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辞》 第1章 孤女入京 大胤王朝,章和三年,冬。 铅灰色的云沉沉压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细碎的雪粒子被朔风卷着,打在沈清辞素色的斗篷上,簌簌作响。她站在沈尚书府朱漆大门外,手里攥着半块温润的青雀玉佩,指腹摩挲过边缘磨损的纹路,那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念想。 “姑娘,请吧。”门房面无表情地引着路,语气里的轻慢像这寒冬的冰碴子,“尚书大人交代了,您暂且住西跨院,平日里……少往前院走动。” 沈清辞垂眸应了声“多谢”,声音清浅如溪。她知道自己这“江南孤女”的身份在京中沈氏眼里有多碍眼——一个父亲早逝、家道中落的旁支,突然被接来依附,不过是因为嫡母临终前一句含糊的嘱托。 西跨院果然偏僻,墙皮斑驳,院角堆着半融的积雪,唯有廊下几株腊梅顶着寒风开得正盛,送来清冽的香。丫鬟春桃是从江南带过来的,见此光景红了眼眶:“小姐,他们怎能如此欺辱人……” “住嘴。”沈清辞淡淡打断,摘下斗篷上的雪,“入了这门,便不是江南沈家的人了。谨言慎行,才能活下去。” 她的目光落在窗棂上,那里结着冰花,像极了当年家破人亡时,她从墙缝里看到的、刽子手刀上的寒光。父亲是前朝史官,因执意要在史书中记下“那件事”,一夜之间,满门被抄。她那时才七岁,被老仆拼死藏在暗格里,怀里揣着父亲用血写就的半部《青雀秘录》和这半块玉佩。 这些年,她隐姓埋名,在江南苦学算学与机关之术——那是父亲教她的最后一课,“世间万物,皆有数理。人心诡谲,亦如机关,看破枢纽,方能自保。” 如今,她必须来京城。因为老仆临终前说,当年参与构陷沈氏的人,就在这权力中心。而能证明父亲清白的另一半《青雀秘录》,或许也藏在这座城里。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锦缎袄子的婆子掀帘进来,下巴抬得老高:“二姑娘,明日宫里有赏雪宴,夫人让你也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了宫里少说话,别给我们尚书府丢人。” 沈清辞心中微动。入宫,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她敛了神色,温顺地应道:“多谢嬷嬷转告,清辞省得。” 婆子撇撇嘴,又指桑骂槐地说了几句“小门小户没规矩”,才扭着腰离开。春桃气得发抖:“小姐,这也太欺负人了!” 沈清辞却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纸上很快出现几行细密的小字,是关于大胤皇室亲眷的生辰、封号,以及几位重臣的派系关联——这些是她来时,沿途搜集的信息。 “春桃,”她笔尖一顿,“把我那套算筹找出来,明日或许能用得上。” 窗外的雪渐渐大了,将西跨院的冷清掩去几分。沈清辞望着窗上的冰花,眼底映着烛火,却不见半分暖意。 京城,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她来了。而那些藏在朱墙后的秘密与罪恶,也该见见光了。 第2章 宫宴锋芒 次日雪霁,宫城覆雪,琼楼玉宇,别有一番肃穆华贵。 沈清辞跟着沈尚书的嫡女沈明薇身后,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湖蓝色衣裙,在衣香鬓影的宫宴上,像株不起眼的兰草。沈明薇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低声警告:“呆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别吭声,更别妄想攀附哪位贵人。” 沈清辞温顺点头,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众人。主位上的皇帝鬓角微白,眼神锐利,正与身旁的太子说话;左手边几位王爷中,有一人格外惹眼——他穿着月白锦袍,领口袖缘绣着暗纹流云,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对周遭的寒暄置若罔闻,侧脸线条俊朗,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 “那是七皇子萧彻。”春桃在她耳边小声说,“听说最是闲散,除了书画,什么都不上心。” 沈清辞眸光微闪。她曾听过关于这位七皇子的传闻,母妃早逝,在宫中步步维艰,却从不参与夺嫡,活得像个局外人。可越是这样的人,越可能藏着秘密。 宴席过半,皇帝兴起,指着殿前那株被雪压弯的红梅笑道:“众卿看这梅枝,积雪盈寸,谁能算出这一枝之上,共有多少片花瓣沾雪?” 群臣面面相觑。这问题刁钻,梅枝横斜,花瓣细碎,如何能算?几位文官引经据典,说了些“琼枝映雪,天意难测”的空话,惹得皇帝微微皱眉。 沈明薇拉了拉沈清辞的衣袖,示意她别出头。可沈清辞看着那株红梅,忽然想起父亲教她的“格物算”——万物有形,皆可量化。 “臣女沈清辞,愿一试。”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惊讶,有嘲讽。沈尚书脸色铁青,正要呵斥,却听皇帝道:“哦?江南来的沈家姑娘?你且说说看。” 沈清辞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回陛下,梅枝虽斜,却有主次。臣女观此枝共分七叉,主枝粗三寸,旁枝各有等差。花瓣沾雪者,多在向阳一面,每叉约有二十四朵,每朵花瓣五至六片,取其中数……”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虚点,仿佛在计算什么。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连那位散漫的七皇子萧彻,也抬了眼,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总计,该是八百一十六片。”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内侍的回报,说宫人仔细数过,确是八百一十五片,只差一片。 皇帝抚掌大笑:“好!差之毫厘,已属难得!你这算学,是谁教的?” “家父亲授。”沈清辞垂眸,掩去眼底的黯然,“他说,世间万物,皆有定数,算得清,便看得透。” “说得好!”皇帝颇为赞赏,“朕身边正缺个懂算学的人,就封你为算学待诏,随侍左右吧。”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一个旁支孤女,竟一步登天,得了皇帝亲封的职位?沈尚书脸色由青转白,沈明薇更是嫉妒得咬碎了银牙。 沈清辞谢恩起身,不经意间对上萧彻的目光。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里没有惊艳,只有探究,像在审视一件有趣的机关。 沈清辞心头微凛。这位七皇子,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她在京城的第一步,算是踏出去了。只是这一步,究竟是坦途,还是更深的漩涡,尚未可知。 第3章 试探交锋 得了算学待诏的职位,沈清辞便有了出入宫廷的理由。她不多言,不多看,每日只是整理前朝的算经,或是应皇帝之请,算算漕运、粮税之类的数字,倒也安稳。 这日她从崇文馆查完典籍出来,却在宫道上撞见了萧彻。他依旧是那身月白锦袍,手里拿着一卷画轴,身后跟着个小太监,正慢悠悠地赏着墙边的残雪。 “沈待诏。”萧彻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笑意,“那日宫宴上,沈待诏的算法真是闻所未闻。不知可否为小王解惑?” 沈清辞敛衽行礼:“七殿下谬赞,不过是些粗浅的格物之术,当不得殿下请教。” “哦?”萧彻走近几步,身上的冷香混着墨气飘过来,“可小王听说,沈待诏能算出梅瓣数量,却算不出自己何时能摆脱沈尚书府的掣肘?” 沈清辞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臣女寄人篱下,安分守己便好,不敢奢求其他。” “安分守己?”萧彻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她腰间——那里系着一块普通的玉佩,遮住了藏在衣襟里的青雀佩,“沈待诏可知,京中之人,太过安分,反而活不长久?” 他的话意有所指,眼神像带着钩子,似乎想把她的底细都勾出来。沈清辞知道,他是在试探她。 “殿下说笑了。”她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臣女愚钝,只知恪守本分。倒是殿下,听闻近日得了一幅顾恺之的真迹?臣女虽不懂画,却也想瞻仰一二。” 她故意岔开话题,将焦点引到他的“闲情逸致”上。萧彻眼中的探究更深,却顺着她的话道:“沈待诏有兴趣?改日可来我府上一观。只是我那七王府偏僻,怕是委屈了沈待诏。” “能得殿下应允,是臣女的荣幸。” 正说着,远处传来环佩叮当,赵灵阳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过来。她看到萧彻,眼睛一亮,快步上前:“七哥!我找你好半天了……这不是那日宫宴上得宠的沈姑娘吗?” 她上下打量着沈清辞,语气里的敌意毫不掩饰:“沈姑娘如今可是红人了,怎么还穿得这么素净?莫不是尚书府苛待了你?” 这话看似维护,实则是想挑拨沈清辞与沈家的关系,顺带在萧彻面前卖好。沈清辞正要回话,却听萧彻淡淡道:“灵阳,沈待诏素雅,倒比某些满身珠翠的看着顺眼。” 赵灵阳脸色一僵,委屈地跺了跺脚:“七哥!你怎么帮她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萧彻转向沈清辞,“沈待诏,改日我让人送帖子到尚书府。”说完,便带着小太监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再看赵灵阳一眼。 赵灵阳气得脸色发白,狠狠瞪着沈清辞:“你给我等着!” 沈清辞看着她气冲冲离去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这京城的风,果然一日比一日紧。萧彻的试探,赵灵阳的敌意,还有沈尚书府里若有若无的监视……她就像走在薄冰上,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回到西跨院时,春桃递上一封书信:“小姐,这是谢公子让人送来的。” 谢明澜。太子太傅之子,也是沈明薇的未婚夫。那日宫宴后,他曾托人送来些书籍,说是“同乡之谊,略尽绵薄”。 沈清辞拆开信,里面是清秀的字迹,问她在宫中是否习惯,又说近日得了一本罕见的算经,想借她一观。字里行间,透着温和有礼。 她指尖划过信纸,若有所思。谢明澜……他是真心照拂,还是另有所图?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这次是鹅毛大雪,仿佛要将整个京城都掩埋。沈清辞望着窗外,握紧了藏在衣襟里的半块青雀佩。 不管是谁,不管有多少试探与算计,她都得接招。因为她的路,只能往前走。 第4章 围猎遇险 腊月初八,皇家围猎。 沈清辞本不必去,但皇帝说她算学精妙,或许能算算猎物数量,便也被列入随行名单。沈尚书对此极为不满,却不敢违逆圣意,只反复叮嘱她“千万别惹事”。 围场设在京郊的木兰坡,寒风猎猎,旌旗招展。皇帝高坐观礼台,文武百官与宗室贵女分列两侧。沈清辞站在角落,看着场中骑士纵马驰骋,弓马娴熟,心中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她听说,沈尚书今日会与几位大臣在猎场西侧的营帐密谈,或许能听到些关于旧案的线索。 “沈待诏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谢明澜一身骑射装扮,更显丰神俊朗。他手里拿着一支刚猎到的白狐尾,递给沈清辞:“冬日寒冷,这狐尾做个暖手筒正好。” 沈清辞连忙推辞:“谢公子好意,臣女不敢收。” “只是寻常物件,沈待诏不必介怀。”谢明澜将狐尾塞到她手里,语气温和,“方才见沈待诏似有心事,可是不习惯这围猎场面?” “并非如此。”沈清辞斟酌着开口,“只是觉得,这围场虽大,却也像个笼子。” 谢明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沈待诏倒是看得通透。只是身在其中,谁又能真正挣脱呢?”他顿了顿,又道,“听说赵灵阳姑娘近日对你颇有微词,你凡事小心些,她性子骄纵,怕是会为难你。” 沈清辞点头道谢。谢明澜的提醒并非多余,她能感觉到,赵灵阳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她,像淬了冰的刀子。 果然,没过多久,赵灵阳便让人来请她:“我家小姐说,看到一只极美的白狐,想请沈待诏帮忙算算它往哪个方向跑了,好让七哥去猎。” 沈清辞知道这是借口,却不好不去。跟着那丫鬟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来到一片密林边缘。赵灵阳站在树下,见她来了,冷笑一声:“沈清辞,你真以为靠那点算学本事就能攀龙附凤?七哥是不会看上你的!” “臣女从未有过此念。”沈清辞平静地说,“若是没别的事,臣女先回去了。” “想走?”赵灵阳挥了挥手,身后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上前拦住了去路,“这林子里常有猛兽出没,沈待诏一个人走,怕是不安全吧?不如就在这儿待着,等我们找到白狐再说。” 沈清辞瞬间明白她的用意——这是想把她困在林子里,等天黑后,随便来只野兽,就能让她“意外身亡”。 “赵姑娘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赵灵阳笑得得意,“就是想让你知道,有些地方,不是你该来的;有些人,不是你该肖想的。”说完,她带着人转身离开,临走前还故意惊起了林中的飞鸟,像是在引来什么。 沈清辞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她环顾四周,密林幽深,风声呜咽,确实藏着危险。她握紧了袖中的一把小巧的铜制机关笔——这是她防身的武器,笔杆里藏着细针,按下机括就能射出。 她不能坐以待毙。父亲教过她,机关不仅能算计外物,也能算计地形。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树木、石块,很快有了主意。 她先是爬上一棵粗壮的古树,用机关笔在树枝上刻下记号,又在树下布置了几个简单的绊马索——用藤蔓和枯枝制成,虽不致命,却能拖延时间。做完这一切,她躲在树杈间,屏息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兽类的低吼。一只斑斓猛虎从林中走出,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引来的。它嗅着气味,一步步走向树下。 沈清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不是猛虎的对手,只能寄希望于刚才的布置。 就在猛虎即将靠近绊马索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在猛虎身侧的树干上,惊得猛虎后退几步,发出一声咆哮。 沈清辞抬头,只见萧彻骑着一匹黑马,手持长弓,从林中疾驰而出。他看到树上的沈清辞,眉头微蹙,随即翻身下马,再次搭箭,瞄准了猛虎的眼睛。 “七殿下!”沈清辞下意识喊道,“不必伤它性命,驱走即可!” 萧彻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他还是调整了角度,一箭射在猛虎的前腿上。