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 第220章 杏林童谣 太子李建成取过附呈的铜针筒:此物若用于军旅,金疮药可否直注伤处? 秦王李世民突然以箭镞轻划奏章边缘:岭南驿道四月多雨,玻璃瓶易碎。 张勤躬身:殿下说的是,因此可改陶瓶内釉,造价不及玻璃瓶三成。 李渊继续问道:然则每岁需苗几何? 周署令呈上算表:若全国推行,需苗八千斤,而今痘痂岁收不过百斤。 “无妨,本次先行在岭南试点,首批接种者当以痘症肆虐区域为先,观其反应,再逐渐推广。” “大郎二郎,你二人便派人敦促此事,于那岭南之地,协同处理,日后各区域就分工进行,钦此。” “儿臣接旨。”太子、秦王应下着差事。 李世民忽然指减等死囚试药陛下,此例若开,恐罪囚恃功骄纵。 李建成即答:可限暴虐重罪者不得与试。 此时内侍取过李建成手中的试药囚名册,李渊见某个弑父杀兄死囚名下标高热三日而愈,朱笔在旁点了点。 午时日光透窗,李建成最后总结:可先于山南道试推行。然针筒打造,需将作监与太医署共管。 李世民补充:驿传液苗之马,当悬铃示急,免关卡滞留。 众人退出时,张勤注意到李渊将注射器图样单独压在玉镇下。 那铜针尖的寒光,似已刺破千年时空,映在武德年间的砖地上。 ...... 张宅中门洞开。 黄门侍郎手持黄绢圣旨,身后跟着四名抬朱漆箱笼的内侍。 张勤率全家跪接时,杏儿突然咿呀出声。 天使笑了笑,继而转为郑重之色。 敕曰:蓝田县公张勤,献注射法利济苍生... 宣旨声里,周小虎偷瞟箱笼,开启的箱内金饼耀目,另有两匹宫缎、一对玉如意。 内侍拖长尾音:特赐黄金百铤,准杏林堂自用注射器,新药需报太医署核验。 苏怡接旨时,林儿忽然啼哭。 黄门侍郎竟从袖中取出个铃铛银镯:此乃宫中贵妃赐小郎君的。 张勤叩谢后,周小虎已凑到箱前清点:金饼下压着太医署批文,盖有痘苗专供朱印。 陛下有口谕。内侍低声道,注射器工坊仍设贵府,然每旬需呈报产量。 他指指另个未开封的榆木箱,此内是少府监特供精铜,较市品纯三分。 午时宴请天使和几位内侍。 林素问发现宫缎暗纹竟是百草图。 内侍抿酒时透露:此缎乃陛下吩咐,尚衣局比照书中织就。 临行前,他指着院中晒药架:陛下嘱您可试制利器伤后治疗之药,秋后边军需用。 张勤翻看批文,见二字旁有小字注限医馆采购。 苏怡摩挲宫缎:这缠枝纹,倒似麻黄草。 那枚御赐金饼上,赫然錾着武德元年字样。 晚餐后,张宅书房里烛火摇曳。 张勤铺开黄麻纸,砚台里新磨的朱砂泛着暗红光泽。 苏怡坐在对面,指尖轻抚五弦琵琶的丝弦。 杏儿咿呀伸手抓父亲的笔毫,张勤笑着挪开砚台。 今日不写医案,录几首童谣给杏林堂用。 他提笔蘸墨,忽而停住:我幼时听乳母哼过一支小曲,叫《小星星》。 便轻声哼起旋律,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调子简单重复,苏怡跟着拨动琵琶弦,试出宫商音阶。 杏儿睁大眼盯着弦震,小手随节奏挥舞。 这曲调简单易学。苏怡轮指弹出一串清音,而且节奏缓缓和,适合哄睡。 张勤在纸上记下歌词,又将旋律用工尺谱符号标注。 写到挂在天空放光明时,杏儿都打了嗝,苏怡笑说:瞧,孩儿都听得入神了。 接着张勤想起另一首:还有《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他用手叩桌打拍子,苏怡以琵琶模拟虎啸般的低音。 林儿在摇篮里闻声扭动。 苏怡试弹后道:此曲可教父母边唱边拍手,诊脉时分散孩儿注意。 三更鼓响,林素问送安神汤进来,听见旋律驻足:这调子耳生,却朗朗上口。 张勤分汤时说:这是《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他哼唱时,苏怡以泛音相和,杏儿竟闭眼打哈欠。 林素问惊道:比《霓裳羽衣曲》还安神! 张勤又录下《数鸭子》、《找朋友》等几首。 苏怡试谱时发现找呀找呀找朋友的循环结构,便设计轮指技法,使琵琶声如童谣往复。 晨光微露时,稿上已积十数首。 张勤在扉页写《杏林童谣集》,嘱咐道:谱成后,教药童在诊室轻唱。父母学去,家中也能哄娃。 杏儿醒时手抓纸页,墨迹晕开二字,倒像给童谣添了童趣。 清晨,杏林堂门板刚卸下,抱婴求诊的父母已有不少。 药童阿椿端着药盘经过诊室,听见内间传来婴啼,下意识哼起一闪一闪亮晶晶。 啼声渐弱,继而变成咿呀学语。 候诊的布商娘子奇道:这小郎君哼的什么曲?我家妞妞平日扎针哭破天,今儿竟抿嘴儿听! 她凑近帘缝,见阿椿边搓药丸边哼歌,榻上胖婴正啃手指。 至巳时,西市肉铺掌柜携子来灸艾。 孩儿见银针就嚎,阿椿忙唱两只老虎。 小儿愣住,泪珠挂在腮边问:老虎...没尾巴? 掌柜大笑:这曲儿好!比我家婆娘念《金刚经》管用! 午后最热闹。岭南来的瓷商抱着长痱子的婴孩,听阿椿唱找朋友竟打起拍子。 那商人操着官话问:小哥,这敬个礼呀握握手怎生比划? 阿椿便示范拱手礼,满堂父母跟着学,婴孩们咯咯笑作一团。 申时三刻,周小虎几人从学堂来到杏林堂,也在儿科哼唱着,不多时也被孩子父母们围住。 东街醋坊娘子塞来包蜜枣:小郎君教教数鸭子,我家娃夜啼半月了! 虎子挠头唱门前大桥下。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1章 太常寺协律郎 杏林堂最后一位抓药的妇人提着药包离去,门板吱呀合拢。 苏怡正在药柜前核对当归存量,忽听西厢房传来窸窣声。 她执灯走近,昏黄光晕里,白日那位布商娘子正蹲在廊柱下,就着窗纸透进的月光瞅手心。 上面用眉笔歪歪扭扭画着工尺谱符号。 莫...莫见怪。妇人慌得将手往袖里藏,半张粗纸从袖口飘落,上面写着满天都是小星星。 妞妞夜夜啼,我怕记岔调子... 她赧然拾起纸片,指甲缝还沾着白日抓药染的靛蓝。 此时张宅厨房正热闹。 厨娘揉着面盆哼两只老虎,突然卡在跑得快处。 烧火婢女接口一只没有耳朵,满屋哄笑中,杏儿的摇篮被撞得轻晃,也咿咿呀呀的。 韩老伯劈柴的手一顿:奇了,小娘子会接歌了! 更鼓初响时,布商娘子攥着纸片匆匆回家。 她穿过西市收摊的布匹堆,嘴里反复念叨一闪一闪。 路过骰子摊时,赌徒们哄笑着学她腔调,她却浑然不觉——掌心汗已洇湿亮晶晶三字。 子夜坊门闭,教坊司飘出琵琶声。 歌姬惊鸿正试唱新谱,忽闻墙外传来童谣。 推窗见对街民宅里,妇人抱着襁褓轻哼小星星,婴儿啼哭渐歇。 惊鸿怔了怔,转身对乐师道:这调子简单,明日宴席可作新曲。 翌日清晨,卖杏酪的小郎君沿街吆喝,调门竟暗合找朋友的节奏。 学堂蒙童经过药铺,拍手唱起敬个礼呀握握手,惊得药碾旁的阿椿探头张望。 而张勤晨起诊脉时,忽闻街角面摊传来数鸭子的哼唱。 那声音,正是昨日狼狈藏纸条的布商娘子。 暮色再临,张宅井台边。 婢女浣衣槌打节奏,厨娘和着跑得快剁馅。 韩老伯眯眼听着,忽然对晾药的张勤道:郎君,这曲子传得很快。 此时坊墙外飘来零碎童谣,如星火落入长安的夏夜。 月夜,教坊司的琉璃灯晃着胭脂光。 太常寺协律郎孙游正与礼部同僚饮新丰酒,忽闻屏风后飘来幽咽曲调。 黑黑的天空低垂... 他银箸顿在鲈鱼脍上。 这词律非唐音!为何听着有忆往昔之味,有些伤感... 弹琵琶的惊鸿被唤至席前,抱瑟怯声道:前些天在坊间听的,后来询问哼唱的妇人,说是杏林堂传出的..” “给孩童问诊时抚慰他们用的...现在抓药的妇人们都在哼。 孙游令她重拨弦索,自己以指节叩案打拍。 听到亮亮的繁星相随时,他突然拍案:宫商角徵羽俱全,却夹着龟兹调的半音! 礼部员外郎醉眼朦胧:孙兄何必较真,左右是坊间俚曲。 孙游却夺过歌姬的琵琶,试弹副歌段:虫儿飞三字,字字落羽音,颇有南朝乐府遗韵。 他追问惊鸿可有记下词句,惊鸿忙从妆奁取出皱纸片。 上面用黛青画着工尺谱,页眉潦草写着虫儿飞。 “杏林堂,不行,孙某得去趟太医署,先告辞了诸位。” 孙游急切向诸位同僚行礼致歉告辞。 太医署值班房的烛火摇曳着。 