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回忆》 第1章 遇见 寂静的房间里,垂在窗前的窗帘被风轻轻撩起,一道黑影倏然掠过。 “主人。” 沙发上的人闻声抬眸,指尖轻响,房内骤然亮起。 “查到了?”女人披散的长发随意搭在肩头,慵懒地扫过身旁伫立的身影。 “属下无能,未能寻得主人要找的人与物。不过落城那边,我们留意到有一伙势力也在追查龙凰血珠,至今仍无头绪。” “无妨,订一张票,明日启程。” “是。”阿紫颔首,忽而想起什么,又轻声问道:“订上午的班次吗?” “嗯。” “太早的,起不来。” 与此同时,木云市一家公司里,员工们正纷纷收拾个人物品,指尖的动作带着几分仓促,嘴里的吐槽却没停:“好好的工作怎么说黄就黄,赔偿是给了,可这年头哪儿还能找到福利待遇这么顶的下家啊!” “可不是嘛!”有人接话,语气里满是惋惜,“上回听人事私下说,现在外头除了大厂敢明标双休,剩下的不是单休就是大小周,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 “唉,真是经济下行,饭碗难端哟。”坐在楚栎对面的年长同事摇着头叹气,语气里满是无奈。 周遭的抱怨声此起彼伏,楚栎却像是置身事外,脸上寻不到半分波澜。她向来这般淡然,仿佛世间所有变故,都掀不起她心底一丝涟漪。 回到家,楚栎将从公司带回的物品搁进书房,打算洗过澡再细细整理。书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余光一扫,是游戏《天盛》金兰队的语音呼叫。 新赛年刚启,版本数值膨胀得离谱——上一版还卡在八万秒伤的开荒副本,这季直接飙升到十万,劝退了不少老玩家。 “我说《天盛》策划该跟猪凑一桌!两千头猪的产能都涨了,玩家的肝可没跟着升级!”麦里传来老三的声音,这姑娘还在上学,平时群里话少,ID也看着软萌,但一吐槽就梗密度拉满,“新地图藏装备就算了,还硬加航海模式,跑一趟烦的要命,这哪是玩游戏,是给游戏打工!充月卡就是签了劳动合同!” “少贫嘴,你风筝技能断了!”有人催促,“再追不上来,探索就不等你了。” “来了来了!” 楚栎嘴角噙着浅浅笑意。现实里她向来寡言,不喜社交,却在游戏里和金兰队的七人处得格外投缘。这会儿便有人察觉到她的沉默,轻声问了句:“小栎怎么不说话?” 这声音……楚栎略一思忖,是队里最神秘的二姐“冷月”。人如其名,她向来寡言,组队时鲜少露声,队伍频道也鲜少发言,遇事只扣个“1”示意,私聊更是常已读不回,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可没人能忽略她,她玩的是游戏里稀缺的坦克职业,Boss的仇恨全靠她拉,是队伍的核心支柱。更让人揣测的是她的“富婆属性”:逢年过节必给金兰队每人送一套限时外观,哪怕群里有人随口夸一句“这套时装质感绝了”“头纱禁欲感拉满”,等到第二天上线,准能收到她发来的时装礼笺。 久而久之,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位冷月,是典型的外冷内热。 “我在收拾东西。”楚栎对着麦轻声回应。 “收拾东西?要出门呀?”老大桃子接话,“你二姐刚说,明天要去落城玩呢。” 落城……楚栎心头微动,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儿听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不是出门,我们公司倒闭了,今天刚领了赔偿,回公司收拾了些个人物品。”她淡淡解释。 “啊?好端端的怎么会倒闭!”老四的声音满是惊讶,“上回你还说公司福利顶好,我还想着回国要是找不到工作,就靠你内推!” 楚栎失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别打趣我了,你这高材生要是都找不到工作,我以后可要喝西北风了。” “嘿嘿,那你接下来打算立刻找下家吗?” 楚栎摇摇头,对着麦轻声道:“还不知道。” 语音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替她规划这突如其来的空余时间:有人劝她出去散散心,有人建议把赔偿款拿来理财买基金。而麦里,唯有金兰队的老大桃子和冷月,始终没再开口。 在这般热热闹闹的语音氛围里,楚栎麻利地归置好东西,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我先去洗澡,洗完就上线。”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冷月忽然开了口。她的嗓音是典型的御姐音,低沉醇厚却没带多少情绪,不冷不热的调子裹着一丝微弱的电流音从麦里传来,平铺直叙得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我双开了你的号,已经跟她们把新地图探索完了。你待会儿搜一下副本机制,看看攻略,我们直接开荒。” 楚栎指尖收拾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暖意。这位向来寡言的二姐,嘴上没半句多余的话,做事却这般周到。她对着麦轻应了声“好”,唇角的笑意比刚才更柔和了些。 “我靠!