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法师玩网游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第1章 全职法师玩网游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退役三年后,我靠直播冷门职业吟游诗人混口饭吃。 没想到现役电竞第一人的顾临渊天天追着我solo,烦得我直接闭麦关语音。 直到联赛迫近,他直接找上门住进我家,美其名曰“同居特训”。 某天他修电脑时,意外发现我硬盘里存着三年前传奇刺客“无影”的全部比赛录像。 顾临渊眼眶泛红,一把将我按在墙上:“说,你和我的偶像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看着眼前醋意大发的电竞大神,默默掏出藏在抽屉里的世界冠军戒指。 “那个……如果我说我就是无影本人,你能先从我家沙发上搬出去吗?” 键盘噼里啪啦响着,节奏轻快,带着点漫不经心。 沈清弦半瘫在电竞椅上,眼皮耷拉着,像是没睡醒。 摄像头里,他乱糟糟的头发翘起一撮,身上套着件洗得发白的宽松T恤,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咸鱼气息。 “家人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天命》新版本之子,未来的希望,战场上的艺术家——吟游诗人!”他拖着调子,鼠标在屏幕上那个抱着鲁特琴、花里胡哨的角色上来回晃悠,“强不强?啊?我就问你们,这气质,这底蕴,强不强?” 弹幕滚得飞快。 【强!强得我昨天用诗人打副本被队长踢出来三次!】 【主播别吹了,下水道职业都快被你吹出包浆了!】 【弦子哥,咱能不能换个职业?这玩意儿弹琴加的血还没BOSS掉血快!】 【礼物刷了,求看诗人竞技场翻车合集!】 沈清弦瞥见那条礼物提示,耷拉的眼皮抬了抬,瞬间来了点精神:“感谢‘诗人今天删号了吗’送的小星星……啧,这位朋友ID很有想法啊。翻车?不存在的。主播的诗人,那能叫翻车吗?那叫战略性测探敌方火力底线。” 他一边胡扯,一边随手点开了1V1竞技场匹配。“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用艺术征服暴力。” 话音刚落,匹配成功。 加载界面跳出对手信息。 角色:剑神 “临渊”。 竞技场段位:璀璨钻石。 弹幕静了一瞬,然后瞬间爆炸。 【卧槽?!临渊?!是我知道的那个临渊吗?】 【星耀俱乐部的顾神?!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分段?】 【完了完了,弦子哥撞车职业爹了,还是现役第一人!】 【这把是教学局,家人们,准备好记笔记(虽然学了也白学)。】 【诗人今天删号了吗:提前开香槟!!!】 沈清弦看着那个ID,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哦?顾神?看来今天运气不错,能近距离瞻仰一下职业选手的风采了。” 他语气依旧懒散,但脊背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不着痕迹地挺直了些许。 地图载入,决斗峡谷。 画面另一端,星耀俱乐部训练室内,顾临渊眉头微蹙。 他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训练赛,随手开小号打把单人竞技场放松一下,顺便测试新想到的几个连招细节。 匹配到的这个“弦上箭”……吟游诗人?真是罕见的职业。 倒计时结束。 顾临渊没有任何犹豫,剑神角色化作一道流光,疾驰而出。 起手式标准得可以写进教科书,带着职业选手特有的精准和效率,剑锋直指那个抱着鲁特琴、看上去毫无威胁的身影。 在他预想的剧本里,三秒,最多五秒,结束战斗。 沈清弦看着屏幕里急速逼近的剑光,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拂过,像是在抚摸琴键。 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的吟游诗人突然以一个极其别扭、毫无美感可言的侧滑步,堪堪避开了这一剑。 动作狼狈,效果却出奇的好。 剑锋擦着角色的衣角掠过,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诗人额前的虚拟发丝。 “哎哟,好险好险。”沈清弦嘴上叫着,手上操作不停。 吟游诗人开始绕着场地边缘跑动,步伐凌乱,毫无章法,时不时还停下来,对着空气弹一下琴,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顾临渊一击落空,并未在意,只当对方运气好。 操控剑神转身,第二剑、第三剑接连刺出,剑光绵密,如同织成了一张死亡之网。 然而,那个吟游诗人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以一种看似滑稽、实则精准到毫厘的方式,从剑网的缝隙中溜走。 时而一个踉跄,时而一个懒驴打滚,时而甚至像是被自己的长袍绊了一下,动作难看至极,却偏偏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这都没死?】 【我眼花了?诗人这走位……是喝多了吗?】 【妈的,看得我血压上来了,每次都觉得他要没了!】 【顾神今天手感不好?】 顾临渊的眉头越皱越紧。不对劲。 对方的走位看似毫无规律,杂乱无章,但每一次闪避的时机和角度,都刁钻得令人发指。 这不是运气。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完全背离了常规战术思维的……诡异步法。 就像,你精心计算了一套必杀连招,对方却根本不按你的剧本走,直接用一套王八拳把你的节奏打得稀烂。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剑神的攻势陡然加快,技能衔接如同行云流水,带着迫人的压力。 剑影几乎笼罩了整个竞技场中心区域。 沈清弦看着屏幕上密集的剑光,嘴角那丝弧度更深了。 他不再一味逃跑,吟游诗人猛地停下脚步,鲁特琴横在胸前。 “家人们,看好了!”他声音陡然拔高,“艺术,就是爆炸!” 手指在键盘上疾走! 不是攻击技能,也不是治疗技能。 而是一个几乎被所有吟游玩家视为废柴的技能——【混乱奏鸣曲】! 叮叮咚咚,嘈嘈切切,一阵魔音灌耳般的琴声猛地炸响! 这技能效果极其鸡肋:极小范围内,有极低概率使敌人陷入短暂的“混乱”状态,方向操控颠倒。 在高端局,这种不稳定控制几乎没人使用。 但就在琴声响起的瞬间,顾临渊的剑神正好一个突进技能【流光斩】欺近身前,剑尖已然点向诗人的咽喉! 然后,所有观众,包括顾临渊自己,就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气势汹汹的剑神,在技能生效的最后一刻,身体猛地一僵,紧接着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原本向前突刺的动作硬生生拧了过去,变成了……向后猛冲! 咻—— 剑神化作一道流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一头撞向了竞技场边缘坚硬的墙壁! “嘭!” 一声闷响。 虽然因为角色等级和装备差距,这一撞并没掉多少血,但那画面带来的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整个直播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弹幕都停滞了一秒。 下一秒,海量的问号和“哈哈哈”彻底淹没了屏幕。 【!!!!!!】 【我看到了什么?!顾神撞墙了?!】 【混乱奏鸣曲?!这玩意儿真能生效?!】 【赌概率赌赢了?!这特么是什么狗屎运?!】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顾神但我真的忍不住了!】 沈清弦也愣了一下,随即拍着桌子狂笑起来:“哈哈哈……家人们!看到了吗!这就是艺术的力量!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感谢顾神用他伟岸的身躯,为我们验证了这一点!”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而屏幕那头,顾临渊看着屏幕上撞墙后陷入短暂僵直的角色,整个人都僵住了。训练室里空调冷风吹过,他却觉得脸上有点发烫。 失误?不,不是简单的失误。 是计算。 对方算准了他会用【流光斩】近身,算准了技能的范围和生效时机,甚至……算准了他会忽略那个微不足道的【混乱奏鸣曲】? 这怎么可能? 僵直结束。 顾临渊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操作拉满,剑神周身剑气勃发,大招【万剑归宗】的光芒开始凝聚。 然而,就在他读条的瞬间,那个吟游诗人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提前零点几秒,用一个毫无预兆的后跳,精准地卡出了最大技能范围。 剑气呼啸而过,却只刮掉了诗人一层血皮。 沈清弦血量本就不多,经过这一下,更是只剩下最后一丝,血条红得刺眼。 “坏了坏了,玩脱了玩脱了!”他嘴上叫着,手上操作却快如鬼魅。 吟游诗人借着后跳的力道,转身就跑,跑动路线依旧歪歪扭扭,毫无美感。 顾临渊怎么可能放过他?剑神紧追不舍。 两人一追一逃,在竞技场里绕起了圈子。沈清弦的血量,只要被任何技能蹭到一下,哪怕是被普攻摸到,都必死无疑。 可他就像个在刀尖上跳舞的幽灵,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刻,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躲开致命的攻击。 一次,两次,三次…… 顾临渊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追捕一团雾气,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 对方的走位,完全无法预测,充满了各种低级错误似的冗余动作,可偏偏就是这些“错误”,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防御。 