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 第233章 请君入瓮 王审知满意地点点头,对张文礼和林谦道:“如此,通讯问题可解。接下来,就是如何让耶律阿保机,按照我们的节奏来攻城了……” 他目光扫过城下正在重新集结、明显比前几日更加谨慎的契丹大军,嘴角那抹弧度带着冰冷的算计。“耶律阿保机新败,急于找回面子,但又忌惮我军火器,必不敢再如之前那般莽撞强攻。他会试探,会寻找我们的弱点。” “王爷是想……示敌以弱?”陈褚立刻领会了王审知的意思。 “不错。”王审知手指在垛口上轻轻敲击,“我们要给他一个‘弱点’,一个他无法拒绝,看似可以一举破城的‘机会’。”他看向张文礼,“张将军,我记得你之前提过,城南有一段城墙,因之前被契丹抛石机集中轰击,虽经抢修,但根基仍显薄弱?” 张文礼略一回想,肯定道:“确有此事!就在南门以东约两百步处,那段墙体内部夯土有所松动,外表虽已修补,但若再承受猛烈撞击或爆破,确有坍塌之险!王爷是想……” “就是那里!”王审知眼中锐光一闪,“不仅要让他知道那里是弱点,还要让他‘亲眼’看到我们如何‘手忙脚乱’地加固,却又‘无力回天’的假象!” 一个大胆而精细的诱敌计划,在王审知的阐述下,逐渐清晰起来。 接下来的两日,镇州城头呈现出一番奇特的景象。大部分城墙的修补加固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唯独城南那段“薄弱”城墙处,福建军和镇州守军却显得格外“忙碌”和“慌乱”。他们运来更多的土石木料,工匠们反复敲打修补,甚至故意在夜间点起更多火把,制造紧张气氛。但细心观察便能发现,他们的修补往往流于表面,甚至暗中还进行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破坏”,让那段墙体在专业眼光下,显得更加脆弱。 与此同时,城头的守军调度也刻意做出了调整。其他方向的守军明显精神饱满,戒备森严,而南城“薄弱段”附近的守军,则故意表现出疲惫、紧张之态,巡逻的间隔也被拉长。 这些细微的变化,自然没能逃过契丹斥候的眼睛,迅速被汇报给了耶律阿保机。 契丹金顶大帐内,耶律阿保机听着麾下将领和汉人谋士的分析。 “大汗,南人似乎在重点加固南城东段,但观其举动,颇有欲盖弥彰之意。据精通工事的匠人观察,那段城墙根基已损,绝非短时间内能够稳固。南人此举,恐怕是心虚的表现!”一名将领说道。 一名依附的汉官也捻须道:“王审知与张文礼合流,兵力依旧有限,必然捉襟见肘。他们将精力集中于一点,其他方向难免疏漏。此乃天赐良机!若能集中力量,猛攻其薄弱之处,一旦突破,镇州必下!” 耶律阿保机眯着眼,仔细看着地图上标记出的南城东段位置,心中权衡。王审知狡诈,他不得不防这是否又是一个陷阱。但那段城墙的情况,经过多方验证,确实存在问题。而且,南城门外地势相对开阔,有利于他发挥骑兵的冲击力,一旦破城,骑兵便可长驱直入。 “王审知,你想跟本汗玩疑兵之计?”耶律阿保机冷哼一声,“那本汗就陪你玩到底!传令!明日拂晓,以皮室军为先锋,辅以汉军步卒,携攻城锤、云梯,主攻南城东段!其他方向,伴攻牵制,吸引守军注意力!本汗倒要看看,是你的火器利,还是我的勇士悍!”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实力的碾压。毕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些许诡计往往不堪一击。 镇州城头,王审知很快通过契丹军队的调动,判断出了耶律阿保机的决策。 “鱼儿上钩了。”他对身边的张文礼、陈褚等人说道,语气平静,“按计划行事。告诉墨衡,信号准备。通知林谦,设法将总攻时间和主攻方向,传递给城外的赵霆!” 夜幕再次降临,镇州城内外,双方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进行着最后的准备,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翌日,拂晓。 天色未明,低沉压抑的牛角号便划破了黎明的寂静。契丹大营营门洞开,黑压压的军队如同潮水般涌出,在镇州城南门外列成森严的战阵。最为精锐的皮室军重甲步兵居于前列,其后是扛着巨大攻城锤和云梯的汉军步卒,两翼则是蓄势待发的契丹轻骑,准备在城墙突破后第一时间冲入城内。 耶律阿保机亲自在后方高地上督战,目光死死盯住那段在他看来已然摇摇欲坠的城墙。 “进攻!” 随着他一声令下,战鼓擂响,契丹军队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镇州城南城东段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城头上,守军似乎“惊慌失措”,箭矢和滚木礌石的抵抗显得稀疏而零乱。福建军的火炮虽然也在轰鸣,但落点似乎有些散乱,并未形成有效的覆盖打击。 这一切,在耶律阿保机眼中,更是印证了他的判断——守军的主力被牵制在其他方向,此处防御空虚且士气低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加速!冲上去!先登城者,赏千金,官升三级!”契丹将领们疯狂地催促着。 在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后,契丹的先锋部队终于成功地冲过了护城壕(已被部分填平),将巨大的攻城锤推到了那段“薄弱”的城墙下! “咚!咚!咚!”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每一次撞击,都让那段城墙微微颤抖,碎石簌簌落下。城头的守军似乎更加“慌乱”,甚至出现了小范围的“溃退”。 耶律阿保机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然而,就在契丹人以为破城在即时,异变陡生! 那段看似摇摇欲坠的城墙后方,突然升起了数盏巨大的、散发着奇异稳定光芒的“孔明灯”(改良传讯灯),在空中排列成一种特定的图案!同时,数道粗大的、呈现诡异绿色的烟柱,从城头不同位置冲天而起,在晨曦的天空中格外醒目! 这正是王审知与墨衡约定的总攻信号! 几乎在信号发出的同时,那段被反复撞击的“薄弱”城墙,靠近内侧的部分墙体,突然在一声并不剧烈的爆炸声中,向内坍塌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宽度足以容纳数骑并行的缺口! “城破了!城破了!”冲锋的契丹士兵发出了狂喜的呐喊,不等军官命令,便争先恐后地向着那缺口涌去!在他们看来,这是守军自己弄巧成拙,或者城墙终于承受不住撞击而崩塌了! 后方督战的耶律阿保机也是精神一振,挥刀前指:“全军压上!冲进去!” 成千上万的契丹士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疯狂地涌向那个缺口! 然而,当他们冲过弥漫的烟尘,踏入缺口之内时,却愕然发现,眼前并非预想中的街巷,而是一个三面被高大墙体包围、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瓮城! “不好!中计了!”冲在最前面的契丹将领魂飞魄散,嘶声大吼! 但为时已晚! 瓮城两侧和高大的内侧墙体上,瞬间出现了无数福建军士兵的身影!他们手中的,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早已准备多时的燧发枪和……架设好的火炮! 王审知的身影出现在内侧墙体的指挥位置上,面色冷峻,长剑挥下: “开火!” “砰!!!!!!” “轰!轰轰轰——!!” 燧发枪的密集齐射如同死神的梳子,将挤在瓮城内的契丹士兵成片扫倒!而居高临下的小口径火炮,则用霰弹将入口处试图涌入或后退的契丹后续部队炸得人仰马翻! 瓮城,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死亡陷阱!契丹先锋部队进退无路,在狭窄的空间内承受着来自三面的毁灭性打击,死伤极其惨重! 耶律阿保机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几乎要吐血!“撤退!快命令他们撤退!” 但混乱之中,命令如何能有效传达?更何况,入口处被火炮和尸体堵塞,撤退谈何容易! 就在契丹主力被牢牢吸引在南城瓮城这个死亡陷阱之际,镇州城的西门,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早已准备就绪的、由福建军精锐和镇州敢死队混编的数千骑兵,在王审知麾下骁将的带领下,如同出闸的猛虎,径直杀出!他们的目标,并非救援南城,而是——直扑因为主力被调走而显得相对空虚的契丹大营侧后! 几乎是同时,在契丹大营的东南方向,也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赵霆率领的两千河北义军,如同神兵天降,对契丹大营发起了猛烈的突袭,目标直指其粮草囤积地和马厩! “大汗!不好了!大营遇袭!粮草……粮草起火了!”凄厉的警报声终于传到了耶律阿保机的耳中。 耶律阿保机猛地回头,只见自家大营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他眼前一黑,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南城瓮城化为血肉磨坊,主力深陷泥潭;侧后大营遇袭,粮草堪忧;城外还有一支奇兵搅局…… 耶律阿保机知道,他彻底落入了王审知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败局,似乎已定! “王审知!!!”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4章 溃围 耶律阿保机那声撕心裂肺的咆哮,混杂着战场上的喧嚣,显得无比绝望和无力。他眼睁睁看着南城瓮城内自己的精锐皮室军在交叉火力的屠戮下死伤狼藉,又看到侧后大营方向冲天而起的浓烟与火光,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大汗!事不可为!必须立刻撤退!”身旁的亲卫将领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耶律阿保机,焦急地喊道,“再迟,恐全军覆没于此啊!” “撤退……撤退……”耶律阿保机喃喃自语,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是何等的耻辱!自他统一契丹各部,南下中原以来,何曾受过如此惨败?但现实是冰冷的,南城攻势已彻底失败,陷入瓮城的部队几乎不可能救出;大营遇袭,粮草被焚,军心已乱;城外还有不知数量的敌军在虎视眈眈…… “传令……收兵!向北……突围!”耶律阿保机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这个他一生中最不愿下达的命令。他知道,这道命令一下,意味着他此次倾国之力的南征,将以惨败告终,也意味着他耶律阿保机和契丹的威望,将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呜——呜呜——呜呜——”代表着撤退和突围的、急促而凄凉的牛角号声,终于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响起。 然而,败局已定,军心已散,撤退谈何容易? 正在猛攻镇州其他方向进行牵制的契丹部队,听到撤退号角,本就攻势不强,立刻如蒙大赦,率先开始向北溃退。而陷入南城瓮城地狱的契丹先锋,以及被福建军出城骑兵和赵霆义军缠住的后军,则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胡虏败了!追啊!” “别让耶律阿保机跑了!” 城头上,王审知敏锐地捕捉到了契丹全军动摇的迹象,以及那代表溃退的号角声。他深知,击溃战的关键在于扩大战果,绝不能给敌人喘息和重整的机会。 “传令!所有能动的部队,出城追击!目标,耶律阿保机的中军大纛!”王审知长剑北指,声震四野,“张文礼将军守城,清理残敌!其余将士,随我杀敌!” “杀!” “驱除胡虏!” 镇州城门再次洞开,这一次,不再是奇兵突袭,而是胜利者的全面反击!福建军与镇州守军混编的生力军,如同出笼的猛虎,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高昂的士气,向着溃退的契丹大军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追击!