邹医官正誊写今日为宫中治疗医案,忽听门环急响。 开门见青袍官员立在阶下,腰间银鱼符在灯下泛光。 深夜叨扰。在下太常寺协律郎孙游,来此有事详询。敢问太医贵姓。 来人正是太常寺协律郎孙游,身后还有两位金吾卫跟随着。 “幸会,免贵姓邹,不知孙协律有何事请教,可是家中有人患病?” 孙游递过二两银铤,闻太医署知晓杏林堂东家是何人? 邹医官推回银两,揉着惺忪睡眼,略带警惕:“这大半夜的,你问此事为何?”。 “冒昧了,是这样的,坊间传唱诸多童谣,说是杏林堂传出,孙某心向往之,想去拜访一番。” 邹医官听到此,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既如此...可是那虫儿飞?张县公哄孩儿的小调罢。 孙游急跨入门槛:此曲宫商奇特,岂止一小调而已?亮亮的繁星句暗合龟兹半音! 话及一半,孙游意识到邹医官话中之意。 莫非那些童谣,就是那献天花防范之法的张神医所创?张神医就是杏林堂东家? 邹医官取冷水抹脸:正是,署丞大人给皇孙瞧病时,也常哼此调,前日还教药童唱小星星... 话说半截忽噤声,他见孙游眼中精光乍现。 孙游就匆匆离去。 邹医官锁门后忽觉不对,取值班簿记下:太常寺孙协律夜询童谣事。 墨迹未干,又添小字:张县公所创曲调,似引太常寺关注。 吹灯时他喃喃道:莫非这几句俚曲,很是稀罕? 晨光熹微,邹医官交班时特寻周署令。 见署令正试服新制金疮药,忙禀:昨夜太常寺来人,追问杏林堂童谣乐律。 周署令捏药丸的手一顿:孙游可是专司庙堂雅乐的? 张署丞的这些童谣竟如此非同凡响? 而此刻张宅院内,张勤正抱杏儿哼唱虫儿飞。 杏儿时而欲伸手抓他幞头,时而挥着手。 晨雾中,坊门刚开的身影里,已有太常寺的孙游朝此而来。 张宅门环被叩响时,张勤正给杏儿喂米糊。 苏福引进来客,青袍官员揖礼:“太常寺协律郎孙游,冒昧叨扰。” 苏怡忙将林儿交乳母,自去备茶。 孙游不接茶盏,先自袖中取出黛青谱纸:“昨夜平康坊闻《虫儿飞》“ ”天上的星星流泪一句,竟让孙某想起儿时躺在谷场看天河的光景。” 他指尖轻点“虫儿一双又一对”。 “这词儿让人想起初夏夜里,萤火虫成双掠过竹篱的景致。” 张勤拭去袖口米渍:“随口哼的俚曲,怎当得协律郎挂心?” 孙游望向院中嬉闹的杏儿:“昨见西市孩童跳百索时唱这歌,让人恍如回到童年在曲江池扑流萤的时节。” 他忽然轻笑,“连教坊司歌姬都说,这词比《折杨柳》更惹人乡愁。”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2章 猪鬃毛之用 院内忽传来杏儿啼哭。 张勤抱过女儿轻拍,下意识哼起“虫儿飞”。 孙游静静听着,待唱到“冷风吹”时轻叹:“这‘只要有你陪’五个字,倒像极了幼时阿娘夜织时哄睡之感。” 苏怡添茶时插话:“街坊们都说这调子顺口,洗衣裳时都能哼着节拍搓揉。” 孙游眼神发亮:“若将这般写意的词句传于各州,或许能让戍边将士想起家乡的夏夜。” 他压低声音,“今上最重人情,若闻此曲……” 张勤将杏儿交还乳母,正色道:“此曲本是哄孩儿的玩意。” 孙游却指门外:“昨日见胡商幼子唱着‘亮亮的繁星’,虽语调生硬,眼里却闪着光。” 他从靴筒取出卷市井杂录,“务本坊的蒙童已把歌词抄在描红本上。” 日上三竿时,孙游告辞前郑重揖礼:“多谢县公允孙某将词曲呈太常寺。” 他指着院中啄食的麻雀,“俚曲若能唤起万人童趣,亦如雀鸟带来春信。” 待青袍身影消失在宅门,张勤低头见杏儿正望着自己笑嘻嘻的。 孙游刚离开张宅,张勤在漱口时又咬开截柳枝。 纤维碎屑沾在唇齿间,他忽想起前世家中属于自己的那把蓝色塑料牙刷。 漱口完,见早餐尚未备好。 张勤转身便进书房铺纸研墨,炭笔勾勒出牙刷雏形:三寸木柄,顶端密布细孔。 “来福,去玉山乡猪场取硬鬃毛来。我有吩咐过韩玉宰杀猪时特意留下。” 他唤住收拾妥当正要出门的来福,“多要些黑猪颈后最粗那茬。” 自己径往木工房挑拣,选块纹理细密的黄杨木料。 苏怡端着药茶进来时,见他正用刨子削木条,奇道:“郎君这是要做木簪?” “比木簪精细。”张勤比划着,“柄端需钻四十个米粒大的孔。” 他取医用的三棱针在木坯划线,“猪鬃沸煮去腥,晒干后剪成一指长。” 忽想起什么,添画个挂绳孔,“穿绳悬于盥洗架,防潮。” 午后来福带回鬃毛,腥气虽已去除大半,仍熏得人想打喷嚏。 张勤令用皂角水煮鬃,添勺石灰去油。 周小虎蹲在灶前看火,嘟囔:“这猪毛比马鬃还硬,能刷牙?” 张勤抽根鬃毛试扎虎口:“要的就是这韧劲,柳枝太软。” 最费工是钻孔。 张勤取来令铁匠打制的微形钻头,粗如绣花针。 试钻时黄杨木裂了三次,改换枣木后成功。 苏福帮忙穿鬃时老花眼吃力,苏怡接手用丝线引鬃毛,一束束系成活结。 夕阳下首支牙刷成型。 张勤试刷时,鬃毛略扎牙龈。 他修剪毛尖,又浸入薄荷汁去味。 苏怡试用后蹙眉:“比柳枝费事,却刷得干净。” 杏儿好奇抓过牙刷啃咬,留了一嘴木屑。 三日后,格物坊送来改良版:鬃毛经石磨抛光,柄身刻防滑纹。 张勤添制竹制牙刷筒,筒底钻漏水孔。 不日便将改善的图纸送往渭水畔工坊筹备批量打造。 苏福试用数日后笑禀:“老仆这黄牙怎么感觉竟白了些!” 也是这天,兰蔻铺的货架上摆出了这牙刷,前两日寥寥几人询问,自第三日起采买者络绎不绝。 而此刻张宅盥洗架上,并排挂着四把牙刷。 大柄是他的,中柄属苏怡,两把小柄则是给杏儿林儿特制的软鬃刷,轻刷洁净乳牙之用。 张宅寝室内晨光透窗。 苏怡坐在玻璃镜前,正用牛角梳通发,忽听一声,梳齿勾住鬓角碎发。 “这旧梳总扯断发丝。” 她蹙眉捏起断发,“郎君制的牙刷鬃毛软硬得中,若做梳子...” 张勤接过断梳,就着晨光看齿隙:“牛角梳硬,木梳易积头油。 他取来制牙刷剩的猪鬃束,在苏怡发间轻划,“此物柔中带刚,按摩头皮最佳。 镜中见妻子青丝如水泻下,忽生灵感:“可制弧背梳,贴合后脑轮廓。 辰时进书房,他铺纸画梳形。 炭笔勾勒鸭背曲线时,苏怡端茶来看:“梳脊可雕云纹?” 张勤即添两笔流线,“齿根需加厚防断。” 忽停笔问,“你平日盘髻,梳背多厚趁手?” 苏怡比划小指节:“半指宽好握。” 午时试制。 张勤选黄杨木削梳坯,刀尖刻出细密齿槽。 穿鬃时遇难题——鬃毛散乱难固定。他取蜂蜡熔液浸毛根,冷却后果然硬挺。 苏怡试梳时笑:“齿尖似春雨拂面。 忽惊呼,“右鬓角梳不透! 张勤忙修齿距,将鬓角处齿隙放宽三分。 暮鼓声中,首把鬃梳成型。梳背刻并蒂莲,齿密如篦。 苏怡对镜绾堕马髻,新梳顺畅无阻。 张勤添画图纸:梳长三寸七分,齿距如柳叶间隙,旁注沐发时蘸香皂水更佳。 写罢,张勤将图纸卷起,交给今日回宅的韩玉。 三日后,格物坊里弥漫着新伐木料的清香。 老王蹲在刨花堆里,用软麂皮逐把擦拭梳齿。 五十把新梳在长案排成五行,梨木的淡黄,黄杨木的赭红,在从窗棂透进的日光下泛着不同的光泽。 梨木二十把,木质软,齿尖得磨圆些。 老王举起把梳子对光检查,黄杨木的三十把,木质硬实,齿缝更密。 他拇指试过齿尖,按郎君吩咐,都用细砂纸打过三遍。 韩玉拈起把黄杨木梳,先在手背试划,又轻刮自己下颌:右排第三把齿尖略扎。 老王忙取锉刀修整:这把应该是学徒第一次打的,手生。 锉刀磨齿的沙沙声里,木屑簌簌落在青砖地上。 新发梳连夜送往长安城,以老王徒弟戴青为首运送的几人在城外过夜。 次日城门开当即进城送往张宅。 苏怡便将十把梳装入锦盒,盒内衬着靛蓝棉布。 她指尖轻抚梳背纹路:这把梨木的给杏儿,齿距宽,不扯胎发。 忽见把梳齿间有毛刺,取银簪小心剔除。 林儿头发细软,得用黄杨木的密齿梳。 墙角,众人正给梳子系红绳。 周小虎笨拙地打结,绳尾总长短不齐。 小禾接过活计,枯指翻飞间打出整齐的同心结:这样系,娘子们解着方便。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3章 兰蔻扩张 绳结勒紧时,梳背的流云纹更清晰了。 张勤忽取尺量梳齿间距:“梨木梳齿距一分二,黄杨木的齿距一分。” 