终于,在追逐了将近一分钟后,顾临渊的剑神一个技能后摇的短暂间隙,被沈清弦的吟游诗人抓住了! 不是攻击,也不是控制。 吟游诗人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疾冲而来的剑神,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鲁特琴。 然后,在亿万(直播间观众)的注视下,他对着已经举起长剑、下一秒就能将他斩于剑下的剑神,深深地……鞠了一躬。 【战败者的致意】——吟游诗人职业自带的,毫无实际用途的嘲讽表情动作。 动作完成的瞬间,剑神的剑,落下了。 白光一闪。 “First Blood!” 系统提示音响起。 吟游诗人血量清空,软软倒地。 而剑神“临渊”,持剑站在原地,头顶的血条,是满满的,100%。 他赢了。 但训练室里,顾临渊看着屏幕上“胜利”的两个大字,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他握着鼠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赢了,赢得很彻底,对方甚至没能打掉他一丝血。 可他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对方从头到尾戏耍了一遍。尤其是最后那个鞠躬……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直播间里,已经彻底疯了。 【赢了?!顾神赢了!但我怎么觉得他输了呢??】 【丝血秀了职业第一人一分钟!最后还特么鞠躬嘲讽!弦子哥,你是我的神!】 【这波节目效果炸穿地心!老子录屏了!绝对经典永流传!】 【顾神:我赢了,但我不开心.jpg】 【诗人今天删号了吗:……我撤回刚才的香槟。】 沈清弦看着灰掉的屏幕,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指,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哎呀,可惜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主要还是顾神太厉害了,不然我这套‘醉拳流诗人’肯定能创造历史。” 他点了返回大厅,嘴里不停:“家人们,礼物刷一刷啊,主播虽败犹荣!这波操作值不值一个飞机?值吧!” 话音刚落,一个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玩家“临渊”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沈清弦挑眉。 弹幕又开始起哄。 【来了来了!秋后算账!】 【顾神: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快通过!我要看后续!】 沈清弦啧了一声,点了拒绝。嘴里嘟囔:“不加不加,职业大神高攀不起,万一被粉丝冲了怎么办。” 然而,他刚拒绝,下一秒,同样的好友申请又弹了出来。 再拒绝,再申请。 如此反复了五六次。 沈清弦乐了:“嘿,这哥们还挺执着。”他摸着下巴,对着摄像头坏笑,“家人们,你们说,顾神是不是被我打自闭了,非要加我好友找回场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干脆利落地再次点了拒绝,然后反手就把“临渊”这个ID拖进了黑名单。 世界清净了。 “搞定。”他拍拍手,“好了,我们继续匹配,看看下一位幸运观众是谁……” 星耀俱乐部训练室。 顾临渊看着屏幕上再次弹出的“对方拒绝您的好友申请”提示,脸色冰寒。 他不死心,再次发送。 这次,系统直接提示:“操作失败,您已被对方加入黑名单。” 顾临渊:“……” 他猛地一拳砸在昂贵的机械键盘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训练室里的其他队员被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队长,怎么了?”副队长小心翼翼地问。 顾临渊盯着屏幕,薄唇紧抿,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开《天命》的论坛和直播平台,开始搜索“弦上箭”这个ID。 很快,他找到了沈清弦的直播间。 画面里,那个家伙正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用他那气死人的懒散语调,跟观众插科打诨,又开始了他那“下水道诗人”的欢乐排位,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让他这个现役第一人都感到棘手的对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把小插曲。 顾临渊看着对方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好友列表里那个刺眼的红色拒绝标志和黑名单提示,胸口那股郁气更重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李经理。”他声音低沉,“帮我查一个玩家,ID‘弦上箭’,直播平台也叫这个。我要他的所有资料,越快越好。” …… 沈清弦又打了两把,一胜一负,算是维持住了他“混子主播”的人设。 下播,关掉电脑和摄像头,直播间喧嚣散去,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脸上的惫懒和戏谑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淡淡的疲惫。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手腕,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城市的霓虹闪烁。 三年了。 没想到,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和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批人交手。 虽然只是个娱乐性质的小号,虽然对方可能根本没尽全力。 但那种久违的、游走于刀锋之上的刺激感,还是让沉寂已久的血液,微微发热。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曾经被誉为“上帝之手”的手,如今只是每天敲打着键盘,混着直播时长,赚着勉强糊口的礼物钱。 挺好。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直播平台的后台私信。 一个没有任何头像,ID是一串乱码的用户,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是谁?” 沈清弦盯着那三个字看了两秒,手指动了动,回复。 “你爹。” 发送成功。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把这个乱码ID也拖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机扔回桌上,趿拉着拖鞋,走向厨房,准备给自己泡碗面。 窗外,夜色渐深。 而网络的另一端,某位电竞大神看着屏幕上那简短有力、侮辱性极强的两个字,以及紧随其后的红色感叹号,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他猛地站起身,在训练室里来回踱步。 弦上箭…… 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们之间,没完。 第2章 一百五十万,买我和你同居 沈清弦是被一阵锲而不舍、仿佛催命符般的门铃声硬生生从混沌的睡梦中拽出来的。 那声音急促、规律,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像一把无形的电钻,持续不断地钻进他因熬夜直播而昏沉刺痛的大脑,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将脑袋更深地埋进带着皂角香气的柔软枕头里,试图用鸵鸟战术对抗这该死的噪音污染,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幻想门外的人失去耐心自行离开。 但显然,门外的人耐心比他好得多,意志也比他坚定得多。 门铃依旧以那种令人烦躁的固定频率响着,一声接一声,敲打在他的神经上。 “操……” 最终,一声低哑的、饱含怨气的咒骂从枕头底下闷闷地传出来。 沈清弦挣扎着,像是不情愿脱离母体的幼虫,顶着一头堪比被台风席卷过的鸟窝般的乱发,从那张承载了他无数夜晚的床上蠕动着爬起。 身上还是昨天直播时穿的那件印着抽象图案、如今已皱巴巴几乎看不出原貌的T恤,下身穿了条宽松的家居短裤,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浓郁的“睡眠不足,生人勿近”的颓废气息。 他趿拉着人字拖,脚步虚浮地蹭到门口,动作带着明显的火气。 透过那个有些模糊的猫眼往外看,逆着走廊窗户透进来的、不算明亮的光线,一个高大挺拔、肩宽腿长的身影如同一尊门神般杵在门外。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黑色运动服,面料看起来质感上乘,完美勾勒出平直的肩线和紧窄的腰部线条,腰背挺得如同标枪,光是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子与这栋墙壁斑驳、设施老旧的居民楼格格不入的精英感和……一种无形的、迫人的低气压。 沈清弦眯了眯因困倦而干涩的眼睛,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认出了来人。 他嘴角下意识地往下撇了撇,无声地“啧”了一下。 