二姐你也太偏心了吧!”老三的惊呼立刻炸响在麦里,带着满满的“控诉”,“上次我社团有事错过探索,求你帮我清一下,你只回了个句号就没下文了!小栎栎还没开口呢,你就主动双开代练,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冷月在另一边挑挑眉,声音仍然没多大起伏。 “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就是羡慕,可没有忮忌和恨啊。” “老三。”老大这会儿出了声:“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麦里的笑声闹作一团,楚栎走进了浴室。手机被她搁在洗手台上,音量调到最大,生怕错过她们的热聊。 温热的水流缓缓漫过肌肤,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面,楚栎望着雾蒙蒙的光影,心底忽然冒出个念头:要不要出去走走?自从妈妈离世后,她就再也没踏出过远门旅游。这些年为了生计奔波,早已把生活的诗意挤压得所剩无几。她就像一只失了归巢的飞鸟,在世间漫无目的地游荡,始终找不到一处能让灵魂安稳栖息的角落。 恍惚间,她想起小时候妈妈曾笑着揉她的头发,说等她长大,要带她去落城看山谷里的绣球花海,说那里的夏天漫山遍野都是淡紫浅蓝,风里飘着清甜的香。如今妈妈的声音早已消散在时光里,可“落城”这两个字,却忽然在心底变得清晰又滚烫。 就在这时,手机里传老四雀跃的声音:“落城的绣球花刚好开得最盛!我前几天刷到攻略,山谷里铺得像彩色云朵,走进去像闯进童话里,拍照巨出片!”楚栎指尖一顿,随即伸手关掉花洒,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她睫毛扑闪,眼底藏着一丝惊讶。原来兜兜转转,妈妈曾许诺的远方,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楚栎甚至没来得及擦干身上的水珠,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敲定了明天去落城的机票。页面刷新后,可选的航班不多,要么是早上七八点的航班,要么就是上午十点四十的班次。 这个可以,她起得来。 订完票后人也冷静下来,要不要跟二姐说一声?但转念一想二姐那个性格应该不喜欢别人多打扰她吧,而且落城那么大不会有多巧能碰见。 她搜了搜落城的旅游攻略,打算一个人逛完那里的全部景点,在小紫薯上刚点完收藏就收到了冷月的私聊。 冷月:【要不要去玩儿,落城。】 楚栎很意外,是今天自己内心想什么都会被外人听到吗? 楚栎:【已经订了票。】 冷月:【见个面?】 楚栎:【会不会不太方面?毕竟二姐看起来不太喜欢和人接触。】 冷月:【不方便就不会私聊你了。】 嘶……看着屏幕上最后一句话,楚栎莫名感觉被撩到了,脑海里浮现出冷月木着一张脸说这些话,还挺有温度的。 等了片刻没等来楚栎的下文,姜音离直接点开购票APP,截下自己的航班信息发了过去。 冷月:【图片.jpg】 冷月:【你是哪班?落地后我包车等你。】 楚栎猛地回神,盯着屏幕上的起飞地——居然也是木云市!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楚栎:【图片.jpg】 楚栎:【好巧哦,我们不仅在同一座城市,居然还是同一个航班,真是缘分。】 屏幕那头,姜音离挑了挑眉,素来平淡无波的脸上难得掠过一丝异色。一旁的阿紫悄悄打量着她,余光却瞟向桌上刚算过的卦象——落城此行,吉凶交织,定有大事发生。而根据卦象所示,主人会在木云市飞往落城的途中,遇上那个对她至关重要的人。 阿紫并不知道这会儿姜音离已经和疑似卦象所指之人聊上了,还约了明天一同出发。 这边楚栎挂了语音,吹干头发便火速打包行李。不确定要待多久,她只买了单程票,先往行李箱里塞满了一周的换洗衣物。 第2章 启程 翌日清晨,楚栎早早起身收拾妥当。深知乘机不便化妆,她特意钻进浴室重新洗了头,指尖随意抓揉出利落随性的发型,再往泛着自然粉晕的唇瓣上,轻抹一层提气的红。 阿紫着实没料到,主人特意绕远路来接人,甚至提前赶到对方楼下等候,这简直是破天荒的稀罕事。 姜音离此刻正坐于后座闭目养神,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左手食指在右手手背上轻轻点叩,节奏分明。她耳廓微动,凝神捕捉着车外的声响,从一众步履匆匆的上班族脚步声里,精准辨出一道从容不迫的步伐,还夹杂着行李箱滚轮碾过不平路面的轱辘声。 “叩叩叩——” 楚栎站在外面看不清车窗内的环境,她敲窗之前特意对了一下车牌号,木A0933X,黑色宾利,跟二姐昨天发的信息能对得上。 清脆的车锁声“咔哒”响起,后备箱门缓缓抬起,阿紫从副驾利落下车,转身帮楚栎放行李。 “你坐后排就好,主……老板也在。”话音险些露馅,阿紫紧急改口。 车内弥漫着浓郁的熏香,与她前几天刚入手的“银色山泉”是同一款调调——清冽的海洋香调,在燥热的夏日里晕开一抹沁人的凉意,格外舒爽。 姜音离并未看她,只淡淡开口提醒:“系好安全带。” 车子平稳驶入主干道,她才似忽然想起什么,道:“吃早饭了吗?” 楚栎微微一怔。早上满心兴奋,压根没觉出饥饿,自然也没顾上吃,此刻被这么一问,腹中空空的饥饿感倒清晰地涌了上来。