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围攻者,转眼间成了狼狈逃窜的丧家之犬! 耶律阿保机在亲卫“皮室军”残部的拼死保护下,试图收拢部队,且战且退。但兵败如山倒,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契丹军中蔓延。许多人为了逃命,丢弃了兵器、盔甲,甚至互相践踏。福建军的燧发枪在追击中依然发挥着可怕的威力,零星的炮火也不时在溃逃的人群中炸开,加剧着混乱。 王审知亲率骑兵,冲杀在最前面。他目光死死锁定着那杆在乱军中依旧醒目、代表着契丹汗权的狼头大纛。他知道,若能阵斩或擒获耶律阿保机,此战的意义将截然不同,甚至可能一举解决北疆数十年的边患! “拦住他们!保护大汗!”契丹将领们也知道大汗是全军支柱,若是耶律阿保机有失,契丹恐怕立刻就会分崩离析。他们率领着最忠心的部队,拼死断后,用血肉之躯构筑起一道道临时的防线,延缓着追兵的速度。 战斗从镇州城下,一直向北蔓延。沿途到处都是倒毙的契丹士兵尸体、遗弃的辎重和惊惶逃窜的败兵。鲜血染红了原野,哀嚎声响彻天际。 追击持续了整整一天。福建联军如同不知疲倦的猎犬,死死咬住契丹溃军的尾巴,不断给予其杀伤。耶律阿保机几次试图稳住阵脚,组织反击,但在联军凌厉的追击和火器的威慑下,刚刚聚集起来的人马很快又被冲散。 黄昏时分,溃退的契丹主力终于勉强逃到了滹沱河北岸。耶律阿保机顾不得清点损失,立刻下令焚烧浮桥,企图凭借河流天险,阻挡追兵。 然而,当他惊魂未定地回头南望时,却看到了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福建军的骑兵先锋,已然追至南岸!更可怕的是,在一些河段较浅的地方,已有联军步兵在涉水强渡!而那杆熟悉的“王”字大旗,依旧在夕阳下猎猎作响,紧追不舍! “快走!继续向北!回幽州!”耶律阿保机再也顾不上什么大汗威仪,嘶哑着嗓子下令,率先打马向北狂奔。他知道,滹沱河挡不住那群杀红了眼的南人,只有逃回长城以北,逃回草原,才算真正安全。 王审知站在滹沱河南岸,看着对岸仓皇远去的契丹败军,以及河面上燃烧的浮桥和正在奋力渡河的己方士兵,终于下令停止了追击。 穷寇莫追,更何况是逃回老巢的困兽。联军经过连番血战和长途追击,也已到了强弩之末,需要休整。此战目的已经超额完成——解镇州之围,重创契丹主力,将耶律阿保机赶回了河北。 “王爷,耶律阿保机跑了。”浑身浴血的张渠(他已与王审知汇合)策马来到王审知身边,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 王审知望着北方那渐渐消失的烟尘,缓缓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经此一败,契丹十年内难有南下之力。接下来,是该收拾中原这盘散沙了。” 他调转马头,看着身后同样疲惫却兴奋无比的将士们,看着远处巍然屹立的镇州城,心中豪情万丈。这一战,不仅拯救了镇州,打破了契丹不可战胜的神话,更将他王审知和福建的威望,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传令下去,收兵回城!犒赏三军!”王审知朗声道,“同时,以本王名义,传檄河北、中原各州县:契丹已败,北狩而逃!凡我汉家疆土,胡虏蹄迹所在,皆需光复!愿随本王,共襄盛举,重整河山者,速来镇州汇合!” 他的声音在滹沱河畔回荡,随着晚风,传向更远的地方。 镇州大捷的消息,如同燎原的烈火,以比耶律阿保机败退更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北中国!无数在契丹铁蹄下呻吟的州县闻之振奋,无数心怀故国的士人百姓奔走相告,无数拥兵自保的军阀势力开始重新审视天下的格局。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5章 天下归心 王审知那声“重整河山”的号召,伴随着镇州大捷、契丹北遁的辉煌战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北中国的政治版图上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收兵回到残破却充满生机的镇州城,迎接王审知和联军的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劫后余生的泪水。犒赏三军的命令被迅速执行,尽管物资依旧匮乏,但胜利的喜悦和获救的感激,让简单的酒食也充满了甘醇。王审知亲自为有功将士授勋,抚恤阵亡者家属,尤其厚待镇州守军,其推心置腹、赏罚分明的姿态,进一步赢得了人心。 然而,王审知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太久。镇州只是起点,他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广阔的中原。就在联军于镇州休整的短短数日内,来自四面八方的反应,便如同雪片般飞至。 首先抵达的,是滹沱河以北、原本处于契丹兵锋威胁下的各州县使者。真定府、赵州、邢州……这些不久前还在契丹铁蹄下瑟瑟发抖或是被迫屈膝的地方,此刻纷纷遣使,携带降表、粮草,乃至部分兵符,前来镇州表示归附。他们的言辞极其恭谨,无不盛赞王审知“擎天保驾”、“再造社稷”之功,恳请“王爷”主持河北大局。 “王爷,此乃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啊!”陈褚看着堂下跪伏的一众河北州县使者,难掩激动地对王审知低语。 王审知面色平静,抬手虚扶:“诸位请起。契丹肆虐,山河破碎,审知不过尽人臣之本分,仗义北上,赖将士用命,天地庇佑,侥幸成功。河北之事,还需诸位同心协力,共抚疮痍,安顿黎民。” 他并未立刻接受这些地方的彻底归附,而是以“安抚使”、“节度留后”等名义,暂时承认了原有官吏的地位,要求他们稳定地方,清剿契丹残部,输送粮草至镇州。此举既安抚了人心,避免了接收时的混乱,也将实际的控制权和资源汲取权牢牢抓在了手中。 紧接着,更令人瞩目的消息传来。盘踞汴梁的朱友贞,在得知耶律阿保机惨败北逃后,吓得魂飞魄散。他深知,失去了契丹这个靠山(或者说制约福建的屏障),以他如今的力量和威望,根本无法与如日中天的王审知抗衡。在几番惊恐的朝议后,朱友贞做出了一个既屈辱又无奈的决定——派遣宰相级别的重臣,携带请罪表、舆图册籍以及象征性的“让位”诏书(言辞含糊,但意在表示不再僭越),前往镇州,名义上是“慰劳王师”,实则是试探王审知的态度,企图保住身家性命和一隅富贵。 “朱友贞派使者来了,还带来了这个。”林谦将那份措辞小心翼翼的“让位”诏书草稿递给王审知,嘴角带着一丝嘲讽。 王审知扫了一眼,随手放在一边,对陈褚和张文礼笑道:“元亮,文礼,你们怎么看?这汴梁,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张文礼性情刚直,哼了一声:“朱温父子,篡逆国贼,引狼入室,罪不容诛!其子朱友贞,庸碌无能,岂有资格谈‘让位’?王爷当顺应天命民心,正位汴梁,号令天下!” 陈褚则更为持重:“王爷,朱友贞此举,乃是迫于形势,并非真心。此时若急入汴梁,难免有逼宫之嫌,且中原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朱梁旧部尚存,恐生变故。不如暂留镇州,以观其变,广布恩信,使天下英雄自来归附。待根基稳固,水到渠成,再议迁都之事不迟。” 王审知点了点头,陈褚的想法与他更为契合。“不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朱友贞不过冢中枯骨,不足为虑。告诉汴梁来的使者,本王北上只为讨虏,无意汴梁神器。然,朱梁失德,致使神州板荡,本王既受天命,抚定河北,自当承负天下之重。令朱友贞自去帝号,妥善安置汴梁军民,等候安排。若再行悖逆之事,天兵一至,玉石俱焚!” 这番回应,既彰显了气度,撇清了“篡位”的嫌疑,又毫不客气地宣示了最高权力,将朱友贞置于待罪等候发落的境地,可谓高明。 处理完河北和汴梁的事宜,第三波,也是更为复杂的一批访客接踵而至——来自河东、昭义、河中乃至部分关中地区的使者。这些地方的节度使,多为拥兵自保的宿将,如河东的李存勖(虽然其父李克用新丧,但其势力犹存)、昭义的李嗣昭等。他们并未明确表示归附,更多的是持观望态度,派出使者,带着贺礼,前来“通好”、“结盟”,言语间充满了对王审知武功的钦佩,却也暗藏机锋,试探着这位新崛起的强权者未来的方略和底线。 面对这些手握重兵、态度暧昧的军阀,王审知展现出了高超的政治手腕。他给予其使者极高的礼遇,充分肯定他们此前抵抗契丹(或保持中立)的贡献,大谈“共扶汉室”、“同保境安民”的理念,但对于实质性的权力划分、军队整编等问题,则暂时搁置,只强调“待扫清契丹余孽,安定中原后,再与诸公共商国是”。这种模糊而充满弹性的态度,既稳住了这些潜在的对手或盟友,也为未来的整合留下了充足的空间。 除了这些地方势力,更让王审知欣慰的是,无数北方的寒门士子、民间义士、乃至避祸山林的旧唐官吏,在听闻他的事迹和招贤令后,纷纷前来投奔。镇州城内临时设立的“招贤馆”日日人满为患。王审知不论出身,亲自接见其中佼佼者,量才录用,充实到各级行政和军事机构中,迅速搭建起一个跨越南北、更具代表性的政权雏形。 “王爷,如今镇州,已成天下仰望之所在。”夜幕降临,陈褚与王审知在临时改作的王府书房内对坐,看着外面依旧灯火通明的街道,感慨道,“军政、人才、大义,皆在我手。只需稳步经营,消化河北,窥视中原,天下归心,指日可待。” 王审知端起一杯沈括等人用新收的“金黍”尝试酿造的浊酒,抿了一口,目光深邃:“元亮,切莫懈怠。耶律阿保机虽败,根基未损,假以时日,必卷土重来。中原诸镇,貌合神离,朱友贞困兽犹斗。内部,新附之众,心思各异,福建旧部与北地将士,也需时间磨合。前路,依旧漫漫。” 他放下酒杯,语气转为坚定:“不过,正如这‘金黍’,虽生于南国,亦能在这北地扎根结实。我福建之星火,既已燎原,便当光照天下!下一步,稳固河北,西联河东,南定汴洛!这重整河山的重任,我们,才刚刚开始!”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6章 根基初奠 王审知那句“重整河山的重任,我们,才刚刚开始!”如同一道明确的指令,为接下来镇州乃至整个新控制区的行动定下了基调。辉煌的胜利已成过去,繁重而关键的“消化”与“建设”工作,摆在了这位新兴势力领袖的面前。 次日,王审知便召集了核心文武,包括陈褚、张文礼、林谦、鲁震(他已随后续部队抵达镇州),以及新近投靠、表现出众的几位河北士子与降将,召开了镇州军政会议。 “诸位,镇州大捷,赖将士用命,天地庇佑。然,正如本王昨日所言,前路漫漫,懈怠不得。”王审知开门见山,目光扫过堂下济济一堂的人才,“今日之议,首在‘安内’,而后方能‘攘外’。” 他首先看向陈褚和张文礼:“元亮,文礼,河北新附,百废待兴。首要之务,乃安定民生,恢复生产。‘金黍’、‘地宝’之种,需尽快在适宜州县推广,此事由元亮总责,农科人员全力配合。文礼,你熟悉河北情弊,负责整饬吏治,清剿溃兵流寇,稳定地方秩序。对于那些真心归附的州县官吏,可酌情留用,但需严加考核,汰弱留强。” “臣(末将)遵命!”陈褚与张文礼齐声应道。陈褚补充道:“王爷,推广新种,需与兴修水利并举。河北经年战乱,水利失修,若能趁此冬闲,征发民夫,以工代赈,既能修复沟渠,为来年春耕做准备,亦能安抚流民,凝聚民心。” “准!”王审知毫不犹豫,“此事你与文礼协商办理,所需钱粮,由……由新设之‘度支司’统筹。”他顺势提出了一个新的机构构想,目光投向一位在算学和管理上展现出卓越才能的新附士子,那人激动地出列领命。 接着,王审知看向林谦和鲁震。“林谦,你的‘职方司’(由情报网络升级而来)责任重大。对外,需密切监视契丹动向,尤其是耶律阿保机返回草原后的反应;对内,要加强对新附地区的监控,防范朱梁旧部或其他心怀叵测者的破坏。鲁震,天工院不能停步。镇州城防需彻底加固,各要地关隘也需修建棱堡、配备火炮。此外,利用河北可能的矿藏,建立新的工坊,尤其是兵器工坊,要实现军械的部分就地补给,不能总依赖福建远途运输。” “属下明白!”林谦沉声道,“已加派精干人手北上潜入草原,并开始构建覆盖河北的情报网。” 鲁震则拍着胸脯:“王爷放心!有了这北地的石炭(煤炭),俺老鲁就能把这镇州打造成铁打的堡垒!工坊的事,俺立刻带人去勘测选址!” 军事上,王审知对军队进行了初步整编。