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拧开反锁的旋钮,“咔哒”一声轻响后,他将门拉开一条仅仅能容纳半张脸的缝隙,大半个身子依旧藏在门后,只露出那张写满了“睡眠严重不足,最好有天大的事”的脸,以及那头标志性的乱发。 “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等于谋财害命懂不懂?”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没睡醒的鼻音,眼皮耷拉着,几乎要黏在一起,完全没给门外那位在电竞圈叱咤风云、身价千万的“现役第一人”。 半点好脸色,语气充满了不耐烦,“送快递的放门口,□□的看楼道电箱,推销保险、健身卡、少儿编程的通通滚蛋!” 顾临渊看着门缝里那颗毛茸茸、乱糟糟的脑袋,以及对方那副明显刚从床上被强行剥离、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散发着“极度不爽”气息的模样,原本在腹中打了好几遍草稿、相对正式甚至带点公式化的开场白,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那两道英挺的浓眉,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无奈,但常年保持的修养和那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冷静,还是让他维持住了基本的礼节,只是开口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像初春化雪时的溪流: “沈清弦?” “是我,咋了?”沈清弦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他用手指随意地揩去。 “有事说事,无事退朝,陛下我忙着回笼补觉,奏折堆成山了也没空批阅。” 他故意用着戏谑的腔调,试图用插科打诨来掩饰被吵醒的烦躁,以及……内心深处一丝因为认出对方身份而泛起的不安。 顾临渊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压下心头那股因为被眼前这人先是竞技场戏耍、后又被果断拉黑、最后还收到“你爹”二字回复而积攒的、并不多见但确实存在的郁气。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不容置疑的事实:我是顾临渊。 关于昨天《天命》竞技场巅峰局的那场对局,以及你后续的一些……行为,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当面、认真地谈一谈。 “谈什么?”沈清弦掏了掏耳朵,动作夸张,仿佛真的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耳道,语气充满了不以为意,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我认输了啊,顾大神。 比赛录像还在那儿摆着呢,系统判定您赢了,荣耀归于您。 他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 怎么?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总不至于因为我一个小小的主播,侥幸、真的是侥幸,在您手底下丝血挣扎、苟延残喘了那么一分钟,就纡尊降贵、亲自上门打击报复吧? 这要是传出去,可有损您‘职业大神’、‘现役第一人’的光辉伟岸形象啊。 他这番连消带打、夹枪带棒的话,成功让顾临渊的眉头又锁紧了几分,薄唇也抿成了一条更直的线。 “并非打击报复。”顾临渊耐着性子,用一种近乎剖析数据的口吻解释,尽管他觉得这完全是多余的解释,“你的走位,尤其是在极限压力下的规避选择,还有你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战术思路,很……特别。”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避开了“诡异”或“刁钻”这类可能带有情绪色彩的词汇,我认为这其中存在值得深入探讨和挖掘的价值。 而且,更重要的是,《天命》全球双人邀请赛下个月就要正式开启报名,我需要一个合适的、有能力与我并肩的搭档。 “搭档?”沈清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满是荒谬感地看着门外那张俊美却面无表情的脸,顾神,您没搞错吧? 还是我没睡醒出现幻听了?我一个专玩‘下水道’职业吟游诗人的咸鱼娱乐主播,要操作没系统训练,要意识全靠随缘,何德何能跟您这位站在金字塔尖、团队核心的现役第一人组队? 他掰着手指头,语气愈发夸张,“您那些冠军队里配合默契的神级队友呢? 青训营里嗷嗷待哺、等着您提携的天才少年呢? 放着那么多优质资源不选,您找我? 图什么?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图我直播时骚话多?图我心态好能抗压?还是图我……便宜?”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作势要把门关上,结束这场在他看来荒谬绝伦的对话。 跟顾临渊组队打世界赛?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咸鱼主播,偶尔在高端局炸炸鱼,可不想卷入职业圈那种高压力的漩涡。 “等等。”顾临渊反应极快,几乎在他用力的瞬间,便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抵住了门板。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节因为微微用力而泛白。 他的力气显然很大,门在他的阻力下纹丝不动,仿佛焊在了门框上。 “我调查过你。”顾临渊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条狭窄的门缝,直直看到沈清弦心底,“你账号‘弦上箭’的历史战绩,尤其是在深夜单排时的一些极限操作记录,还有你直播时偶尔、在放松状态下展现出的瞬时反应速度和战场阅读能力,绝不是一个普通娱乐主播该有的水平。 昨天那场对局,你利用吟游诗人的所有冷门技能组合,在我手下周旋了整整五十八秒,最后一丝血才被清空。 这,不是简单的运气可以解释的。 沈清弦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自认隐藏得够好,直播时也尽量插科打诨,表现得像是运气大于实力。 没想到这家伙观察得如此细致,甚至去翻了他的历史记录! 他面上却强行维持着那副惫懒、无所谓的模样,甚至故意打了个哈欠,掩饰瞬间的僵硬:哦?然后呢? 所以顾神得出结论,我天赋异禀,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电竞奇才,只是误入歧途当了主播? 不行啊?法律规定了天才不能躺平当咸鱼? “行。”顾临渊盯着他,眼神如同精准的扫描仪,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个人选择,我无权干涉。 但在我看来,将如此卓越的天赋浪费在漫无目的的日常直播和偶尔的竞技场娱乐上,是一种……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汇,“可耻的行为。 “哈!”沈清弦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子乐出了声,只是笑声里没什么温度,我就乐意浪费,我高兴,我舒服! 你管得着吗? 顾神,咱们满打满算,昨天才第一次‘见面’——虽然是网络上,而且过程相当不愉快。 说白了,咱们根本不熟,真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您请回吧,我这破庙又小又乱,实在容不下您这尊金光闪闪的大佛。 他再次用力,手臂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想把门关上,将门外这个带来压迫感和麻烦的男人彻底隔绝。 但顾临渊抵在门板上的手如同铁铸,两人隔着一条门缝,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力量悬殊的角力。 顾临渊看着对方那副油盐不进、浑身是刺的样子,知道常规的、基于理想和荣誉的沟通方式对这个人完全无效。 他眼神微闪,迅速切换了策略,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精准打击的、不容置疑的力度,仿佛在陈述一份无可辩驳的商业合同条款:本届《天命》全球双人邀请赛,总冠军奖金,税后三百万美金。 亚军,一百五十万美金。即使止步四强,保底也有五十万美金。 沈清弦关门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那串数字像是有魔力,瞬间穿透了他故意营造的懒散外壳,精准地敲打在他最敏感的神经上。 顾临渊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迟疑,如同猎人看到了猎物露出的破绽。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加码,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如果我们组队,无论最终名次如何,所有比赛奖金,一律平分。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让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并且,在为期至少一个月的集中训练和正式比赛期间,我可以额外支付你一笔‘陪练费’,按照目前市场上顶级自由人教练的时薪计算,每天训练八小时,周末根据情况调整。 沈清弦没说话,只是握着门把的手,指节微微松了些力道。 他眼神闪烁不定,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噼啪作响,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了高速运转。 