虎压在地上，肉身陷在泥土中痛苦挣扎试图反抗。 尖锐的惨叫声，惊动了四周的狼妖，他们火速向这边靠拢，各个獠牙切齿，将白寅客包围在中心。 苏岸旎也收了匕首朝这边走来，金色的狮身如满弓松弦穿过灌丛，在落地一瞬间又化成人形，与白寅客相背而立，“我们并非有意闯入贵宝地，我们是第799局办案，有事找狼王，烦请各位给带个路。” 说着，苏岸旎抬手示意白寅客放了爪下的狼妖，表明诚意。 “我们狼王和王后正在双修，暂不接待外客。”老狼被放后，眼中依然警惕。 “要我说，不要给跟他们讲这么多废话。”白寅客活动一下脖颈，偏头对苏岸旎说，“直接打服，就不信他们的嘴，能硬过我们的拳头。” 苏岸旎抬手拦住欲将冲上去的白寅客，而是淡然的掏出证件，先礼后兵，“本土传出狼妖伤人事件，根据地图显示，那狼妖就在这一块活动，我们现在急需狼王配合，将伤人狼妖缉拿归案。” 起初这狼妖对苏岸旎还持有怀疑，直到看了苏岸旎的证件后，犹豫数秒后，说道，“现在狼族事务由齐副首代劳掌管，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狼族副首齐坤，是这个外貌看起来50多岁，成精70年的狼妖。 听到第799局的人来了，一个手软热茶汤洒了半身，来不及收拾，直接起身带头从山洞出来迎接，“不知第799局的贵客突然到访，有失远迎。” 苏岸旎微微颔首，也不多作客套，直接切入主题，“齐副首，我们为狼族伤人事件而来。近日本土发生一起狼妖袭击事件，现场残留的妖气与狼族特征相符。我们是根据它的行动轨迹，猜出它来了这里，现在需要狼族配合，交出涉事狼妖，并确保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齐副首叫来最近负责巡视领地的狼妖，询问一番后得出结论，“狼族近日没有进来过新面孔。” 苏岸旎皱眉与白寅客对视一眼，白寅客扒开挡在身前的狼妖，伸臂搭在齐副首肩膀，虎首骤然一闪，冰蓝色的眸瞳发出一丝振威般的锐光，“老头，多年不见，还记得我吗？” 第3章 心声 就手臂这么一搭，差点给齐副首的腿吓软，狼尾暴露的同时，连带着多年前的记忆也被唤醒，“原....原来是山君。不敢忘，不敢忘。” 苏岸旎垂眸视线一扫，平静的逼退几只呲牙咧嘴，欲与进攻的狼妖。 “没别的意思。”白寅客笑着，拍了拍齐副首的胸膛，“就想问问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齐副首夹紧尾巴，“挺.......挺好。” “那狼妖的事........？” “我这就发动族群去寻找。”直到白寅客满意，主动远离齐副首的身体，他才抬起发麻的手臂，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不过，我的权限仅限于方圆50公里。要想更远的距离，还得狼王出山才行。” “啧，这话我就不爱听。”白寅客随手提起一个狼崽抱在怀里温柔的撸着，“整个西伯利亚这么大，50公里，你在耍我吗？” “不敢瞒山君。”齐副首看着那瑟瑟发抖的狼崽，手足无措下直接交代，“凡是入我狼族的狼妖，都会被植入一种监测器，一端在狼王手里，另一端在狼妖体内，以方便他们远离狼族时，依旧被我狼族监管。如果那狼妖真是我狼族的人，狼王自然能够找到它。” 苏岸旎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狼王什么时候出山？” “这个.......”齐副首表情为难，“我们狼王正在办正事，但......但大家都知道，我们狼它......它有个结，不到一定时间，它拔出不来。” “......” “......” “那我们分头行动。”苏岸旎平静开口，“你负责发动狼群寻找狼妖，我与白寅客上山去等狼王出山。” “好。”齐副首召集狼群领命，又指派了一个狼妖带着苏岸旎他们上山。 路上白寅客和狼妖闲聊，得知狼王闭关的地方叫通灵泉，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通灵泉的水有灵性，可以帮助狼王和王后更加亲密无间，完成双修，生出的狼崽不用修炼，就可以落地成精。 