以原福建军为骨干,吸纳部分表现优异的镇州守军和河北归附军队,组建了新的“北伐行营”,下辖数军,明确了指挥体系。同时,大力提拔在镇州之战中涌现出的勇将和基层军官,无论其出身是福建还是河北,唯才是举,此举极大地促进了南北军队的融合。 王审知深知,要真正扎根北方,光靠武力威慑和行政命令是不够的,必须争取士人之心,建立文化认同。他下令在镇州重修孔庙,亲自前往祭奠。设立“弘文馆”,招揽北方士人,整理典籍,编纂史书,并允许他们就军政要务发表意见,营造出一种“礼贤下士”、“共商国是”的氛围。他甚至亲自与投奔而来的士子们辩论经义,探讨治国之道,其渊博的学识(得益于穿越者的知识储备)和开阔的视野,令许多自视甚高的北方名士都为之折服。 就在王审知于镇州大力经营,根基日渐稳固之时,外部的局势也在不断变化。 西面,河东的李存勖在稳住内部、为其父李克用发丧后,终于派来了正式使者。与之前试探性的“通好”不同,这次使者带来了李存勖愿意“结盟”,共抗契丹,并承认王审知对河北主导地位的国书。显然,镇州大捷和福建军展现出的强大实力,让这位年轻的河东之主做出了更务实的选择。 “李存勖枭雄之姿,其意恐在利用我军牵制契丹,他好趁机整合河东北部以及窥视幽云。”陈褚在私下对王审知分析道。 王审知把玩着河东送来的国书,淡然一笑:“无妨,互相利用而已。他需要时间,我们也需要时间稳固河北。结盟,正合我意。告诉使者,本王愿与河东永结盟好,互通有无,共御外侮。待中原平定,再与李节度使把酒言欢。” 南面,汴梁的朱友贞在接到王审知那番软中带硬的回应后,陷入了更深的恐慌。他不敢再去帝号,却也无力反抗,只能龟缩汴梁,眼睁睁看着河南、淮西的一些州县开始暗中与镇州联络,其统治已名存实亡。 而最让王审知关注的,还是北方的契丹。林谦不断传回消息,耶律阿保机狼狈逃回幽州后,确实暴怒异常,诛杀了几名作战不力的将领,但其主力并未完全溃散。他正在幽州一带收拢败兵,并向草原征调新的部落兵马,显然并未放弃南下的野心。只是经此重创,短期内已无力发动大规模进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耶律阿保机在舔舐伤口,我们也需要时间。”王审知对麾下将领们说道,“这个冬天,是我们巩固河北,消化战果的黄金时期。开春之后,局势必将有变。” 他做出了一个关键决策:不再急于南下攻打汴梁,而是将战略重心放在彻底消化河北,并伺机夺取被契丹占据的幽云门户——幽州! “幽云之地,乃华夏屏障。不得幽云,河北永无宁日。”王审知指着地图上的幽州,“耶律阿保机新败,士气低落,幽州守军必然恐慌。若能趁其立足未稳,一举拿下幽州,则进可威胁草原,退可锁钥河北,战略主动权将彻底掌握在我们手中!” 这个目标极具挑战性,但也充满了诱惑。若能成功,王审知的威望将如日中天,整个北中国的格局将彻底定型。 为了这个目标,整个冬天,镇州及其控制下的河北州县,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兵营和工场。军队加紧操练新战术,尤其是步炮协同和攻城演练;工匠们在鲁震的督促下,日夜不停地生产着盔甲、兵器,尤其是攻坚所需的重型火炮和各类爆炸物;农夫们在官府的组织下,修复水利,囤积粮草;士子们在弘文馆中激烈辩论,为即将到来的新朝规划着蓝图…… 王审知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精心雕琢着“河北”这块来之不易的基石。他知道,只有根基牢固,才能支撑起未来那更加宏伟的帝国大厦。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当第一缕春风拂过镇州城头那面崭新的“王”字大旗时,一支经过一整个冬天养精蓄锐、装备更加精良的庞大军队,已然集结完毕。 王审知站在点将台上,望着台下肃杀的军阵,目光越过重重山峦,投向了北方。 “传令!三军开拔!” “目标——幽州!”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7章 北门锁钥 王审知一声令下,春日暖阳下,蓄势一冬的北伐大军如同苏醒的巨龙,轰然启动。旌旗招展,甲胄鲜明,步骑炮工,序列分明,浩浩荡荡,踏着尚未完全消融的残雪,向着北方那座关系到华夏气运的雄城——幽州,挺进! 此次北伐,与之前救援镇州的急行军截然不同。王审知采纳了陈褚等人“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建议,大军行动并不追求极致速度,而是注重后路与补给线的安全。每收复或经过一处州县,必留兵驻守,安抚地方,确保粮道畅通。同时,大量随军民夫和工匠,携带着预制好的攻城器械构件和筑垒材料,准备随时应对战事。 中军大帐内,王审知正与陈褚、张文礼、林谦及几位新提拔的河北将领研究着幽州的情报。 “王爷,据‘职方司’最新探报,耶律阿保机自镇州败退后,主力收缩至幽州及周边檀、顺、蓟等州。幽州守将乃其堂弟耶律敌刺,此人性格沉稳,并非莽撞之徒。耶律阿保机似乎汲取了镇州强攻的教训,下令深沟高垒,加固城防,并征发大量汉民民夫,在城外挖掘壕沟,增设拒马、铁蒺藜,意在倚仗坚城,消耗我军。”林谦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幽州防御工事,详细禀报。 张文礼皱眉道:“幽州城高池深,本就是北疆第一坚城。经契丹多年经营,更添险固。耶律敌刺若一味死守,确是个难题。” 一位新投的河北将领补充道:“末将曾在幽州驻防,知其城墙以夯土包砖,极为厚实,护城河引卢沟之水,宽阔难渡。城内粮草储备,据闻足支一年以上。” 帐内气氛略显凝重。强攻如此坚城,即便拥有火炮之利,也必然伤亡惨重,且旷日持久。 王审知却并未沮丧,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地图,最终落在幽州西南方向。“幽州固然坚固,但并非铁板一块。耶律阿保机新败,士气低迷,其内部,契丹本部与汉军、奚族等附庸之间,未必齐心。更何况,他倾力防守幽州,其周边州县必然空虚。” 他手指点向幽州西南的良乡、涿州等地:“我军主力可摆出正面围攻幽州的态势,但需派出一支偏师,由此方向穿插,切断幽州与山后(指燕山以北)契丹本部的联系,并伺机夺取居庸关等要隘!如此一来,幽州便成孤城,其军心必乱!” “王爷此计大妙!”陈褚抚掌,“围城打援,断其归路!耶律敌刺困守孤城,外无援兵,内怀异志者必生!只是……这支偏师责任重大,需得一员智勇双全、且熟悉北地情形的将领统领。”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张文礼。他久镇北疆,与契丹周旋多年,对幽云地形了如指掌,且刚经历镇州血战,勇毅可信。 张文礼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慨然出列,抱拳道:“王爷!末将愿领此命!若不能切断幽州外援,甘当军令!” 王审知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好!文礼,本王与你精骑一万,配属半数‘海隼’火炮及工兵,即日出发!你的任务,不是攻坚,是机动!扫荡幽州外围,占据险要,隔绝内外!若有战机,可自行决断!” “末将遵命!”张文礼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战意。 安排妥当偏师,王审知继续部署主力。“主力大军,兵分两路,由本王与张渠各领一军,从东、南两个方向,进逼幽州,构筑营垒,摆开攻城阵势。鲁震!” “末将在!”鲁震声如洪钟。 “所有重型攻城炮,由你统一调度,寻找最佳炮位,给本王日夜不停地轰击幽州城墙!尤其是城门楼和东北角那段看起来新补的墙体!我要让耶律敌刺寝食难安!” “王爷放心!俺老鲁一定把幽州城墙给他砸出几个大窟窿来!”鲁震信心满满。 大军依计而行。张文礼率领偏师,如同灵活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插入幽州西南,连克兵力空虚的良乡、涿州,兵锋直指居庸关。而王审知与张渠率领的主力,则大张旗鼓,进抵幽州城下,开始挖掘壕沟,构筑炮位,安营扎寨。 幽州城头,耶律敌刺看着城外连绵不绝的营寨和那数量惊人的火炮,脸色凝重。他严格执行耶律阿保机的命令,坚守不出,只是不断督促守军加固城防,用弓箭和少量的投石机骚扰联军筑营。 然而,福建军的火炮很快就开始发言了! “轰!轰轰轰——!!” 数十门重炮发出了震天的怒吼,沉重的实心弹丸带着凄厉的呼啸,狠狠砸在幽州厚实的城墙上!砖石碎裂,尘土飞扬!虽然幽州城墙极其坚固,短时间内难以轰塌,但这种日夜不停的猛烈轰击,对守军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尤其是鲁震重点照顾的东北角那段新补墙体,在连续轰击下,已经开始出现明显的裂缝和凹陷! 更让耶律敌刺心烦意乱的是,西南方向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坏。张文礼的偏师不仅切断了幽州与山后的联系,甚至开始围攻居庸关!一旦居庸关失守,契丹主力想要回援幽州将难如登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将军!城中汉军多有怨言,皆言大汗……大汗已放弃幽州,我等困守孤城,唯有死路一条啊!”一名心腹将领忧心忡忡地向耶律敌刺汇报。 耶律敌刺烦躁地挥挥手:“休得胡言!动摇军心者,斩!大汗绝不会放弃幽州!”话虽如此,他心中的焦虑却与日俱增。城外炮火连天,援军渺茫,城内人心浮动,这仗,越来越难打了。 这一日,王审知正在前沿观察炮击效果,林谦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王爷,幽州城内有人用箭射出一封密信,自称是原幽州汉人军校,愿为内应,献出南门!” 王审知接过密信,仔细看了看,内容倒是恳切,描述了城中守军士气低落,汉人军民怨声载道,并约定了三日后的子时,由他们解决南门守军,举火为号,打开城门。 “王爷,此乃天赐良机!”张渠兴奋道,“若内应成功,我军可免去攻坚之苦,一举拿下幽州!” 陈褚却持重提醒:“王爷,须防有诈。耶律敌刺并非庸才,岂会坐视城中出现如此大的漏洞?或许是诱敌之计。” 王审知沉吟片刻,问道:“林谦,送出此信之人的背景,可能查到?” 林谦摇头:“时间仓促,难以详查。但据城内其他内线零星传来的消息,城中汉军确与契丹本部矛盾日深。” 风险与机遇并存。王审知思忖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机会难得,不可不试。但需做两手准备。”他看向张渠,“张将军,命你挑选五千精锐,做好准备,若三日后南门果有异动,你部立刻抢占城门,突入城内!但切记,入城后不可冒进,需控制城门区域,接应大军!” 他又看向陈褚和林谦:“元亮,你负责调度后续部队。林谦,加派斥候,严密监视幽州其他城门动向,尤其是耶律敌刺主力可能布防的区域!同时,通知张文礼,加大对居庸关的压力,让耶律敌刺无法从山后抽调兵力回援!” 一张应对“内应”与“陷阱”的双重罗网,悄然撒下。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子时将至,幽州城南门外万籁俱寂,只有联军大营星星点点的灯火和远处偶尔响起的刁斗声。 王审知与张渠亲临前沿,五千精锐潜伏在黑暗之中,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紧紧盯着那座沉寂的城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城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王爷,会不会是诈?”张渠有些按捺不住。 王审知目光沉静:“再等等。” 就在子时正刻,幽州城南门城楼之上,突然亮起了三支火把,左右摇晃了三下!紧接着,城门处传来了隐约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 “信号!动手!”张渠低吼一声,正要下令冲锋。 “慢!”王审知却一把按住他,目光锐利如鹰,“你看那边!” 只见在幽州城东、北两个方向,黑暗之中,似乎有大量的黑影在无声地移动! “果然有诈!”张渠倒吸一口凉气,“耶律敌刺是想诱我主力入瓮,再以伏兵侧击!” 王审知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可惜,他低估了我们的耐心和准备。传令!按第二套方案行事!炮兵,目标预判的契丹伏兵区域,覆盖射击!张渠,你的任务不变,抢占南门!