三百万……平分就是一百五十万。 美金!换算成人民币,那是接近千万的巨款! 这比他吭哧吭哧、日夜颠倒地直播好几年,扣掉平台分成和税费后,能攒下来的钱多得多! 还有按顶级时薪计算的陪练费……哪怕只训练一个月,也是一笔极其可观的收入! 妈的,资本家的糖衣炮弹……真他妈的香啊! 这诱惑力,简直堪比沙漠中的甘泉,让他这只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咸鱼,很难不心动。 但他嘴上还在做最后的、徒劳的挣扎,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或者说,维持一下自己那所剩无几的、摇摇欲坠的“骨气”:……说得轻巧,谁知道我们能走多远? 全球顶尖队伍那么多,强强联合的怪物也不少,万一我们运气不好,第一轮就碰上硬茬子,直接滚蛋了呢? 那岂不是毛都捞不着,还白白浪费一个月时间?” “有我在,不会。” 顾临渊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却又让人莫名信服的绝对自信,那是无数次胜利和绝对实力堆积起来的底气。 而我评估过,你的能力,完全有潜力跟上我的节奏,甚至可能激发出更强的战术可能性。 昨天那场对局,已经初步证明了这一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退一步讲,即使最终成绩不理想,我承诺的陪练费用,也会一分不少地支付给你。 这是一项投资,风险由我承担主要部分。 沈清弦彻底沉默了。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脚下那片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原色的廉价地板革上,然后又抬起眼,飞快地瞟了瞟顾临渊那张没什么表情却依旧俊美得如同雕塑、足够让无数女粉丝尖叫的脸,以及对方身上那件看似简单、但细节和剪裁都透露出“我很贵”三个字的运动服。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腾——对金钱的渴望,对更高竞技舞台一丝被压抑已久的好奇,对眼前这个强势男人的抵触,以及对自己安稳现状即将被打破的惶恐…… 良久,他像是终于被现实和巨大的利益压垮,又像是内心深处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被悄然唤醒,认命般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长长的、饱含挣扎的叹息,松开了紧紧抵着门的手。 门扉失去了阻力,缓缓向后敞开,露出了门后略显凌乱、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室内景象。 “进来吧。”他侧过身,让开通道,语气依旧没什么热情,甚至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鞋套在门口鞋柜最下面那层,自己拿。 屋里乱,没来得及收拾,顾神您多包涵,别介意。 顾临渊这才收回那只一直抵着门板、指节有些发白的手,依言弯腰,在鞋柜里找出两只蓝色的无纺布鞋套,动作一丝不苟地套在他那双看起来价格不菲的专业运动鞋上,然后才迈步走进了这个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高手”沈清弦的居所。 这是一套典型的一室一厅小户型,空间逼仄,东西不算多,但摆放得极其随意,甚至可以说是杂乱。 客厅兼做了直播工作区,一把电竞椅歪歪斜地摆在那里,桌面上除了显示器、键盘、鼠标这电脑三件套,还散落着几个空的零食包装袋、喝了一半的可乐罐,以及一个积了少许烟灰的烟灰缸。 旁边的简易布艺沙发上,堆着几件看起来像是穿过但还没洗的T恤和牛仔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泡面调料包味道,混合着一点烟味,以及……独居年轻男性特有的、不算难闻但绝对说不上芬芳的生活气息。 整个环境,简陋,凌乱,缺乏打理,但意外地并不让人觉得肮脏,反而有种……真实的、随性的烟火气。 沈清弦趿拉着那双快被磨平了底的人字拖,踢踢踏踏地走到狭小的开放式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最便宜的矿泉水,转身,一瓶隔空扔给顾临渊,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投喂小动物。 自己则拧开另一瓶的瓶盖,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稍微驱散了一些睡意和烦躁。 然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瘫坐回那张堆满衣服的沙发上,甚至懒得把衣服挪开,只是拍了拍旁边勉强空出来的一小块位置,示意道:“坐。说说吧,顾神,您这又是‘深入探讨’又是‘组队邀请’的宏伟蓝图,具体打算怎么搞?划下个道来听听。” 顾临渊看着沙发上那堆如同小山般的“障碍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对无序环境的本能不适。 他犹豫了大约两秒钟,最终还是选择坐在了旁边那张看起来同样不怎么整洁的电竞椅上,坐下时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与这个随意、甚至有些颓废的环境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仿佛一颗被误置在杂物间的钻石,格格不入,却又无法忽视其光芒。 首先,我们需要进行为期至少一个月的封闭式高强度训练,以磨合彼此的操作习惯,建立战斗默契,并开发出几套适合我们两人独特风格的战术体系。 顾临渊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如同在部署一场重要的战役,“考虑到线上训练可能存在的网络延迟问题,以及沟通效率的最大化,我建议……”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平静地看向沈清弦,说出那个石破天惊的提议,“在训练期间,我们住在一起。” “噗——咳咳咳!”沈清弦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差点直接喷出来,呛得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脸都涨红了。 啥玩意儿?!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声音都变了调,住一起?! 顾神,你……你没开玩笑吧?我们俩?两个大男人?同居?!!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或者说,太诡异了! “这是基于训练效率考虑的最优解。” 顾临渊的表情依旧严肃认真,仿佛在陈述一个经过严密计算的战术安排,完全没觉得这个提议有任何不妥,两个方案:一,我搬过来;二,你搬去我们俱乐部提供的宿舍。 前者可能更便于你维持日常直播,不至于完全中断收入,所以我个人倾向于前者。 他甚至还补充了细节,显得考虑十分“周全”,至于房租,在此期间,我可以承担大部分,或者全部。 沈清弦看着对方那一本正经、逻辑清晰、完全不觉得“两个昨天还在网上互殴的男人今天就要同居”这件事有什么问题的样子,一阵深深的无语凝噎。 他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跟这位脑回路似乎异于常人的电竞大神讲讲基本的人情世故:“顾神,首先,我们必须明确一点,我们昨天才第一次在网络上‘见面’——如果竞技场里你追我逃、你死我活算‘见面’的话——而且整个过程,坦白说,并不愉快。 其次,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两个之前毫无交集、甚至有点小过节的成年男性,突然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这……你觉得这合适吗?这正常吗?” “这与性别无关,也与之前的过节无关。” 顾临渊眉头微蹙,似乎真的不理解对方为何要在这种在他看来完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反复纠结,语气带着一种纯粹的、属于职业选手的执拗。 这仅仅是为了最大化提升训练效率,确保我们在即将到来的重要赛事中,能够达到最佳的协同作战状态。 在职业电竞圈,选手与固定搭档、甚至整个团队在赛前进行封闭式训练,同吃同住以培养默契,是很常见的情况。 他举例说明,试图佐证自己提议的合理性。 沈清弦:“……” 得,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你跟一个脑子里除了游戏数据、战术分析和胜利之外,可能其他社交情感区域都处于未开发状态的电竞痴讲人情世故、讲社交距离,纯属对牛弹琴,鸡同鸭讲。 他做了最后一次徒劳的挣扎,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祭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我这儿就一张床。一米五的单人床,睡不下两个人。”他试图用客观物理条件让对方知难而退。 然而,顾临渊的目光甚至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平静地扫过那张堆满衣服的沙发,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可以睡沙发。”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个备选方案,“或者,打地铺。我需要的空间不大,一个睡袋即可。” 沈清弦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让身价千万、粉丝无数的电竞明星睡他这张破旧不堪、弹簧可能都快失效的沙发? 