猛虎吃痛,转身逃回了密林。 危机解除。萧彻收起弓箭,抬头望着树上的沈清辞,语气听不出情绪:“沈待诏倒是好兴致,独自一人在树上看风景?” 沈清辞从树上跳下,站稳后才道:“多谢殿下相救。臣女是被赵姑娘的人引到此处,并非有意逗留。” 萧彻挑眉:“赵灵阳?”他看了看地上的绊马索,又看了看沈清辞袖中露出的机关笔,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看来,沈待诏不仅会算学,还懂些防身之术。” “略懂皮毛,只为自保。” 萧彻没再追问,只是道:“此地危险,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并肩往回走,沉默地走在雪地上,只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沈清辞能感觉到,萧彻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那探究的意味比之前更浓了。 第5章 玉佩玄机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显寂静,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沈清辞拢了拢衣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半块青雀佩——方才情急之下,玉佩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倒让她多了几分镇定。 萧彻忽然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胸前衣襟微微凸起的地方,语气平淡无波:“沈待诏怀里,似乎藏着什么要紧物事?” 沈清辞心头一紧,面上却维持着平静:“不过是些寻常的暖手炉,殿下看错了。” “是吗?”萧彻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竟伸手朝她衣襟探来。沈清辞惊得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按住胸口,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谢明澜骑着马奔至近前,看到两人对峙的模样,勒住缰绳朗声道:“七殿下,沈待诏,你们怎么在此处?陛下正派人寻呢。” 萧彻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袖上的落雪:“方才见沈待诏遇虎,便送她一程。” 谢明澜目光在沈清辞微白的脸上一扫,翻身下马道:“多谢殿下援手,剩下的路便交给在下吧。”他语气温和,却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护持之意。 萧彻深深看了沈清辞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的衣襟,直抵那半块玉佩。他没再说什么,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时丢下一句:“沈待诏,改日的帖子,我会让人送到你手上。” 直到萧彻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谢明澜才转向沈清辞,温声道:“沈待诏没事吧?方才……” “多谢谢公子解围。”沈清辞打断他,避开了关于萧彻的话题,“臣女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 谢明澜看着她紧握衣襟的手,眸光微动,却体贴地没有追问,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回营帐。” 回去的路上,沈清辞满心都是萧彻方才的举动。他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试探?那半块青雀佩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绝不能暴露。可萧彻那眼神,分明带着笃定,仿佛早已知道她藏了什么。 回到营帐时,沈明薇正站在门口等着,见她回来,阴阳怪气道:“哟,妹妹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老虎叼走了呢。不过也是,有七殿下和谢公子护着,哪里会有事?” 沈清辞懒得与她置气,径直走进帐内。春桃连忙递上热茶,低声道:“小姐,方才七殿下的人来过,留下个小盒子,说是给您的。” 沈清辞接过那巴掌大的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躺着半块青雀玉佩! 与她怀中的那半块,纹路恰好相合! 沈清辞浑身一震,茶水差点泼在手上。这怎么可能?父亲说过,另半块玉佩早已随着母亲的嫁妆不知所踪,为何会在萧彻手上? 她颤抖着拿出自己怀中的半块,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严丝合缝,仿佛本就是一体。玉佩相触的瞬间,温润的玉质竟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像是沉睡的机关被悄然触动。 “小姐,这是……”春桃也惊得捂住了嘴。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萧彻拥有这半块玉佩,意味着什么?他与她的家族,与当年的旧案,究竟有什么关联?他方才的试探,根本不是偶然! 帐外传来通报声,说是七殿下派人来问,沈待诏是否收到了“回礼”。 沈清辞握紧拼接完整的玉佩,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她原以为自己走的是步步为营的棋局,却没料到萧彻早已手握她的命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前半生的隐忍与谋划,仿佛都成了对方眼中的透明棋路。 她对着帐外道:“替我谢过七殿下。告诉他,礼物我收到了,改日定当登门致谢。” 声音落下的那一刻,沈清辞知道,她与萧彻之间那层试探的薄冰,已经碎了。而冰层之下,是她必须直面的惊涛骇浪。 第6章 伯父疑云 自围猎归来,沈清辞便将两块拼合的青雀佩仔细收好,藏在枕下的暗格里。萧彻没有再主动找她,仿佛那日的玉佩只是一场意外,可沈清辞却明白,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需要弄清楚,萧彻的玉佩从何而来,他是否知道《青雀秘录》的存在。可眼下,还有更紧迫的事——沈尚书的态度。 那日从围场回来后,沈尚书便把自己关在书房,连朝都没去上。今日午后,却突然让人来请沈清辞去前院书房说话。 沈清辞心中忐忑,却只能硬着头皮前往。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书房外,就见管家守在门口,脸色凝重地说:“二姑娘,大人今日心情不佳,你说话可得仔细些。” 沈清辞点头应下,推门而入。沈尚书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积雪,身形佝偻了几分,不复往日的威严。 “伯父。”沈清辞轻声唤道。 沈尚书转过身,眼底布满红血丝,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清辞,你老实告诉伯父,你父亲临终前,除了让你投奔沈家,还说了什么?” 沈清辞心中一凛,面上却装作茫然:“家父只说让我谨守本分,好好活下去,并未说其他。伯父为何突然问这个?” “没说其他?”沈尚书冷笑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那你与七皇子是什么关系?他为何会有沈家的玉佩?” 果然是为了玉佩!沈清辞定了定神:“臣女也不知七殿下为何有那玉佩,许是巧合吧。臣女与殿下不过几面之缘。” “巧合?”沈尚书猛地一拍桌子,案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当年你母亲的嫁妆里就有半块青雀佩!那是沈家嫡系才有的信物!你一个旁支孤女,怎么会有?还有七皇子,他母亲当年与你母亲是旧识,你敢说这里面没有猫腻?” 沈清辞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母亲与萧彻的母妃是旧识?这是她从未听过的事! 见她神情怔忪,沈尚书的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丝恳求:“清辞,伯父知道你父亲死得冤。但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把那半块玉佩交出来,往后安安分分待在府里,伯父保你一世平安,如何?” 他的话看似关切,却像一张无形的网,试图将她牢牢困住。沈清辞看着他眼中的恐惧与贪婪,忽然明白了——伯父不仅知道玉佩的事,甚至可能知道《青雀秘录》的存在!他怕她查出当年的真相,怕引火烧身! “伯父,”沈清辞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玉佩是家父遗物,恕难从命。至于当年的事,若家父真是冤死,清辞身为女儿,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你!”沈尚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道,“好,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以为有七皇子护着就能胡来?我告诉你,沈家的水,深着呢!你再敢查下去,休怪伯父不认你这个侄女!” 沈清辞挺直脊背,一字一句道:“家父的冤屈,清辞必须查清。若因此连累伯父,清辞在此赔罪,但绝不会停下。” 说完,她对着沈尚书深深一揖,转身走出书房。背后传来沈尚书气急败坏的怒吼,还有茶杯摔碎的声音,她却没有回头。 回到西跨院,沈清辞瘫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母亲与萧彻母妃的旧识,伯父的惊慌失措,萧彻手中的玉佩……所有的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着她。 春桃端来点心,担忧道:“小姐,尚书大人会不会……” “他不敢明着对我动手。”沈清辞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至少现在不敢。他怕我把事情闹大,怕牵扯出他自己。” 她走到窗前,望着前院的方向。沈尚书府里,一定藏着她想要的答案。而那间书房,或许就是突破口。 “春桃,”沈清辞转过身,眼神变得坚定,“今晚,我们去一趟书房。” 第7章 夜探书房 夜深人静,雪早已停了,月色透过云层洒在庭院里,映得雪地一片惨白。 沈清辞换上一身深色夜行衣,借着廊柱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往前院移动。春桃留在屋里望风,手心全是冷汗。 沈尚书的书房在正院东侧,平日里守卫并不森严,但今夜不同,沈清辞远远就看到门口守着两个家丁,显然是沈尚书加强了防备。 她绕到书房后方,这里有一棵老槐树,枝干虬劲,正好伸到书房的窗檐下。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像狸猫般敏捷地爬上树干,藏身于茂密的枝叶间。 书房里还亮着灯,隐约传来沈尚书的声音,似乎在与人说话。沈清辞屏住呼吸,凑近窗户,透过窗纸的缝隙往里看。 只见沈尚书坐在椅子上,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身形高大,看不清面容。 “……那丫头倔得很,不肯交玉佩。”沈尚书的声音带着焦虑,“七皇子那边也不对劲,今日派人送了份厚礼到府里,说是给那丫头的,明摆着是在护着她。” 黑衣人冷哼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个黄毛丫头罢了,实在不行,就……”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沈清辞心头一紧,攥紧了手中的机关笔。 “不可!”沈尚书连忙阻止,“她现在是陛下亲封的算学待诏,动了她,陛下那边不好交代。更何况,七皇子盯得紧,万一被抓住把柄……” “哼,你就是胆小。”黑衣人不屑道,“当年沈家灭门,你也有份参与,难道想让这丫头翻案不成?那本《青雀秘录》,必须找到!” 《青雀秘录》! 沈清辞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们果然在找秘录!而且,伯父真的参与了当年的构陷! “我已经派人在她院里搜过了,没找到。”沈尚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那丫头精得很,怕是藏在了别处。” “再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黑衣人语气狠厉,“别忘了,丞相大人还在等着消息。若是让七皇子先找到了秘录,我们都得死!” 丞相?! 又一个关键人物浮出水面。沈清辞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继续听着。 “我知道了。”沈尚书叹了口气,“对了,淑妃那边有动静吗?当年她可是给先帝递过密信,说不定也知道些什么。” “淑妃失宠多年,不足为惧。”黑衣人不以为然,“倒是你,管好你那宝贝女儿,别让她整天想着争风吃醋,误了大事。” 说完,黑衣人转身走向窗边,似乎要离开。沈清辞连忙缩回头,躲进枝叶深处。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掀起了黑衣人的斗篷一角,露出他颈后一块月牙形的疤痕。 沈清辞瞳孔骤缩。 那个疤痕……她记得!当年老仆拼死将她藏进暗格时,她从缝隙里看到过一个刽子手,颈后就有这样一块疤痕!虽然时隔多年,但那形状,她绝不会认错! 这个人,是当年参与沈家灭门的刽子手之一! 黑衣人很快离开了书房,沈尚书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沈清辞趴在树上,浑身冰冷,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与愤怒。 原来,她一直住在仇人家里。原来,那些笑脸相迎的背后,藏着如此肮脏的罪恶。 她定了定神,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拿到证据,揭露这些人的罪行。 她悄悄从树上爬下来,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清辞猛地转身,机关笔对准来人,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愣住了。 “沈待诏深夜至此,是想找什么?” 月光下,萧彻一袭白衣,站在雪地里,眼神深邃,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第8章 月下同盟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在寒夜里。 沈清辞握着机关笔的手微微发紧,指尖的凉意顺着笔杆蔓延至心口。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一直跟着她? 