但要快进快出,若遇强力抵抗,即刻退出!元亮,命令左右两翼部队,向东西两侧迂回,反包围那些试图伏击我们的契丹军!”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下一刻,联军阵中火炮再次轰鸣!但这一次,炮弹并未飞向幽州城墙,而是划出诡异的弧线,狠狠砸向了城东、城北那些黑暗的区域!顿时,火光迸射,人喊马嘶,契丹伏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炮火打得晕头转向,阵脚大乱! 与此同时,张渠率领五千精锐,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已然洞开、但门后喊杀声更加激烈的南门! 幽州攻防战,在这一刻,进入了最扑朔迷离、也最关键的阶段!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8章 血火幽州 “轰!轰轰轰——!!” 联军火炮的怒吼撕裂了夜幕,灼热的炮弹并非落向幽州坚厚的城墙,而是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砸进了城东、城北黑暗中潜伏的契丹伏兵集群!刹那间,火光迸射,碎肢横飞,原本准备侧击联军入城部队的契丹精锐,被这突如其来的、超越他们理解的远程打击彻底打懵!惨叫声、马嘶声、军官的呵斥声乱成一团,严密的伏击阵型瞬间被打散,陷入巨大的混乱和恐慌! 几乎在炮火覆盖伏兵区域的同时,张渠率领的五千福建军精锐,已然如同决堤的洪流,冲过了洞开的幽州南门! 门洞内,景象惨烈。数十具契丹士兵和少量穿着杂色服装的汉人尸体混杂在一起,血迹斑斑,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内讧。数十名手持染血兵刃的汉军士兵正守在门洞内侧,为首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见到张渠,激动地嘶声大喊:“将军!快!耶律敌刺的主力正在瓮城方向集结!我们的人撑不了多久!” 果然,穿过门洞,前方并非预想中的幽州街巷,而是一个被高墙环绕、灯火通明的巨大瓮城!瓮城之内,喊杀震天,数百名起义的汉军士兵正与数量远超他们的契丹守军进行着殊死搏杀,试图控制通往内城的第二道城门。而瓮城两侧的城墙和马面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契丹弓箭手,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瓮城内的起义军和刚刚涌入的张渠所部! “结阵!盾牌掩护!火枪手,压制两侧城墙!”张渠临危不乱,厉声下令。训练有素的福建军迅速以小队为单位,举起包铁大盾,结成紧密的圆阵,燧发枪手则依托盾牌掩护,向两侧城墙上的契丹弓箭手进行齐射! “砰!砰砰砰!” 密集的铅弹泼洒而上,城头顿时响起一片契丹士兵的惨叫,箭雨为之一滞。瓮城内苦战的起义军压力骤减。 “将军!内城门被契丹人用巨木和砖石从里面堵死了!短时间内根本打不开!”先前那名汉军校尉冲到张渠面前,焦急地喊道。 张渠心头一沉,果然是最坏的情况!耶律敌刺不仅识破了内应(或者说将计就计),还准备了这个巨大的陷阱,要将入城的联军精锐全部歼灭在瓮城之内! “不能久留!交替掩护,撤出去!”张渠当机立断。瓮城地形狭窄,不利于兵力展开,己方火器优势难以完全发挥,一旦两侧城墙的契丹兵缓过气来,或者内城有生力量杀出,这五千精锐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 然而,就在张渠准备下令撤退时,异变再生! 幽州城内,靠近南门的区域,突然爆发出更加猛烈和广泛的喊杀声!火光从多个街区同时燃起,照亮了夜空!无数汉人百姓和低级士兵,拿着菜刀、木棍、甚至是抢夺来的兵器,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他们高喊着“杀胡虏!迎王师!”的口号,从街巷中涌出,疯狂地攻击着措手不及的契丹巡逻队和据点! 城内,彻底大乱了! 这突如其来的全民起义,完全超出了耶律敌刺的预料!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瓮城消耗甚至歼灭联军一部精锐,打击对方士气,再凭借坚城固守。但他低估了城中汉人军民在契丹长期高压统治下积累的怒火,也低估了王审知“驱除胡虏”大义名分和镇州大捷带来的巨大鼓舞! “将军!城内……城内汉人造反了!多处起火,我军多处据点被围攻!”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到正在内城墙上指挥的耶律敌刺面前,声音带着惊恐。 耶律敌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瓮城内仍在顽抗的联军和起义军,又回头望着城内四处燃起的火光和震天的喊杀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内外交困,军心已乱! 城外,王审知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幽州城内的火光和混乱,也听到了那震天的呐喊。他眼中精光爆射! “时机到了!”他猛地拔出佩剑,对身边的传令官吼道:“传令全军!总攻!所有火炮,集中轰击南门两侧城墙,为张渠部打开通道!命令左右两翼迂回部队,全力进攻,牵制契丹伏兵和城东、城北守军!告诉张文礼,不惜一切代价,猛攻居庸关,绝不能让一兵一卒从山后回来!” “总攻!总攻!”激昂的战鼓声和号角声传遍联军大营,所有待命的部队如同开闸的洪水,向着幽州城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击! 瓮城内,张渠也察觉到了城内的剧变和城外总攻的声势。 “将士们!王爷开始总攻了!城内的兄弟们也起义了!胜利就在眼前!随我杀出去,接应大军!”张渠振臂高呼,原本准备撤退的部队士气大振,转而向瓮城连接外城的门洞发起了凶猛的冲击,试图与城外主力里应外合,彻底粉碎这个死亡陷阱。 城墙上的耶律敌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城外联军全面进攻,炮火更加猛烈地倾泻在城头;瓮城内的敌人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因为城内起义而士气大振,试图内外夹击;更可怕的是,城内的混乱正在迅速蔓延,许多汉人守军也开始倒戈,甚至一些奚族、渤海族的附庸军也出现了动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顶住!都给本帅顶住!”耶律敌刺声嘶力竭地咆哮,亲自挥刀砍翻了两名试图逃跑的士兵,但颓势已显,军心溃散的速度远超他的弹压。 “轰隆!!!” 一声远超之前的巨响传来!南门东侧的一段城墙,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炮击和内部动荡后,终于承受不住,在一阵剧烈的爆炸(可能是起义军引爆了附近的火药库)和炮火集中轰击下,轰然坍塌出了一个数丈宽的缺口! “城墙破了!杀进去!”城外联军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响起,无数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个缺口! 缺口处的争夺战瞬间进入了白热化。残存的契丹守军拼死阻挡,而联军士兵则前仆后继。与此同时,张渠部也终于冲破了瓮城的阻碍,与从缺口杀入的联军主力汇合! 幽州城的防御,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耶律敌刺见大势已去,在亲卫的死命保护下,试图从北门突围,逃往居庸关方向。然而,他刚出北门不久,就遭遇了早已接到王审知命令、在此游弋拦截的联军骑兵部队。一场混战之后,耶律敌刺被乱箭射落马下,生死不明。 随着主将失踪,抵抗迅速瓦解。负隅顽抗的契丹士兵被歼灭,大部分选择了投降。城内的起义军民打开了所有城门,迎接王师入城。 当王审知在亲卫的簇拥下,踏过满是瓦砾和血迹的幽州南门时,天色已经微明。曾经象征着契丹南侵霸权的狼头大纛被踩在脚下,取而代之的是高高飘扬的“王”字旗和无数汉家旗帜。 满目疮痍的街道上,幸存的汉人军民跪伏在地,泣不成声,那是重获新生的激动与对解放者的感激。也有来不及逃走的契丹贵族和士兵面如死灰,被联军士兵押解看管。 张文礼浑身是血,但精神亢奋,快步迎上来:“王爷!幽州……光复了!” 王审知看着这座历经劫难、终于回到汉家手中的北方锁钥之城,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扶起张文礼,目光扫过周围激动的人群,沉声道:“光复幽州,非我一人之功,乃将士用命,义士效死,民心所向!传令下去,妥善安置俘虏,救治伤员,扑灭余火,安抚百姓!幽云十六州,我们,回来了!”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9章 定鼎幽云 王审知那句“幽云十六州,我们,回来了!”如同带着千钧之力,在硝烟未散的幽州城头回荡,瞬间点燃了所有在场将士和百姓心中积压已久的屈辱与渴望。哭声、笑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汇聚成情感的洪流,冲刷着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古城。 但王审知深知,攻占幽州仅仅是第一步,如何消化这颗硕大的胜利果实,使其真正成为稳固的根基,才是真正的考验。他立刻从激动中冷静下来,扶起张文礼,语气转为沉稳而果断:“文礼,辛苦了。但此刻尚非庆功之时,城内百废待兴,契丹残部未清,耶律阿保机主力犹在塞外虎视眈眈。我等肩头担子,更重了。” 他转向紧随其后的陈褚、林谦、鲁震等人,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 “陈褚,你即刻总揽幽州民政。第一,设立粥棚,分发存粮,优先救济城中饥民与伤员家属,稳定人心。第二,张榜安民,宣告我军纪律,严禁扰民,违令者斩!第三,召集城中尚存的汉人官吏、士绅、医者,共同商议善后事宜,尽快恢复秩序。” “林谦,你的‘职方司’责任重大。一,肃清城内潜伏的契丹细作及趁火打劫之辈。二,立刻派精干斥候向北、向东侦查,探明耶律阿保机残部动向,尤其是居庸关方向张文礼将军的情况。三,联络幽云各州尚未光复的汉人势力,传递幽州光复的消息,策动他们响应。” “鲁震,组织工匠和辅兵,首要任务是扑灭城中余火,清理街道,修复被炸塌的城墙缺口和城门。工坊也要尽快恢复,尤其是兵器维修和火药配制,以防不测。” “张渠,你负责军务。清点战果,统计伤亡,妥善安置俘虏(区分契丹本族与胁从部族),整顿入城部队,划定防区,加强巡逻,防止军纪涣散。” 众人凛然遵命,迅速散去执行。王审知则带着少量亲卫,开始在残破的街道上巡视。他走过满是瓦砾和焦痕的坊市,看着士兵们帮助百姓从废墟中扒找可用之物,看着医官和民夫抬着担架穿梭救治伤员,看着面黄肌瘦的孩童在母亲的怀抱中用懵懂而带着一丝希望的眼神望着他这位“王爷”。 “老人家,家里可还安好?可有粮食?”王审知蹲下身,温和地询问一位坐在断壁残垣旁发呆的老者。 老者颤巍巍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流出泪水,挣扎着想跪下:“王……王爷……小老儿一家……还……还活着……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啊!” 王审知连忙扶住他,心中酸楚与责任交织。他深知,这满城的期盼与苦难,需要用实实在在的治理来回应。 接下来的几日,幽州城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生机。福建军带来的高效组织能力和相对充足的物资(部分取自契丹府库,部分由后方转运)发挥了关键作用。粥棚的热气驱散了饥寒,严厉的军纪安定了人心,初步的清理工作让城市渐渐显露出原本的轮廓。陈褚召集的本地士绅也发挥了作用,他们熟悉情况,协助官府登记人口,分发物资,安抚乡邻。 军事上,好消息接连传来。林谦的斥候回报,耶律阿保机率领残部已仓皇北撤出长城,退往草原深处,短期内无力反扑。更重要的是,张文礼派快马来报:居庸关守军在得知幽州失陷、后路被断后,军心溃散,已开关献降!