他转头对戴青道,“下次做批齿距二分的,给盘髻的妇人用。” 戴青点头,用炭笔在随身携带的册子上画记号:“梳背厚度也得分三档,姑娘家手小,梳背要薄。” 杏儿林儿在摇篮里咿呀伸手,苏怡取把试梳轻梳儿女胎发。 婴孩舒服地眯眼,小手抓住梳背流云纹。 张勤见状笑:“这把得留下,齿痕都教杏儿啃出印子了。” 果然见梨木梳背上有淡淡牙印。 午饭前,五十把梳分装完毕。 老王刻意在每把梳柄刻上的小字,刀锋转折处带着木匠的劲道。 饭后,兰蔻铺伙计阿贵喘着粗气冲进院门,汗珠顺着额角滴在青砖上。 “东家!周掌柜让急报,左右邻铺的东家们都在店里候着!” 张勤刚拿起把黄杨木梳,闻声搁下。 梳齿在案上轻颤,发出细响。 “绸缎庄陈东家和香粉铺赵娘子?” 他让阿贵坐下喝点水慢慢说。 阿贵缓了会儿,喝下刚备好的茶水,用袖口抹脸, “陈东家说上月只卖出三匹绢,赵娘子那的胭脂都结块了。道是情愿把铺面租给咱,年收四十贯钱抵亏空。” 小禾在旁插嘴:“刚见香粉铺在搬货,那积灰的妆台都要典当了!” 苏怡正给杏儿试梳的手停住:“可要打通隔墙?昨日还说,两家铺面冷清得雀儿都不落。” 她指尖轻点,“若能连成通间,倒是能设几个试妆阁。阁内可增设玻璃镜。” 张勤取炭条,在纸上画线。 炭条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东面画个方框:“绸缎庄这间进深够,可改作梳妆室。” 西面添个圆圈:“香粉铺地段亮堂,摆妆台试口脂。” 中间连廊处画波浪线:“拆了板壁挂纱帘,娘子们试妆时顺带试梳。” 还未离开的戴青凑近端详:“如此改造,木工活倒省事。” 他比划着,“原货架改作妆奁柜,省了木料。” 暮色渐沉时,张勤与两位东家立在几无顾客的铺面里。 陈东家敲着积灰的货架:“这铺子白耗半年,不如租与周掌柜生钱。” 赵娘子指着发霉的胭脂盒:“妾身只要年租五十贯,比空守着强。” 周掌柜拨算盘珠子:“打通隔墙工料需二十贯,添妆镜又得十贯。” 更鼓初响,租契落定。 张勤最后在砖面添了处矮柜:“试妆的帕子从咱铺子出,一日一换。” 月光照在炭线图上,那即将打通的三间铺面,静待着内里乾坤。 铺面改造很快展开。 兰蔻铺后院堆着刚拆下的隔墙土坯。 林素问捏着把鬃梳站在东墙前,指尖轻点砖缝:“这般钉板如何?” 她取炭笔在墙面划出格子,“每格标梳齿疏密,像药铺的当归黄芪格。” 张勤执炭条在墙上画分格线:“高髻用密齿,垂鬟要疏齿。” 他忽然停笔,“得试梳娘子的头皮厚薄来定。” 说着取来三把梳坯,齿距各差半分。 “先请些常客来试。” 墙角,韩老伯正抬进半人高的陶缸。 林素问掀盖嗅了嗅:“香皂水配了薄荷?” 老仆抹汗答:“按您吩咐,煮时添了艾叶,止痒。” 张勤舀起一勺对光看:“水要澄透,莫留渣滓。” 忽见杏儿爬向水缸,忙拦腰抱起,“这小祖宗,当是糖浆呢!” 午时招工贴出,两个梳头娘应征。 西市盘髻的刘嫂捏着梳子示范:“齿密的挑发缝,齿疏的理鬓角。” 她给苏怡试梳堕马髻,鬃齿划过处发丝服帖。 另一个原在教坊司的宋娘更灵巧,十指翻飞间梳出惊鸿髻:“这梳背弧度,正合托住后脑。” 暮色中,梳妆阁初具模样。 东墙钉满梳样,西角皂荚水泛着绿光。 刘嫂正教宋娘认梳齿:“黄杨木的硬齿盘高髻,梨木软齿通长发。” 忽然街面传来赵娘子的笑声:“早听说这儿能试新梳!” 她径直坐上新置的绣墩,“先试把密齿的,今日簪花总歪。” 更鼓响时,张勤在账本记下:“雇梳头娘二人,月钱各三贯。” 窗外,试妆的娘子们陆续离去,镜子前遗落几根青丝,缠在梳齿间。 发梳开售前夕。 兰蔻铺新漆的檀木货架泛着桐油光。 伙计用麂皮逐格擦拭,四十把梳子依齿疏密排成四列。 张勤拈起把黄杨木梳,将系柄的红绳尾捋齐:“绳结要活扣,娘子们试梳时好解。” “东头绣庄钱娘子预定三把。周掌柜拨着算盘珠子笑。 “道是梳通她家双环髻不扯丝。 他指向第二排梨木梳,“这把齿距宽,专给梳堕马髻的夫人备的。” 暮色渐沉,张勤转入新辟的梳妆隔间。 北墙悬的铜镜稍歪,他踮脚调整挂钩,镜面斜映出窗外晚霞。 苏怡试坐芙蓉绣墩,执梳通发:“镜角偏左三分,正照鬓花。” 她侧身对光,青丝流转间忽道,“皂荚水该添个温炉,天凉时用着舒坦。” 街面忽然传来少女笑语。 两个着杏子黄襦裙的小娘子扒着门框窥看,银镯碰在木框上叮当响。 “阿姊瞧那纱帘!圆脸少女指内间月影纱,“透光不透影,试口脂不羞人!” 同伴踮脚望梳架:明日定要试那柄雕莲梳。” 张勤见状,取梳样板挂上东墙。 林素问送来沐发用的陶壶,壶嘴还冒着热气:“刚煎的薄荷皂荚水,试梳娘子可免费沐发。 忽听哎呀一声,原是小娘子挤撞了门边盆架,慌得周掌柜忙扶正。 华灯初上时,铺内布置停当。 梳架红绳垂落如流苏,铜镜映出梳齿样板影影绰绰的格子。 苏怡最后试坐各角度,对张勤点头:“镜光能照清发丝分缝。” 门外更夫经过,梆声惊起檐下宿雀,而明日此处,将满是环佩叮咚与梳发簌簌声。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4章 梳妆全套九折 辰时,晨光透过窗纸,在兰蔻铺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钱娘子掀帘而入时,裙裾带起微尘,她指尖点着墙上墨书水牌:梳妆全套九折是何说法? 周掌柜急步从柜台后转出,梨木算盘珠轻响。 夫人明鉴。若购新到的猪鬃梳,配着杭缎香囊并口红、香水香皂镜子整套...” “原价总计五贯的物事,只收四贯五百文。 他取过紫檀托盘,几件物事摆作品字形:雕莲纹鬃梳横置,香水盒上绘着折枝杏花,艾草香囊的流苏垂在盘缘。 钱娘子拈起鬃梳对光细看,梳齿在晨光中泛着棕褐光泽:这鬃毛倒是齐整。 梳头娘刘嫂笑盈盈近前:夫人试梳便知。 引至玻璃镜前,梳齿滑过发髻竟无滞涩。 钱娘子对镜讶然:这倒奇,比牛角梳更贴头皮。 忽见托盘角落小字标价,抬头问:若单买梳子可使得? 自然可以。刘梳头娘笑指水牌下方朱砂小注。 只是成套更为优惠。您瞧这梳子配香囊,正应了结发同心的彩头。 此时铺门铜铃又响,布庄刘娘子带着丫鬟进来,见状笑道: 钱姐姐也来瞧新鲜?我家长安昨儿试了这梳,说比竹篦子顺滑。 钱娘子将梳子递给周掌柜:既如此,要两套。一套自用,一套送姑苏的侄女。 周掌柜边包货边道:夫人若添二百文,可加购新到的茉莉头油。 他取出青瓷小瓶,抹了梳发,香气整日不散。 钱娘子颔首,丫鬟递上荷包数钱时,门外已有三四位女客驻足观看水牌。 日头渐高,铺内弥漫着鬃毛与香粉混合的气息。 周掌柜送客至门首,见钱娘子临行前又回头看了眼香囊。 他忙扬声道:夫人下回带旧梳来,以旧换新,成套再减五十文! 午时,日头晒得青石板反白光,然客流渐密。 裴夫人带着两个婢女迈进铺子,绢帕轻拭额角细汗。 她立在九折水牌前,指尖点着皂荚水三字:买梳子可赠沐发汤? 周掌柜从柜台下端出陶罐,揭盖时薄荷气漫开:夫人若配这桂花头油,再减五十文。 他取竹勺舀出琥珀色头油,油珠在瓷碟里滚出圆痕,梳前抹少许,碎发不飞不翘。 西角忽然响起惊叹。 赵娘子对镜执梳通发,青丝如瀑布垂落竟无一根飘飞。 她转身拉过女伴:你瞧!往日用木梳总带起碎发恼人,这鬃梳竟服服帖帖! 镜前几位妇人围拢,布庄王娘子伸手试梳自己鬓角:果真!这鬓发不毛躁了。 赵娘子兴奋地指货架:要三把!娘家姊妹总抱怨梳头时碎发沾衣。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身旁的女伙计阿喜,可能刻字?一把刻字给大姐,一把刻字给二姐。 “可以的,不过若是要刻字,须得明日方能送到府上。” “...那倒是无妨。”赵娘子对晚一天也不太在意。 裴夫人状走近妆台,取梳试理云髻。 梳齿过处,平日飞散的胎发竟顺滑贴鬓。 她惊讶地转动脖颈:这倒奇,发丝不往领口钻了。 婢女在旁插话:夫人往日梳完头,衣领总要拍打半日。 阿喜趁机打开头油瓷盒:配这个用更佳。 