萧彻的目光掠过她手中的机关笔,又扫向书房紧闭的窗,语气听不出喜怒:“沈待诏深夜探人书房,若是被巡夜的人撞见,就算有陛下的旨意,怕也难脱干系。” 沈清辞没有收笔,反而往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七殿下深夜出现在尚书府后园,又算什么?” 她在赌。赌他不是来抓她的,赌他颈后那半块玉佩背后藏着的,不是与那些人相同的恶意。 萧彻忽然轻笑一声,那笑意漫过眼底的寒潭,漾开几分暖意:“自然是……来寻一位‘同路人’。” 同路人? 沈清辞心头剧震,握着笔的手松了几分。 萧彻缓步走近,月光落在他肩头,将那身白衣染得近乎透明。他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雪落:“方才书房里的话,你都听见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清辞却浑身一僵,猛地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沈待诏不是最清楚吗?”萧彻从袖中取出那半块青雀佩——如今该说是完整玉佩的一半,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你我手中各持半块玉佩,本就该站在一处。”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沉凝:“我母妃,当年便是因为试图阻止丞相构陷沈家,才被冠上‘巫蛊’的罪名,郁郁而终。” 沈清辞怔住了。 原来如此。 难怪他有母亲的半块玉佩,难怪他要查当年的事,难怪他对丞相的名字如此敏感。他与她,竟有着相似的血海深仇。 “那你……”沈清辞喉间发紧,“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不确定。”萧彻坦诚道,“直到围场那日,看到你下意识护着胸口的模样,又想起母妃遗物中关于沈家青雀佩的记载,才敢确认。”他扬了扬手中的玉佩,“这半块玉佩,是母妃临终前交给我的,说若有朝一日遇到持另一半玉佩的人,务必护她周全,因为那是能揭开所有真相的钥匙。” 雪光映着他的侧脸,褪去了平日的散漫,只剩下刻骨的认真。沈清辞看着他手中的玉佩,又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那半块,心中的防线轰然倒塌。 多年的孤军奋战,突然有了同盟,那种感觉像是在寒夜里握住了一块暖玉,陌生,却又令人心安。 “《青雀秘录》……”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在我身上。” 萧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难怪他们搜遍你的院子也找不到。” “他们找不到的。”沈清辞低声道,“秘录用特殊的墨汁所写,需用特定的药水浸泡才能显现字迹。我藏在了……” “不必说。”萧彻打断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看向书房的方向,眼神冷了下来,“沈尚书和那个黑衣人,还有背后的丞相,我们得一个个对付。” 沈清辞点头,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方才那个黑衣人,颈后有块月牙形疤痕,我怀疑是当年参与沈家灭门的刽子手。” “月牙疤痕……”萧彻沉吟片刻,“我记下了。此事我会派人去查。”他看向沈清辞,“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沈尚书已经对你起了杀心,西跨院怕是不安全了。” “我暂时不能走。”沈清辞摇头,“我若离开,只会让他们起疑,反而不好查下去。而且,我还需要再探一次书房,他们一定藏了更重要的证据。” 萧彻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沉默片刻,道:“我陪你。三日后是沈尚书的生辰,府中会设宴,届时守卫松懈,是个机会。”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银哨,递给她,“若遇危险,吹这个,我会派人接应。” 沈清辞接过银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更加清醒。她抬头看向萧彻,月光下,他的眉眼清晰分明,少了往日的试探,多了几分真诚。 “多谢殿下。” “叫我萧彻吧。”他笑了笑,“如今你我已是同盟,不必再用那些虚礼。” 沈清辞微微颔首,将银哨藏好。 两人没再多言,萧彻先行离开,身影很快融入夜色。沈清辞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又摸了摸怀中的玉佩,心中百感交集。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同盟竟会是一位皇子。更未想过,这条布满荆棘的复仇之路,竟会有人与她并肩同行。 回到西跨院时,春桃还在灯下焦急地等待,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没事吧?” “我没事。”沈清辞摇摇头,眼中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春桃,我们可能……有希望了。”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明亮起来,透过窗棂洒在桌上,照亮了半盏未凉的清茶。沈清辞知道,从今夜起,她的棋局,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9章 生辰宴乱 沈尚书的生辰宴办得极为热闹,京中大小官员几乎都派人送了礼,府里张灯结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沈清辞作为“不起眼”的旁支孤女,自然被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与几位身份低微的远亲坐在一起。她端着酒杯,目光却始终留意着前院的动静——按照与萧彻的约定,她要趁乱潜入书房,寻找沈尚书与丞相勾结的证据。 沈明薇穿着一身绯红的锦裙,正被一群贵女簇拥着,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她时不时朝沈清辞投来鄙夷的目光,显然还在为围场之事耿耿于怀。 谢明澜也来了,他今日穿着宝蓝色的长衫,更显温文尔雅。他似乎察觉到沈清辞的目光,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举杯示意,眼神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沈清辞微微颔首,便移开了目光。经过前几日的事,她对谢明澜也多了几分警惕。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任何人都可能是棋子,也可能是敌人。 宴席过半,沈尚书被众人围着敬酒,已是醉意醺醺。沈清辞借口更衣,悄悄离了席。按照萧彻给的路线图,她避开巡逻的家丁,往后院书房走去。 今夜的守卫果然比往日松懈了许多,大概是觉得府中宴客,无人敢放肆。沈清辞顺利来到书房外,用萧彻给的特制钥匙打开了门锁,闪身走了进去。 书房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和墨香。沈清辞不敢耽搁,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开始翻找起来。她记得那日黑衣人提到过丞相,说不定能找到他们往来的书信。 书架上摆满了古籍,桌案上堆放着公文,看起来杂乱无章,却又透着刻意整理过的痕迹。沈清辞仔细检查着每一个抽屉、每一个暗格,却一无所获。 难道他们把证据藏在了别处? 就在她准备检查书架后面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沈清辞心中一惊,连忙躲到屏风后面。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竟是沈明薇。她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嘴里嘟囔着:“爹真是的,喝这么多酒,还让我把这东西送到书房收好……” 她走到书架前,熟练地在第三排书架上按了一下,书架竟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个暗柜。沈明薇打开暗柜,将锦盒放了进去,又将书架归位,转身离开了书房。 沈清辞从屏风后走出来,心还在砰砰直跳。没想到沈明薇竟然知道暗柜的存在! 她走到书架前,按照沈明薇的方法按下机关,书架果然移开了。暗柜不大,里面除了刚才那个锦盒,还有一个上了锁的木盒。 沈清辞先打开了锦盒,里面是几锭成色极好的金条,上面刻着一个“相”字。 是丞相送的! 她心中一喜,正准备将金条收好作为证据,却听到门外传来沈尚书的声音:“……就是这里,我把东西藏得很隐蔽。” 沈清辞暗道不好,连忙将金条放回锦盒,关上暗柜,躲回屏风后面。 沈尚书和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沈清辞认得,是丞相府的管家。 “尚书大人,丞相大人催得紧,那东西您到底找到了没有?”丞相管家语气不耐烦地问道。 “找到了找到了。”沈尚书醉醺醺地说,“就在暗柜里,我这就拿给你。” 他打开暗柜,取出那个上了锁的木盒,递给丞相管家:“这里面是当年沈家与前朝余孽往来的书信,有了这个,就算那丫头找到《青雀秘录》,也翻不了案!” 丞相管家接过木盒,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大人放心,只要有这些东西在,丞相大人是不会忘了您的功劳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丞相管家便拿着木盒离开了。沈尚书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清辞啊清辞,别怪伯父心狠,要怪就怪你爹不识时务……” 躲在屏风后的沈清辞,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原来,他们不仅藏了构陷的证据,还要彻底断绝她翻案的可能! 就在她强压着怒火,准备离开时,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很轻,像是刻意放轻的。 沈清辞屏住呼吸,只见谢明澜推门走了进来。他似乎是来找沈尚书的,看到书房里只有沈尚书一人醉倒在椅子上,愣了一下。 他的目光扫过书房,最终落在了书架上——刚才沈尚书匆忙间,竟忘了将书架完全归位,留下了一道缝隙。 谢明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走上前,轻轻一推,书架便移开了,露出了后面的暗柜。 他打开暗柜,看到了那个锦盒,也看到了里面刻着“相”字的金条。 谢明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沈清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会来这里?他看到了金条,会怎么做? 谢明澜愣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将金条放回锦盒,关上暗柜,又将书架归位。然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醉倒的沈尚书,转身离开了书房,脚步有些踉跄。 沈清辞从屏风后走出来,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 谢明澜看到了。他知道了沈尚书与丞相勾结的事。 这位温润如玉的太子太傅之子,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她不敢多想,趁着沈尚书还在醉酒,迅速离开了书房,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宴席时,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惊险从未发生。可沈清辞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盒刻着“相”字的金条,那个藏着构陷书信的木盒,还有谢明澜震惊的眼神……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10章 淑妃秘辛 生辰宴后,沈尚书府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沈清辞能感觉到,伯父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有忌惮,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想来是那日醉酒后,他发现暗柜被动过手脚,却又不敢声张,只能暗自提防。 沈清辞没有再轻举妄动,她在等。等萧彻那边查到黑衣人的身份,也等谢明澜的反应。 这日,她在宫中整理算经,皇帝突然召见,让她去给失宠的淑妃算算“流年运势”。说是算命,实则是让她去看看淑妃的近况,毕竟淑妃失宠多年,皇帝虽不再临幸,却也不想她死在宫里。 沈清辞应了旨,跟着内侍前往淑妃居住的静心苑。 静心苑偏僻而冷清,院中的杂草都快长到膝盖高了,与宫中其他宫殿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淑妃正坐在窗前刺绣,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宫装,头发简单地挽着,虽容颜憔悴,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 “民女沈清辞,参见淑妃娘娘。” 淑妃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淡淡道:“起来吧。陛下让你来的?” “是。”沈清辞起身,“陛下让民女给娘娘算算流年。” “算什么流年。”淑妃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是怕我死了,污了这宫墙罢了。”她放下手中的针线,“你就是那个会算学的沈家姑娘?” 沈清辞心中一动,点头道:“是。” “沈家……”淑妃的眼神变得悠远,带着一丝怅然,“我认识你母亲。当年她还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我们还一起学过刺绣呢。” 沈清辞震惊地看着她:“娘娘认识家母?” “认识。”淑妃叹了口气,“可惜啊,红颜薄命。你父亲也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只可惜……”她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沈清辞知道,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她上前一步,恳切地说:“娘娘,家父蒙冤而死,满门被灭,清辞恳请娘娘告知当年真相!” 淑妃猛地站起身,脸色苍白:“你别问了!我不知道!当年的事,谁都不能说!说了会死的!” 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反而更印证了沈清辞的猜测。