至此,幽州与山后的联系被彻底切断,锁钥之地,真正落入掌中。 王审知立刻下令,升张文礼为幽云行营副都部署,总领居庸关及山后诸州防务,严防契丹卷土重来。同时,以幽州光复和居庸关归附为由,再次传檄幽云各州。 檄文所至,应者如云。蓟州、檀州、顺州、妫州、儒州……乃至更远的武州、新州、蔚州等地,原本就在契丹统治下苦苦挣扎的汉人军民,或杀契丹守将,或迫降附庸军队,纷纷易帜归附。短短一月之间,除最北端的云州(大同)等少数地区因契丹控制较严尚在观望外,幽云十六州的大部分,已飘扬起了“王”字旗和各式汉家旗帜! 这一日,修缮一新的幽州节度使府(原契丹南京留守府)大堂内,王审知召集了所有核心文武,以及部分新归附的幽云各州代表,举行了一次决定未来战略方向的重要会议。 大堂内济济一堂,文东武西,既有福建旧臣,也有河北宿将,更有新附的幽云豪杰,气氛庄重而热烈。 “诸位,”王审知端坐主位,声音沉稳,“赖将士用命,天地庇佑,民心归附,我辈不懈奋斗,终克复幽云故土,将胡虏逐出长城!此乃自石晋割地以来,我华夏未有之盛事!” 堂下顿时响起一片激动的声音,许多人眼中含泪,尤其是那些祖辈生长于斯、备受异族欺凌的幽云本土人士。 王审知抬手压下喧哗,话锋一转:“然,创业维艰,守成不易。幽云初定,百废待兴;契丹败退,其心未死;中原纷乱,朱梁苟延;四方诸侯,虎视眈眈。我等当何以处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文礼率先起身,声如洪钟:“王爷!幽云已下,河北在握,我军兵锋正盛,当趁势南下,直取汴梁,剿灭朱梁,则天下定矣!”他的提议代表了许多武将迫切希望一统天下的心情。 但陈褚立刻出列反对:“张将军所言,虽是正理,然操之过急。幽云新附,人心未固,需时间经营,使其真正成为我军根基与屏障。河北虽定,然经年战乱,民生凋敝,亦需休养生息。此时若倾力南下,一旦契丹窥得时机,再度入寇,或中原战事迁延日久,则恐腹背受敌,前功尽弃!” 一位新附的幽州士子也谨慎建言:“陈长史所言甚是。王爷,幽云之地,胡汉杂处已数十年,风俗、田亩、户籍皆与中原有异,需缓缓图之,强力整合,方能化为己用。且……且河东李存勖,坐拥强兵,其态度暧昧,不可不防。” 王审知认真听着各方意见,心中早有定计。他目光扫过全场,缓缓道:“诸位所言,皆有道理。南下中原,一统天下,乃我辈夙愿,亦是天命所归。然,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当下之要务,非急于南下,而在‘固本培元’!” “第一,巩固幽云!设‘幽云都督府’,总揽军政。陈褚,由你暂领都督府长史,张文礼为都督,共同负责幽云十六州之民政安抚、军备整饬、屯田实边!要尽快厘清田亩,招募流民,恢复生产,将幽云真正建设成北伐之前进基地,亦是抵御契丹之钢铁长城!” “第二,稳定河北!河北各州,需进一步深化治理,推广新种,兴修水利,选拔人才,将其建设为我军稳固之大后方与粮饷之地。” “第三,交好河东!李存勖乃当世英雄,其势方张,不宜为敌。可遣使重申盟好,约定共御契丹,稳定北疆。至少,在我消化幽云、经略中原期间,需稳住河东,避免两线作战。” “第四,”王审知手指点向地图上的汴梁,“对朱梁,暂取守势,以政治招抚与军事威慑为主,不断削弱其影响,促使河南诸州自发来归。待我幽云、河北根基牢固,兵精粮足之时,再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而定中原!” 他环视众人,语气铿锵:“故,本王决定,大军主力,暂屯幽云,进行为期至少一年的休整、整训与建设!在此期间,消化战果,巩固根基,积蓄力量!望诸位同心协力,各司其职,为我华夏中兴,奠定不世之基!” 这一番立足长远、深谋远虑的战略规划,彻底统一了高层的思想。即便是渴望立刻南下的将领,也明白了稳固后方的重要性。 “谨遵王命!”堂下众人,无论新老旧部,皆心悦诚服,轰然应诺。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0章 固本培元 王审知那声“奠定不世之基”的号令,如同一道清晰的分水岭,将福建-幽云联军这台狂暴的战车,从高速冲锋的状态,平稳地切换到了深耕细作的模式。战争的喧嚣暂时远去,建设的浪潮开始在广袤的幽云及河北大地上澎湃涌动。 幽州,这座新生的政权核心,成为了王审知推行其“固本培元”战略的最大试验场。修缮一新的节度使府大堂,如今更像是一个高效运转的行政中枢,每日里人员进出络绎不绝,各种文书、报表堆积如山。 王审知深知,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尤其是幽云这等胡汉杂处数十年,制度、风俗、人心皆与中原有异的边陲重地,简单的军事占领和人事更迭远远不够,必须进行系统性的重塑。 他召来了总揽民政的陈褚,在挂着巨幅幽云舆图的书房内长谈。 “元亮,幽云之治,首在‘安民’与‘同化’。”王审知手指划过地图上标注的各州各县,“首要之事,乃是清丈田亩,厘定户籍。契丹治下,田制混乱,豪强与部落首领侵占大量土地,普通汉民及奚、渤海等族百姓则沦为佃户甚至奴隶,此乃动荡之源。必须将土地重新分配,授予无地、少地之民,颁发地契,承认其私产,方能收揽民心,激发生产之力。” 陈褚凝神记录,闻言抬头:“王爷此策,实乃根本。然,触动既得利益,恐引反弹。尤其是一些归附的奚族、渤海部落首领,其原有牧场、田产……” “恩威并施。”王审知断然道,“愿意配合清丈,遵守新法者,其合法财产予以承认,并可授予相应官职爵位,纳入新朝体系。若冥顽不灵,企图倚仗旧势对抗新政者,”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则需借几颗人头,以正视听!告诉张文礼,军队是他推行新政的坚强后盾!” “属下明白。”陈褚郑重点头,“此外,赋税之制,亦需改革。契丹苛捐杂税繁多,民不堪命。臣意,可参照福建‘一条鞭法’之精神,简化税种,以田亩、丁口为基础,征收银钱或实物,避免中间盘剥。” “可。”王审知赞同,“税率从轻,与民休息。初期官府开支,主要依靠抄没的契丹府库、以及未来与草原、高丽、乃至通过海路与南方的贸易利润来支撑。告诉市舶司(已随政权北迁并扩大职能),鼓励商队,开拓商路,尤其是草原的皮毛、牲畜,高丽的人参、矿产,都可大量输入。” 除了经济基础,王审知同样重视上层建筑的构建。他正式将“招贤馆”升级为“弘文院”,不仅招揽士人,更赋予其议政、修史、教化之责。他亲自参与制定新的官员选拔和考核制度,强调实务能力,打破门第之见,大量起用北地寒门士子和在收复战争中表现出色的基层人才。同时,下令在各州兴办官学,编纂蒙学教材,推广官话(以洛阳音为基础,融合部分闽音特点,被戏称为“王音”),力图从文化和认同上,将这片分离数十年的土地,重新融入华夏文明的主流。 这一系列组合拳打出,幽云大地虽然免不了有些许动荡和旧势力的哀嚎,但总体而言,如同久旱逢甘霖,迅速焕发出新的生机。大量无地流民获得了土地,生产积极性高涨;简化的税制减轻了普通百姓的负担;新兴的官僚体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效率;文化的回归与重建,则悄然抚慰着战争创伤,凝聚着人心。 这一日,王审知在鲁震和张文礼的陪同下,视察位于幽州城北新建的“北方天工院”分院。相比于泉州总院,这里规模更大,更侧重于军工和重工业。 分院内部,热火朝天。巨大的水力锻锤轰隆作响,反复锻打着烧红的钢坯;新式的高炉利用附近煤矿出产的石炭,日夜不停地冶炼着高质量的钢铁;工匠们正在组装调试更大口径的攻城重炮,以及为骑兵设计的、可以马匹牵引的轻型野战炮。 “王爷您看,”鲁震指着一门刚刚完成组装的、炮管明显加长的新型火炮,兴奋地介绍,“这是根据上次攻打幽州的经验改进的‘长管破城炮’,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用的都是咱本地炼的好钢!还有这个,”他又指向旁边一堆奇特的、带有膛线的枪管雏形,“按照王爷您提的那个‘线膛’想法,咱们正在试着在枪管内拉出螺旋凹槽,虽然慢得要死,但试射了几次,射程和准头确实有提升!” 王审知仔细察看着这些凝聚了工匠心血的成果,满意地点点头:“鲁大匠辛苦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未来的战争,技术优势将愈发重要。不仅要造得好,更要形成规模。要在幽云各地,依托矿产和水利,建立更多的军工和民用工坊,实现关键物资的自主生产。” 张文礼在一旁感叹道:“王爷,有了这些利器,假以时日,我军战力必将再上一个台阶!届时莫说契丹,便是扫平中原,亦非难事!” 王审知却摇了摇头:“文礼,利器固然重要,但持器之人,更为关键。”他话锋一转,问道,“军队整编之事,进展如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文礼神色一正:“回王爷,按您的方略,以原福建军为骨干,吸纳幽云、河北表现优异之将士,混编重组已完成大半。设立了‘幽云都督府下辖常备六军’,明确了各级编制、操典和升迁制度。火器操作、步炮协同、骑兵突击等新式战法,正在加紧操练。只是……南北将士习惯不同,磨合尚需时日。” “无妨,只要制度公平,赏罚分明,假以时日,自能融为一体。”王审知勉励道,“要告诉将士们,我们暂停大规模征战,并非怯战,而是为了积蓄更强大的力量,为了日后能以更小的代价,夺取更辉煌的胜利!平时的汗水,是为了战时的鲜血流得更少!” 在致力于内部建设的同时,王审知也未曾放松对外部的警惕与布局。 林谦的“职方司”如同无形的触角,深入草原,密切关注着耶律阿保机的动向。情报显示,耶律阿保机退回草原后,果然并未死心,他一边镇压因战败而蠢蠢欲动的内部反对势力,一边重新整合部落,舔舐伤口,目光依旧贪婪地注视着南方。只是短期内,确实无力发动大规模入侵。 对河东李存勖,王审知恪守盟约,保持着友好而谨慎的接触。双方使者往来频繁,互通边境贸易,甚至在针对小股契丹游骑的骚扰时,还能进行有限的情报共享和战术配合。但这种盟友关系脆弱而微妙,彼此都心知肚明,一旦北方威胁减轻,或者中原出现决定性机会,这层关系随时可能破裂。 对南方的朱梁,王审知则采取了“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强大的幽云-河北联军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汴梁头顶,让朱友贞寝食难安。政治上,王审知不断发布檄文,揭露朱梁失德,宣扬自身正统,吸引河南士民人心。军事上,虽不主动进攻,但小规模的边境摩擦和威慑性演习从未停止。河南诸州,如滑州、郑州等地,在内外压力下,与汴梁离心离德,暗中与幽州联络者日益增多。 时光荏苒,秋去冬来,转眼便是光复幽云后的第一个新年。 幽州城内,张灯结彩,虽然依旧能看到战争的痕迹,但洋溢在百姓脸上的,更多的是安定与希望。节度使府内,举行了盛大的新年宴会,文武百官、幽云着姓、乃至周边部落归附的首领济济一堂,气氛热烈。 王审知举杯,望着堂下汇聚了南北英才的盛况,心中感慨万千。从福建一隅,到坐拥幽云河北,虎视中原,这条路,他走得艰辛,却也坚实。 “诸位,”他朗声道,“过去一年,我等并肩浴血,光复故土,安顿黎民。未来一年,我等更当同心协力,固本培元,积蓄国力!这杯酒,敬逝去的英灵,敬在座的诸位,更敬这煌煌华夏,必将迎来之中兴!” “敬王爷!敬华夏中兴!”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1章 短暂的欢庆 盛大的新年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散去。文武百官、幽云着姓、部落首领们带着微醺的醉意和对未来的憧憬,陆续离开了依旧张灯结彩的节度使府。喧嚣过后,偌大的厅堂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亲卫收拾杯盘时轻微的碰撞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执行宵禁的巡逻队整齐的脚步声。 王审知却没有立刻休息的打算。宴席上的慷慨激昂是给外人看的,是凝聚人心的必要表演,真正的艰难决策和深远布局,往往始于这喧嚣之后的宁静。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陈褚、张文礼、林谦、鲁震等寥寥数位核心心腹,移步到了旁边一间更为僻静温暖的书房。 炭盆里的火噼啪作响,驱散了北地冬夜的严寒。亲卫奉上醒酒的浓茶后便悄然退下,并关紧了房门。 