裴夫人沾少许抹在发梢,对镜端详片刻:来两套罢。皂荚水单独包,回府也给老夫人试用。 日头偏西,兰蔻铺东角忽然响起少女娇叱。 布商千金李秀娘摔下鬃梳,捂着头顶嗔道:这物什扎得头皮生疼! 旁边试胭脂的几位夫人纷纷侧目。 周掌柜忙示意刘嫂上前。 刘嫂执梳细看,忽轻笑:小娘子鬓角碎发多似春草。 她指尖轻拨少女云鬓,您看这新生的头发不服帖,密齿梳自然勾扯。 转身取来把齿距宽如柳叶的梳子,用这把,专理碎发。 李秀娘狐疑接过,对镜轻梳。 宽齿划过鬓角时,原本翘起的绒毛竟服帖倒下。 她惊讶地左右转头:咦?不扯了! 镜中碎发顺滑地掩在耳后,她兴奋地拉过同伴。 快瞧,这鬓发不像昨日被风刮乱的麻雀窝了! 刘嫂趁势讲解:小娘子青春正盛,新发不断生出。若用密齿梳,好比嫩苗遇铁耙。 她取两把梳子并置,您看这宽齿的间隙,正容得碎发通过。 李秀娘恍然大悟:原来是我错怪了梳子! 当即要了三把不同齿距的,晨起用密齿盘髻,午后用宽齿理鬓。 旁观许久的裴夫人忽然道:给我也换把宽齿的。 她指着自己额前,近日掉发多,正需这般疏朗的。 镜中,几位夫人纷纷检查手中梳具,交头接耳比对着齿距。 暮色渐沉时,货架上的发梳几近售罄。 周掌柜记下:明日让工坊多送来二百把。 窗外,李秀娘登车前仍对镜整理鬓发,那柄宽齿梳在暮光中划过,再不见往日碎发纷飞的窘态。 戌时三刻,兰蔻铺门前的灯笼刚点上。 绣庄丫鬟小翠踩着暮鼓声跑来,绢鞋沾着丹桂巷的泥渍,喘着气扶住门框。 周掌柜,我家娘子明日辰时要带姑苏表亲来试梳! 周掌柜正用鸡毛掸子扫妆台,闻言搁下家伙:可是钱娘子那位嫁到苏州织造府的妹妹? 小翠从袖中掏出个香囊:表小姐特意从姑苏带的茉莉香粉,说要试试咱们的鬃梳可配苏式髻。 他指着空了大半的檀木格,黄杨木的宽齿梳全卖光了,梨木密齿的也只剩两把。 周掌柜快步过去,指尖划过标价牌:还得让工坊再多送十把来,记得要刻流云纹的。姑苏人最喜这个。 暮色渐沉,周掌柜重写水牌。 新研的墨汁在竹牌上晕开,他添上购满三把赠试妆帕时,笔尖在字顿了顿。 原是想起白日魏夫人抱怨试口脂易污衣领。 韩老伯递来一叠素绢帕:按您吩咐,帕角绣了兰草,用皂角煮过留香。 街面飘来皂荚清香,是隔壁胭脂铺在熬制新品。 周掌柜深吸一口气,忽见日间试梳的赵娘子遗落的青丝还缠在梳齿样板上。 他小心取下发丝,对光看去:明日得备些桂花油,姑苏来的夫人定喜欢淡香。 更夫敲初更时,铺门将合。 周掌柜最后清点账目,发现九折套餐反比单卖多赚两贯。 原是口脂香囊搭售带动的利。 他重挂水牌时,月光正好照在二字上,映出帕角兰草的轮廓。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5章 农事学堂 司农寺正堂。 铜壶滴漏声格外清脆。 张勤坐在末席,看堂中悬挂的《武德年各道粮产比录》绢图。 关内道、江南道等处的朱砂标线较三年前普遍上扬三指宽。 河北道司仓参军呈上籍册时,手指在字样上摩挲:“前些年推广曲辕犁,粟亩产增至两石。” 他翻开泛黄的旧册,“武德三年时,亩产不过一石。” 老司农令抚须叹道:蓟县老农言,新犁省半牛力,深耕八寸不费劲。” 江南东道来的青袍官员更激动,茶盏磕在案上哐当响:“杭湖二州试行沤肥法,稻穗较往年多结二十粒!” 他展开田契副本,“有老农在契角画穗图,穗长竟达五寸。” 忽有书吏抬入袋去年秋稻,谷粒饱满得撑破麻袋缝线。 最令满堂哗然的是陇右道简报。 掌书记捧出串麦穗,穗头沉得压弯木托:“秦州旱地麦,因用代田法轮作,亩收三石。” 他掰开麦粒,往年旱地麦空壳多,今岁实粒占九成。” 满堂官员传看麦穗时,张勤默默记下:需改良代田法以适江淮黏土。 午时休会,众官围看新制农具模型。 河南府少尹指着水转筒车木样:“此物引洛水溉田,省却人力翻车。” 他掌心有厚茧,“去岁秋汛,筒车昼夜不停,救下千亩秧苗。” 忽闻堂外马蹄声,驿卒送来的河东急报称:并州官仓因新粮涌入,增建廒房。 暮鼓声中,张勤整理各地呈报。 他注意到山南道有老农在牒文角落画耧车改良图——添了个活动闸板,可精准控制播量。 老司农令临行拍他肩:“三载苦心,今粟满仓廪可期。” 而此刻长安城外,金灿灿的稻浪正随风起伏,穗头沉甸甸地叩响丰收的节拍。 青铜漏壶滴下最后一颗水珠。 铜磬声在梁柱间回荡,惊起了檐下宿雀。 张勤留下值夜,便不急着回宅。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青藤纸,纸面还带着晨露的湿气。 老司农令陈公身子前倾时官袍窸窣作响。 “这请设农事学堂疏... 陈公的指节叩在永业田三字上,墨迹未干。 “县公当真愿割爱?堂内烛火摇曳,映得他银须泛黄光。 张勤展平纸卷,取笔蘸墨:渭水畔那一百亩熟地,土质最肥。” 他在纸角画方格,“五十亩划作试验田...” “一半亩种关中新麦种,十五亩试江南稻,余十亩栽菜蔬。 笔尖顿住,“学舍用青砖砌,屋顶铺苇席防暑。余五亩种粟麻,收成够百人半月嚼谷。” 河北道来的李司仓插话:“金光门外确是妙选。每日卯时,郊农担菜进城必经此地。” 他掰着指头算,“辰时开讲,未时散学,不误农时。 张勤点头,笔尖点向城廓图:“学堂门前设井台,供农人歇脚饮水。廊下挂农谚牌,边喝水边认字。” 陈公忽然取过算盘:束修怎定? 张勤即答:“贫者以工代赈——整修学舍抵学费。富户缴粮,一季三斗粟。” 他添画粮仓图,“仓底铺石灰防潮,学童轮流值守验粮。” 工部来的王主事凑近看图纸:“建材何来? 张勤指渭水方向:“河滩鹅卵石砌墙基,后山伐竹为椽。” 还未离开的河北道司仓参军李大人捋着山羊须,茶盏在指间转了三圈才开口。 “这教员人选...总不能全指望司农寺的老爷们下乡吧?”他指尖蘸茶水在案上画圈。 “老农能辨菽麦,可《千字文》认得几个?” 张勤取过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司农寺每月逢十讲农时,逢五说农具。蒙馆先生教《千字文》,每日学十字。” 他推过一盘算珠,“束修按粮算,识百字抵一斗粟,会制犁抵三斗。” 老司农令陈公忽然用烟杆敲了敲青砖地:“女娃娃来学堂,岂不乱了纲常?” 张勤即展课程附件,指“蚕桑项下小字:“请织造局退役的蚕娘教浴种,妇人学最相宜。” 他取砚台压住纸角,“堂西设妇幼厢,置摇车纺车,带娃的娘子上课不误喂奶。” 工部王主事插话:“孩童闹腾怎办?” 张勤笑指窗外嬉闹的官眷子弟:“让大孩带小孩,背《节气歌》换饴糖。” 陈公凑近看,忽击节:“二十四节气...还能编成俚曲?” 张勤取茶壶将茶水倾在青瓷碟中,以箸蘸水在案面画圆:“春雨惊春清谷天。” 水痕在紫檀木上晕开成六个扇形,“这前六字,正对应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 河北道李司仓凑近细看案上水迹:“夏满芒夏暑相连...这是小满,是芒种?” 他手指跟着水痕划动。 “竟将夏季六节气缩成七字!”念到“秋处露秋寒霜降”时突然击掌。 “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五节气串如珠链!” “最妙是后半段。张勤以指节轻叩案面,发出梆子般的节奏。 “每月两节不变更,最多相差一两天。” 张勤再写下“冬雪雪冬小大寒:“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冬六月节气尽在此中。” 片刻后,纸上墨迹已干,但“每月两节的韵律犹在梁间回荡。 陈公提笔在奏章批注:“俚曲载农时,稚童可诵。 最妙是课程演示。 张勤取来不同土坯:黑土、黄土、沙土各一块,老农一摸便知肥瘠。 又画农具图,犁辕、耧车、镰刀俱用炭笔标尺寸。 时间流逝,方案渐成。 张勤添上最后一笔:“学堂后院可辟药圃,学子识得甘草柴胡。” 王主事忽然道:“可让太医署来讲药性?” 满堂哄笑间,烛泪凝在“妇幼堂”三字上,恍见来日农妇携幼就读的景象。 