沈清辞不死心,继续道:“娘娘,那些人害死了家父,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您要让他们一直逍遥法外吗?七皇子的母妃,不也是因为此事才……” “七皇子?”淑妃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你和七皇子……” “我与七皇子,都想为亲人洗刷冤屈。”沈清辞坦诚道,“娘娘,您当年给先帝递过密信,您一定知道些什么!求您告诉我!” 淑妃沉默了许久,眼中挣扎万分。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递给沈清辞:“这里面有一张纸条,是当年你父亲托人交给我的,说若是他出事,就让我把这个交给可靠的人。我一直不敢动,今日就交给你吧。你好自为之,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 沈清辞接过香囊,入手微沉,知道里面藏着重要的东西。她对着淑妃深深一揖:“多谢娘娘。” “快走吧。”淑妃转过身,不再看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沈清辞拿着香囊,快步离开了静心苑。她能感觉到,背后有目光在注视着她,不知是淑妃的,还是其他人的。 回到自己的值房,沈清辞立刻关上房门,小心翼翼地打开香囊。里面果然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是父亲熟悉的字迹,却只有寥寥数语: “丞相与先帝有私约,以巫蛊之术换帝位。沈家知其秘,故被灭门。秘录藏于……” 后面的字迹被水洇湿了,模糊不清。 沈清辞却已是惊涛骇浪。 先帝篡位?! 这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难怪父亲会被灭门,难怪《青雀秘录》会被视为**,这根本就是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惊天秘密! 丞相不仅参与了构陷沈家,更是先帝篡位的帮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萧彻的贴身太监:“沈待诏,我家殿下请您去一趟七王府,说是有要事相商。” 沈清辞握紧手中的纸条,知道最关键的时刻,要来了。 第11章 王府密谈 七王府果然如萧彻所言,偏僻清幽,门前冷落,与其他皇子府邸的喧嚣热闹截然不同。 引路人将沈清辞领到书房,萧彻正临窗而立,望着院中那株光秃秃的梅树,背影清瘦,却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拿到东西了?” 沈清辞点头,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递过去。萧彻展开细看,眉头渐渐蹙起,眼中翻涌着震惊与寒意。 “先帝篡位……”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母妃当年就是查到了蛛丝马迹,才会被他们用巫蛊罪名构陷,郁郁而终!” 沈清辞心中一痛。原来他母妃的死因,竟也与这桩惊天秘闻息息相关。他们的仇人,从一开始就是同一批人。 “纸条后面的字迹模糊了,”萧彻指着被水洇湿的地方,“你父亲想说秘录藏在哪里?” 沈清辞凑近细看,那些模糊的笔画像是某种方位标记,她忽然想起父亲教她的加密暗语——用算学符号对应方位。她取过纸笔,将那些模糊的笔画拆解成数字,又换算成方位坐标:“是……崇文馆的天字阁。” 崇文馆是皇家藏书之地,天字阁更是禁地,只有皇帝特许之人才能进入。 萧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他们翻遍你住处也找不到,竟藏在那里。”他将纸条收好,“丞相和沈尚书以为握有当年的‘罪证’就能高枕无忧,却不知真正能颠覆他们的,就在这**楼里。” “可天字阁守卫森严,如何能进去?”沈清辞忧心道。 “我有办法。”萧彻语气笃定,“三日后是崇文馆修书的日子,届时会有一批新抄的典籍送入天字阁,我可以安排你混进去。”他顿了顿,看向沈清辞,“只是此行凶险,你……” “我必须去。”沈清辞打断他,眼神坚定,“那是家父留下的最后证据,也是洗刷所有冤屈的关键。” 萧彻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光芒,缓缓点头:“好。我会让人备好通行令牌和伪装的衣物,你只需按计划行事。若有意外,立刻用银哨示警。” 正说着,门外传来太监的轻唤:“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沈清辞一愣。太子?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萧彻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对她道:“你先去内室避一避。” 沈清辞依言躲进屏风后的内室,刚站稳,就听到太子萧景的声音传来,带着惯有的温和:“七弟,今日怎么有空在府中?听说父皇近日很赏识那个沈待诏,你与她走得近,可要当心些。” “太子哥哥多虑了。”萧彻的声音听不出异样,“不过是觉得她算学有趣,偶尔聊几句罢了。” “是吗?”太子轻笑一声,“可我听说,沈待诏与当年的沈家旧案有关。七弟,你母妃的事已经过去多年,何必再牵扯这些是非?” 沈清辞心头一紧。太子知道多少?他是在提醒萧彻,还是在警告? 萧彻的声音冷了几分:“太子哥哥多虑了。我只是对算学感兴趣,其他的事,与我无关。” “那就好。”太子似乎松了口气,“明日早朝,丞相会递上一份关于漕运改革的奏折,父皇让我们兄弟几个都说说看法,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知道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太子便离开了。沈清辞从内室走出来,脸色有些发白:“太子他……” “他是丞相一派的人。”萧彻语气凝重,“当年我母妃失势,他在其中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看来,他已经察觉到我们在查旧案了。” 这无疑给接下来的行动增加了难度。沈清辞握紧手中的银哨,指尖冰凉:“那三日后的计划……” “照常进行。”萧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退缩。” 离开七王府时,暮色已浓,街面上华灯初上,映着积雪,泛着暖黄的光。沈清辞却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太子的介入,意味着他们要面对的,是更庞大、更根深蒂固的势力。而天字阁之行,也注定会是一场生死较量。 回到尚书府,刚走进西跨院,就看到谢明澜站在廊下,手里拿着那本说好要借她的算经。 “沈待诏,你去哪了?我等了你许久。”他语气温和,目光却带着探究。 沈清辞心中一凛,面上却装作平静:“去了趟崇文馆查些资料,让谢公子久等了。” 谢明澜将算经递给她,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着一丝微凉:“近日京中不太平,沈待诏还是少出门为好。”他顿了顿,又道,“我父亲近日与丞相往来密切,似乎在密谋着什么,你……多加小心。” 沈清辞震惊地看着他。他这是在提醒她? 谢明澜迎着她的目光,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只剩下复杂与挣扎:“我知道的不多,但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西跨院,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沈清辞握着那本算经,心中五味杂陈。谢明澜的立场,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他是在暗中帮助她,还是另有所图? 她低头看着算经的封面,忽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谢明澜清秀的字迹: “天字阁西侧有暗门,戌时换岗。” 沈清辞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竟然知道她要去天字阁!还为她准备了退路! 这个发现让她措手不及,也让原本就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第12章 天字惊魂 三日后,崇文馆。 沈清辞穿着一身灰布仆役的衣服,混在送书的队伍里,低着头,尽量不让人注意到她。手中的通行令牌是萧彻伪造的,上面的花纹与真牌别无二致,却不知能否瞒过守卫的眼睛。 “站住。”守在天字阁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她,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着,“你的令牌呢?” 沈清辞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将令牌递过去。侍卫仔细检查了半天,又看了看她粗糙的手——那是她特意用草木灰弄粗的,才终于放行。 走进天字阁,一股陈旧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高大的书架直抵屋顶,上面摆满了泛黄的古籍,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按照父亲留下的坐标,沈清辞在书架间穿梭,寻找着《青雀秘录》的踪迹。坐标指向三楼最东侧的书架,那里摆满了前朝的起居注,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她爬上木梯,仔细翻找着。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时,指尖触到一本封面磨损的蓝布封皮古籍,上面没有书名,只有一个小小的“雀”字印记。 是它! 沈清辞心中一喜,正准备将书取下来,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沈待诏,果然是你。” 沈清辞猛地回头,只见丞相管家带着几个黑衣人站在楼梯口,脸上带着阴冷的笑。那个颈后有月牙疤痕的黑衣人也在其中!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谢公子告诉我们的。”丞相管家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得意地笑道,“他说,你今日一定会来这里。没想到吧,你信任的人,其实是我们的眼线。” 谢明澜……竟然是他! 沈清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口像是被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她那么信任他,甚至一度以为他是可以依靠的人,没想到…… “把她抓起来!”丞相管家下令道。 黑衣人立刻冲了上来。沈清辞回过神,握紧手中的《青雀秘录》,转身就往阁楼深处跑。她记得谢明澜纸条上的话,西侧有暗门!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沈清辞在书架间灵活地穿梭,时不时推倒身边的书架,阻碍他们的脚步。 就在她快要跑到西侧时,一个黑衣人突然从侧面冲了出来,手中的刀直刺她的后背。沈清辞下意识地转身,用手中的书挡住刀,只听“嗤”的一声,书页被划破,露出里面夹着的几张纸。 那是《青雀秘录》的内页,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机关图! 黑衣人看到机关图,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伸手就去抢。沈清辞急中生智,将书往旁边一扔,趁他去捡书的功夫,转身冲进了西侧的暗门。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黑黢黢的,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沈清辞摸着墙壁往前跑,身后传来黑衣人撞开暗门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跑不远,伸手摸出袖中的银哨,用力吹响。 尖锐的哨声在通道里回荡,却迟迟没有听到接应的声音。 难道萧彻也出事了? 沈清辞的心沉到了谷底。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隐约有人影晃动。她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 可当她看清那人影时,却如坠冰窟。 是太子萧景。 他站在通道尽头,身边围着几个侍卫,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沈待诏,别跑了。你以为萧彻会来救你吗?他现在自身难保。” “你把他怎么了?”沈清辞声音发颤。 “没什么,”太子轻描淡写地说,“只是让人‘请’他去东宫做客罢了。等我拿到《青雀秘录》,再让你们兄妹团聚。” 兄妹?! 沈清辞震惊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太子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你不知道吧?你母亲当年除了嫁给你父亲,还……”他故意顿了顿,看着沈清辞苍白的脸,“她是我母妃的远房表妹,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表哥。”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像一道惊雷在沈清辞脑中炸开。她一直以为自己孤军奋战,却没想到,竟与太子有着这样一层关系!而他,却利用这层关系,将她和萧彻都推入了绝境! 身后的黑衣人也追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沈清辞退到墙壁边,看着眼前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只觉得无比讽刺。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一张巨大的网中,所有人都在利用她,算计她。 丞相管家走上前,伸手就要抢她手中的书——刚才情急之下,她又将书捡了回来。沈清辞紧紧抱着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不能让秘录落入他们手中! 就在这时,通道外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声,夹杂着萧彻的声音:“清辞!我来救你了!” 沈清辞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他来了! 第13章 血色秘录 厮杀声越来越近,通道口的太子侍卫很快被冲散。萧彻手持长剑,一身黑衣,浴血而来,身后跟着几个身手矫健的暗卫。 “萧彻!”太子又惊又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若不来,岂不是让你这伪君子得逞了?”萧彻将沈清辞护在身后,剑尖直指太子,“当年你母妃帮着先帝篡位,如今你又想踩着我们的尸骨往上爬,真当没人能治你吗?” 