阿紫适时从前方递来一个密封袋,她打开一看,里面整齐放着精致的糕点和一瓶矿泉水。 “谢谢二姐。” “姜音离。” “好!” 楚栎的声音与姜音离截然不同,带着半分俏皮半分沉稳,满是鲜活的活力,仿佛还停留在烂漫的青春期。 姜音离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只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抵达机场、办完安检后,三人径直朝着登机口走去。无行李拖累,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楚栎稍稍落后姜音离半步,望着她挺拔的背影,心底忍不住暗叹:好高啊。 嗯,走路也好看。 姜音离的五感灵敏,身后小家伙炙热的目光盯得她额头浮起一层薄汗,而小家伙本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冒犯。 她哪儿能想到,楚栎这会儿早把别的抛到脑后,满脑子都在琢磨她身上的香味。不是市面上那种常见的木质香,更像是木头烧完后散出来的味道,淡淡的,还挺特别。 姜音离一直忍到上头等舱才舒了口气,果然人们都是线上线下有极大的反差,线上那个平常被调侃都会害羞不讲话的五妹,在线下用目光把自己摸了个遍。 飞机平稳地穿梭在云海间,楚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左耳飘着周遭人群的细碎动静,右耳伴着机翼转动的平稳轰鸣,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格外催眠,没到五分钟,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中途楚栎被空姐轻轻叫醒,对方礼貌地转达:“女士您好,头等舱有位乘客托我告知,待会儿下飞机后,她在行李转盘等您。” 楚栎的脑子还没彻底醒盹,整个人晕乎乎的,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随手接过空姐递来的饮料抿了一口,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又歪回椅背上接着睡了。 后半程楚栎睡得特别不踏实,总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她闯进一片战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中了好几箭,疼得意识模糊。弥留之际,一个身着甲胄的女人冲过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嘴里一遍遍地喊着“玉儿”。 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没撑几秒又坠入梦乡,第二个梦比上一个离奇多了。 四周漆黑一片,身后传来细碎声响。她猛地转头,只见一匹狼正盯着自己,双眼泛着骇人的绿光。没等她反应过来,那狼发出一声低吼,铆足了劲儿朝她扑过来。她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护住脸,做好了迎接剧痛的准备。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来。 她眯起眼,才看清身前站着个穿月白劲装的女子,高马尾束得利落,手中长剑还在往下淌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绽开朵朵妖冶的红。而刚才那匹恶狼,已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女子戴着面具,看不清样貌。她转身,握着剑单膝跪在她面前。按直觉,她本该下意识后退,可耳边却响起一道熟悉到诡异的声音:“音姐姐!谢谢你,又救了我。” 声音和自己一模一样,可那依赖与雀跃的语气绝不是她会有的。 这两个梦搅得她心烦意乱。等她醒过来时,飞机刚好准备降低高度,遇上气流开始轻微颠簸。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忽然觉得口渴,可机舱服务早就结束了。她捏着手里的空纸杯愣了愣,心想还是等下机再找水喝吧。 落城的天气一片晴朗,虽然与木云市同样地处南方,但是不潮湿,没有那股黏黏糊糊又闷热的感觉。 姜音离早就等在行李转盘旁了。楚栎一眼就瞥见了她。 一手拎着行李箱,衬衣袖口利落挽到小臂,露出白得晃眼的胳膊,修长骨感的手指正有节奏地轻点着行李杆。她垂着眸子,看不清眼底情绪,像是在走神,又像只是单纯放空,另一只手搭着件外套,整个人懒洋洋地倚在墙上,神色淡然,完全看不出已经等了多久,半点焦躁模样都没有。 阿紫看见了楚栎,拽了拽自家老板的衣服。这会儿楚栎也走到跟前,礼貌道谢,接过了自己的行李箱。 “走吧,车在外面等着了。” 跟着到出口才发现,是两辆车,一辆商务车一辆SUV。这种车型她只在出差时见过,她突然冒出个念头,姜音离真的是来玩儿的而不是来出差的吗……?牛仔裤加白衬衫,手上还搭着职场风的外套,百分百职场精英那一挂。 “我不喜欢坐轿车,太闷。”