或者直接打地铺? 他怕不是要折寿十年! 而且这画面要是被顾临渊那些疯狂的太太团粉丝知道,他估计能被她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看着顾临渊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切为了比赛”的坚定眼神,再想想那唾手可得的一百五十万美金(平分后)和顶级时薪计算的陪练费……巨大的利益如同最甜美的毒药,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意志。 沈清弦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和情感(主要是对舒适区的留恋和对陌生人的排斥)疯狂拉扯,足足持续了三分钟。 他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时而纠结,时而肉痛,时而认命。 最后,终究是对金钱的渴望(或者说对改善现状的迫切),以及内心深处那丝被顾临渊勾起、对更高竞技舞台潜藏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与向往,战胜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社交恐惧症和领地意识。 “……行吧。”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整个人像是一只被放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沙发里,连声音都透着一股虚脱感,你赢了。 顾神,你狠。 爱搬搬吧,反正我这地方你也看到了,就这条件。 他像是终于放弃了抵抗,开始提前打预防针,语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不过我警告你,我生活习惯很差,昼夜颠倒是常态,直播时可能很吵,键盘敲得噼里啪啦,骚话不断,而且我十指不沾阳春水,完全不会做饭,冰箱里除了饮料就是速冻食品。 你要是受不了被饿死,或者被吵得神经衰弱,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顾临渊闻言,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眼底深处掠过一抹极淡的、类似于“任务完成”的满意神色。 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稳:没问题。 生活方面的问题,我可以自行解决,或者聘请钟点工。 训练计划由我主要负责制定,你需要做的,是暂时放下你散漫的直播节奏,全身心投入,全力配合我的安排。 说着,他像是生怕对方反悔一般,立刻从运动服口袋里拿出手机,指纹解锁,熟练地打开手机银行APP,开始操作。 “为了表示诚意,以及保障前期投入,我今天下午就安排人把必要的行李和设备搬过来。先转你三个月的预估房租和基础生活费,多退少补。” 几乎是话音刚落,沈清弦放在沙发角落、屏幕还有几条裂纹的手机,就响起了一阵悦耳动听、在他此刻听来如同天籁的转账提示音。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过手机,指纹解锁,点开短信通知,看着屏幕上那串令人眼花缭乱的零,眼皮狠狠地跳了跳,下意识地数了数位数。 妈的……有钱真好啊。 这转账速度,这金额……简直是对他贫穷灵魂的一记重击。 他默默地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其实我这老破小房租没那么贵,用不了这么多”这句实在话,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跟土豪客气?那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还……还有什么问题吗?”顾临渊收起手机,目光重新落在瘫成一团的沈清弦身上,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 沈清弦生无可恋地仰躺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天花板上那盏积了灰的吸顶灯,眼神空洞,喃喃道:有……而且只有一个。 我现在……能反悔吗?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您也没来过,行不行? “不能。”顾临渊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利落,下午见。 希望我到来时,我们能有一个……相对整洁高效的训练环境开端。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满屋的凌乱。 说完,他就像刚刚完成了一项重要且成功的商务洽谈一样,转身,迈着依旧标准、沉稳的步伐,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个狭小、凌乱、却即将成为他未来一个月临时驻地和战场的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沈清弦听着门外那沉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楼梯口,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双手插入那头本就凌乱的黑发中,用力地抓了抓,发出几声压抑的、类似于哀嚎的低吼。 “我他妈是不是疯了……还是没睡醒在做噩梦……居然真的同意跟那个面瘫冰山、逻辑怪人、电竞卷王同居一个月!!!” 他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焦躁地转了两圈,目光扫过桌上吃剩的泡面桶、随意丢弃的零食袋、堆满衣服的沙发、蒙尘的地面……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羞耻心”和“紧迫感”的东西突然涌了上来。 “完了完了!”他哀嚎一声,像是被上了发条一样突然行动起来,得赶紧收拾一下! 不然那家伙下午带着行李过来,一看这跟战后废墟似的场面,还以为住进了垃圾回收站! 老子的一世英名(虽然并没有)不能毁在这上面! 虽然嘴上满是嫌弃和抱怨,但他的身体却很诚实地开始动手整理。 先是手脚麻利地将沙发上的衣服一股脑抱起来,塞进卧室的洗衣机;接着清理桌面的垃圾,将歪斜的电竞椅摆正;又找来扫把和抹布,开始对付地上的灰尘和杂物……动作竟然出乎意料地利索。 而与此同时,已经稳稳走下老旧楼梯,站在了破旧居民楼门口的顾临渊,脚步微顿,下意识地回头,抬眼望了一眼楼上那扇普通的、窗框甚至有些掉漆的窗户。 他那张几乎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如同冰雪初融时闪过的一丝阳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成那一贯的平直和冷淡。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放在耳边。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恭敬又带着点疑惑的声音:“顾神?您有什么安排?” 顾临渊的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李经理,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还有我那套备用的外设,今天下午送到这个地址……”他报出了沈清弦的住址。 电话那头的李经理显然吃了一惊,声音都提高了八度:送过去?顾神,您这是……?接下来您不住基地了?是要出远门吗?没听说有外出安排啊…… “不是出差。”顾临渊打断了他的猜测,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接下来一个月,我不住基地了。 原因? 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昨天竞技场里那个如同泥鳅般滑不留手、操作刁钻的吟游诗人身影,以及刚才门缝里那张写满不耐烦和慵懒的脸,缓缓吐出两个字: “特训。” “特训?”李经理的声音更加惊讶了,“和谁特训?哪个队的选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是秘密武器吗?” 顾临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他望着那扇普通的窗户,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那个正手忙脚乱收拾屋子的身影。 “一个……”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最终,一个带着些许玩味和期待的词语滑出唇瓣,“很有意思的吟游诗人。” 第3章 最优解?电竞大神要和我住一起! 午后的阳光,透过那扇许久未曾仔细擦拭的窗户,在刚刚清理掉浮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原本浓郁的泡面与外卖交织的“生活气息”,似乎也被一股淡淡的消毒湿巾和某种清冽的、属于顾临渊身上的冷调气息所驱散、稀释。 沈清弦扶着酸痛的腰,龇牙咧嘴地看着门口那个身影。 只觉得刚才那几个小时的疯狂打扫,简直像是为迎接一位微服私访的君王,而自己这方小小的“领土”,无论怎么收拾,在那位君王面前,都显得如此寒酸和不拘小节。 顾临渊的“下午”,精准得像是用秒表掐过,甚至可能连秒针跳动的那一下都计算在内。 沈清弦刚把最后一袋承载着他过去一周“辉煌”战绩的外卖盒与零食包装袋的垃圾,奋力拎到门外角落。 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喘匀那口气,门铃就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清脆又规律的方式响了起来。 