太子脸色一白,强作镇定:“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太子,你敢以下犯上?” “太子?”萧彻冷笑一声,“一个靠着篡位得来的江山,一个踩着鲜血上位的太子,也配谈礼法?” 他挥剑上前,与太子的侍卫战在一处。暗卫们则对付那些黑衣人,通道里顿时一片混乱,刀剑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沈清辞看着萧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终究还是来了,哪怕身陷险境,也没有放弃她。 丞相管家见势不妙,悄悄绕到沈清辞身后,手中的匕首直刺她的后心。沈清辞察觉到危险,侧身躲过,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把书交出来!”丞相管家面目狰狞。 沈清辞死死抱着书,不肯松手。就在两人拉扯间,那本《青雀秘录》掉落在地,书页散开,露出里面用鲜血写就的最后几页——那是父亲临终前补写的,关于先帝篡位的详细过程,还有参与此事的所有人员名单! 丞相管家看到名单,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伸手就要去捡。沈清辞抬脚将书踢开,正好踢到萧彻脚边。 萧彻一脚踩住书,手中的长剑刺穿了面前侍卫的胸膛。他看向太子,声音冰冷:“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太子看着那本书,脸色惨白如纸,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往空中一放。 “咻——” 信号弹在通道里炸开,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以为我没准备后手吗?”太子疯狂地笑着,“丞相的人马上就到,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萧彻脸色一变:“撤!” 他拉起沈清辞的手,转身就往通道深处跑。暗卫们断后,与追兵厮杀在一起。 通道尽头是一扇小小的侧门,外面是崇文馆的后院。萧彻拉着沈清辞冲出侧门,翻身上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两匹快马。 “抓紧了!”萧彻低喝一声,策马扬鞭。 两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冲出崇文馆,往城外疾驰而去。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显然是追兵到了。 沈清辞伏在马背上,紧紧抓着萧彻的衣角,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她回头望去,只见京城的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沈清辞声音发颤。 “我知道。”萧彻的声音沉稳有力,“但我们有《青雀秘录》,有证据。只要能把这些交到陛下手中,就能扳倒他们。” “陛下会信吗?”沈清辞忧心忡忡。毕竟,那是他的父亲。 “会的。”萧彻笃定道,“父皇虽然多疑,但他最恨的就是有人觊觎他的江山。丞相和太子勾结,意图谋反,他绝不会姑息。” 快马跑了半夜,来到一处破败的山神庙前。萧彻勒住缰绳:“我们在这里歇歇脚,等天亮再走。” 两人走进山神庙,萧彻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昏黄的火光照亮了布满蛛网的神像。沈清辞拿出那本《青雀秘录》,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散开的书页。 当她看到最后一页时,突然愣住了。 那上面,除了名单,还有一行小字: “女清辞,实为皇室血脉,乃先皇后遗孤,托付沈家抚养。” 沈清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她……是先皇后的女儿?是真正的公主? 难怪母亲与萧彻的母妃是旧识,难怪太子会说她是他的表妹,难怪父亲会拼尽全力保护她和这本秘录…… 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可这个答案,却让她难以承受。 她不仅背负着沈家的血海深仇,还身系着皇室的隐秘。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在这个王朝的挑战。 萧彻察觉到她的异样,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沈清辞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声音颤抖:“萧彻,你看这个……” 萧彻接过书,看到那行小字,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震惊。他看向沈清辞,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我母妃当年拼死保护你母亲,不仅仅是因为旧情,更是因为……你是先皇后的女儿。” 山神庙外,风声呜咽,像是在诉说着这段被尘封的往事。沈清辞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而她现在,该何去何从? 第14章 宫阙对峙 天亮时分,山神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却不是追兵,而是谢明澜。 他一身风尘,脸上带着疲惫与愧疚,看到沈清辞和萧彻,踉跄着上前:“清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清辞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是我父亲用我母亲的性命威胁我,我才……”谢明澜眼眶通红,“但我给你的纸条是真的,我知道西侧有暗门,就是想让你能逃出来。后来我看到丞相的人追上去,就知道出事了,一路跟着你们到了这里。” 萧彻握着剑,眼神冰冷:“你觉得我们还会信你吗?” “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们原谅。”谢明澜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递给萧彻,“这是我父亲偷偷藏起来的,是当年先帝篡位时,调动京畿卫的信物。有了这个,再加上《青雀秘录》,一定能扳倒他们。” 萧彻接过虎符,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是真的。 谢明澜的虎符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萧彻看着那枚泛着冷光的兵符,又看了眼谢明澜眼底的恳切,最终对沈清辞道:“信他这一次。” 沈清辞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们需要一切能利用的力量。 三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时,城内已是风声鹤唳。丞相与太子把持朝政,对外宣称七皇子勾结前朝余孽意图谋反,正四处搜捕萧彻与沈清辞的踪迹。 “陛下被他们软禁在养心殿了。”萧彻看着宫墙深处那片被重兵把守的区域,眼神凝重,“我们必须想办法见到陛下。” 谢明澜道:“我父亲是太子太傅,今日午时会去养心殿给陛下‘侍读’,我可以想办法混进去,给你们带路。” 午时,谢明澜果然借着探望父亲的名义,将萧彻与沈清辞伪装成随从,混入了养心殿。 殿内气氛压抑,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憔悴,眼神却依旧锐利。看到萧彻与沈清辞,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然。 “你们来了。”皇帝的声音带着疲惫,“外面的事,朕都知道了。” “父皇!”萧彻上前一步,将《青雀秘录》与虎符呈上,“儿臣有证据,证明丞相与太子谋逆,为先帝篡位之事灭口!” 皇帝接过秘录,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沉。当看到最后关于沈清辞身世的记载时,他猛地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沈清辞:“你……真是先皇后的女儿?” 沈清辞跪伏在地,声音哽咽:“臣女……不知。只知身负沈家血海深仇,恳请陛下为冤死之人做主。” “好,好一个沈家……”皇帝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先皇后当年难产而逝,朕一直以为……原来她早将你托付给了沈家。是朕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沈家满门。” 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推开,丞相与太子带着禁军冲了进来。 “陛下!您被这两人蒙蔽了!”丞相指着萧彻与沈清辞,厉声喝道,“他们手里的都是伪证!” 太子也道:“父皇,儿臣是为了大胤江山,才不得不软禁您!这两人意图颠覆王朝,绝不能留!” “够了!”皇帝猛地一拍龙椅,站起身,“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敢如此放肆!” 他将《青雀秘录》扔在地上:“这里面的记载,你们敢说一个‘假’字吗?当年先帝如何篡位,你们如何构陷沈家,如何害死七皇子母妃,桩桩件件,都写得清清楚楚!” 丞相与太子脸色惨白,却仍在负隅顽抗:“陛下,这都是污蔑!禁军何在,将这逆贼拿下!” 可禁军们面面相觑,迟迟没有动手。谢明澜不知何时已站到殿外,高举着那枚虎符:“京畿卫在此!奉陛下旨意,捉拿谋逆贼子丞相与太子!” 原来,谢明澜早已用虎符调动了京畿卫,将养心殿团团围住。 丞相与太子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瘫倒在地。 第15章 青雀归巢 丞相与太子被打入天牢,当年参与沈家旧案的人也一一被清算。沈尚书在府中自缢身亡,沈明薇被废为庶人,流放苦寒之地。 谢太傅因牵涉其中,被削职为民,谢明澜虽有揭发之功,却也自请流放江南,终生不再回京。临行前,他给沈清辞留下一封信,只说“此生缘浅,来世再报”。 沈清辞站在宫墙上,看着谢明澜远去的背影,将信笺捏在手中,最终还是随风扬了去。 皇帝遵守承诺,为沈家平反昭雪,追封沈清辞的父亲为文烈公。至于沈清辞的身世,皇帝最终决定秘而不宣,只封她为“清晏县主”,赐府邸一座,让她得以安稳度日。 “为何不认祖归宗?”萧彻站在她身边,看着夕阳染红天际。 沈清辞望着远处沈家旧宅的方向,轻声道:“我是谁,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冤屈得以昭雪,那些罪恶得以惩罚。”她转过头,看向萧彻,眼中带着释然的笑意,“我想回江南了。那里有我真正的家。” 萧彻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你……”沈清辞愣住。 “这皇宫,我本就不喜。”萧彻笑了笑,“况且,陛下已经属意三皇兄继位,我留在这里,反倒多余。” 他从袖中取出那枚完整的青雀佩,递给沈清辞:“这玉佩,本就该物归原主。” 沈清辞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温润的纹路,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围场遇险,他救下她时的模样。那时的试探与防备,如今都已化为脉脉温情。 三个月后,江南。 沈清辞站在重建的沈家书院前,看着匾额上“青雀书院”四个大字,眼中含笑。萧彻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卷画,正是当年许诺要给她看的顾恺之真迹。 “听说了吗?京里那位新帝,追封了先皇后,还下旨重修史书,将当年的真相都写了进去。”春桃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笑得眉眼弯弯。 沈清辞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阳光正好,洒在书院的青石板上,也洒在她与萧彻相握的手上。 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那些血雨腥风的权谋,终究都化作了过眼云烟。 她终于可以放下仇恨,守着一方书院,看江南的桃花开了又谢,听檐下的雨打了又停。 而身边,有他相伴。 第16章 故园新梦 江南的春来得早,三月里已是桃花灼灼,柳丝依依。 沈清辞坐在青雀书院的窗前,看着廊下萧彻教几个孩童拓印古籍,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自离开京城已半年有余,这里的日子平静得像一汪春水,让她几乎忘了过往的刀光剑影。 “县主,京里来信了。”春桃捧着一封烫金信函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忧色,“是新帝陛下的亲笔。” 沈清辞接过信函,拆开一看,眉头渐渐蹙起。信中说,南疆土司近日异动,私藏巫蛊师,隐隐有叛乱之兆,而当年参与沈家旧案的刽子手——那个颈后有月牙疤的黑衣人,据说已逃至南疆,投靠了土司麾下。 “南疆……”沈清辞指尖划过信纸,“他们终究还是跟巫蛊脱不了干系。” 萧彻恰好走进来,看到她凝重的神色,接过信函看了一遍,沉声道:“陛下是想让我们去一趟南疆。” “为何是我们?”沈清辞不解,“京中自有将士可用。” “因为那本《青雀秘录》。”萧彻指着信中一句隐晦的话,“陛下查到,当年丞相与南疆土司有密约,用巫蛊之术交换兵权,而秘录里可能记载着破解巫蛊的方法。” 沈清辞心头一沉。她原以为远离京城便能安稳度日,却没想过去的阴影始终如影随形。 “我去收拾行李。”春桃见两人神色,便知已有定论,转身往外走。 萧彻握住沈清辞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若你不想去,我便回了陛下。” 沈清辞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坚定:“那黑衣人是当年的刽子手,我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况且,巫蛊之术害人不浅,若能有破解之法,也算积德。” 她顿了顿,补充道:“再说,有你在。” 萧彻心中一暖,握紧了她的手。 三日后,他们辞别书院的孩童,踏上前往南疆的路。江南的桃花还在盛开,可他们的马蹄,却朝着更湿热、更诡谲的南方而去。 第17章 苗寨异闻 南疆多山,山路崎岖,走了半月才抵达靠近土司领地的一座苗寨。寨中多是吊脚楼,依山而建,姑娘们穿着五彩斑斓的筒裙,头上插着银饰,见了外人,眼神里带着好奇与警惕。 他们找了家客栈住下,客栈老板是个汉人,姓王,见他们气质不凡,倒也热情:“客官是来做生意的?这阵子不太平,土司老爷在山里设了卡,外人不好进啊。” “我们是来寻亲的。”萧彻不动声色地递过一块碎银,“听说寨里有位懂巫蛊的婆婆?” 王老板眼神闪烁了一下,压低声音:“客官问这个做什么?巫蛊是禁术,提不得的。前阵子有个外乡人不信邪,非要去找‘月婆’问事,结果第二天就疯疯癫癫的,被土司的人拖走了。” 月婆?沈清辞与萧彻交换了个眼神。 “我们也是听说,随便问问。”