姜音离似乎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主动解释了一句,后面又补了句:“阿紫要走亲戚。” “被迫”走亲戚的阿紫适时的点点头,主动坐上了后面那辆白色的SUV。黑色商务车的司机穿的很正式,主动下来替两人拿行李。 姜音离也没问楚栎订没订酒店,让人径自开去了自己下榻的地方。 “今天下午在市区逛一逛,明天再去绣球山谷。”姜音离一直在看手机,头也不抬的做了决定。 “好。”楚栎没有任何异议,她喜欢这种出去玩儿有人安排好一切的感觉,她只要跟在后面捧场提供情绪价值就好了。不过……姜音离还真是能掐会算的,她订票匆忙真的没有订酒店。 等到了酒店,她对姜音离的滤镜碎了一点。 “你,没订酒店?” 姜音离挑挑眉。 楚栎不大喜欢这种笃定但为了确认而问出来的话,小声解释道:“没来得及……来玩儿也是昨天晚上临时决定的。” “我现在看看应该来得及订酒店,也不是旅游旺季。” 姜音离没说话,她没告诉楚栎,落城即便不是旺季也很难订到酒店。因为这里十分特殊,必须要从线上提前一周预约才可以,至于她为什么能前一天直接预订,当然是因为钞能力啦。 这家标的无房,那家标的满房。看了好几家评分不错的酒店,马上就要看到市区外了都显示无房。她抬头看看周围,也没有多少旅客的样子,怎么会无房。 司机去吃东西了,两人就这么在车里干坐着,气氛安静得有点尴尬。姜音离没主动开口,楚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只剩懊恼,真是脑子一热就冲来了,以前出门哪次不是提前规划得明明白白,给自己留容错空间。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姜音离忽然开口:“我订的是套房,次卧空着,可以来。”没有温度的语气却说着有温度的话。 楚栎刚想应声感谢,姜音离推门下车前又补了句,语气平平:“不过房费得AA。” 入住手续办得很快,前台递来两张房卡。楚栎赶紧把那点窘迫和懊恼抛到脑后,像条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姜音离身后。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行李箱的滚轮碾在上面,几乎没有声响,周遭静得能听清彼此的脚步声。 刷开房门的瞬间,楚栎下意识“哇”了一声。套房比她想象中宽敞得多,浅色系装修透着高级感,落地窗外能瞥见远处的城景,采光好得让人心情都亮堂起来。姜音离径直把行李箱放在客厅角落,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转头对还在门口张望的楚栎说:“次卧在那边。” 楚栎连忙点头,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向次卧。推开门,里面的布置简洁又舒适,床品透着干净的清香,连洗漱台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她放下行李,忍不住回头朝客厅看了眼。 姜音离正靠在沙发上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舞,侧脸线条利落,依旧是那副淡然疏离的模样。 “那个……”楚栎犹豫着开口,“房费多少?我转你。” 姜音离抬了抬眼,语气没什么波澜:“不急,回木云再算。” 楚栎“哦”了一声,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转身开始整理行李,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虽说临时抱佛脚有点狼狈,但能蹭到这么好的房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第3章 三头恶犬 说好下午在市区逛逛,楚栎刚洗完澡出来,客厅里已经没了姜音离的身影。没听见关门声,想来是回主卧了。 她本想邀姜音离一起吃午饭,便轻手轻脚走到主卧门前,抬手敲了敲:“姜音离,我打算下去吃午饭,你要不要一起?” “不去。” 里面传来的声音带着冷意,楚栎愣了一下,咬了咬唇又补了句:“那你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打包带回来呀。” 回应她的,是“哗啦”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像是屋里什么东西被打翻了。楚栎心里一紧,忍不住又敲了敲门,语气带着点担忧:“你没事吧?” “不,不用。”姜音离额头上早已浮出一层冷汗,后背的衬衫都被冷汗浸得贴在了皮肤上。她强撑着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只想让门外的人赶紧离开。 门外有一阵脚步声,而后是关门声。想来楚栎已经离开了,她瘫坐在地上,倚靠着床边。 钻心的灼烧感顺着经脉延至全身,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骨血里狠狠扎出来,又带着滚烫的岩浆在皮肉下翻涌、灼烧。 痛感从心口蔓延开,顺着四肢百骸往下沉,每一寸肌肤都像被烈火舔舐,又像被冰锥狠狠剜着。