张勤再添上最后一句:“秋收后,以新粮酿醴酒,岁末宴请乡老。 晨光透窗时,张勤卷起文书时,听见堂外车马声。 正是郊农运菜进城的光景。 那卷青藤纸沉甸甸的,似已承载着未来犁铧破土的声响。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6章 张勤所奏,快召见太子和秦王 两仪殿内龙涎香氤氲。 内侍省少监躬身将青布包裹的奏章呈上紫檀御案时,李渊正批阅河西军报。 见包袱厚似拳掌,皇帝朱笔微顿:司农丞张勤的折子? 是,张县公前日申时所呈。少监解开青布,露出三指厚的青藤纸本。 李渊未展卷先对阶下吩咐:速宣太子、秦王。若问起,便说张县公难得上奏,着他们同议。 此刻东宫崇文馆内,太子李建成正与洗马王珪对坐弈棋。 闻得内侍传召,太子执黑子悬在楸枰上方:张勤竟会上奏? 王珪拾起滚落的棋子:年初献活字印刷法后,此君近半年未递片纸。 太子推枰起身:更衣!备紫袍玉带,他若奏事,定非寻常。 同一时辰,秦王府校场晨练未散。 李世民赤膊练槊,闻内侍禀报猛地收势:张勤的奏章? 槊尖带起的尘土落在他绯色常服上。 长孙王妃递过汗巾:妾记得他上回献农书,陛下赏了千金。 秦王系绦带的手微滞:速备马!此人出手,不是新农具便是医方。 当两位皇子前后脚跨进两仪殿。 太子紫袍下摆扫过门槛:儿臣参见父皇。张县公此番所奏,莫非与去岁渭水屯田相关? 秦王绯袍沾着草屑:可是献了新式水车图样? 李渊展开首页,眉峰微动:献渭水畔二十亩永业田设学...倒舍得。 太子近前细看:张勤奏请司农寺旬日派员讲学,这倒与国子监现行规制相合。 忽见附件露出节气歌三字,他抽页细观,春雨惊春清谷天...这俚曲颇巧。 秦王抢过下页:夏满芒夏暑相连...好!边军屯田正需这等农谚。 他指尖点着每月两节不变更。 若教戍卒传唱,何愁误了播种期? 太子却翻到束修条款:以粮代金恐生弊端,当设粮仓司直管。 午时末,三人仍在争论。 李渊忽指妇幼堂携婴听课...前汉《急就篇》亦未载此例。 秦王大笑:妇人学蚕桑,孩儿听农谚,正是教化之本! 太子沉吟:然女子入学,需设女博士... 内侍添茶时,奏章已摊满半案。 李渊最终朱批准,一切照办,太子主办,秦王协理字,却在天头添注:束修改由太府寺折帛征收。 秦王接过奏本补写:边镇屯田营可设分堂。 太子亦提笔:国子监助司农寺修教材。 午后,那卷同时留有大唐皇帝、太子、天策上将的批注的青藤纸奏章被收归中书省,待下发执行。 而此刻张宅内,张勤正在校准新制的水钟。 ...... 东宫显德殿的铜壶滴漏声格外清脆。 太子李建成用银刀小心裁开御批黄封,青藤纸展开时发出沙沙轻响。 工部侍郎捧着梨木算盘趋前两步,珠子在寂静中碰撞出细碎声响。 金光门外那片滩地,芦苇根得先烧净。 青砖要三万,从终南山窑口运。梁木取蓝田伐的木料,要五百根。 他忽然停下,转头问身后的员外郎,地基要多深? 员外郎忙从袖中掏出卷旧图纸:渭水畔的地,得挖四尺深。底下铺碎石,再垫三尺灰土。 他指甲在图上划出道线,墙基要用石灰混糯米浆,防潮。 太子执朱笔在青藤纸边缘记数,笔尖顿在二字上:灰土钱从太府寺出? 户部主事立即接口:灰土每方二百文,二十亩地要六千方... 他慌忙掏随身携带的竹筹计算,筹码散落在青砖地上。 工部侍郎突然取过梨木算盘,地一声将算尺压在图纸门廊处。 此柱需加粗三寸。去岁漕运司望楼被风吹歪,就是梁柱吃不住力。 他食指重重戳向梁木尺寸标注,得用终南山松木,杉木遇潮易弯。 秦王李世民站在案侧,屈指弹了弹图纸西角:边镇屯田营的分堂可全用夯土墙,省却砖木。 他指尖划过井台位置,此处添个八角井台,砌石阶三级,学子习练汲水时不易滑倒。 太子执朱笔在二字上圈点:松木价较杉木贵五成,可减柱数补价差。 工部员外郎忙插话:十二柱减为八柱,但需加横枋固架。 他取炭笔在草图上添了道横梁,如此虽省料,结构反更稳。 井台要事。秦王忽然解下腰间匕首,刀尖点向井口尺寸,井径需容双桶并提,石栏高及人腰。 他转身问工部老匠作,可能凿导水槽?雨天不积水。老匠作忙答:可铺斜坡青砖,缝间留孔。 殿外忽然传来沉闷的雷声。 户部尚书蹙眉:松木运输逢雨则迟... 秦王即道:可调用军屯库存松木,三日内运抵。 太子朱笔疾书:调营缮司匠役二百,雨停即开工。 忽有书吏呈上松木样本,工部侍郎劈开木心验看年轮:此木可也。 秦王取过木屑闻了闻:边关分堂的井台,需加凿冰口。 他匕首在图纸上划出浅痕,冬日取冰藏于地窖,夏日供学子消暑。 辰时钟响时,方案落定。 八柱松木架,青石井台。营屯协建,冰窖另计。 当墨迹干透,殿外雨声渐歇,远处隐约传来匠人丈量地基的号子声。 工部侍郎忽然用算盘尺量图纸:门廊柱要加粗。渭河风大,去年漕运司的望楼就被吹歪过。 他食指在梁木尺寸上重重一点,得用松木,杉木不耐潮。 殿外传来马蹄声,秦王李世民大步踏入,披风带着晨露的气息:边镇屯田营的分堂可用夯土墙,省砖木。 他指尖点向图纸西角,这里添个井台,学子实操汲水。 太子颔首,朱笔在字上画圈。 工部员外郎忙补充:井圈用青石砌,井沿要刻防滑纹。 他掏出一块随身带的井砖样本,砖侧果然有波浪状刻痕。 午时钟鸣时,方案初定。 太子再增批红:灰土垫基,松木为梁,青石砌井。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7章 户部、工部、礼部 【大家重新看上一章,增添了些细节,因此这章节开头与原来上一章末尾重复了】 朱砂未干,秦王添注:边镇分堂可酌减砖木。 户部尚书郑公拂袖站起,象牙笏板敲在紫檀案上发出闷响。 灰土钱从何出?太府寺折帛收的束修,秋后新粮入库方能支用! 他枯瘦的手指捏着账册边缘发白,去年修漕仓尚欠工部三千贯,哪来的余钱垫土? 太子李建成不疾不徐展开奏章,指尖点向天头朱批:父皇御笔在此——可动司农寺修仓余款。 他取过朱笔蘸满砂墨,在摊开的营造图西南角画圈。 既如此,学舍改用夯土墙,苇箔覆顶,彩绘雕镂一概省去。 工部侍郎立即俯身丈量图纸:夯土墙需夯杵三百杆,每日用工三十人。 他掐指计算,苇箔倒好办,渭河滩现成的芦苇,二十个匠人半月能编够。 忽有员外郎插嘴:土墙得掺糯米浆,每丈墙耗米三斗... 用黍米浆!太子朱笔重重一顿,关中黍米价贱,每石才二百文。 他笔尖转向料单,石灰减三成,以草泥代替。 户部尚书郑公仍摇头:便如此,灰土钱仍差八百贯... 殿角忽然传来算盘珠爆响。 秦王李世民不知何时立在了户部主事身后,抽过算盘一拨:边军屯田营的修缮款可挪借五百贯。 他指尖点着账册某行,余下三百贯,从本王的天策府用度里扣。 太子朱笔在夯土墙三字上圈定:明日即开工。灰土先垫一尺,待秋后补足。 他忽抬头问工部,苇箔顶可能撑过今冬? 工部侍郎捻须沉吟:若在箔上压层草泥,可保三冬。 辰时日光移过殿柱时,方案落定。 太子批红夯土为墙,苇箔为顶,秦王添注借屯田款五百贯。 ...... 礼部主事钱公起身,象牙笏板在掌心转了个圈。 国子监愿助修农书,然春雨惊春这类俚谣,恐不合《礼记·月令》典制。 太子李建成取过案头《齐民要术》抄本,羊皮封面在案上砸出闷响:便以此本为基,添注节气歌谣。 钱公拾起抄本细看,眉峰蹙成川字:夏满芒夏与《泛胜之书》同刊,怕太学博士要掷书。 他忽然抽过桑皮纸,用青檀墨笔画线,不若另附别册,以朱墨套印区分经传。 大字刻本!太子令书吏抬来一摞麻纸,字大如铜钱,老农昏花眼也识得。 工部侍郎插话:雕版需梨木,一版容二百字,全册要刻八十版。 他取算盘珠排列演示,若每字刻深三分,可用十年。 秦王李世民忽然抽刀削下案角木片:边镇用桦树皮抄写更省费。 刀刃在木片上刻出二字。 如此可发与戍卒,破损即补。礼部钱公惊得笏板落地:这...这与竹简何异! 便依此例。太子朱笔在桑皮纸画格,正经用楷体,歌谣用行书。 他忽唤侍从,取国子监生习字本来! 只见样本纸边满是油渍,原是膳堂包饼所用。 钱公苦笑:倒真合蒙童老农皆可识之旨。 