王审知卸下了宴会上那意气风发的面具,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他轻轻揉着额角,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重臣,缓缓开口,声音比方才低沉了许多:“热闹完了,该说说正事了。过去一年,我们打下了偌大的基业,但诸位皆知,这根基,远未牢固。” 陈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作为总揽民政的大管家,感受最为深切:“王爷所言极是。幽云初定,看似万民归心,实则暗流涌动。契丹统治数十年,其影响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清除。一些归附的部落首领,不过是慑于兵威,其心难测。境内契丹、奚、渤海等族与汉民杂处,田产、牧场纠纷日增,处理起来颇为棘手。更不用说,耶律阿保机在草原舔舐伤口,犹如受伤的恶狼,随时可能再次扑来。” “还有河东那头猛虎,”林谦接口道,他负责情报,看问题更为冷峻,“李存勖虽与我结盟,但其人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如今他正忙着整合河东北部,无暇他顾,一旦其内部稳定,难保不会将目光转向我富庶的河北与幽云。盟约,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有时薄如纸张。” 张文礼一拳砸在身旁的茶几上,震得茶碗叮当作响,他性情刚烈,最不耐这些勾心斗角:“要我说,管他什么暗流猛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有雷火营,有火炮,王爷您指哪儿,末将就打哪儿!如今我军气势正盛,就该一鼓作气,先把汴梁那个伪梁皇帝给端了,正了名号再说!” 鲁震虽然主要负责工匠和军工,此刻也瓮声瓮气地附和了一句:“张将军说的是!俺们天工院现在日夜不停,新造的火炮、火枪比打幽州时更利!正好拿敌人试试家伙!” 王审知没有直接反驳这两位武将的请战,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啜饮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打,自然是要打的。这天下,终归要用刀兵来说话。但何时打,打谁,怎么打,却要好好思量。”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陈褚,“元亮,你先说说,若是此刻倾力南下,直取汴梁,我军粮草、民力,能支撑多久?后方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陈褚早已胸有成竹,闻言立刻答道:“回王爷,若倾力南下,以目前库存及河北、幽云能紧急征调的粮草,支撑十万大军三个月攻势已是极限。且春耕在即,若大量征发民夫,必然影响今岁收成,此为竭泽而渔。后方……正如方才所言,契丹、河东皆未除,内部整合未毕,若前线战事稍有不利,或迁延日久,恐生肘腋之变。” 王审知又看向林谦:“林指挥使,汴梁那边,朱友贞如今情况如何?” 林谦道:“朱友贞自镇州大败、契丹北遁后,已如惊弓之鸟。据内线传回消息,他日夜不安,加紧搜刮民财,扩充禁军,但其麾下将领已人心离散,河南诸州如滑州、郑州等地,暗中与我联络者甚众。其势已衰,但其城防经多年经营,依旧坚固,且中原腹地,我军若深入,补给线漫长,易被袭扰。” 听完两人的分析,王审知才将目光转回张文礼和鲁震,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文礼,鲁大匠,你们都听到了。打仗,打的是钱粮,是民心,是后方稳固。我军新得幽云河北,看似疆域辽阔,实则如同一个刚刚吃饱的巨人,需要时间消化,才能将吃下去的东西转化为筋骨血肉。此时若急于奔跑,很可能伤了脾胃,甚至跌倒在地。”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先点在北方的草原,然后划过幽云、河北,最后落在中原汴梁的位置:“我们的策略,依旧是‘固本培元’!但这个‘本’,不能只盯着脚下的幽州、河北。”他的手指猛地向东南方向移动,越过黄河、淮水,直抵那片蔚蓝色的区域,“还有这里——我们起家的根本,福建!以及,那片浩瀚的海洋!” 此言一出,书房内几人都是一怔。过去一年,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北方的血战和经略上,几乎快要忘记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福建老家。 陈褚最先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王爷的意思是……海路?” “不错!”王审知的手指在海疆上画了一个圈,“陆上烽烟四起,关卡林立,运输艰难,且极易受各方势力掣肘。但海路不同!只要我们掌握制海权,福建的粮食、工匠、新技术,乃至兵员,就可以通过海船,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幽云!同样,北方的皮毛、药材、战马,也可以通过海路南运,或与高丽、倭国贸易,换取我们需要的物资!这是一条更为安全、高效,甚至可以说是我们独享的生命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越说,眼神越是明亮,仿佛已经看到了千帆竞渡的壮观景象:“而且,诸位不要忘了,我们的老对手,南汉的刘隐,吴越的钱镠,他们可一直在南方盯着呢。若我们只顾在北面用兵,难保他们不会在背后搞些小动作,甚至断我福建后路。唯有海陆并举,南北呼应,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张文礼挠了挠头,他虽然对海战不熟悉,但也明白了这条航线的重要性:“王爷深谋远虑!只是……这大海茫茫,风暴难测,海盗亦不时出没,确保这条航路畅通,恐怕也不易。” “所以,这便是我们新一年的另一项要务!”王审知斩钉截铁地说,“不仅要巩固陆上根基,更要大力经营海疆!元亮,你需立刻行文福建,令留守长史加大‘市舶司’权限,鼓励海贸,扩建船厂,建造更多、更大的海船!同时,以‘海隼营’为基础,组建一支强大的护航舰队,清剿海盗,确保航线安全!” “鲁震!”王审知看向一脸兴奋的工匠头子。 “末将在!”鲁震轰然应诺。 “你的天工院,分院不仅要设在幽州,也要在登州、莱州等北方沿海要地设立分支!重点研究海船如何适应北方海域,如何将火炮更有效地安装在战船上!我要的不仅是能运货的商船,更是能劈波斩浪、克敌制胜的炮舰!” “嘿嘿,王爷放心!这个俺老鲁在行!保证造出的船又稳又快,炮打得又准又狠!”鲁震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去画图纸。 “林谦,”王审知最后吩咐道,“你的职方司,侦查范围也要覆盖海域。加强对南汉、吴越水师动向的监视,同时,想办法打通与高丽、倭国官方的联系。我们要的,不仅仅是贸易,还要有外交,要在海上建立起属于我们的秩序!” 一条清晰的、海陆并进的战略蓝图,在王审知的阐述下,呈现在众人面前。这不再是局限于一时一地的争夺,而是放眼整个东北亚格局的宏大布局。 “至于汴梁……”王审知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那个代表中原核心的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暂且让朱友贞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他不是喜欢搜刮钱财、扩充军队吗?让他去刮,让他去扩。我们则利用这段时间,通过海路和边境贸易,悄悄吸纳中原流民,用我们的新钱币置换他们的恶钱,用我们的粮食影响他们的市场。同时,不断以檄文和 small scale 的军事威慑,瓦解其军心民心。待我们南北根基彻底牢固,兵精粮足之时……” 他伸出手掌,缓缓握紧,仿佛将整个中原都攥在了手中:“或许无需动用多少刀兵,汴梁,便会不战而降!”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几位核心重臣都被王审知这更为深远和富有想象力的战略所震撼,同时也感到一阵热血沸腾。这条道路,显然比单纯挥师南下更具挑战,但也无疑更加广阔,更加符合他们一直以来“格物致知”、“开拓进取”的理念。 “王爷雄才大略,臣等拜服!”陈褚率先起身,郑重一揖。张文礼、林谦、鲁震也紧随其后,眼中充满了信服与斗志。 王审知扶起众人,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蓝图虽好,仍需脚踏实地。每一项工作,都关乎大局。望诸位各司其职,通力协作。这‘固本培元’的一年,将会比攻城野战更为忙碌,也更为关键。”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2章 进身之阶 王审知扶起众人,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蓝图虽好,仍需脚踏实地。每一项工作,都关乎大局。望诸位各司其职,通力协作。这‘固本培元’的一年,将会比攻城野战更为忙碌,也更为关键。” 晨曦微露,书房内的烛火在渐亮的天光下显得有些黯淡,但众人眼中的光芒却愈发炽盛。王审知那句“不战而降汴梁”的豪言犹在耳畔,而通往这一目标的路径,已然清晰地铺陈开来——那是一条连接着波涛汹涌的海洋与广袤坚实陆地的宏大桥梁。 陈褚最先从激荡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抚着胡须,眉头微蹙,已然进入了执行者的角色:“王爷,经营海疆、沟通南北,此策确是妙绝。然则,有两事亟待解决。其一,福建留守之官员,多年未得王爷亲临指导,虽忠诚无虞,但魄力与眼光,未必能完全领会并执行如此宏大的战略转变,需派一得力重臣,携王爷明确方略南下,统筹督导。”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王审知的神色,继续道:“其二,便是钱。扩建船厂、打造舰队、维持庞大护航力量、补贴海贸以吸引商人……桩桩件件,皆需巨量银钱支撑。去岁北伐,虽缴获颇丰,但大军犒赏、抚恤、整编,以及幽云、河北的赈济与基础重建,耗费亦是天文数字。府库……恐难同时支撑陆上休养生息与海上大举开拓。” 提到钱,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现实的沉重压力。鲁震更是直接嚷嚷开了:“是啊王爷!您说要造更大的炮舰,俺老鲁一百个赞成!可好木料、好铁料、好工匠,哪一样不要钱?还有那新式火炮,用料更考究,工艺更复杂,造价可比老炮贵上三成不止!” 王审知并未意外,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钱粮之事,我已有计较。其一,开源。”他展开卷宗,“林谦,你的职方司要协助陈长史,尽快厘清幽云、河北各州县的盐铁、矿山之利。尤其是幽州附近的几处大煤矿,要立刻组织人手,扩大开采。鲁震,你天工院需尽快拿出利用石炭(煤炭)高效冶炼的法子,若能成功,不仅军工受益,更能出售精铁、钢条,获利颇丰。” “其二,节流。”王审知看向陈褚,“元亮,你主持的‘度支司’要真正运转起来。所有开支,无论军政,皆需预算审核,严格核销。汰撤老弱冗员,精简机构,将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告诉各级官吏,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谁敢中饱私囊、铺张浪费,莫怪本王刀下无情!”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让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陈褚凛然应命:“臣明白!” “其三,便是这‘海贸’本身。”王审知的手指在案卷上点了点,“我们要做的,不是小打小闹。要成立一个‘官督商办’的‘海事总社’,由王府直接掌控。初期投入,可由府库先行垫付部分,同时吸引福建、乃至江南有实力的海商参股。告诉他们,跟着本王,不仅能赚到以往数倍的利润,更能获得官方庇护,其家族子弟,若有才干,亦可在新朝获得进身之阶!” 他眼中闪烁着资本运作的光芒,这是他将现代经济理念与古代实际结合的又一次尝试。