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狠狠拧着、绞着,连带着小腹也传来一阵阵痉挛似的绞痛,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后背弓成了一张紧绷的弓。视线开始发花,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只有那股撕裂般的痛感无比清晰,密密麻麻地裹着她,让她浑身发颤,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剧痛吞噬。 这是火之咒印,是龙神一族下给叛族之人的刑罚。她用最狠的皮肉之痛,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永远别忘记爱妻离玉。 但是她忘记咒印每月发作时间不固定了,偏偏这次这么巧就在今日。早知道如此,她绝不会带楚栎回来同住,可事到如今,也不能反悔。她只能暗自祈祷,这剧痛千万别在外面发作,免得当众出丑。 楚栎惦记着给姜音离带份吃的,匆匆吃完饭就赶回了酒店。一进门,就看见姜音离坐在沙发上,她轻手轻脚绕过去,把打包盒放在茶几上。 那人脸色白的像纸,唇上也无血色,眼神疲倦。是不舒服么?楚栎眨眨眼,这个情况,该不会是生理期来了吧。 “我给你打包了饭菜,你要是有胃口就吃一点,生理期不好好吃东西的话会更难受。”楚栎先入为主的根据姜音离的脸色代入了她不舒服是因为生理期。 “谢谢,饭钱多少,我转给你。” “不多的,就当你收留我的感谢。” 姜音离没心思强求,心里想着旅行结束该算就算。 夜晚,晚风带着丝丝凉意,楚栎在酒店附近的公园慢慢踱步。这里和木云市真的很不一样——哪怕远处立着现代化的高楼,公园里居然还能撞见点点流萤,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万物皆有灵。 自幼时起,楚栎就发现自己格外招小动物喜欢,流浪的猫狗、林间的小鸟,总爱凑在她身边打转。童年没什么玩伴的她,就靠着这些大自然的朋友作伴,每次写作文分享和它们的故事,都能让同学们羡慕不已。 此刻也不例外。一群萤火虫围着她翩跹起舞,忽明忽暗的光效像天然的小灯笼。她轻轻伸出手,一只胆大的小家伙稳稳停在了她掌心,光点柔和得不像话。 有人为了追求浪漫,会把萤火虫抓起来关进罐子里圈养,但楚栎打心底里不认同。在她看来,动物就该活得自由自在,选自己想过的日子,不该为了满足人类一时的兴致,就被剥夺本该属于它们的天地。 楚栎平时就习惯早起,没想到姜音离比她还早。她随口跟人打了声招呼,姜音离抬眼扫过来,目光落在她乱糟糟的头发和惺忪的睡眼上。 “小兔子。” 啊?楚栎当场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 “去洗漱吧,服务生送了早餐上来。” 姜音离吃东西的样子格外优雅,哪怕是份普通的早餐,被她吃得像在品鉴什么珍馐美味,每一口都透着从容得体。 绣球花开得漫山遍野,果真如软鸢说的那般,像闯进了童话里的梦境。楚栎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她向来偏爱大自然,每次与动植物相拥,都像找到了灵魂的栖息地。 姜音离眼看着小兔子化作飞鸟,扑扇着翅膀飞进花丛,在蓝粉交织的山谷里自在遨游。她不自觉勾了勾唇角,反应过来后又刻意压了下去。 “人多,我们去那边。”她抬手指了指零星几个游客的区域。 楚栎眨眨眼有些疑惑,她记得自己跑得挺快,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姜音离就在自己身前了?她快步跟上,指尖轻轻蹭过绣球花瓣,软得像揉了团云朵。 “那里没有人诶,你帮我拍照吧!”说着就把手机塞给了姜音离,后者挑挑眉心想是不是自己对她太温柔了,这个小家伙开始对自己下指令了。 不过她不讨厌,点开相机对准那人的背影,下一秒,人从相机里消失了。 移开手机,人也从眼前消失了。 姜音离心一紧,忙不迭地走向那片无人驻足的区域。 好不容易跑到自己觉得一个合适的地方,停下歇口气却发现周遭变得十分安静。她转身,站在远处答应给自己拍照的姜音离也不见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剩自己。 “姜音离?”她试探着轻唤。 无人回应,也无回音。 “姜音离!”她声音大了些,回应她的只有山谷间的回音。 “姐姐!”话音刚落,她背后传来剧痛,随着重力扑倒在地上。 背上凉嗖嗖的,还有黏黏的感觉,她想起身,但背上撕裂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她艰难的转过头,入眼却是一条通体黑色长着三个脑袋的恶犬。 地狱三头犬!这种东西怎么会在现实?!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可后背的疼痛可湿冷的地面在告诉她这就是现实。 那恶犬中间的头颅上,双眼闪着诡异的猩红光芒,尖利的獠牙外露,腥臭的口水顺着嘴角滴落,砸在地面上滋滋作响,将泥土染成了焦黑。 结界之外,姜音离在这片区域来回徘徊,一心想找到阵眼。能在这里布下结界,还能做到不被她察觉,要么是藏得极为隐蔽,要么就是设阵者的境界远在她之上。 后者根本不可能,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类的力量能超越她。 