未时鼓响时,方案落定:经文章句用官版,农谚俚歌另附红字别册。 ...... 工部郎中关尔执象牙尺重重点向图纸前庭:御批碑需用青石,高九尺,碑首雕螭纹! 他袖中滑出卷《营造法式》,按制,官学立碑当... 先农坛不可废!礼部侍郎王公霍然起身,玉带钩撞在案角哐当一响。 他从漆匣取出黍稷样本,每岁孟春,需以少年舞雩祭先农。 指尖轻弹谷粒,此乃《周礼》定制。 太子屈指叩响青瓷茶盖,盏中薄荷叶震出涟漪:碑改木榜,松木涂桐油可保十年不腐。 祭祀从简,春播秋收时行荐新礼足矣。他抽过户部账册,省下的石料钱,够买三百担粮种。 殿门忽被推开,秦王李世民带着马鞭的气息踏入。 匠作监丞正捧水车模型上前,秦王顺手接过:边镇用此物教屯田,强过万言碑文。 他手指拨动檀木齿轮,水斗咯吱转动,一架水车灌田五十亩,抵得百场祭祀。 工部郑公怔怔看着流水带动粟米升降:这...这不合礼制... 秦王抽刀削下案角木屑:突厥铁骑踏境时,不讲《周礼》。 刀尖指向模型出水口,陇右屯田若普及此物,年增军粮五千石。 礼部王公捧着的黍稷袋微微发颤。 太子忽然取朱笔在图纸后院划圈:此处辟三亩试验田,分种旱稻水麦。 他蘸墨点向先农坛位置,在此处设晒谷场,打谷声便是最好祭乐。 申时鼓响,秦王仍蹲在地上调试水车轴心。 匠作监丞小声禀报:此模型尚需加铁箍固轴... 太子俯身拾起滚落的粟粒,轻轻放入水斗。 ...... 太子李建成掷下朱笔,笔尖在青藤纸批红处洇开旬日内开工五字。 工部侍郎郑公立即抓过算盘清点,檀木珠噼啪作响中忽有珠子崩落,滚到殿柱础石缝里。 户部主事掏出鱼符唤来书吏:开永丰仓甲字库,拨粟三百石。 他指甲在账册项划出深痕,需用五十斛斗量三遍,防仓吏克扣。 一旁礼部郎中将《农事三字经》草稿塞进袖袋,羊毫笔却从案角滑落,墨点溅上太子紫袍下摆。 暮鼓初响时,殿内狼藉如战后沙场。 碎桑皮纸屑混着干涸的茶渍黏在地砖缝,半块摔裂的砚台旁散落着算筹。 秦王李世民临行前踢到个陶水盂,残水浸湿了弃置的先农坛规制图,墨色晕染成团。 此刻金光门外荒草齐腰,司农寺丞带着三名胥吏正在勘界。 老胥吏王五抡起铁锤砸木桩,惊起两只灰褐野雉扑棱棱窜出草窠。 年轻书吏忙展绳丈量,麻绳却被荆棘勾住。 ..... 忽有马蹄声自官道而来,工部匠作监的马车载着夯石碌碡,车辙深深碾过新插的界桩。 夕阳西下时,王五用柴刀削平最后一根界桩顶,削下的木片被晚风卷进渭水。 对岸村庄升起炊烟,而显德殿的宫灯已再次点亮。 那卷批红的奏章正被誊抄六份,飞马分送六部。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8章 宇、宙 张宅东厢房的冰鉴冒着丝丝凉气,混着奶香和晒干的金银草药味。 杏儿在紫檀木摇篮里蹬着小腿,悬在眼前的布老虎随摇篮晃动打转。 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去抓,虎尾穗子扫过掌心时,她笑出声,露出粉嫩的牙床。 隔榻上,林儿趴在苏怡膝头,脖颈已能撑起圆脑袋。 黑葡萄似的眼珠追着摇篮方向转,忽见姐姐脚腕系的小银铃晃动,他张嘴流下亮晶晶的口水。 苏怡正缝制新肚兜,针尖被口水反光晃了下,笑骂:这小子,比你姐还馋。 张勤搁下看了一半的《齐民要术》,见林儿试图抬头看窗外麻雀,脖颈却软软塌回榻上。 他取过软枕垫在儿子胸下:来,阿爹帮你练脖颈。 林儿吭哧用力,脑袋抬起片刻又栽进枕里,急得小手乱抓。 杏儿听见动静,翻身扒着摇篮边试图张望,布老虎地掉在她脸上。 两个小冤家。苏怡放下针线,扶正女儿的身子。 杏儿却抓住母亲垂下的发丝往嘴里送,糊了满嘴头油味。 张勤忙用银铃引开注意,铃声清脆,林儿忽地抬头循声望去,竟稳当撑住三息时间。 窗外石榴树影渐短。 苏怡刚解开林儿的尿不湿,婴儿粉嫩的腿突然蹬起,脚趾勾住了襁褓边角。 这小祖宗,劲头倒足!她手忙脚乱按住乱扭的小身子,布巾上已沾了点点湿痕。 张勤放下竹简,接过尿不湿垫在儿子臀下。 林儿竟乖巧地蜷着脚丫,任父亲擦拭。 还是小子省心。他话音未落,摇篮里突然传来的叫声。 杏儿抓着布老虎的尾巴往嘴里塞,虎头糊满了亮晶晶的口水。 长牙了,逮什么都啃。 苏怡取软帕轻拭女儿下巴,杏儿却咬住帕角不放。 张勤从冰鉴取来梨木磨牙棒,棒身还凝着水珠。 女婴抓住就往牙龈上蹭,发出满足的声。 忽然磨牙棒脱手滚落,杏儿的视线跟着木棒移动,小脑袋竟抬起了半寸。 张勤起身时衣带被杏儿抓住。 杏儿用刚萌的牙尖啃着锦缎纹路,留下道湿痕。 小禾,取镜子来。他对着书房方向唤道,顺手将磨牙棒重新塞进女儿手心。 当铜镜反射的日影在墙上晃动时,林儿努力仰头追着光斑看。 苏怡扶住儿子软绵绵的后颈,轻笑道:一个啃遍天下,一个见光就追。 磨牙棒的梨木清香与尿不湿皂角味交织,恰似这寻常的烟火人间。 书房西窗的日影渐渐出现在青砖地上。 周小虎捧着《千字文》边走边念, “先生说凡事不但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他手指点着宇宙洪荒四字,眉头皱成疙瘩。 韩其的临帖纸上,字工整如刻版,而韩芸的纸角却冒出一丛墨绘的野菊。 师叔,是何物?周小虎向张勤问出疑虑许久的问题。 张勤取过案头铜镜,将午后的日光反射到北墙。 光斑掠过韩其未干的墨字,在二字上停留。 看这光走的路径,从窗到墙是为宇。 光点继续西移,从此刻到日落是为宙。 韩芸突然打翻水盂,清水在青砖上漫开。 张勤投进石子,涟漪触到韩其的布鞋尖。 水纹从石子处扩散,似天地初开时的气象。 他引孩子们蹲下观察,最外圈的波纹,已到门边砚台处。 周小虎用指尖蘸水,在砖面画圈:若宇宙如涟漪,可有尽头? 张勤执他手指向窗外:你看院中枣树,春华秋实为一宙;再看树影长短变化,又是一宇。 忽见韩芸偷偷用湿指描摹水痕,他取过她的废纸,这水纹图,倒可作《山海经》注脚。 暮鼓隐隐传来时,光斑已移至《千字文》辰宿列张句上。 三个孩子的脑袋挤在水渍旁,看最后一道涟漪消失在砖缝里。 窗外,杏儿突然啼哭,原是啃腻了磨牙棒,而那道游移的光斑,正悄悄爬上摇篮的藤条。 书房西窗剪影逐渐拉长。 韩其突然指着窗台陶盆叫起来:茉莉耷拉头了! 只见瓦盆里那株茉莉的嫩叶卷了边,泥土干出龟裂细纹。 张勤抽过案头练字的宣纸,对折两次覆在花盆上。 纸影投在叶片上,韩芸伸手摸纸背:呀!热乎变温凉了。 周小虎趴近观察缝隙里的光斑:日头透过纸,倒像晨光。 这便是云遮日的理。张勤引孩子们看纸上纤维。 宣纸细孔透光却散热,似薄云蔽日。 他取玻璃镜反射光斑照纸面,纸上现出游移的光点,看,纵有云层,日光仍在动。 里屋突然爆出啼哭。 杏儿翻身时胳膊压在了布老虎下,小脸憋得通红。 苏怡搁下绣绷,连人带虎抱起来轻拍:乖囡,阿娘在呢。婴儿闻到乳香,哭声渐弱成抽噎。 外间三个孩子挤在花盆前。 韩其发现纸缘卷起处漏进强光,忙用砚台压平。 周小虎蘸水在纸上画云形,水渍晕开处光斑更柔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忽闻里屋杏儿破涕为笑,苏怡抱着她走到书房门边,女婴正伸手抓空中浮尘。 暮色渐沉时,茉莉叶已舒展。 孩子们发现宣纸被晒出焦黄边,韩芸小心揭下收作书签。 而里屋榻上,杏儿正攥着苏怡的衣带酣睡,睫毛还沾着泪珠,映着窗纸透进的最后一点暖光。 张宅书房点起三盏陶豆灯。 张勤端来盛热水的陶碗,碗口氤氲的白汽在烛光里盘旋。 他取青瓷碗盖轻扣其上,水珠渐渐凝成细露。 看,汽升为云...话音未落,一颗水珠滚到碗沿,正滴在铺地的麻纸上。 里屋突然传来苏怡的轻呼:这才解开透气没一会儿,林儿又画地图了! 只见榻上褥子湿了铜钱大的一块,婴儿蹬着光腿咯咯笑。 张勤举着滴水的碗盖苦笑:这可好,天上地下同时下雨。 苏怡给穿上尿不湿时轻拍儿子屁股:小祖宗,专挑你爹讲课时辰闹。 外间三个孩子趴在地上铺纸作图。 周小虎用炭条画日影轨迹,韩其拿尺量影长。 