那一刻,沈清弦甚至怀疑自家门铃是不是也被顾临渊的气场同化了,响得都比他平时按要更有纪律性。 他认命地、带着点残余的暴躁,一把拉开门。 果然。 顾临渊就站在那里。 依旧是那身看起来剪裁合体、面料考究的休闲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清绝。 他脚边立着一个低调但质感极佳的银灰色行李箱,线条流畅,金属部件闪着冷光。 与这老破小楼道里斑驳的墙面、声控灯接触不良时而闪烁的昏黄光线,形成了近乎惨烈的对比。 仿佛一件来自未来的精密仪器,误入了某个怀旧片的拍摄现场。 “你……”沈清弦喘着气,忍不住吐槽,“坐火箭来的?还是在你那价值千万的基地里,设了个直通我这狗窝的传送阵?” 顾临渊那双深邃的眼眸,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完全无视了沈清弦话语里的调侃与怨气。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平静却极具穿透力地越过他,投向屋内。 那目光细致地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刚刚被他胡乱塞进储物柜的杂物原本堆放的地方,此刻空了出来;沙发上那些堆积如山的衣服被强行收纳,露出了原本米色的、略显陈旧且有些地方微微塌陷的布料;地面虽然还谈不上光洁如新,但至少肉眼可见的区域已经没有了明显的垃圾和果核纸屑。 “收拾过了?”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是赞许还是仅仅在陈述一个观察到的事实。 “不然呢?”沈清弦没好气地侧身,让开通道。 动作幅度大得牵动了因为弯腰过久而抗议的腰部肌肉,让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让你这尊电竞圈价值连城的大佛,亲自体验一下我等凡人的原始穴居生活?进来吧,顾少爷。” 他刻意加重了“少爷”两个字,带着点自嘲和微不可察的刺。 “先说好,我这里就一室一厅一卫,巴掌大的地方,没客房。你……”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看起来还算宽敞,但绝对称不上舒适的长沙发上。 又瞥了瞥顾临渊那明显超过沙发长度的身高。 “真打算屈尊降贵,睡这儿?” 顾临渊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拉着那个看起来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行李箱,步履平稳地走了进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箱子靠墙放好。 动作轻巧,仿佛生怕行李箱的轮子会在这老旧的地板上留下划痕。 然后,他径直走到沙发前。 没有坐下。 而是伸出骨节分明、适合操作键盘鼠标的手,在沙发垫的几个关键承重区域分别按了按。 似乎在测试其弹性与支撑力。 接着,他又用手臂大致比划了一下沙发的长度。 与他自己的身高进行着无声的对比。 整个过程,他表情专注,像是在评估一件重要的比赛设备。 几秒后,他得出了结论:“可以。” 语气如同发布战术指令般肯定。 “长度足够,我蜷缩一点即可。硬度适中,对脊柱压力在可接受范围内。优于电竞椅长期睡眠。” 沈清弦:“……” 行,您老人家不是来借住的,是来搞人体工学评测和生存极限挑战的。 他彻底放弃了在“住宿条件”这个问题上进行沟通的可能。 有气无力地瘫回自己那把被他坐得有些变形,但包裹感极佳的电竞椅上。 像一滩融化的冰淇淋,晃悠着椅子。 “随便你吧。那你自便,我歇会儿,刚给你这尊大佛腾地方,差点没把我这老腰给累折了。” 顾临渊没有再说话。 只是默默地、动作流畅地打开了那个银灰色的行李箱。 箱盖掀开的瞬间,里面的景象让原本瘫着的沈清弦忍不住坐直了些,多看了两眼—— 几套叠得一丝不苟、棱角分明的换洗衣物,颜色非黑即白,整齐地码放在一侧。 一套用定制硬壳精心包装的专业外设,即使隔着盒子,也能想象出里面键盘鼠标耳机的昂贵与精密。 几本厚度堪比辞典的笔记本,封面是简洁的黑色,上面似乎用标签纸分门别类地标注着,看起来像是他呕心沥血的战术笔记。 一个便携式的、看起来功能强大的小型医药盒。 还有几件沈清弦暂时看不出用途的、充满设计感的小物件。 以及……一个摆在最上面,未拆封的、品牌高端的最新款静音吸尘器? “你这装备……”沈清弦挑起一边眉毛,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调侃。 “挺齐全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来临时借住,是来我这破地方筹建一个新的电竞基地分部呢?连吸尘器都自备了?” “基本生活与训练所需。”顾临渊头也不抬,语气平淡无波。 仿佛携带吸尘器入住朋友(如果他们算朋友的话)家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拿出那台崭新的吸尘器。 利落地拆开包装。 取出主机和配件。 动作熟练地组装好。 然后,在沈清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按下了启动键。 嗡嗡的低频噪音响起。 声音确实很轻,但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取代了之前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沉默。 沈清弦就那么瘫在椅子上。 看着那个高大挺拔、气质冷峻、在电竞圈被誉为“神”的男人。 此刻正拿着银灰色的吸尘器。 在他这小小的、凌乱的客厅里,来回推动。 顾临渊的动作标准得像是机器人预设好的程序。 手臂摆动的幅度。 身体移动的步伐。 覆盖区域的轨迹。 都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和效率感。 每一个角落。 每一片瓷砖缝隙都不放过。 甚至连沙发底下,他都俯下身,将吸头探进去仔细清理。 这画面太美,太具有颠覆性。 沈清弦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轻微的冲击。 有点不敢看,又忍不住想看。 “不是……顾神,”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您这……连家政技能都点满了?我以为您的手指只负责在键盘上跳舞,价值千金呢。” 顾临渊关掉吸尘器。 那嗡嗡声戛然而止。 他看向沈清弦。 眼神平静无波。 像是在解答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技术问题:“保持环境整洁是提高专注力和训练效率的基础。操作吸尘器,很难吗?” 沈清弦被这句理所当然的反问噎了一下。 干笑两声:“不难,不难,您说得对,您继续,您请便。”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跟这位大神交流,不能带着正常人的思维和调侃。 否则分分钟被他的逻辑和气场噎到内伤。 顾临渊果然继续。 吸完尘后,他甚至没有停歇。 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包独立的消毒湿巾。 开始擦拭桌面、电脑桌、显示器屏幕、甚至是他自己那个已经被沈清弦擦过一遍的键盘缝隙。 他的动作细致入微。 带着一种科研人员对待精密仪器般的严谨。 随着他的劳作,整个房间仿佛真的亮堂了几分。 原本蒙尘的桌面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空气中残留的泡面味也被消毒湿巾那股清冽的味道彻底覆盖、驱散。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刻板的“整洁”,降临了这个曾经被沈清弦视为“自由港湾”的小窝。 做完这一切基础清洁,顾临渊才将行李箱里的其他物品,分门别类、有条不紊地放置好—— 那几套一丝不苟的衣物,被他放进了沈清弦之前勉强腾出来的、仅有的半个衣柜空档里。 与沈清弦那些皱巴巴、风格各异的衣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套专业外设,他连接在了沈清弦电脑旁边特意空出来的位置上。 (他甚至自带了一个接口齐全的多功能扩展坞,完美解决了沈清弦这里接口不足的问题) 那几本厚厚的战术笔记,被他按照大小和标签顺序,整齐地码放在茶几的一角。 仿佛那不是一个放零食和杂物的茶几,而是一个临时的作战指挥台。 整个过程高效、沉默。 带着一种军人般的利落和自律。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沈清弦就全程瘫在椅子上。 像个监工——或者说,像个被剥夺了领地主导权的原住民。 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心里五味杂陈。 一种微妙的不真实感笼罩着他。 他感觉自己不是多了一个暂时的室友。 而是请了个免费的、自带顶级装备、有重度洁癖和秩序癖、并且游戏技术可能全面碾压他的……田螺公子? 或者说,是个来对他进行全方位改造的冷酷教练。 收拾完毕,顾临渊抬手看了看腕表。 下午四点整。 他转向沈清弦。 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们需要制定训练计划。”他陈述道,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 手指快速滑动几下。 连接上沈清弦那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打印机。 很快,打印机发出工作的轻响。 吐出了一张A4纸。 顾临渊拿起那张纸。 走到沈清弦面前。 递给他。 “这是根据我们目前的情况,初步拟定的时间安排,你看一下。” 沈清弦带着几分好奇和更多的警惕。 接过了那张仿佛重若千钧的纸。 他只扫了一眼,就觉得眼前一黑。 差点从电竞椅上滑下去。 