四周全是盛放的花丛,阵眼还能藏在什么地方? 她目光一沉,垂眸扫过那些簇拥的花球,猛地蹲下身。果然,在一朵艳红绣球花的花枝下,找到了突破口。 结界内的景致和外面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多了那头丑得令人作呕的三头恶犬。姜音离脚尖轻轻一点,身形骤然跃起,右手凭空幻化出一柄鎏金长矛,带着凌厉的破风之势,直刺恶犬中间的头颅。 恶犬吃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姜音离稳稳落在楚栎身前,看着她满身是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样,体内的力量瞬间翻涌沸腾。 那双原本缀着金色流光的墨色眼眸,顷刻间被猩红染得彻底,在阳光的映照下,亮得如博物馆王冠上镶嵌的红宝石,锋芒逼人。 鎏金长矛的枪尖还沾着恶犬的黑血,姜音离握着长矛的手青筋微跳,周身气压低得吓人。三头犬缓过痛劲,三个头颅同时发出嘶吼,左右两颗脑袋龇着带毒的獠牙,朝着她一左一右猛扑过来,中间那颗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楚栎,涎水滴落的地方,地面瞬间被蚀出一个个黑坑。 姜音离足尖一点地面,拎着楚栎往后疾飞数米,同时手腕翻转,长矛划出一道耀眼的金弧,硬生生挡开左侧头颅的撕咬。枪尖与獠牙碰撞,迸出火星,她借着反震的力量旋转身子,长矛如同灵蛇般刺穿右侧头颅的眼眶,黑血混着腥臭的浆液喷涌而出。 “嗷——!”右侧头颅吃痛抽搐,恶犬彻底被激怒,巨大的爪子带着劲风拍向姜音离,爪尖还泛着冷光。她眼神一凛,左手掌心凝聚出红色火焰,硬生生对上这一击,火焰与利爪相撞的瞬间,气浪震得周围花枝簌簌作响。 被余浪波及到的楚栎听见打斗声艰难的睁开了双眼,她看见了姜音离。 趁着恶犬攻势顿滞的间隙,她俯身将楚栎护在身后,猩红眼眸中杀意暴涨,鎏金长矛周身燃起熊熊金焰,心中想着恶犬中间那颗最致命的头颅。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溅落在绚烂的花海中,瞬间染红了几片花瓣。是咒印,咒印又发作了。 姜音离死死咬住牙关,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重新凝聚起长矛周身的火焰,猛地将燃烧着烈焰的长矛掷出。 可咒印发作让她的力量衰减大半,恶犬张开血盆大口,轻易将鎏金长矛咬得粉碎。没了力量支撑的长矛瞬间失去实体,化作点点金芒消散在空气里。 姜音离双手再度燃起熊熊烈焰,可咒印的反噬愈发猛烈,腥甜的鲜血涌上喉头,她下意识咽下,只觉得四肢百骸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钻心的疼。 恶犬也有灵智,她瞧着攻击自己的这个人类速度变慢了,周身的威压也减弱了许多,便不与她多做缠斗。 姜音离这辈子也没想到会被三头犬这样低等的生物一爪子拍飞,她倒飞出十余米,摔在花丛中。眼睁睁看着三头犬的影子覆盖了楚栎的身体,她却动弹不得。 三头犬长大了嘴准备将地上昏迷的女孩儿一口吞入腹中,而下一秒,一道红光从楚栎的体内飞出,击中恶犬的喉咙。 “嗷——!!吼!!”三头犬疼的吱哇乱叫,同时姜音离忽的感受到了结契印的存在,那是她在千年前与离玉结契时的证明,刻在双方灵魂里的烙印,是无论经过多少轮回都不会被洗掉的印记。 她没时间去想为什么这个时候感受到了结契印,她哆哆嗦嗦的站起,想趁着三头犬和不知名珠子缠斗的空档把人藏起来,打不过还不会跑吗?等咒印结束再返回结界杀了三头犬就是。 一滴温热的血落在楚栎脸上,下一秒,女孩的身体突然泛起柔和的白光,缓缓飘到半空中。姜音离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楚栎的长发疯长,直至垂落及腰,身上的衣服也化作千年前结契那日的服饰。 “离……离玉……”姜音离的气息都在打颤。 “离玉”缓缓睁开眼,那双与姜音离如出一辙的鎏金眸子,居高临下地扫过众生,最终落在狼狈的姜音离身上。她的声音缥缈空灵,带着初见时的淡然:“音姐姐。” “玉儿,你真的是玉儿?”姜音离颤抖着双唇,眼眶瞬间泛红。“离玉”冰凉的指尖轻轻覆上她的胸口,刹那间,咒印带来的剧痛烟消云散,一股磅礴的力量顺着掌心涌入四肢百骸,让她瞬间力量暴涨。 姜音离跃至半空,一张金色缠着熊熊烈火的弓箭出现在手中,右手拉弦,凝出两支金箭一支红箭。 红箭直直射入恶犬中间那颗脑袋,另外两支金箭分别扎入它一左一右的脑袋里。三支又三支,身体和四肢都扎入了金箭。 姜音离收了弓,五指骤然攥紧。那些扎在恶犬身上的金箭瞬间生出无数金丝,如同锋利的刀刃,将这头魔物的肢体硬生生拆解成碎块,在碎块儿还未接触到地面时又燃起熊熊火焰把那些脏东西烧了个干净。 一转头,不见“离玉”,楚栎的身形变得愈发孱弱,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姜音离连忙探她经脉,发现她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失。顾不上两人还在结界里,她立刻将右掌覆在楚栎额头,源源不断地将自身力量渡入她体内。