张勤蹲下指点:影短则日高,影长则日斜。 忽见碗盖又凝满水珠,忙唤孩子们仰头看:要落雨了! 水珠坠入碗中时,里屋杏儿正啃着磨牙棒打盹。 烛光映着她腮边未干的泪痕,鼻翼随呼吸轻轻翕动。 苏怡轻手轻脚取下她紧攥的棒子,婴儿在梦中咂了咂嘴。 亥时更鼓声中,韩老伯进来收碗盏。 见麻纸上有水渍,摇头笑道:这课上的,又是雨又是露。 窗外月色清明,而屋内烛影里,三个孩子正为日影图争辩不休,浑然不觉衣襟已沾满墨迹与水痕。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9章 自然与科学 张宅书房的三盏陶豆灯结出烛花。 张勤从博古架顶层抱下紫檀木座的地球仪,底座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 陶土烧制的球体在昏黄光线下泛着釉光,上面用黛青颜料勾勒出蜿蜒的线条。 周小虎踮脚凑近,手指刚触到木轴就了一声:这轴会转! 他小心地转动檀木手柄,球体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韩芸突然扑到球前,鼻尖几乎贴上陶面:找着长安了! 她的指尖点着一处朱砂标记,瞧,这红点比米粒还小。 慢些转。张勤伸手稳住晃动的球体。 这陶胎烧了七次才成,摔不得。 他引孩子们看球面的凹凸,凸处是山,凹处是海。 韩其用指腹摩挲岭南位置:这儿滑溜溜的,像抹了油。 烛火跃动时,球面上的渤海湾泛起粼粼光斑。 周小虎突然发现球体是斜的:咋歪着脖子转? 张勤取过烛台靠近底座:地轴本就是斜的。你看,如今北边正对烛火...... 他慢慢转动球体,等转到这个角度,南边就离火近了。 韩芸伸手在球顶比划:这儿好冷吧? 她呵出的白气在陶面上凝成薄雾。 里屋忽然传来杏儿的啼哭,原来尿布湿了。 苏怡抱着孩子出来时,见地球仪在烛光中缓缓旋转,忍不住轻笑:这陶球倒比以前我爹书房中的沙盘还精巧。 张勤执铜烛台更凑近地球仪,火光在陶土球面投下晃动的影子。 看这处,他指尖轻点长安位置的朱砂标记。 此刻西时已过,城楼开始敲暮鼓。 周小虎凑到球体前,疏勒在哪儿? 张勤缓缓转动檀木轴,烛光掠过葱岭的刻痕:在这儿。你看,仿佛日头还照在这片山脊上。 韩芸伸手摸西域位置的凹凸:这山刻得真细,连山沟都划出来了。 仔细看光影。张勤将烛台稍侧,球面明暗交界线缓缓移动。 等烛光照到疏勒城时...他继续转动地球仪,烛光渐次掠过波斯湾。 东海已现鱼肚白。韩其突然发现球背完全陷入黑暗:这儿永远照不到光? 烛光恰转到球体背面,杏儿突然止哭,睁大眼睛盯着转动的影子。 张勤取水盂放在球体东侧:这是东海。 又拈起一粒粟米搁在西域位置,看,当烛光转到这儿时,水盂正好在暗处。 韩芸突然指着球顶:这儿好亮! 烛火正照在北极位置,陶土反光刺眼。 周小虎伸手去挡光,影子投在球面,恰似云遮日光。 韩其踮脚指向地球仪顶端:这儿白茫茫的,终年冰封? 张勤转身从冰鉴镊出块碎冰,地按在陶球北极点。 冰碴顺着刻痕滑落,在紫檀底座上化成一滩水渍。 漠北十二月,呵气成冰。他朝冰面哈出白雾,又引韩其手指摸向岭南位置,这儿冬日还能摘柑橘。 孩子指尖触到温润陶面,惊讶地缩回手:真的!这边是暖的! 韩芸凑近球体,手掌整个包住秦岭区域:这些疙瘩是山? 她指甲抠着凹凸刻痕,比娘亲的绣绷还糙。 张勤执她食指沿山脉走向轻抚:北麓种麦,南麓植稻—— 忽从笔山抽支狼毫,用笔杆横压山脊,山挡寒风,南坡便暖三分。 周小虎突然把烛台凑近球面,热浪烤得陶土发烫。 张勤急挡,你当烤胡饼呢? 取过铜尺横在山脉南北。 北坡收一季麦,南坡收两季稻。尺影投在墙上,恰似山影分界。 苏怡抱着孩子给几位添茶。 见地球仪上冰水交融,笑指北极点:这倒像郎君去年在终南山见的冰瀑。 韩芸忙问:冰瀑可甜? 张勤趁机取糖霜撒在球面:漠北冰层,千年不化。 他又拨亮灯芯,对韩其招手:执稳烛台,莫晃动。 少年双手捧住铜烛台,火光在球面沿海刻线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看仔细了。张勤缓缓转动地球仪,陶土球体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当烛光掠过扬州海岸线时,他抓了把香炉里的柏叶灰,从尺高撒下。 灰烬在热浪中打着旋儿,大部分飘向刻着田畴的陆地方向。 白昼陆热生风。张勤用竹签指向灰迹。 炊烟向田野飘,便是此理。继续转动球体,待烛光移到海岛背面阴影处,又撒出第二把灰。 这次灰烬悠悠沉向刻着波浪的海域。 入夜海暖引风,渔家称回南风 周小虎突然拍膝:难怪水师巡海要候潮!去岁见楼船张帆,专等向岸风才起锚。 韩芸好奇地伸手试风,烛火烤得她缩回指尖:夜里掌灯行船,岂不喝逆风? 吃饱喝足后的杏儿恰见第三把灰撒下,灰粒在烛影中如萤飞舞。 她睁大眼睛盯着飘散的灰烬。 张勤借机转动球体:你瞧,这风随日头转,与杏儿啼笑一般有定时。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0章 三个学生 张勤取过案头一支狼毫笔,探进砚台里蘸饱了清水。 笔毫触到地球仪顶端的青藏位置时,水珠顺着陶土刻痕往下淌。 “黄河从此发源。”他手腕轻转,笔尖沿着山脉凹陷处划出蜿蜒蓝线。 水迹在烛光下泛着亮光,流过九曲位置的时刻意多顿笔,在球面留下个深色水洼。 韩芸“哎呀”一声,忙用绢帕去擦案几上溅开的水点。 周小虎突然指着河套位置:“这儿像不像骆驼脖子?” 孩子们凑近看时,里屋突然传来响亮的啼哭。 苏怡抱着林儿掀帘而出。 “这小祖宗,”她轻拍儿子光溜溜的屁股,“跟你爹讲的黄河汛期似的,说发水就发水。” 张勤笑着继续运笔。 水线划过黄土高原时变得浑浊,他故意让笔锋散开,模拟泥沙俱下的效果。 韩其突然发现:“水到这儿变黄了!” 笔尖移到入海口,张勤手腕轻抖,模拟三角洲的扇形扩散。 “壶口瀑布在这儿。” 他用笔杆重重敲击一处陡崖标记,震得球体轻颤。 林儿被声响吸引,止哭伸手要抓地球仪。 苏怡忙抱开孩子,尿布上的水渍却滴在球面,正好与画出的黄河汇流。 子时更鼓声中,孩子们趴在地球仪旁睡着了。 韩其梦中还嘟囔“安南稻熟两季...”。 周小虎手心攥着描下的海岸线。 烛泪滴在球面东海位置,凝成琥珀色的岛礁状。 而万里之外的真实海面上,或许也有胆大的唐人商船正借着季风驶向波斯湾。 船头灯笼在夜色中明灭,恰似地球仪上那些被烛光照亮的刻痕。 ...... 张宅中庭的青石地洒扫得泛着水光。 周小虎抱着个粗布包袱最先叩门,韩其拎着竹编书箱紧随其后,韩芸则小心捧着个青瓷罐。 三人在院中枣树下站成一排,衣襟都带着晨露的湿气。 张勤坐在廊下的胡床上,苏怡在一旁案几摆开茶具。 周小虎解开包袱,露出套崭新的木工凿:“师叔...不,先生,这是俺爹打的,削竹简最利索。” 韩其从书箱取出方歙砚:“学生磨了整夜的墨,砚堂平如镜。” 韩芸揭开瓷罐,蜜香扑鼻:“采的槐花蜜,给先生润喉。” “跪。”苏福声音不高,三个孩子齐刷刷跪在蒲团上。 “先生在上,请受学生周小虎、韩其、韩芸一拜。”说罢便屈身磕头。 “好,这礼为师受下了,都起来吧。” 张勤挥手,继续说道:“我不以常规束修吩咐你们准备这些拜师礼,你们可知是何意?” 三人皆摇头,异口同声道:“学生不知。” 他取过凿子掂量:“匠作之器,贵在精准。” 又抚砚台,“磨墨如砺志,需持之以恒。” 最后蘸蜜尝了尝,“甘而不腻,如学问需掌握火候。” 苏怡递来三盏茶。 周小虎捧茶过头顶时手微颤,茶水晃出盏沿。 张勤接盏时顺势托住他手腕:“稳字当头。” 韩其奉茶时目不斜视,盏沿纹丝不动。 韩芸却偷瞥廊下摇篮里的杏儿,差点摔了茶盏。 礼成后,张勤取《急就章》摊开:“今日始,习字需日课三张。” 他指向在小禾怀中的杏儿,“如婴儿哭声有急缓,如笔画有轻重。” “另外,待为师准备准备,不日会给你们一些教材,不仅仅是现有的这些四书五经之类的。” 