每日训练计划(暂定) · 07:00 - 07:30 起床,晨间体能激活(轻度拉伸,核心肌群唤醒) · 07:30 - 08:00 早餐(高蛋白,复合碳水,适量维生素) · 08:00 - 12:00 上午训练(基础操作精准度磨合,团队走位模拟,战术理论深度讲解与考核) · 12:00 - 13:00 午餐及午间休息(禁止接触电子设备,可进行眼部放松或短暂小憩) · 13:00 - 18:00 下午训练(高强度实战对抗,特定地图针对性深度练习,逆风局抗压训练) · 18:00 - 19:00 晚餐(营养配比均衡,严格控制油脂与添加糖摄入) · 19:00 - 22:00 晚间训练(高强度天梯/自定义对局,实时复盘,失误点分析与纠正) · 22:00 - 23:00 个人自由时间(可进行直播,处理个人事务,但需保持环境安静) · 23:00 准时熄灯就寝(确保每日七小时以上高质量睡眠) 沈清弦指着那张纸。 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声音都变了调:“顾、顾神……你管这叫‘初步’安排?这他妈是特种兵集训营吧?!还是那种秘密培养超级战士的规格!还有,七点起床?!我平时都是下午一两点,太阳晒屁股了才被饿醒!晚上十一点睡?我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凌晨才是我的创作高峰时段!” 顾临渊对于他这副如丧考妣、激烈抗议的反应似乎早已预料。 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解释一加一等于二:“规律的作息是保持最佳竞技状态和身体机能的基础。上午是人体头脑最清醒、逻辑思维最活跃的时间段,适合进行高强度的战术思维与精准操作训练。下午和晚上的实战安排,是为了模拟大部分正式比赛的举办时间,调整你的生物钟和竞技兴奋点。至于你的直播……” 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 “可以安排在晚上的个人自由时间,我认为三小时,对于一个以赛事为当前首要目标的预备职业选手而言,已经足够维持热度与粉丝互动。” “足够个屁!”沈清弦差点直接跳起来。 声音拔高。 “我这老胳膊老腿,常年缺乏运动,你让我一天高强度训练十几个小时?你这是谋杀!**裸的谋杀!我要去电竞协会告你虐待合作伙伴!还有,顾大神,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我的吟游诗人,是娱乐主播!是靠骚话和看似下饭实则偶尔高光的操作吃饭的!不是你们那种正规军职业选手!我们有本质区别!” “从现在开始,是了。”顾临渊看着他。 眼神深邃。 里面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笃定。 “奖金,一百五十万。或者,你希望我现在就联系赛事委员会,说明我们因无法达成训练共识而放弃参赛资格?” 沈清弦:“……” 又是这招! 简单,粗暴,直击要害! 可恶! 他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满腔的愤懑和抗议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脸憋得有点红。 他瞪着顾临渊。 对方也平静地回视他。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最终,金钱的压力和对那笔巨额奖金的渴望,压倒了他对自由散漫生活的眷恋。 他憋了半天。 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寻找突破口:“……那……那这计划里写的早餐午餐晚餐呢?谁做?难道都点外卖?” 他试图用自己最熟悉的生活方式来对抗。 “外卖营养不均衡,油脂、盐分通常超标,且卫生状况存疑。”顾临渊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选项。 语气里带着对不健康生活方式的天然排斥。 “食材采购我会负责。烹饪,我可以完成。” 沈清弦再次震惊了。 他上下打量着顾临渊。 仿佛想从他身上找出隐藏的围裙和厨师帽。 “你……你还会做饭?” 这比他看到顾临渊熟练使用吸尘器还要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顾临渊这种人,难道不应该是餐风饮露,或者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的吗? “基本生存技能。”顾临渊依旧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仿佛掌握烹饪技巧和他掌握游戏里的极限连招一样,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水煮鸡胸肉,蒸西兰花,糙米饭,可以保证蛋白质和膳食纤维的足量摄入,热量可控。” 沈清弦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毫无油水、惨白一片、口感想必如同嚼蜡的鸡胸肉。 以及绿得毫无生气、味道寡淡的西兰花。 还有那粗糙难以下咽的糙米饭…… 他的胃里一阵条件反射般的抽搐。 他可是无辣不欢、靠重油重盐的外卖和口味丰富的泡面续命的咸鱼啊! 让他天天吃这种“健身餐”,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我……我抗议!”沈清弦发出绝望的呐喊。 “你这是虐待!是味觉谋杀!我拒绝接受这种非人的饮食待遇!” “抗议无效。”顾临渊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哀嚎。 又从平板电脑里调出另一份文件。 手指轻点打印。 “这是根据你的身高、体重(他目测的)、基础代谢率和未来训练量,初步计算的每日营养元素需求与配比表,包括蛋白质、碳水、脂肪、维生素及微量元素的摄入量……” “停!打住!闭嘴!”沈清弦猛地捂住耳朵。 整个人缩进电竞椅里。 一脸痛苦不堪。 仿佛听到了什么魔音贯耳。 “我不听我不听!顾临渊,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控制狂!偏执狂!暴君!你想把我变成你的提线木偶!” 顾临渊对于“控制狂”、“偏执狂”和“暴君”这一连串的指控接受良好。 甚至还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像是在认可这些“称号”背后的“敬业精神”。 “为了达成最终目标,获取胜利,过程中必要的管控与纪律约束,是合理且必须的。你的潜力,需要被规范引导。” 沈清弦彻底没脾气了。 他像一条被扔在沙滩上暴晒了三天三夜、失去了所有梦想和水分的咸鱼。 瘫在椅子上。 连晃悠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意识到,在顾临渊那套基于“最优解”和“绝对理性”的逻辑体系面前,他所有的反抗和抱怨,都像是水滴落入滚烫的烙铁,瞬间蒸发,不留痕迹。 于是,在顾临渊强势入驻的这第一个下午,沈清弦被迫提前结束了他原计划持续到晚上的“假期”。 被强行拖入了名为“职业选手特训”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魔鬼地狱。 下午剩下的时间,训练内容主要围绕着基础操作磨合展开。 顾临渊要求沈清弦使用吟游诗人这个辅助角色。 与他的核心输出英雄“剑神”进行各种极端、复杂甚至有些刁钻情况下的配合演练。 比如,在野区狭窄的隘口被敌方多人围堵时,如何利用吟游诗人有限的位移和控制技能,与剑神的爆发位移进行互保。 精准计算技能释放的时机与角度。 实现极限逃生或反打。 比如,在全员高速转线、追击或撤退的过程中,如何通过微走位和技能预判,始终保持一个既能有效支援、又不会轻易被对方范围技能覆盖的完美阵型。 以及……如何利用吟游诗人那些被大多数玩家视为鸡肋、效果不稳定的技能。 在顾临渊精密计算的战斗剧本中,打出让他这个“剑神”都意想不到的、打破僵局的关键性配合。 过程,极其痛苦。 顾临渊的要求严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的观察力敏锐得如同高速摄像机。 能够精准地捕捉到沈清弦每一个微小的、在常人看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失误。 “刚才的【轻灵之歌】加速位移,慢了0.1秒,导致我的【剑影突袭】落点与预判偏差半个身位,错过了最佳击杀时机。” “上一波团战,你的【混乱音符】释放角度偏差大约3度,原本可以命中三人,只命中了两人,控制收益降低百分之三十。” “对方打野消失视野已超过8秒,根据其前期刷野路线和习惯,预判错误,你应该有七成把握想到他会从右侧河道草丛切入,而非左侧。你的站位过于靠左,留下了破绽。” “在对方关键控制技能已经交过,且我方血量健康的情况下,你刚才使用的【振奋乐章】瞬间治疗量收益过低,不如保留法力值,等待下一波更关键的团战,或者用于激活【哀伤挽歌】的被动效果。” 沈清弦被指挥得团团转。 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着的提线木偶。 每一个动作都被要求符合某个他暂时还不能完全理解的、精密至极的剧本。 他本身是极有想法和创造力的玩家。 习惯了天马行空、随心所欲的打法。 享受在游戏中发掘各种不确定性的乐趣。 此刻,却被各种冰冷的数字、严格的时间节点、最优化的技能释放序列所束缚。 感觉浑身像是被套上了一层沉重的枷锁。 每一个毛孔都在呐喊着不适与反抗。 “喂!顾临渊!”在一次他自作主张,灵光一闪,用吟游诗人看似毫无威胁的【迷惑音符】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成功打断了对方关键C位正在引导的读条大招。 却也因此脱离了顾临渊预设的保护范围。 导致自己差点被对方辅助换掉之后。 他忍不住嚷嚷起来。 语气里带着一丝赌气和不忿。 “打游戏能不能有点想象力!有点激情!我那波灵性回首掏,不帅吗?不精彩吗?这要是在直播里,弹幕早就刷满‘666’和‘诗人疯了’了!” 顾临渊面色不变。 甚至连操作都没有丝毫停顿。 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分析一段无关紧要的数据:“操作本身,具备一定的观赏性和偶然性。帅。但如果对方那个以反应速度著称的辅助,当时注意力足够集中,反应速度快上0.2秒,交出手里的瞬发控制,你已经被控在原地,并被后续伤害集火秒杀。