萧彻笑了笑,“那土司老爷,最近在忙什么?” “还能忙什么?”王老板撇撇嘴,“听说在山里炼什么‘奇术’,要选一百个童男童女做祭品呢。寨里好些人家都带着孩子跑了。” 童男童女做祭品?沈清辞心头一紧,想起《青雀秘录》里提过,南疆最阴毒的“子母蛊”,需用孩童精血炼制。 夜里,两人悄悄溜出客栈,想去打探月婆的下落。苗寨的夜晚格外安静,只有虫鸣与偶尔的犬吠,吊脚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走到寨尾时,忽然听到一阵呜咽的歌声,像是女子在哭泣。循声走去,只见一棵老榕树下,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姑娘正对着月光唱歌,脸上带着泪痕。 “姑娘深夜在此,可是有心事?”沈清辞上前轻声问道。 姑娘吓了一跳,见是汉人,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找人的。”萧彻温和道,“听说寨里有位月婆,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住处?” 姑娘听到“月婆”二字,脸色骤变,转身就要走。沈清辞连忙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关于土司炼蛊的事,或许能帮到寨里的人。” 姑娘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他们,眼中带着犹豫:“你们……真的能帮我们?我弟弟,昨天被土司的人抓走了,说是要去做祭品……” 她叫阿依,弟弟才六岁,被土司的人强行带走。寨里人敢怒不敢言,因为反抗的人,都会被下蛊,死得很惨。 “月婆是我祖母。”阿依擦了擦眼泪,“她懂蛊术,却从不害人。前阵子那个外乡人,是被土司的人下了蛊,故意栽赃给祖母的。现在祖母被他们关在山洞里,说是要逼她交出‘本命蛊’。” 本命蛊是苗疆蛊师的根基,交出本命蛊,无异于自断性命。 “土司为何要抓月婆?”沈清辞追问。 “因为祖母知道他们炼的不是普通的蛊。”阿依声音发颤,“是‘蚀骨蛊’,能让人变成行尸走肉,供他们驱使。那个颈后有疤的汉人,就在帮土司炼蛊!” 月牙疤!果然是他! 第18章 山洞遇险 阿依带着他们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前。洞口有两个守卫,正打着哈欠闲聊。 “我去引开他们。”阿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哨,吹了一声奇特的调子。林中忽然飞出一群飞鸟,扑棱着翅膀冲向守卫。 守卫们手忙脚乱地驱赶飞鸟,萧彻趁机上前,手起刀落将两人打晕。 “快进去!”阿依推了他们一把。 山洞里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腥甜的气味。沈清辞点亮火折子,只见洞内石壁上刻着许多诡异的符号,地上散落着一些骨骼,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祖母!”阿依小声呼唤着,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三人循声走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被铁链锁在石壁上,衣衫褴褛,脸上布满皱纹,却有着一双清亮的眼睛。 “阿依?你怎么来了?”月婆看到孙女,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快走!这里危险!” “祖母,我带了能帮我们的人来。”阿依说着,就要去解铁链。 “别动!”月婆急忙阻止,“这铁链上涂了蛊毒,碰不得!” 沈清辞仔细查看铁链,果然看到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绿色鳞片,散发着幽幽的光。“这是‘鳞蛊’,碰到就会钻进皮肤里,啃噬血肉。”她想起《青雀秘录》里的记载。 月婆惊讶地看着她:“你认识?” “曾在古籍上见过。”沈清辞拿出随身携带的算筹,按照秘录里的方法,在地上摆出一个复杂的阵型,“这阵能暂时压制蛊毒,我们得尽快解开铁链。” 萧彻抽出长剑,小心翼翼地避开鳞片,试图砍断铁链。可铁链异常坚固,只留下几道白痕。 “没用的。”月婆叹了口气,“这是用‘玄铁’混合蛊虫精血炼的,普通刀剑砍不断。”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那个沙哑的声音:“月婆,考虑得怎么样了?交出本命蛊,我就让你孙女活命。” 是那个月牙疤黑衣人! 阿依吓得躲到沈清辞身后。萧彻将她们护在身后,握紧了长剑。 黑衣人带着几个手下走进来,看到萧彻与沈清辞,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狰狞的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沈姑娘,七殿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 “你这刽子手,还敢出现!”沈清辞怒视着他。 “刽子手?”黑衣人嗤笑一声,“若不是你们翻出旧案,我怎会落得如此地步?今日,就让你们尝尝被蛊虫啃噬的滋味!”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陶罐,打开盖子,里面爬出许多细小的黑色虫子,朝着他们爬来。 “是‘蚀心蛊’!”月婆惊呼,“快屏住呼吸!” 萧彻拉着沈清辞后退,长剑挥舞,试图挡住蛊虫,可虫子太多,很快就爬满了地面。沈清辞急中生智,将火折子扔向旁边的干草堆,干草遇火即燃,火光瞬间照亮了山洞,也逼退了那些怕火的蛊虫。 “该死!”黑衣人见状,亲自提着刀冲了上来。 萧彻迎上去,两人战在一处。黑衣人身手狠辣,招式带着一股戾气,显然手上沾了不少人命。萧彻剑法沉稳,却一时也难以取胜。 沈清辞看着地上的铁链,忽然想起《青雀秘录》里说,玄铁虽硬,却怕“至阳之物”。她看向洞顶的石缝,那里透进一丝月光——今日是满月。 “萧彻!把他引到月光下!”沈清辞喊道。 萧彻会意,虚晃一招,将黑衣人引到石缝下的月光里。沈清辞迅速拿出算筹,按照方位摆出一个聚阳阵,口中念着秘录里的口诀。 月光仿佛被阵法聚集,变得异常灼热。黑衣人站在月光下,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身上冒出黑烟,颈后的月牙疤变得通红,像是要燃烧起来。 “啊——我的蛊!”他痛苦地倒地翻滚,身上的蛊虫被阳气逼出,纷纷死去。 萧彻上前,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黑衣人临死前,看着沈清辞,眼中充满了怨毒:“丞相……不会放过你的……” 第19章 土司官变 解决了黑衣人,沈清辞用聚阳阵的阳气融化了铁链上的蛊毒,救下了月婆。 月婆恢复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他们去土司的炼蛊窟。那地方藏在山腹深处,里面摆满了陶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童男童女,场面惨不忍睹。 “这些孩子还有救。”月婆检查后松了口气,“蚀骨蛊还没炼成,用我的解药能解。” 阿依连忙去寨里召集人手,将孩子们救了出去。 “土司现在在哪?”萧彻问道。 “应该在土司府的密室里,他要亲自督炼最后一步。”月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个畜生,为了权力,连自己的族人都害!” 土司府建在山顶,戒备森严。月婆带着他们从一条密道潜入,密道尽头正是土司的密室。 密室内灯火通明,一个穿着华丽服饰的中年男人正围着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上摆满了鲜血淋漓的祭品,十几个巫蛊师围着祭坛念咒,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诡异的气息。 “就是他!”月婆低声道,“他就是土司蒙勒。” 蒙勒似乎察觉到动静,猛地回头,看到月婆,脸色一变:“你没死?!” “托你的福,还活着。”月婆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里面飞出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这是‘破蛊蝶’,专克天下邪蛊!” 破蛊蝶飞在空中,洒下金色的粉末,祭坛上的巫蛊师们顿时惨叫起来,身上的蛊虫纷纷破体而出,化为脓水。 蒙勒又惊又怒,从祭坛下抽出一把弯刀,冲向月婆:“老妖婆,我杀了你!” 萧彻上前迎战,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沈清辞看着祭坛上的阵纹,发现与《青雀秘录》里记载的“血祭阵”一模一样,而阵眼处,放着一本羊皮卷。 “那是密约!”月婆喊道,“里面记着他与丞相勾结的证据!” 沈清辞趁机冲过去,想拿起羊皮卷,却被一个没被破蛊蝶伤到的老巫蛊师拦住。老巫蛊师手里拿着一根骨笛,吹奏起来,沈清辞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发软。 “是‘摄魂笛’!”月婆提醒道,“用内力护住心脉!” 沈清辞依言运起萧彻教她的基础心法,勉强抵挡住笛声,手中的机关笔射出细针,打中了老巫蛊师的手腕,骨笛掉落在地。 她捡起羊皮卷,打开一看,上面果然记载着蒙勒与丞相的交易,甚至还有当年沈家旧案的细节——原来,当年沈家灭门,不仅有京中势力,还有南疆的巫蛊师参与,用蛊虫伪造了“通敌”的证据。 就在这时,萧彻一剑刺穿了蒙勒的胸膛。蒙勒临死前,看着沈清辞手中的羊皮卷,眼中充满了不甘:“我不甘心……” 密室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是王老板带着寨里的汉人商户和苗民冲了进来,他们早就受够了蒙勒的残暴统治。 叛乱很快被平定。月婆以苗族长老的身份,暂时接管了土司事务,废除了蛊术禁令,却严令禁止用蛊害人。 沈清辞将羊皮卷收好,看着洞外透进来的天光,心中百感交集。南疆的事解决了,可京里的阴影,似乎又近了一步。 “我们该回去了。”萧彻走到她身边,“丞相的余党,还在等着我们。” 沈清辞点头,看向远处连绵的山峦。她知道,这场关于《青雀秘录》的纷争,还远远没有结束。而她与萧彻的路,也还要继续走下去。 第20章 归途惊变 离开南疆前,月婆送给沈清辞一个香囊,里面装着破蛊蝶的粉末,说能避百蛊。又交给她一本苗疆的医书,说上面的医术或许能与《青雀秘录》互补。 归途比来时顺畅,可沈清辞的心头却总有些不安。她反复看着那本羊皮卷,总觉得里面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萧彻见她连日紧锁眉头,关切地问道。 “你看这里。”沈清辞指着羊皮卷上的一个印章,“这是丞相的私印,可我记得京中丞相的私印,龙纹是五爪,这个却是四爪。” 萧彻凑近一看,果然如此:“难道是伪造的?” “不像。”沈清辞摇头,“这印章的包浆很旧,像是用了多年的。除非……”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有两个丞相!” 这个念头太过荒谬,可若真是如此,许多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为何丞相有时行事狠辣,有时却又留有余地;为何他的笔迹偶尔会有细微差别。 “不可能。”萧彻皱眉,“丞相自先帝时便任职,从未听说有替身。” “或许不是替身,是孪生兄弟。”沈清辞想起《青雀秘录》里提过,前朝有位大臣,有个孪生弟弟,一直被藏在暗处。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是京里来的信使。 “七殿下,清晏县主,京中出事了!”信使神色慌张,“新帝陛下……驾崩了!” 沈清辞与萧彻如遭雷击,愣在原地。新帝正值壮年,怎么会突然驾崩? “是丞相!”信使哭道,“丞相说陛下是急病驾崩,还说……还说您二人勾结南疆土司,害死了陛下,现已下旨通缉!” “一派胡言!”萧彻怒喝一声,“父皇身体康健,怎会急病驾崩?定是他们下的毒手!” 沈清辞却比他冷静,她抓住信使的手:“谢明澜呢?他在哪?” “谢公子……”信使眼神躲闪,“他被丞相以‘通敌’的罪名打入天牢,据说……明日就要问斩!” 谢明澜! 沈清辞心头一沉。她一直怀疑谢明澜的立场,可他终究帮过他们。而且,若真有两个丞相,谢明澜或许知道些什么。 “我们必须立刻回京。”沈清辞当机立断,“不能让谢明澜死了,也不能让丞相的阴谋得逞。” 萧彻点头,调转马头:“走捷径,日夜兼程!” 他们放弃了官道,改走崎岖的山路,试图尽快赶回京城。可就在翻越一座大山时,突然遭遇雪崩,山路被堵,马匹受惊,两人被困在了半山腰的一处山洞里。 雪越下越大,山洞外很快就被积雪封住。萧彻出去探了几次路,都被大雪挡了回来。 “食物不多了。”沈清辞看着仅剩的几块干粮,眉头紧锁,“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萧彻将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别担心,我再想想办法。” 他走到山洞深处,想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口,却意外发现洞壁上有刻痕。用火折子一照,那些刻痕竟然组成了一幅地图,而地图的终点,指向山另一侧的一处悬崖。 “这里有密道!”萧彻惊喜道。 第21章 雪洞密语 洞壁的刻痕蜿蜒曲折,像一条潜伏的蛇。萧彻用长剑凿开松动的石块,果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通道,里面黑黢黢的,能听到隐约的风声。 “我先过去探探。”萧彻握紧长剑,侧身钻进通道。沈清辞紧随其后,火折子的微光在狭窄的空间里摇曳,映出两侧凹凸不平的岩壁,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通道比想象中长,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终于透出光亮。两人钻出通道,发现竟身处一处隐蔽的山谷,谷底有一小片温泉,热气氤氲,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这里竟是地热泉。”沈清辞望着蒸腾的泉水,紧绷的神经稍缓,“看来是前人避世之所。” 萧彻四下查看,在一块岩石后发现了几件破旧的蓑衣和一个火塘,显然曾有人在此居住。“今夜先在此歇息,等雪小些再走。” 他拾来枯枝,用火折子点燃,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脸颊发烫。沈清辞解开披风,露出里面素色的衣襟,方才在通道里蹭上的尘土沾在衣角,倒添了几分狼狈。 “你说,新帝驾崩,会不会也与巫蛊有关?”沈清辞拨弄着篝火,声音低沉。南疆一行让她深知蛊术的阴毒,若丞相真敢在宫中用蛊…… “极有可能。”萧彻声音凝重,“当年我母妃,便是被巫蛊构陷。只是父皇登基后,严令禁止巫蛊,没想到他们竟敢死灰复燃。” 两人沉默片刻,沈清辞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月婆给的医书,借着火光翻阅。书页间夹着一张苗疆草药图谱,其中一味“断龙草”的注解让她瞳孔骤缩——“此草性烈,与蛊虫精血相混,可伪造急病之象,杀人于无形”。 “就是这个!”沈清辞将图谱递给他,“新帝的死因,定是这个!” 萧彻看着图谱,眼中怒火燃烧:“丞相好大的胆子!” “还有两个丞相的事。”沈清辞压下心头的惊悸,“若真有孪生兄弟,那留在京中的,究竟是主谋还是替身?