三个新学生似懂非懂地点头,而窗外麻雀正啄食昨日撒下的拜师茶米粒。 ...... 既收了学生,那自然便不能与现在学堂先生所教的一样。 要说起自己最擅长的,差不多便是数学了,虽说那高数、线性代数、离散数学好高深早已玩得差不多了。 可以把脑中的教材抄录出来,然而实在理解不了,还得靠李淳风袁天罡这些人去研究。 但...小学数学是小意思。 于是张宅书房窗纸才透进蟹壳青的晨光。 张勤就铺开桑皮纸,用炭笔尖轻轻划下“1”字,笔直得像院中的竹杖。 炭屑落在纸面上,他吹了口气,又画出个“2”字,转弯处故意停顿,留下个鹅颈似的弧度。 周小虎端着蒸饼和粟米粥进来时,差点碰翻笔洗。 “先生画的这是胡码?”他盯着纸上的“4”字。 “前日听国子监生说,太史局李淳风先生提到过这数码。而且他们说就是先生您提出的。” “正是,李兄那边确实是是我讲给他的,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会亲自教导你们,提前熟悉这些。” “为师估计啊,过不了多久,这些数字就要逐渐推广开来。” 张勤取过算筹对比,竹筹在案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看字要写四笔,这个字两笔就成。”他手腕一转,炭笔勾勒出个尖顶的三角。 韩其拿着抹布进来擦案几,见纸上的“8”字歪得像麻花,接过笔重描。 “要这样,上下两个圈一般大。”他手腕悬空,一笔画出个匀称的葫芦形。 最费劲的是教“0”。 韩芸端着针线篮进来,盯着圆圈嘟囔:“空落落的,算什么数?” 张勤取过算盘,“哗啦一抖清盘:“瞧,珠串归位,梁上空着就是零。” 又指她篮里的顶针,“环中无物,也是这个理。” 他令三人用白板配上炭笔,周小虎写的“3”字总躺倒,韩其的“7”字带钩,唯韩芸的“6”字圆润如卵。 午时习算术,张勤在学案上摊开纸张,画大方格。 放三颗杏核问:“这是几?” 韩芸答:“三。” “加两颗呢?” 周小虎抢答:“五!” 张勤指“3+2=5的算式:“这比‘三添二得五’省墨。” 教减法时遇上难题。 韩其掰手指算七减四,总是多屈一指。 张勤剪十根竹签,取走四根:“剩几?” 韩芸突然拍手:“就像您昨儿给杏儿的饴糖,被林儿偷吃四块!” 暮鼓声中,新学生渐入门道。 周小虎发现“9字像勺子,韩其说“2”字如浮鹅。 张勤最后在纸角注:“此数字用来,计账爽利。” 窗外,苏怡正教杏儿林儿认手指。 “一根,两根...”婴孩咿呀学语声里,仿佛有算珠轻响。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1章 五尺倭民 太史局院内的铜浑仪龙首衔珠处凝着露水,晷针在青石阶投下细长影。 张勤挟青布包裹踏过石阶,布角渗出桑皮纸的草木气。 李淳风俯在紫檀案前,五指捻算筹核《缉古算经》抄本,竹筹在算式上叠作塔形。 张县公今日携宝来?李淳风未抬头,指尖又添支算筹。 案角宣州墨研到半途,墨锭压着散开的《敦煌星图》残卷。 张勤解青布结时,桑皮纸教材铺开带起微风,案头纸页簌簌响。 李淳风取犀角镇纸压住卷角,袖口朱砂在字上蹭出红痕。 他抽算筹在九宫算章旁摆方阵:这码列竖式,确比算筹省位。 铜浑仪地轻响,巳时日光转过黄道环。 他借光指田亩章方田术配此码,蒙童可免摆弄算筹苦。 露珠滴落,正砸在圆田周径例题上,墨迹晕开如圆规画出的涟漪。 李淳风从砚盒取出朱笔,在页缘批注时笔尖略顿。 粟米互换题该添市价实例——今岁长安米斗十五文,粟斗十二文。 笔锋划过桑皮纸纤维,发出细碎声响。 台角铜圭表突然投下阴影,未时已到。 李淳风合上教材,见封皮沾了石粉,便袖中取出鲛绡帕轻拭:此本可先付崇文馆试讲。 他起身时官袍沾了青苔,却浑不在意地指着浑天仪:恰如这仪象,新算法终需实践校验。 风吹过观星台,桑皮纸页微微卷起,露出页脚墨迹未干的雉兔同笼新解。 忽地,观星台骤起狂风。 李淳风卷起星图疾步退入铜人亭,官袍下摆已洇湿深色。 张勤挟着教材跟进,桑皮纸封面淋出斑驳水痕。 这雨来得急。李淳风取鲛绡帕轻拭封皮。 他指尖顺着目录划下,粟米章接方田,商功章续差分,倒暗合《九章》章法。 亭角雨帘如瀑,他声音混着雨打铜瓦的脆响。 翻至章时,他眉间微蹙:课蒙分十二阶,是否过于琐细? 指甲在课蒙二阶的批注栏轻叩,蒙童习数,贵在通理,何须如考课般分级? 张勤指向亭外雨幕:昔孔子教人,亦分礼乐射御书数六艺。 他取算筹在石案摆出阶梯状,初阶识数,二阶加减,恰似幼童先学步后学跑。 一支算筹被风吹落,正掉在积水洼里。 李淳风凝视雨打铜人溅起的水花:然《九章》二百四十六问,未尝分级。 他忽以指蘸雨水,在石案画圆,不若圆周率,虽三点一四足用,祖冲之仍算至七位。 亭檐雨水汇成细流,在青砖刻的晷度上蜿蜒。 雨渐歇时,铜人手臂残留的水珠滴落,正砸在课蒙十二阶字样上。 李淳风用袖口压住渗水的纸页,指尖在湿痕上轻叩三下:且先在我太史局试讲。 他合书时,桑皮纸发出沉闷的声,若蒙童可受,再议不迟。 封底沾着的铜绿在夕照中泛出幽光。 西天忽现虹霓,七彩光弧恰从藏经阁鸱吻跨到铜人戟尖。 李淳风仰头眯眼:虹饮东井,主文事昌明。 他忽以教材为尺,量取虹脚在石砖的投影,虹宽三指,高九尺——恰合勾股数。 张勤见虹光映在教材扉页,忙翻至章:步虹丈天例题。 取炭笔在空白处画简图,以虹高测云距,正合蒙童趣学。 笔尖掠过未干水渍,拖出淡蓝痕迹。 铜人掌心残余的雨水继续滴落,在粟米互换章溅开涟漪状水印。 李淳风忽以指蘸水,在石案写试讲三日四字:崇文馆蒙童若习得分数章,便不算琐细。 水字在暮色中迅速蒸发,唯字末笔渗入石纹。 ...... 长安书铺。 张勤正翻看书局新印制的插画版《千字文》,忽闻柜台前传来生硬的官话:这《千字文》,能否减二百文? 只见个五尺余高的褐衣男子踮脚扒着柜台,腰间悬着螺钿短刀。 伙计捏着账簿摇头:客官,这是京版精刻,定价一贯足钱。 那男子袖口露出半截海兽纹刺青,仍不死心:某买三本,可否按八百文算? 张勤近前拂开书堆:阁下可知,书价廉则人轻之? 他取过样本册弹了弹封面,此乃国子监博士亲校,墨色浓淡皆有定规。 倭商狐疑地翻开内页,张勤即指鸡兔同笼此术在贵国值几何?若贱卖,岂非自贬学问? 伙计机灵接话:上月有倭商购《齐民要术》十部,听说运回国转售得金十两。 张勤见对方动摇,又添一把火:贵国使者屡求《武德礼》,皆因装帧华美方显郑重。 他故意将书角在柜面磕出轻响,书脊烫金,函套织锦,方配使团贡礼之仪。 倭商摩挲着扉页的云纹,忽从怀中掏出金粟笺:既如此,某要五部,需锦函封装。 他掏钱袋时带出几枚倭银币,叮当落在青砖地上。 张勤俯身拾起一枚:此银成色,正可兑一贯二百文。 伙计忙拨算盘:五部锦函书,合计六贯钱! 暮鼓声中,倭商抱着绸布包裹的书卷离去。 伙计凑近张勤耳语时,算盘珠子的檀木味混着墨香:这已是本月第三拨倭人,专挑算学书买。 张勤指尖轻叩紫檀柜台,台面留下淡淡指印:明日起,《九章》《海岛》诸算经,倭人来购便提价五成。 他瞥见街角青布帘下闪过矮小身影,若有异议... 取过账册朱笔,在价目表画红圈,教他们来延康坊寻我。 伙计突然压低声音:前日有倭人问一些书有无孤本... 话音未落,店门铜铃又响。 个戴斗笠的瘦小男子闪入,笠檐压得极低,腰佩短刀鞘露出海波纹。 他径直走向书架,指甲在书脊划出细痕。 张勤缓步近前,袖中落出太史局铜牌:此乃太史局博士亲校版,全长安仅此三部。 他指尖点向扉页朱印,昨日鸿胪寺少卿刚取走两部。 倭人猛地抬头,斗笠下目光闪烁:某愿出现银二十两! 三十两。张勤取书轻掸尘灰,另需加装紫檀函盒,配象牙签牌。 喜欢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请大家收藏:()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