狼妖离开后，白寅客撩起头顶杂草往洞里探头，“这地真这么神奇？” 苏岸旎偏头望了一眼幽深山洞，走向一棵树下，双臂环胸背靠上去。 白寅客坐在苏岸旎对面，“我刚化形那阵，就揍过他们家那个副首领，没想到啊，二十多年过去了，丫的还是看见哥就夹尾巴，啧，真没意思。” 苏岸旎并不想听他当年的那些骚包战绩，别过头不去看白寅客。 “你什么意思？”白寅客盯着苏岸旎侧脸，蓝眸愠怒，“要不是我，你能这么快找到狼王吗？” “对了，我差点忘了。”白寅客点了点头，嘲讽道，“翻脸不认人的事，你最会干了。用着人靠前，用不着人靠后，典型的提上裤子不认人。” 苏岸旎被他吵的心烦意乱，转头警告道，“能不能闭嘴！” “怎么，嫌我吵？”白寅客站起来，走到苏岸旎跟前，“来啊，打一架啊，你别真以为我打不过你？二十年前，要不是我让着你.......” “别提二十年前！”苏岸旎猛然起身攥紧白寅客的衣领，抬起拳头冲着白寅客脸上挥了过去，“你根本不配！” “玛德！”白寅客踉跄几步，抬手蹭掉唇角的血迹，“这是你先招我的！” 山巅的平地瞬间转变成了角斗场，狂风卷起飞石乱沙，呜咽着从两者之间穿过。 白虎如同一道刺眼的闪电，扑向对面的金鬃雄狮。 雄狮也不甘示弱，碧绿的双眼燃烧着熔金般的火焰，瞳孔是两道危险的竖线，里面沉淀着王者的本能沉稳。 他们纠缠、分离、再扑杀，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金一白两道残影，所到之处树断石碎，虎啸狮吼震颤整个山林，兽窜禽飞。 打斗间，他们绕到了山后，雄狮指尖金光一闪，利爪化为残影抓向白虎眼睛，白虎不得不扭头闪避，但还是在侧脸留下三道血痕，与他鼻梁上那处旧疤，抓痕极为相似。 旧事记忆重合，白虎恼羞成怒庞大的身躯与金狮抱成一团，几经翻滚后，不慎坠落一处山洞中。 喘息之际，苏岸旎余光看到一块堪比人高，通体幽蓝的石头，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通灵石”。 不等它出声提醒，白寅客已经再次朝他扑了过来，苏岸旎无顾回暇，接住白寅客的虎身，与他一起在地上翻滚，直直朝着那块石头撞了过去。 “砰！” 通灵石被撞出裂纹，一道蓝色的烟光从缝隙中透出，顺着两人的天灵分别钻入两人体内。被压在下面的苏岸旎，突然感觉自己太阳穴发出一阵刺痛，像是有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在撕扯他的脑颅，令他头晕目眩，睁不开眼。 白寅客身居上位，也感觉到自己头像是要炸了似的，带着“嗡鸣”声的刺痛，黑白斑斓的虎头，缓缓抬起在空中晃了晃，身子慢慢撤离了苏岸旎的狮身，躺在一边，好半天才缓和过来。 “这是什么？”白寅客已化成人形，站在那块通灵石前，蓝光从他脸上三道血痕一闪而过后，又恢复以往的平静。 “嘶~”苏岸旎从地上坐起身，抬头抚了抚作痛的额角，突然他想到什么，猛然睁开眼朝着身后看去，大喊一声，“别动！” 白寅客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怎么了？” “这石头怎么变成了这样？”苏岸旎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石头，“不对，它的光呢？” “什么光？”白寅客收手背在身后，绕着通灵石走了两圈，“这不就是块灰色普通石头，有什么不能动的。” 说着他伸手往石头摸去，苏岸旎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但石头并没有发出什么异样。 白寅客“戚”了一声，“大惊小怪。” 苏岸旎没空理会白寅客的阴阳怪气，他明明记得刚才看到的是石头发着幽蓝色的光，这会儿怎么又变成了普通石头？ “哎！你说这石头叫通灵石，那是不是跟通灵泉有点关系，要这么说......”白寅客在洞里巡视一圈，指向一个方向，“顺着这个山洞走，是不是就能提前看到狼王了？” 