“我们将不再仅仅满足于收购商人的货物,而是要主动组织船队,北上南下,东去西来。将福建的瓷器、茶叶、丝绸,北方的皮毛、人参、药材,甚至是我们制造的优质铁器、玻璃(如果天工院能攻克技术),运往高丽、倭国、南洋,换取金银、铜料、香料、粮食!这海事总社,不仅要成为我们的钱袋子,更要成为收集情报、施加影响的触角!” 这一整套组合拳下来,众人听得心潮澎湃,又深感压力巨大。开源、节流、金融手段、国家资本主义式的垄断经营……王爷的脑子里,似乎总有掏不完的新奇点子,而且环环相扣。 “至于派谁南下福建……”王审知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陈褚身上,“元亮,陆上民政千头万绪,离不开你。文礼要整军经武,防备北疆。林谦的情报网络更是遍布各处,动弹不得。”他笑了笑,看向一旁因为提到新技术而兴奋不已的鲁震,“鲁大匠……” 鲁震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王爷!您可别让俺老鲁去!让俺造船造炮行,让俺去跟那些滑头商人、酸腐官吏打交道,还不如让俺再炸十次炉子来得痛快!” 王审知被他那窘迫的样子逗笑了:“放心,没打算让你去。你走了,本王的天工院岂不是要瘫痪?”他收敛笑容,正色道:“我意,让韩晃走这一趟。” “韩晃?”陈褚微微一愣。韩晃是最早跟随王氏兄弟南下的老将之一,资历深厚,作战勇猛,但性情略显急躁耿直,让他去执行如此复杂、需要大量协调和谈判的任务,似乎并非最佳人选。 王审知看出众人的疑虑,解释道:“韩晃性子是直了些,但正因其资历老,威望足,足以震慑福建留守诸官及地方豪强,确保政令畅通。而且,他对我忠心不二,绝无二心。具体的事务,我会为他配备精干得力的副手,包括精通海贸的市舶司官员、天工院派出的造船匠师,以及职方司的情报人员。韩晃只需把握大局,坐镇中枢,遇有不服或阻碍者,他这把‘快刀’,正好用来斩乱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点头。确实,以韩晃的资历和性格,去推行一项可能触动许多原有利益格局的新政,反而比派一个圆滑的文官去更有效果。 “此外,”王审知补充道,“让韩晃将我的次子王延翰一同带回福建。” 此言一出,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王审知的子嗣年纪尚幼,一直带在身边。此时突然要将次子送回福建,其中意味,不言自明——王爷这是在为可能的、更长久的经营北方,甚至未来权力中心的转移,做着最深的布局和准备。将子嗣送回根基之地,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宣告。 “王爷思虑周全。”陈褚深深一揖,不再多言。这等涉及继承人安排的敏感问题,点到即止即可。 战略方向、人事安排、财政措置,都在这个清晨的书房内初步议定。众人领命,各自怀着沉重而又兴奋的心情离去,准备投入到新一年繁重的工作中。 数日后,一道盖着幽云都督府大印的任命文书和一封王审知的亲笔手谕,由精锐骑兵护送,快马加鞭送往登州,交予正在那里督造海港、整顿水师的韩晃。同时,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也在福建接到命令,开始装载稻米、布匹、药材以及一批天工院的最新成果(主要是农具和部分军械替换件),准备扬帆北上,进行第一次官方主导的大规模南北海运测试。 而在幽州城内,各项“固本”工作也以更高的效率展开。陈褚主持的度支司开始雷厉风行地审计账目,裁撤冗员,引得一些旧官吏怨声载道,却无人敢公开反抗。张文礼整日泡在军营,按照新的操典训练着混编部队,号令之声终日不绝。鲁震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边督促着幽州城墙的彻底修复和棱堡建设,一边带着工匠们在城外的军工作坊里,围着新起的高炉和焦炭窑,挥汗如雨,试图攻克王审知提出的“焦炭炼钢”难题。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焦灼而蓬勃的气息。 王审知自己也没有闲着。他轻车简从,在亲卫的保护下,深入幽州周边的乡村,亲自察看田亩情况,与老农交谈,询问他们使用新式曲辕犁和来自福建的“金黍”种子的感受。他还特意去探望了那些被安置下来的奚族、渤海族部落,听取他们的诉求,重申“胡汉一家,皆为我民”的政策,并用带来的茶叶、布匹作为赏赐,安抚人心。 这一日,他正在涿州附近视察一处新发现的露天煤矿,林谦带着最新的情报匆匆赶来。 “王爷,两方面消息。”林谦递上密报,“其一,福建来信,韩晃将军已接到任命,正在集结人手,不日即将启程南下。另外,派往高丽的使者也有回音,高丽王对与我方通商表现出浓厚兴趣,但其国内似乎有亲契丹的势力阻挠,态度有些暧昧。” 王审知一边看着密报,一边听着,眉头微挑:“高丽人首鼠两端,不足为奇。告诉使者,不必强求,只需展现出我们的诚意和实力即可。可以先从民间贸易做起,让商队带着我们的货物过去,让高丽人自己看看,是跟着契丹喝风,还是跟着我们吃肉。” “其二,”林谦压低了声音,“是关于汴梁的。朱友贞果然加大了税赋征收力度,搞得河南民怨沸腾。而且,据可靠消息,他派了密使,似乎想绕过我们,直接去联络河东的李存勖。” 王审知闻言,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哦?朱友贞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他不想想,李存勖是何等人物,会为了他一个苟延残喘的伪梁,来轻易得罪如日中天的我们?更何况,我们与河东还有盟约在身。”他收起笑容,对林谦吩咐道:“把这个消息,‘无意中’透露给我们在河东的人,让他们想办法让李存勖知道。我倒要看看,这位李亚子(李存勖小名)会如何应对。” 林谦心领神会:“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王审知望着远处正在忙碌的矿工,以及更远方隐约可见的、正在修筑的通往港口的官道地基,心中一片澄澈。陆上的根基在一点点夯实,海上的脉络在一点点打通,外部的情报与博弈也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他仿佛一个高明的棋手,在棋盘上同时落下了好几颗棋子,每一颗都指向同一个目标——那看似遥远,却已轮廓渐显的天下归心。 “告诉陈褚和张文礼,”他转过身,对随行的书记官吩咐道,“春耕之后,组织各州县官吏和军中代表,来幽州议事。我们要把‘固本培元’的方略,细化到每一州、每一县。今年,我们要让这北地的粮食产量,至少增加三成!要让这幽云河北,真正变成我们取之不尽的粮仓和兵源!”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3章 开源节流,势在必行 王审知望着远处正在忙碌的矿工,以及更远方隐约可见的、正在修筑的通往港口的官道地基,心中一片澄澈。陆上的根基在一点点夯实,海上的脉络在一点点打通,外部的情报与博弈也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他仿佛一个高明的棋手,在棋盘上同时落下了好几颗棋子,每一颗都指向同一个目标——那看似遥远,却已轮廓渐显的天下归心。 “告诉陈褚和张文礼,”他转过身,对随行的书记官吩咐道,“春耕之后,组织各州县官吏和军中代表,来幽州议事。我们要把‘固本培元’的方略,细化到每一州、每一县。今年,我们要让这北地的粮食产量,至少增加三成!要让这幽云河北,真正变成我们取之不尽的粮仓和兵源!” 春寒料峭,但冰雪覆盖下的土地,已然孕育着勃勃生机。王审知的命令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这片广袤的新占领区内激起了层层涟漪。各州县的官吏们,无论是福建跟来的旧部,还是新归附的北地能吏,亦或是经过甄别留用的原契丹汉官,都开始为了这场即将到来的“大议”而忙碌起来,清点户口,统计田亩,预估收成,筹备着需要汇报的卷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期待的气氛,所有人都明白,这次议事,将决定未来数年乃至更久,这片土地的发展方向,也关乎他们每个人的前程。 待到春耕的忙碌稍稍平息,柳絮开始飘飞之时,来自幽云、河北各州县的马车、骑队便络绎不绝地汇聚到了幽州城。一时间,原本略显空旷的幽州城内,馆驿爆满,酒肆喧嚣,操着南北不同口音的官吏、将领们摩肩接踵,彼此寒暄、试探,交换着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幽州节度使府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盛况空前。 议事当日,修缮一新的节度使府大堂内,济济一堂。文官按品级列于东侧,武将按军职立于西侧,泾渭分明,却又共同构成了一幅庞大的权力图景。王审知高踞主位,身着紫色常服,并未披甲,但目光扫过之下,偌大的厅堂顿时鸦雀无声。 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今日召诸位前来,只为一事——如何让我幽云、河北之地,仓廪实,武备修,民心安,成为支撑我等开创不世之业的稳固根基!陈长史,你先将去岁岁入及今春开支情况,向诸位通报一下。” 陈褚应声出列,手持一份厚厚的账册,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念出了一连串数字。当听到去岁北伐的巨大耗费以及目前府库的结余时,不少地方官吏,尤其是那些习惯了量入为出的北地官员,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忧色。 陈褚念罢,王审知便接过了话头,声音沉浑,传遍整个大堂:“诸位都听到了,家大业大,开销也大。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开源节流,势在必行!故,本王与陈长史、张都督等议定,自即日起,推行‘考成法’与‘新赋税制’!” 他详细阐述了“考成法”的细则:以“垦田、增户、税粮、治安、教化”等为核心指标,对各级地方官进行年度考核。优者擢升重赏,劣者轻则贬黜,重则问罪。同时,严格审计账目,严惩贪腐,杜绝浪费。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这“考成法”如同一条鞭子,悬在了所有官吏的头顶,让一些企图混日子或者暗中伸手的官员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王爷,”一位原幽州汉官出身的刺史忍不住出列,面带难色,“此法虽好,然北地经年战乱,户口流失,田地荒芜,若以此严苛标准考核,恐……恐许多官员难以企及,反伤办事之心啊。” 王审知看了他一眼,认得此人名叫孙俭,能力尚可,但性格略显保守。他并未动怒,反而语气平和地解释道:“孙刺史所虑,不无道理。故而考核并非一刀切,会根据各州县实际情况,划定不同标准。新附、战乱频繁之地,标准从宽;安定富庶之地,标准从严。且,王府会给予支持——推广新式农具、优选粮种、兴修水利,乃至派遣天工院工匠协助勘矿开矿,皆是助尔等达成考成之举。要的是诸位尽心竭力,而非苛求速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加重:“然,若有那等尸位素餐、敷衍塞责,甚至欺上瞒下、盘剥百姓者,莫怪本王法度无情!本王要的,是能做事、肯做事的干吏,不是只会吟风弄月、空谈道德的庸官!”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给了压力,也指明了方向和提供了支持,更表明了决心。孙俭等人闻言,虽然依旧感到压力巨大,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躬身退下。 接着,王审知又公布了“新赋税制”。核心是“摊丁入亩,计亩征银”,大幅简化税种,取消了许多苛捐杂税,将税负与土地占有情况直接挂钩,旨在减轻无地少地农民的负担,同时打击豪强隐匿田产的行为。 这一下,引起的骚动更大。尤其是那些家中田产众多的幽云本地豪强出身的官吏,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们习惯了利用复杂的税制和手中的权力转嫁负担,新税制等于直接触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此举恐怕……恐怕操之过急啊!”