谢明澜被抓,会不会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 正说着,谷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碎了积雪。萧彻瞬间起身,长剑出鞘,警惕地望向谷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走进来,身上落满了雪,脸色苍白如纸,正是本该在天牢待斩的谢明澜。 “谢明澜?!”沈清辞又惊又疑,“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明澜看到他们,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雪地里,咳嗽着道:“我……我逃出来了……” 萧彻上前一步,剑尖抵住他的咽喉:“说清楚!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是不是又想引我们入圈套?” “我没有……”谢明澜虚弱地摇头,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与沈清辞那枚青雀佩的另一半纹路相合,“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说若遇沈家后人,交给他……能证明我的清白。” 沈清辞愣住。这半块玉佩,竟与她和萧彻手中的青雀佩同出一源? “你母亲……” “我母亲是先皇后的侍女。”谢明澜苦笑一声,咳出一口血,“当年先皇后将你托付给沈家,我母亲便是护送之人。她临终前说,丞相有孪生弟弟,一个在朝为官,一个在暗处炼蛊……新帝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他们害死……”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我被抓前,偷到了他们的密信,藏在……藏在京郊的报国寺……你们一定要拿到密信,揭穿他们……” 话音未落,谢明澜突然身体一僵,双眼圆睁,嘴角溢出黑血。沈清辞伸手探他鼻息,早已没了气息。 他的脖颈后,浮现出一个细小的黑色虫影,很快又消失不见。 “是蛊毒。”沈清辞声音发颤,“他逃出来时,就被下了蛊。” 萧彻收起长剑,看着谢明澜的尸体,眼中情绪复杂。这个摇摆不定的人,最终还是用性命传递了真相。 篝火渐渐微弱,谷外的雪还在下。沈清辞将那半块玉佩与自己的青雀佩拼在一起,三块玉佩严丝合缝,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诉说着被尘封的过往。 “我们必须活下去。”萧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为了所有死去的人。” 沈清辞点头,眼中泪光闪烁,却多了一份决绝。 第22章 秘曝惊变 雪停后,两人掩埋了谢明澜的尸体,继续往京城赶。一路上果然遇到了丞相派来的追兵,多亏萧彻武艺高强,又有月婆给的破蛊蝶粉末避开几次蛊毒暗算,才勉强脱险。 抵达京郊报国寺时,已是三日后的深夜。寺庙早已闭门,萧彻用石子打向侧门,一个老和尚应声开门,看到他们,双手合十:“施主可是来取‘故人之物’?” 想来是谢明澜提前安排好了。老和尚引他们到后院的藏经阁,在一尊佛像的底座下取出一个油布包,递给沈清辞:“谢施主说,此物关系重大,需交与清晏县主亲启。” 油布包里是一叠密信,还有一本账册。沈清辞展开密信,上面果然是两个丞相的往来记录——兄长在朝把持朝政,弟弟在南疆炼蛊,两人里应外合,甚至连先帝篡位,都是兄弟二人一手策划。 账册里则详细记录了他们多年来贪赃枉法、残害忠良的证据,其中赫然有沈家和萧彻母妃的名字。 “铁证如山!”萧彻一拳砸在桌上,“这下看他们如何抵赖!” “可现在京中都是他们的人,我们如何将证据呈上去?”沈清辞忧心道。新帝驾崩,太子之位空悬,朝臣多是丞相党羽,找谁主持公道? 老和尚忽然道:“施主可还记得镇国公?” 镇国公?赵灵阳的父亲,当年秋猎时因谋逆被降罪,后被圈禁府中。 “镇国公虽被圈禁,却仍有旧部在京中。”老和尚道,“谢施主说,镇国公当年虽参与谋逆,却是被丞相胁迫,心中一直存有悔意。或许,他能帮上忙。” 这是一步险棋。镇国公与他们曾是敌非友,怎会轻易相助? “事到如今,只能一试。”萧彻当机立断,“清辞,你留在此处,我去镇国公府。若我天亮未回,你便带着证据逃往江南,找机会将真相公之于众。” “我与你同去。”沈清辞拉住他,“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萧彻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两人趁着夜色潜入镇国公府,府中果然戒备松懈,与当年的盛景判若云泥。镇国公赵承安正在书房枯坐,鬓发已白,见了他们,并不意外,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你们来了。”赵承安叹了口气,“灵阳若还在,定会劝我帮你们。” “国公爷愿助我们?”沈清辞问道。 “丞相狼子野心,我早已看透。”赵承安从怀中取出一枚虎符,“这是京畿卫的另一半兵符,与谢明澜那枚相合,可调动部分禁军。明日早朝,我会带着旧部逼宫,你们趁机将证据交给御史台,让天下人都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当年做错了事,如今,也算赎罪。” 次日早朝,文武百官齐聚太和殿。丞相(兄长)正坐在龙椅旁的太师椅上,以“辅政大臣”自居,接受众人朝拜,俨然一副摄政王的姿态。 就在此时,镇国公赵承安手持虎符,带着数十名披甲旧部闯入大殿,厉声喝道:“丞相弑君篡位,罪该万死!还不束手就擒!” 殿内一片哗然。丞相脸色骤变,拍案而起:“赵承安!你一个罪臣,竟敢闯殿逼宫?拿下!” 可禁军们面面相觑,迟迟不动——赵承安手中的虎符,加上他往日的威望,让不少禁军心生犹豫。 “丞相别急着动武。”萧彻与沈清辞从殿外走进来,手中捧着密信与账册,“大家还是先看看这些东西,再决定帮谁吧。” 沈清辞将密信与账册一一传阅。百官看着上面的内容,惊得目瞪口呆,议论纷纷。 “一派胡言!”丞相矢口否认,“这是伪造的!是他们诬陷老夫!” “是不是诬陷,问问你弟弟便知。”萧彻冷笑一声,拍了拍手。 殿外传来一阵骚动,两个侍卫押着一个与丞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进来,只是这人面色阴鸷,颈后隐约能看到一道浅疤——正是南疆炼蛊的那个孪生弟弟! “二弟!”丞相(兄长)看到他,脸色惨白如纸。 “大哥,事已至此,别再挣扎了。”孪生弟弟眼中没有丝毫感情,“那些密信,都是真的。” 原来,萧彻与赵承安早有安排,在逼宫的同时,派人突袭了丞相弟弟在京中的秘密据点,将他擒获。 铁证如山,百官群情激愤,纷纷跪倒:“请诛灭叛贼!” 丞相(兄长)见大势已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沈清辞刺去:“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萧彻眼疾手快,挡在沈清辞身前,匕首刺入他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袍。 “拿下!”赵承安一声令下,侍卫们一拥而上,将两个丞相死死按住。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萧彻压抑的喘息声。沈清辞扶住他,泪水夺眶而出:“你怎么样?” “我没事。”萧彻忍着痛,对百官朗声道,“丞相谋逆,证据确凿,当诛九族!新帝驾崩另有隐情,当彻查!至于皇位……” 他看向沈清辞,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先皇后之女在此,理应由她继承大统。” 百官愣住,随即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清辞站在金殿中央,看着阶下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看身边受伤的萧彻,忽然明白了父亲留下《青雀秘录》的真正意义——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让真相大白,让正义得以伸张。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澈而坚定:“传朕旨意,重审沈家旧案,为所有冤死之人平反。废除巫蛊禁令,却严令禁止滥用。萧彻护国有功,封为辅政王……”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金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属于她的时代,开始了。 第23章 初掌乾坤 沈清辞登基为帝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京城的阴霾。百姓们起初惊疑不定——一个前朝史官之女,怎么突然成了先皇后遗孤,还要执掌这万里江山? 可当《青雀秘录》与丞相兄弟的罪证公之于众,当沈家满门的冤屈得以昭雪,当街头巷尾流传起那位新帝在江南办学、在南疆救孩童的故事,质疑声渐渐变成了拥戴。 御书房内,沈清辞穿着一身玄色常服,正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发愁。登基不过三月,朝堂虽已稳定,可多年的积弊并非一朝一夕能革除。漕运堵塞、流民四起、边境摩擦……桩桩件件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又在皱眉?”萧彻推门进来,肩胛的伤已大好,只是动作间仍有些不便。他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杏仁酪,放在她案前,“刚登基就急着亲政,也不怕累坏了身子。” 沈清辞抬眸看他,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坚定:“我若不尽快熟悉政务,怎能对得起那些支持我的人?”她拿起一份关于流民安置的奏折,“你看,陕西大旱,流民都涌到京城来了,户部却拿不出赈灾银两——都被前丞相贪空了。” 萧彻接过奏折,眉头也皱了起来:“我让人查过,前丞相的私库藏了不少金银,还有几处庄园,不如先抄没了充作赈灾款?” “可行。”沈清辞点头,又想起一事,“对了,镇国公怎么样了?” 赵承安因逼宫有功,被免了圈禁之罪,却自请卸甲归田。“他说想回灵阳的墓前守着,我准了。”萧彻道,“临走前他托我给你带句话,说‘民心如镜,陛下只需问心无愧’。” 沈清辞心中微动。民心如镜……她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复:“开京郊粮仓,设粥棚,流民可自愿前往北疆屯田,官府发放种子与农具。” 放下笔时,手腕已有些发酸。萧彻伸手替她揉了揉,动作自然而亲昵。这三个月来,他既是辅政王,帮她稳定朝局,又是她最信任的人,陪她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眠的夜晚。 “其实,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萧彻低声道,“内阁的几位老臣都是可用之才,放手让他们去做便是。” “我知道。”沈清辞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宫墙,“可我总觉得,若我做得不好,就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先皇后,更对不起那些为了真相死去的人。” 萧彻蹲下身,与她平视,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清辞,你不是一个人在扛。”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沈清辞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脸颊微微发烫。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她对他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同盟与感激,只是……她如今是皇帝,而他是辅政王,这层身份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陛下,户部尚书求见。”内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清辞定了定神:“让他进来。” 萧彻站起身,退到一旁,恢复了辅政王的沉稳。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拿起奏折,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她是大胤的皇帝,肩上扛着万里江山,容不得半分儿女情长。 第24章 旧人新影 户部尚书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姓周,是前朝留下的忠良,因不满丞相专权一直称病在家,沈清辞登基后才将他请了回来。 “陛下,前丞相的私库已清点完毕,共得白银三百万两,黄金五万两,还有些古玩字画,估价也有百万之巨。”周尚书递上清单,“只是……其中有一批药材,颇为蹊跷。” “药材?”沈清辞接过清单,看到上面列着“曼陀罗”“断肠草”等数十种毒物,数量之多,令人心惊。 “老臣查过,这些药材并非用于炼丹,倒像是……”周尚书顿了顿,“像是用来炼蛊的。” 又是蛊术!沈清辞与萧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批药材藏在哪里?”萧彻问道。 “在城南的一处密宅,由前丞相的亲信看守,我们的人已经围了那里,只是不敢贸然进去,怕里面有蛊虫。” “我去看看。”沈清辞起身。 “陛下不可!”周尚书连忙阻止,“那里凶险,您万金之躯……” “无妨。”沈清辞看向萧彻,“你与我同去。” 城南密宅果然阴森,院墙高耸,门口挂着褪色的灯笼,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南疆的山洞。 侍卫们打开门,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院子里种满了奇花异草,叶片上都带着诡异的光泽。正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彻推开门,只见一个穿着灰布衣衫的女子正蹲在地上,整理着那些药材,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竟是阿依! “阿依?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清辞又惊又疑。 阿依看到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我……我是来寻祖母的。” “月婆也来了京城?” 阿依摇了摇头,泪水涌了出来:“祖母在我们离开后就去世了,她说……说让我来京城找您,把这个交给您。”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递给沈清辞。 沈清辞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蛊,像一只沉睡的蝴蝶。