此时也没空去想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等楚栎恢复后再问了。 正午时分,落城的游客们几乎同时感到一阵眩晕,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持续了近一分钟才缓缓消退。紧接着,所有人的手机都弹出了落城发生地震的预警通知,相关话题瞬间冲上热搜榜首,热度居高不下。 楚栎昏昏沉沉地转醒,只觉得浑身酸痛得像是被人揉成了一团,又硬生生用锤子敲过骨头似的,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劲。她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却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周遭静得可怕,连一丝细微的声响都听不到。 唯有鼻尖萦绕着一缕燃烧过后的木质香,驱散了些许混沌,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4章 阿音姐姐 楚栎再次转醒时,鼻尖萦绕的木香散掉了,房间里没有人。她浑身酸痛,尝试喊几声,可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不敢喊太大声。 过了几秒没人有回应,她便摸索着床头柜起身。 客厅里三个人正在谈论近期落城的抢劫团伙以及今日在绣球山谷所发生的事,坐在姜音离对面的正是如今落城姜家的掌权人,也是落城纺织厂的大股东,姜月嬴。 落城姜家是现今唯一一个母系传承的大家族,族人遍布全国各地,本家在落城。原因无它,姜家的先祖离玉是落城龙凰神姜音的妻子,虽然二人没有后代,但离玉的母亲远古时期是部落的大首领,姜月氏的祖先是离玉的姐姐。 姜家始终守着“女人当家”的祖训,还恪守着娲神娘娘最初定下的嫁娶规矩。 所谓“嫁”,是地位相等的男人嫁到女方家;所谓“娶”,则是地位相等的女人去往男方家生活。 入赘则是本家女子爱上了一个不如自己的男人,并且入赘的男性需要更改姓氏,女方也会准备丰厚的赘礼给男方的家人。当然这只是古时,现在很少有男性放得下尊严去入赘女生家里。 姜月嬴刚要提起血珠的事儿,卧室内突然传来东西打翻的声响。一道残影飞快掠过眼前,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砸在耳边。 楚栎刚摸索着起身,没留意就碰倒了姜音离搁在床头柜上的保温杯。脚下地毯铺得有些不平,她一绊趔趄着往前冲,偏偏又踩在了滚落的保温杯上,身子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往前倒去。她都做好了摔在地板上的准备,却没想到身下垫着个软乎乎的东西。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触感绵软得很。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木香,她试探着轻唤:“姜音离?” “把手拿开!” 姜音离气得脸颊涨红。她好心当了回垫背的,免得这小瞎子摔着,结果对方仗着看不见,手居然按在了极其冒犯的地方,甚至还无意识地捏了两下! 该死,就算真是离玉本人,也不能这么流氓! 她气得忘了楚栎又聋又瞎,只能急得用传音术在对方脑子里大喊。 “对……对不起……”楚栎带着几分委屈,摸索着在旁边的地板上坐下。 阿紫匆匆赶过来时,就看见自家老板脸红得发烫,楚栎则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她记着老板说过,楚小姐现在看不见东西,可两人怎么都瘫在地上,而且老板脸上满是怒火,像是被惹得不轻。 阿紫扶着楚栎到了客厅,姜月嬴扫了眼这模样出众的姑娘,心里忍不住惋惜——上帝终究是为她关上了一扇窗。 虽说看不见,楚栎的嗅觉却变得异常灵敏。客厅里除了姜音离身上燃烧后的木质香、阿紫身上甜甜的果香,还飘着一股格外特别的花香。她动了动鼻子,细细分辨着,很快确定那不是天然植物的味道,而是人工调配的香水味。 她转向身旁的方向,开口问姜音离:“是不是有客人来了?” 姜音离伸手把她的脑袋往反方向轻轻一掰,示意她找错了方位。“有,是落城姜家的家主。” 落城姜家?楚栎心里犯嘀咕,是姜音离的亲戚吗?她又问:“是你的亲戚?” “算是吧。” 楚栎轻轻点了点头。在姜月嬴看来,这漂亮小姑娘全程都在自说自话,一时间竟有点同情姜音离,要带着这么个又聋又瞎的可怜小妹妹。 她眼神软了几分,走上前轻轻握住了楚栎的手。 楚栎微怔,连忙解释:“抱歉,我听不见声音,没办法和你正常交流。” 姜音离:“我刚刚用的是识海传音术。” 这一天天的,姜月嬴之前觉得自己活了三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然而今天从一早就冲击着她的认知。 先是阿紫当面从一个鸟化作人拿出了姜家的徽戒,说徽戒的主人要和她见一面;再是落城的地震是因为徽戒主人硬破了圈养三头犬的阵法;然后就是现在,姜音离口中的识海传音术其实是一种精神控制类法术。 施术者的必须要比接收者强大才能成功施法,普通人不会,修道者不敢,哪有像姜音离这种随随便便拿来传话的,只因为身边的小妹妹听不见。 “对了阿音姐姐,我看不见和听不见是暂时的,你不用担心。” “嗯。” 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是……姜音离很快回过神。 “你叫我什么?阿音姐姐?” 楚栎的手蜷了蜷,问道:“不……不喜欢么?” 也没有不喜欢,只是这个称呼只有离玉叫过。眼下她还没有搞明白楚栎身上有太多疑点,被这样称呼感觉怪怪的。 “没有,只是不习惯。怎么选这个称呼。” “感觉该这么叫的,很安心。” 小姑娘笑起来时,脸颊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甜得晃眼。姜音离望着她,忽然有些恍惚——离玉也有酒窝吗?好像……是没有的。 被晾在一边的姜月嬴:…… 什么情况?两人间怎么有粉红泡泡,她拐了拐早就站在自己身旁的阿紫,没心没肺小鸟妖甚至拿出了一颗糖问她吃不吃。 吃什么吃,一边吃一边看戏不成? 因着楚栎在,姜音离也不想聊什么了,她把心思都放在照顾楚栎身上了。她与姜月嬴交换了联系方式,打算等楚栎恢复了再亲自上门。 傍晚,阿紫做了点简单的家常菜。 很快,她就不想在这儿吃饭了,给自己夹好菜,端着碗钻进了卧室。 她怀疑老板转性了,而且有一种要谈恋爱的趋势。 刚才—— 楚栎没法自己吃东西,肚子却饿得咕咕叫,一个劲地抗议。阿紫见状提议:“要不先想办法让楚小姐垫垫肚子?”姜音离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的:“你喂?” “当然可以,我会啊!”阿紫刚拿起筷子,手背就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她疼得嘶了一声,不满地瞪向自家老板。 只见姜音离慢条斯理擦了擦手,先把楚栎的身子扶得端正些,用食指点了点她的下巴示意张嘴,才夹起一小块嫩豆腐。 到这儿为止,姜音离都神色淡淡的,看着还算正常。可反常的是,在楚栎咬下豆腐的瞬间,她居然勾唇笑了,而且是那种藏不住的、实打实的开心。 楚栎吃得多一口,姜音离眼底的笑意就深一分。阿紫瞧着这画面,只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电灯泡,索性悄悄从饭桌上撤了出去,不打扰两人。 这顿饭吃了半小时,最后一筷子递到嘴边时,楚栎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实在吃不下了。姜音离抽了张纸巾,指尖带着微凉,轻轻按在她的唇上。楚栎抬手想自己来擦,手腕却被姜音离轻轻按住了。 薄薄的纸巾挡不住唇瓣的软嫩,温度顺着指尖悄悄漫上来。稍一用力按压,那泛着浅粉的唇就变得红嘟嘟的,水润又娇憨,看得人心里莫名一动,有点想亲。 靠,想什么呢。 姜音离猛地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她下意识捏了捏山根,试图压下那点莫名的悸动。 夜幕一落,蝉鸣就铺了开来,晚风掠过低矮的树梢,带起一片沙沙的轻响。暮色像一层柔缓的纱,慢慢笼住街巷,远处的灯火晕开暖黄的光,和树影缠在一起晃啊晃。 姜音离刚洗完澡,茶色波浪卷发还带着吹风机的余温,松松垮垮搭在肩头。浴袍领口随性地开到胸口,她浑不在意;氤氲水汽沾在眼睫上,晕得那双眸子媚态横生,挡不住的风情。 楚栎乖乖地坐在床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只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小球球。 她在想什么呢?姜音离在心里发问。 “我小时候总时不时会看不见、听不见,”楚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许是困意涌上来了,往日清脆的调子此刻裹着点黏糊糊的软糯,“一开始我吓得不行,妈妈就一直守在我身边,摸摸我的头,再轻轻拍拍我的背。” “后来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本来已经好久没这样过,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又突然看不见、听不着了。”楚栎轻轻叹出一口气,语气里满是对自己身体的无奈。 “没去医院查过吗?”姜音离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 楚栎摇摇头,语气带着点无措的坦然:“查过呀,CT、核磁、抽血、大生化都做遍了,结果说我健康得很,根本查不出具体原因。” 姜音离没说话,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上午的画面。要是“离玉”苏醒会给楚栎带来副作用,那她幼年时,“离玉”恐怕是频繁觉醒过的。 可为什么早些年自己完全感知不到结契印的波动?她和离玉之间到底藏着什么关联?离玉怎么会待在楚栎体内,而楚栎还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更奇怪的是,龙凰血珠本是认主的法器,为何偏偏守着楚栎,不肯出来寻找真正的主人? 一个个疑问盘绕心头,只能慢慢抽丝剥茧,寻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