说着白寅客就要走过去，苏岸旎及时拉住他的胳膊，“狼王正在双修，就算是你找到他，除了徒增尴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说着苏岸旎放开白寅客，抬头望着头顶大坑的口子，“有这个空，不如想想怎么上去。” 这个山洞很深，大概得有5.6米样子，表面长满了青苔，有点湿滑，不借助点外在力量，他们很难上去。 “这个好说。”白寅客比量了一下高度，“你化成兽形，用头把我顶上去，等我上去了再找来绳子拉你。” 白寅客的方法确实实用，但是白虎和雄狮的后肢弹跳能力不分伯仲，所以苏岸旎偏头问道，“为什么不是我踩你？” “因为我受伤了。”白虎伸出拇指，对准自己脸上和嘴角的伤口，又加了一句，“你先动的手。” 好吧，此时对比白寅客身上的狼狈，苏岸旎确实更加整洁一点。 没跟白寅客多嚼舌头根，苏岸旎直接化成一头金狮，偏头朝白寅客低沉的咕噜一声，“上来！” 难得看到苏岸旎化成真人站在自己身边的样子，白寅客忍不住抬手摸了一把苏岸旎，如同被沙漠落日浸染过的金色鬃毛。 手感很柔软，一点也不硬茬，比之前那小狼崽的毛发都软和，跟个棉花一样，摸起来很舒服，就连心里也开始变得莫名满足起来。 原本还想多享受几秒这种满足感的时候，掌下的雄狮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一边的獠牙已经亮出，伴随着喉咙里的低呜，在昏暗的洞中发出阵阵寒光。 “好了，好了，开玩笑。”白寅客立刻拿开自己的手，拍了拍苏岸旎的头，“你站的太高了，我上不去。” 雄狮偏过脸，碧绿的眼眸中透着不耐，随即它前身抵伏，下降到一个白寅客抬腿就能跨上来的高度。 白寅客撑着苏岸旎的额头，半蹲在他的狮身上，临了时还不忘顺手摸一把那软乎乎的鬓毛，“乖~” “吼~” 苏岸旎低吼发出警告。 “好好好！”白寅客立马举双手投降，“不摸了，不摸了。” “不过，你可稳着点。”白寅客蹲下配合苏岸旎做出准备起跃的姿势，“方向不对的话，我可能就一头撞死在石壁上了。” “废话真多。”雄狮白了白寅客一眼，往后退了几步，双眼凝视洞口，做出准备助跑起跃的姿势。 “我没听错吧。”白寅客愣了一下，“我一老虎，竟然听懂了狮子的兽语？” 雄狮也跟着一顿，碧色眸子疑惑的看向白寅客。 “看什么看？”白寅客拍了拍狮头，“我做好准备了，冲。” 苏岸旎重新将视线定格在洞口的位置，他前掌撑地，重心下压，开始蓄力。 它开始动了，如同百米冲刺般开始加速。 行至洞口下方时，碧绿色的瞳仁微眯，巨大的身躯先是一沉，昏暗下那金鬓随风飘动，周身的力量都压入蜷曲的后肢。 随即，他后足猛蹬，整个身体便如一张拉满的强弓骤然松弦，利爪深深抠入土地，留下两道翻卷的泥痕。 “就是这时候。”白寅客在雄狮身上同时做着起跳动作。 他随着雄狮的顶力推送，纵身一跃，攀上洞口石岩，翻身一滚，平稳的落在地面。 这一跳，俩人配合的相当默契，就像是合作了多年的搭档，每个动作都是零失误，一镜到底。 “苏岸旎！”白寅客趴在洞口呼喊了一声，“你没事吧？” 此时苏岸旎已经变回了人形，他平静的站在洞口下方，对上面人说，“没事。” “好，你等我。”白寅客转身进了林子，他记得在刚才打斗中，有见到过藤蔓，就在这附近。 “哎，怎么没有呢？”白寅客在林子里转了一圈，“我记得就在这里。是不是刚才打架的时候给咬断了，也不好说，发怒的苏岸旎简直就是条恶狗，逮哪儿咬哪儿。玛德，这么一说，我后背好像还有几个牙印。好气，干脆别救他了，让他死坑里得了。” 苏岸旎本来安安静静在坑里等着，突然莫名其妙开始听到白寅客的声音。 他抬头看向洞口，“白寅客，你在洞口乱叫什么？”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他，但他却能够听到白寅客的声音，就跟在耳边说话似的。 不对！ 他突然意识到，白寅客根本不在洞口，因为除了白寅客的声音，他听不到任何杂声。 风声，枯叶声，脚步声，等等……他通通听不见。 那他听见的是什么？难道是白寅客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