你的行为,基于对手的失误和你的侥幸心理,而非基于战场信息与概率计算得出的稳定收益。高风险,低回报。” “可游戏不就是因为有这些无限可能,才好玩吗?”沈清弦不服气地反驳。 “什么都计算好了,什么都按照最优解来,那跟机器人下棋有什么区别?还有什么惊喜和乐趣可言?” “娱乐,可以追求惊喜和乐趣。”顾临渊终于转过头。 看向他。 眼神深邃而专注。 仿佛要透过他的表象,直视他内心深处对“胜利”的渴望。 “但竞技,尤其是职业竞技,追求的是在无限的可能性和不确定性中,通过计算、练习和配合,不断压缩不利因素,将胜利的概率提升到最高。你的操作很有灵性,直觉敏锐,这是天赋。但缺乏纪律性和系统性思考,无法将天赋转化为稳定的胜势。我们需要的是稳定的、可复制的胜利,不是一场结果未知的赌博。” 沈清弦张了张嘴。 还想再争辩什么。 诸如“比赛也需要奇招制胜”、“完全按剧本打会被摸透”之类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然而,看着顾临渊那平静无波却蕴含着绝对自信的眼神。 听着他那套逻辑严密、无法直接反驳的理论。 他发现自己那些基于“感觉”和“经验”的论据,在对方的“数据”和“概率”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闷闷地闭上嘴。 操作着角色回到泉水。 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有不被理解的郁闷。 有被全盘否定的恼怒。 但隐隐约约地,还有一丝……被说中要害、无法辩驳的憋屈和认同?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好受。 训练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 中间顾临渊果然如同他宣布的那样,亲自下厨。 利用他带来的(沈清弦怀疑他连食材都提前用冷链送来了)鸡胸肉、西兰花和糙米。 做了两份一模一样、摆盘都如同复制粘贴般的晚餐。 沈清弦看着面前餐盘里那几块惨白、表面没有任何调味料光泽的鸡胸肉。 那几朵绿得毫无食欲的西兰花。 以及那一小坨褐色的、颗粒分明的糙米饭。 拿起筷子。 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尝试着咬了一口鸡胸肉—— 果然,口感柴得如同在咀嚼木屑。 除了蛋白质本身的味道,几乎没有任何咸味或其他调味。 他又叉起一朵西兰花。 放入口中。 那股子纯粹的水煮蔬菜的味道。 让他无比怀念起外卖里那重油重酱、香辣开胃的干锅包菜。 这顿饭,他吃得味同嚼蜡。 每一口都像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而对面的顾临渊,却吃得慢条斯理。 姿态优雅。 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每一口都经过充分咀嚼。 严格遵守着某种进食礼仪。 这鲜明的对比,让沈清弦更加食不下咽。 晚上快十点。 在经历了长达数小时的精神与□□双重折磨后。 沈清弦终于获得了“恩准”。 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三小时“个人自由时间”——也就是他赖以生存的直播时段。 他几乎是热泪盈眶地、连滚带爬地扑到了电脑前。 手脚麻利地打开了直播软件和摄像头。 仿佛这里才是他真正的避风港。 “家人们!亲爱的水友们!我想死你们了!”他对着摄像头。 调整了一下略显苍白的脸色。 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甚至有点过度灿烂)的笑容。 声音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夸张。 直播间的观众迅速涌入。 弹幕开始滚动起来。 【嗯?弦子哥今天这么早开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我穿越了?】 【咦?不对劲!背景好像变干净了很多啊?弦子哥你终于请保洁了?】 【等等……镜头边缘那个模糊的身影是谁?好像是个小哥哥?新买的等身抱枕吗?不对,会动!是真人!】 【卧槽!那个侧脸!那个轮廓!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有点像……顾神?!】 【前面的别走!我也觉得像!这冷峻的气质,这优越的下颌线……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沈清弦心里猛地一紧。 做贼心虚般赶紧伸手调整摄像头的角度。 确保画面范围牢牢锁定在自己和电脑屏幕这一亩三分地。 绝对不会拍到旁边那个正坐在沙发上,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战术笔记的“危险源”。 “咳咳咳……”他剧烈地干咳几声。 试图掩盖瞬间的慌乱。 大脑飞速运转。 信口胡诌道,“什么顾神!你们看错了!那是我的……我的新招的助理!对,助理!” 他强行镇定下来。 开始即兴发挥。 “主要负责帮我打扫卫生、整理内务,以及……嗯,在我懈怠的时候,对我进行必要的批评和教育。” 他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这解释漏洞百出。 简直是在侮辱观众们的智商。 【助理???我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什么助理气质能这么顶?隔着屏幕我都感觉到一股冰山般的寒气扑面而来。】 【弦子哥你飘了啊!直播刚有起色就敢请助理了?还是这种颜值级别的?】 【“批评教育”?我怎么听着这么暧昧呢?老实交代,什么关系!】 沈清弦打着哈哈。 试图用更浮夸的表演和转移话题来糊弄过去。 “哎呀,你们别瞎猜了!来来来,今天主播状态爆棚,带你们乱杀天堂港!” 他赶紧点开游戏图标。 试图用游戏内容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然而,今天高强度的训练早已耗尽了他的精力。 手指甚至有些微微发颤。 操作频频失误。 走位风骚变成了走位诡异。 平时赖以成名的灵性操作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下饭集锦。 直播效果,几乎全靠他那一张能说会道、硬撑着的嘴在苦苦支撑。 “哎呀,这波……这波不是我的问题,是这破键盘有点卡轴了,回头就换!” “对面这刺客肯定开挂了!这都能被他摸到?举报了举报了!家人们把举报刷在公屏上!” “救命啊!家人们礼物刷一刷,办卡点一点,给主播回回血,补充点能量!今天……今天被生活狠狠暴打了一顿,急需安慰……” 弹幕一片“哈哈哈”和“菜就多练”飘过。 间或夹杂着一些对他口中“助理”和“生活暴打”的调侃与追问。 好不容易熬到了快十一点。 沈清弦感觉自己眼皮都在打架。 正准备如蒙大赦般地说出下播台词。 结束这疲惫不堪的一天。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一直如同背景板般沉默的“助理”,却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 语调也一如既往的平稳清冷。 但由于沈清弦为了直播效果,麦克风的灵敏度调得比较高。 这声音便清晰地、毫无阻碍地透过麦克风。 传到了直播间每一位观众的耳朵里: “时间到了,该休息了。” 没有称呼。 没有多余的词语。 简单的六个字。 却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仿佛这不是一个建议,而是一条必须执行的指令。 直播间,瞬间炸了。 【????】 【????????】 【这声音!!!这冷淡又霸总的语气!!!是顾神!绝对是顾神!我拿我的听力担保!】 【卧槽卧槽卧槽!实锤了!顾神真的在弦子哥家里!还管他作息?!】 【这是什么魔幻剧情发展?MY战队的顶梁柱,电竞圈高冷之神顾临渊,深夜出现在娱乐主播弦子哥家中,并督促其按时睡觉???】 【我磕的CP难道是真的?!这不是营业,是同居管理?!】 【助理???弦子哥你骗鬼呢!哪个助理敢这么跟老板说话?!】 沈清弦被这突如其来的“直播事故”吓得魂飞魄散。 手忙脚乱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切断了直播推流。 连惯例的下播“晚安”都忘了说。 电脑屏幕瞬间黑了下来。 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他猛地扭过头。 怒视那个罪魁祸首。 气得声音都在发颤:“顾!临!渊!你故意的吧你!你绝对是故意的!” 顾临渊平静地合上手中的战术笔记。 动作优雅地将其放回茶几上那摞笔记的最上方。 然后,他抬起眼。 看向气得像只炸毛猫一样的沈清弦。 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理直气壮? “二十三点熄灯就寝,这是训练计划明确规定的事项。” 他指了指墙上指向十一点零二分的时钟。 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你超时了两分钟。这会影响明天的训练状态和整体计划执行效率。” 沈清弦看着他那一脸“我只是在严格执行既定方案,错的是不守时的你”的正直又冷酷的表情。 一口气堵在胸口。 上不来也下不去。 噎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他伸手指着顾临渊。 手指哆嗦着。 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算是彻底、深刻地、用血与泪的教训明白了。 这哪是什么来自俱乐部的援助? 哪是什么免费的田螺公子? 这分明是老天爷看他之前日子过得太逍遥。 特意派下来克他、治他、把他往死里折腾的活祖宗! 他的“好日子”,看样子,才刚刚开始。 而那一百五十万的奖金,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闪烁着血与汗的悲壮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