“这是……” “是祖母的本命蛊。”阿依哽咽道,“她说这玉蛊能辨忠奸,若有人对您心怀不轨,它会发出红光。还说……前丞相的弟弟虽然被抓了,可他培养的蛊师还有很多,藏在京城各处,让您务必小心。” 萧彻看着阿依,眼神带着审视:“你独自一人从南疆来京城?怎么找到这处密宅的?” “是……是一个自称‘周大人’的人带我来的,他说这里有祖母留下的东西。”阿依怯生生地说,“我刚来不久,还没找到您,就被你们发现了。” 周大人?沈清辞心中一动,看向周尚书的清单,上面负责清点密宅的官员里,果然有个姓周的主事。 “把那个周主事叫来。”萧彻对侍卫道。 可侍卫很快回报,周主事已经不见了,只在房里发现了一具被下了蛊的尸体,正是那个周主事——显然有人易容成他的样子,将阿依骗到了这里。 “看来,他们是想利用阿依接近陛下。”萧彻沉声道,“或者,想用这些药材继续炼蛊。” 沈清辞看着手中的玉蛊,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阿依,心中叹了口气。南疆的阴影,终究还是蔓延到了京城。 “先带阿依回宫里安置。”她对萧彻道,“这批药材全部销毁,密宅封锁,派人彻查周主事的同党。” 转身离开时,沈清辞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诡异的花草,只觉得这京城的风,比南疆的蛊毒还要阴冷。 第25章 玉蛊示警 阿依被安置在宫中的偏殿,沈清辞派了春桃去照顾她。起初阿依还很拘谨,后来渐渐熟络了,便时常跟着春桃来看沈清辞批阅奏折,有时还会讲些南疆的趣事,给沉闷的宫廷添了几分生气。 这日沈清辞正在与萧彻商议北疆屯田的事,阿依端着一碗新熬的药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陛下,萧王,这是我用南疆的法子熬的药粥,据说能安神,你们尝尝?” 粥香浓郁,飘在空气中,让人闻着就觉得舒心。沈清辞正要接过,袖中的玉蛊突然微微发烫,她低头一看,玉蛊上的蝴蝶翅膀竟泛起了淡淡的红光! 有问题! 沈清辞不动声色地缩回手,笑道:“多谢阿依,只是我刚吃过点心,不饿。” 萧彻也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话道:“我也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吧。” 阿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天真:“好吧,那我下次再给陛下和萧王熬。”她说着,端着粥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沈清辞立刻拿出玉蛊,红光已经褪去,却依旧带着余温。“这粥里有问题。” 萧彻眉头紧锁:“阿依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看起来……” “人不可貌相。”沈清辞想起月婆临终的嘱托,“或许她自己也不知情,是被人利用了。” 两人决定暂时不动声色,暗中观察阿依的动向。果然,几日后,侍卫回报,阿依经常在夜里偷偷去御花园的假山下与人会面,对方穿着宫女的服饰,身形佝偻,看不清面容。 “今晚我们去看看。”萧彻道。 深夜,御花园的假山下,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沈清辞与萧彻躲在暗处,看到阿依正将一个纸包递给那个宫女。 “这是你要的‘安神香’,祖母说这个少量用能安神,多了……”阿依的声音带着犹豫。 “多了就能让人长眠不醒,对吧?”宫女的声音沙哑,竟与当年南疆那个月牙疤黑衣人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沈清辞与萧彻心头一震。难道这人没死?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我做这些?”阿依终于起了疑心。 “我是谁不重要。”宫女冷笑一声,“你只要知道,帮我杀了沈清辞,你才能为你弟弟报仇——当年抓你弟弟去炼蛊的,可不止前丞相,还有沈清辞的父亲!” “你胡说!”阿依惊呼,“沈大人是好人!” “好人?”宫女拿出一卷竹简,“这是《青雀秘录》的残页,上面写着你弟弟的名字,说是‘自愿’献祭给蛊神的,落款就是沈清辞的父亲!” 阿依接过竹简,看着上面的字迹,脸色变得惨白,泪水夺眶而出:“不……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宫女拍了拍她的肩,“明日沈清辞会去天坛祭天,那是你最好的机会。” 宫女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就被萧彻拦住了去路。“是你!” 宫女抬头,脸上的伪装被风吹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颈后那个月牙形的疤痕赫然在目! “没想到吧,我还活着。”黑衣人(当年的刽子手)狞笑道,“当年你们在南疆杀了我的替身,却没料到我早就金蝉脱壳!”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罐,就要放出蛊虫。沈清辞眼疾手快,将月婆给的破蛊蝶粉末撒了过去。黑衣人惨叫一声,陶罐掉落在地,蛊虫被粉末沾染,瞬间化为脓水。, 萧彻上前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黑衣人临死前,看着阿依,笑道:“那竹简是真的……沈清辞的父亲……真的……” 阿依瘫坐在地上,抱着竹简,哭得撕心裂肺。 沈清辞捡起掉落的竹简,上面的字迹确实是父亲的,可内容却让她如坠冰窟——父亲当年,竟真的参与了献祭? 第26章 秘录终章 阿依被禁足在偏殿,终日抱着那卷竹简哭泣,谁也不见。沈清辞拿着竹简,反复查看,心中充满了困惑与痛苦。 父亲是刚正不阿的史官,怎么会参与献祭孩童的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她翻遍了《青雀秘录》的全文,终于在最后几页找到了线索——父亲当年是为了打入丞相的阵营,获取他们炼蛊的证据,才被迫在竹简上签字,那些所谓的“自愿献祭”,都是他编造的谎言,目的是为了麻痹敌人。 “你看这里。”沈清辞指着竹简背面一个微小的刻痕,“这是父亲的暗号,代表‘此乃权宜之计’。” 萧彻看着那些刻痕,点了点头:“我母妃的旧物里也有类似的暗号,当年她就是用这个传递消息的。” 真相大白,沈清辞却没有丝毫轻松。她拿着证据去见阿依,想解释清楚,可阿依只是抱着头,不停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沈清辞知道,有些伤害,不是一句解释就能弥补的。她叹了口气,下令将阿依送回南疆,给了她足够的银两,让她重建家园。 送走阿依后,沈清辞将《青雀秘录》全文誊抄一遍,存入国库,作为正史的补充。她站在国库的大门前,看着那本承载了太多血泪的古籍,轻声道:“爹,娘,都结束了。” 萧彻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是啊,都结束了。” 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沈清辞的心莫名安定下来。这些日子的风雨同舟,让她早已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存在。 “萧彻,”她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等天下安定了,你……” 话未说完,内侍匆匆跑来:“陛下,萧王,北疆急报!蛮族大举入侵,守将战死,请求支援!” 刚刚平静的朝堂,再次掀起波澜。 沈清辞与萧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 “传朕旨意,”沈清辞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命萧彻为大将军,率十万大军出征北疆!” “臣,领旨!”萧彻单膝跪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等我回来。” 沈清辞点头,眼中含着泪光,却笑着说:“我等你。” 萧彻出征后,沈清辞独自支撑着朝政,处理流民安置,整顿吏治,推行新政。她每天都会收到萧彻的军报,看着他从初战告捷到步步推进,心中既骄傲又牵挂。 半年后,北疆传来捷报——蛮族败退,萧彻大获全胜,不日将班师回朝。 京城百姓欢欣鼓舞,沿街相庆。沈清辞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尘土飞扬的军队,嘴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萧彻的身影出现在队伍最前方,铠甲上还沾着风霜,却依旧挺拔。他看到城楼上的沈清辞,勒住缰绳,遥遥相望。 四目相对,跨越了千山万水,承载了太多的生死与共。 大军入城,萧彻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城楼。沈清辞也走了下来,两人在城楼下相遇,没有言语,只有一个紧紧的拥抱。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耀眼。 第27章 江山为聘 萧彻班师回朝后,被册封为摄政王,权势更盛,却始终谨守本分,辅佐沈清辞打理朝政。两人默契十足,一个主内,整顿吏治,发展民生;一个主外,安定边疆,威慑四方。 大胤王朝渐渐恢复了生机,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史书上将这段时期称为“清晏中兴”。 这日是沈清辞的生辰,宫中设宴,却只邀请了几位亲近的老臣和宗室。席间,周尚书忽然起身,颤巍巍地说:“陛下,如今国泰民安,只是您的终身大事,也该考虑了。” 其他老臣纷纷附和:“是啊,陛下,萧王与您情深意重,又是辅政功臣,不如……” 沈清辞脸颊微红,看向萧彻,只见他也正望着她,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此事……容后再议。”沈清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宴席散后,萧彻送沈清辞回御书房。月光洒在宫道上,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他们说的,你觉得如何?”萧彻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 沈清辞心跳加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我……我不知道。” 萧彻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那枚完整的青雀佩。“当年在江南,我曾说过,江山万里,不及你案头一盏灯。” 他单膝跪地,将锦盒举到她面前:“如今,我想用这万里江山为聘,娶你为妻,不知陛下愿不愿意?” 沈清辞看着他眼中的真诚与爱意,泪水夺眶而出,却笑着点了点头:“我愿意。” 萧彻站起身,将青雀佩戴在她颈间,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月光皎洁,宫灯摇曳,映照着两人相依的身影。 曾经的血海深仇,权谋算计,都已化作过眼云烟。剩下的,是江山安稳,与身边的彼 第28章 青雀归巢 沈清辞与萧彻的婚礼办得盛大而简朴,没有奢华的铺张,却处处透着温馨。百姓们沿街跪拜,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既是祝福他们的皇帝,也是祝福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婚后,两人依旧住在宫中,只是御书房里多了一张萧彻的书桌,两人常常一同批阅奏折到深夜。有时沈清辞伏案倦极,萧彻便会替她披上披风,温一碗热汤;有时萧彻因边疆琐事烦忧,沈清辞便会陪他在月下散步,听他细数军中利弊。 这日,江南传来书信,青雀书院的孩童们已能熟读经史,其中有几个天赋异禀的,还考中了秀才。沈清辞看着信,眼中满是欣慰:“当年建书院时,不过是想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一个去处,没想到竟能出栋梁。” 萧彻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是你教得好。你总说,教育是根基,如今看来,这根基已稳。” “根基稳了,枝叶才能繁茂。”沈清辞转过身,靠在他怀里,“只是还有件事,我一直想做。” “什么事?” “恢复女子科举。”沈清辞眼中闪着光,“当年我能走到今日,全靠父亲教我读书识字,可天下还有多少女子,因为出身和性别,连书都读不上?” 萧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好啊,我支持你。明日早朝,你便可提出此事,若有大臣反对,我来应付。” 果然,次日早朝,沈清辞提出恢复女子科举,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不少老臣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由反对,言辞激烈。 “陛下,女子当以相夫教子为本,怎能抛头露面去参加科举?”一位老御史激动地说。 “臣附议!若女子都去当官,谁来操持家务?岂不乱了纲常?” 沈清辞平静地看着他们,声音清亮:“纲常为何物?是让百姓安居乐业,还是让女子困于后宅?前朝有班昭续《汉书》,有冼夫人治理岭南,难道她们的才华,不如男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朕也是女子,难道朕就不能治理天下?” 群臣哑口无言。萧彻适时开口:“陛下所言极是。女子科举并非让所有女子都去当官,只是给有才华者一个机会。况且,女子心思细腻,在民生、教育等方面,或许更有优势。” 有摄政王支持,反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女子科举的提议得以通过,定于三年后与男子科举一同举行。 消息传出,天下女子无不欢欣鼓舞。江南的青雀书院里,几个女娃捧着书本,眼神明亮,她们的梦想,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 几年后,第一届女子科举放榜,状元是一位来自南疆的苗族女子,正是当年被沈清辞救下的阿依。她在殿试上,提出了苗汉通婚、共同开发南疆的策论,字字恳切,赢得了满堂喝彩。 沈清辞看着站在阶下的阿依,眼中含泪。那个曾经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阿依,你可知朕为何点你为状元?”沈清辞问道。 阿依叩首:“臣知。陛下不是因为臣的策论有多好,而是想告诉天下人,无论出身、性别、民族,只要有才华,就能为国效力。” 沈清辞笑了:“说得好。朕封你为南疆安抚使,希望你能让南疆与中原,真正亲如一家。” 阿依含泪谢恩。 退朝后,萧彻牵着沈清辞的手,走在御花园里。桃花开得正好,一如他们初遇时的江南。 “你看,我们做到了。”沈清辞轻声说。 “是‘我们’做到了。”萧彻纠正道,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宫墙外,是万家灯火,是安稳盛世。 那枚青雀佩,一直挂在沈清辞的颈间,温润的玉质吸收了岁月的温度,也见证了从孤女复仇到帝王偕老的传奇。 或许,这世间最动人的,从来不是权谋与复仇,而是历经风雨后,仍能携手看遍江山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