一位须发皆白,乃是幽州本地大族出身的别驾颤巍巍地出列,“北地田亩册籍混乱,豪强与平民、部落与汉民土地犬牙交错,骤然推行此法,清丈困难不说,恐激起民变啊!” “民变?”王审知尚未说话,站在武官首位的张文礼冷哼一声,声如洪钟,“谁敢作乱?我麾下儿郎的刀枪,正好许久未曾饮血了!王爷此举,乃是为民做主,减轻小民负担!尔等阻挠,莫非是自家田亩太多,怕多交了税赋?!” 那老别驾被张文礼毫不客气的顶撞气得脸色通红,却不敢与这手握重兵的大将争执,只能向着王审知连连拱手:“王爷明鉴,老臣绝无此意,只是……只是忧心地方安稳……” 王审知抬手,止住了双方的争论,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清丈田亩,厘定户籍,确是当务之急,亦是推行新税制之基础。此事,由陈长史总责,各州县需全力配合,抽调得力人手,成立清丈司。若有阻挠清丈、隐匿田产者,无论身份,一律严惩不贷!至于可能出现的纠纷……”他目光转向肃立一旁的林谦,“林指挥使的职方司及各地驻军,会协助维持秩序。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手段。此策,关乎国本,绝无更改!” 他斩钉截铁的态度,彻底堵住了反对者的嘴。众人明白,王爷决心已定,再多的争论也是徒劳。 接下来,王审知又公布了关于鼓励工商、兴修道路港口、整顿军备、推广官学等一系列具体政策。每一项都伴随着明确的目标、负责的官员以及考核标准。整个议事过程,更像是一场庞大帝国机器的启动会议,将王审知“固本培元”的宏观战略,分解成了无数具体而微的任务,压到了每一位在座官员的肩上。 大堂内的气氛,从最初的震惊、议论、些许抵触,逐渐转变为一种沉重的使命感与紧迫感。所有人都清晰地意识到,一个全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以往那种按部就班、甚至浑水摸鱼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议事持续了整整三天。期间,王审知耐心听取了各州县遇到的实际困难,并与陈褚、张文礼等人现场商议,给出了许多具体的解决方案和资源倾斜。当最后一项议题讨论完毕,王审知做总结陈词时,他的声音已然有些沙哑,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 “诸位,方略已定,目标已明。能否让我幽云河北仓廪丰实,武备雄壮,能否让我等在这乱世中立于不败之地,进而扫平群雄,重整河山,就看诸位未来一年的表现了!望诸位勉力为之,勿负本王之望,勿负这北地千万百姓之盼!” “谨遵王命!”堂下众人,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皆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会议散去,各级官吏怀着复杂的心情,带着厚厚的文书和沉甸甸的责任,匆匆返回各自的任所,去推行那一项项注定会触动无数人利益的新政。幽云河北大地,如同一个被注入了强大动力的巨人,开始了一场深刻而迅速的内部变革。而这场变革的风暴眼,幽州节度使府的书房内,王审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留下的陈褚、林谦苦笑道:“好了,最难的‘破局’之论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是看你我等人,如何将这盘大棋,一步步走活了。元亮,尤其是你这‘考成法’与‘新税制’,可是把我们都架在火上了。” 陈褚虽然疲惫,眼神却异常明亮:“王爷,开弓没有回头箭。唯有如此,方能涤荡沉疴,激发活力。臣,愿效死力!” 王审知点了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一名亲卫统领却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王爷,府外有一老者,自称郑珏,从福建远道而来,说有要事求见。” 王审知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郑珏……这个他意识形态上最顽固的对手,竟然在这个时候,不远千里,从福建追到了幽州? “请他到偏厅等候。”王审知放下茶杯,对陈褚和林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这盘棋,永远不缺意想不到的棋子。走吧,一起去会会我们这位‘老朋友’。”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4章 迫在眉睫 王审知放下茶杯,对陈褚和林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这盘棋,永远不缺意想不到的棋子。走吧,一起去会会我们这位‘老朋友’。” 偏厅不似正堂那般威严空旷,布置得相对雅致,炭火也烧得旺些,驱散着北地春日的余寒。当王审知带着陈褚、林谦步入时,只见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儒袍、须发皆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静静地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幅新绘的《幽云山川形势图》。他身形清瘦,脊梁却挺得笔直,仿佛一棵历经风霜却不肯弯曲的老松。 听到脚步声,郑珏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清癯,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不见浑浊,反而锐利如鹰,带着一种执拗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光芒。他并未如寻常人见到王审知那般立刻躬身行礼,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声音平和却带着固有的矜持与疏离:“王爷,别来无恙。” “郑公不远千里,舟车劳顿而来,辛苦了。”王审知也不以为意,径直走到主位坐下,陈褚与林谦则分立两侧。亲卫奉上茶水后便悄然退下,并关上了厅门。 “老朽此来,非为叙旧,实是有惑难解,不得不向王爷请教。”郑珏开门见山,目光直视王审知,没有丝毫迂回,“听闻王爷在幽州大会群僚,推行‘考成法’与‘新税制’,更欲大兴工商,广造舰船。不知王爷可还记得,昔日于泉州时,曾言‘格物之理,亦是天理;利民之器,方为神器’?” “自然记得。”王审知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语气平淡。 “那老朽便要问了!”郑珏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王爷如今所为,究竟是‘利民’,还是‘敛民’?这‘考成法’,以垦田、增户、税粮为要,逼得官吏如同商贾,锱铢必较,眼中只有数字,哪还有教化牧民、移风易俗之心?此非驱使官吏与民争利,败坏士人气节为何?与那暴秦之‘耕战’,何异?!” 他话语如同连珠炮,掷地有声,回荡在安静的偏厅内。陈褚眉头微皱,林谦则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 王审知放下茶杯,并未动怒,反而笑了笑:“郑公此言,未免有失偏颇。官吏若无实务之功,空谈仁义道德,于国于民何益?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又何以知礼义廉耻?‘考成法’所考,皆是民生根本。官吏若真能令辖内仓廪实、户口增,百姓安居乐业,这本身便是最大的教化与德政。莫非要让百姓饿着肚子,来听郑公宣讲圣人之言吗?” “强词夺理!”郑珏拂袖,脸上因激动而泛起一丝红晕,“即便‘考成法’尚有可说,那‘新税制’与大兴工商,又作何解?‘计亩征银’,看似简化税制,实则便利了官府盘剥!农夫所产乃是谷物布匹,如何得来银钱?最终不过是贱卖谷物与商人,反受一层盘剥!此非与民争利,又是为何?还有那工商,本是末业,王爷却将其抬到与农耕同等地位,甚至犹有过之!打造舰船,靡费巨万,所为何来?不过是为了满足王爷开拓海疆、追逐商利之雄心!长此以往,举国上下,皆汲汲于财货之利,人心浮躁,礼崩乐坏,国将不国!王爷,您这是在动摇华夏之根基啊!” 他的指责更加尖锐,几乎将王审知的所有新政都否定了一遍。 陈褚忍不住出列,沉声道:“郑公!王爷新政,皆是为了强兵富民,以御外侮,以安黎民!北地初定,契丹虎视,若无充足粮饷,无精良军械,无畅通财路,如何保境安民?难道要坐视胡虏再次南下,践踏我华夏山河吗?至于银钱之事,王府已下令各州县设立‘平准仓’,在收税时节平价收购粮食,避免谷贱伤农!郑公只见其流,未见其源,未免太过武断!” “陈长史!老夫与你谈论的是大道,是义理!非是这等锱铢算计!”郑珏猛地转向陈褚,目光灼灼,“保境安民,自有圣王之道!岂能一味倚仗奇技淫巧,鼓吹货殖之利?昔日管仲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孔子仍讥其‘器小’,盖因其所重者,霸术而非王道!王爷如今所为,与那管仲何异?甚至犹有过之!老夫只怕,纵然一时强盛,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根基虚浮,他日必生大患!” 眼见争论愈发激烈,王审知抬手,止住了还想反驳的陈褚。他看着眼前这位固执得可爱的老人,心中并无多少怒气,反而有些感慨。郑珏代表的是这个时代最正统的儒家价值观,他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对文明走向的深刻忧虑。只是,他无法理解,或者说拒绝理解,时代已经变了,古老的“王道”在面对前所未有的变局时,显得如此无力。 “郑公,”王审知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坚定,“你所言王道,自是煌煌正理。然,当此千年未有之变局,强虏环伺,内政凋敝,若只空谈王道,坐而论道,无异于束手待毙。管子曾言,‘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我今日所为,正是要先让这北地千万百姓,仓廪实,衣食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地图前,手指划过蜿蜒的海岸线:“至于海疆……郑公,你可知这大海之外,是何等天地?可知华夏之外,亦有强邦?我等若只知蜷缩于大陆,固守所谓‘华夷之辨’,终有一日,会有比契丹更凶悍、更狡诈的敌人,从海上而来!届时,我等拿什么去抵挡?拿圣人之言吗?” 王审知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郑珏有些茫然的眼睛:“我所求者,非一时之霸业,乃是让我华夏文明,能在这激荡的洪流中,不仅存活下来,更要发扬光大!陆上的古道或许阻塞,但海上的星辰大道,正等待我们去开辟!这需要强大的国力,需要精良的技艺,需要开拓的精神!若拘泥于陈规,固步自封,才是真正断了华夏的根脉!” 他这番话,已然超出了郑珏所能理解的范畴。大海之外的威胁?比契丹更凶悍的敌人?这些都像是天方夜谭。郑珏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理论在王审知描绘的这幅宏大而陌生的图景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坚守一生的信念,似乎在这一刻,被打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偏厅内陷入了沉默。炭火偶尔爆出一丝火星,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郑珏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落寞与困惑:“王爷志向之远,老朽……难以企及。然,道不同,不相为谋。老朽此来,本是想劝谏王爷,迷途知返,重归圣贤正道。如今看来,是老夫迂腐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向着王审知郑重一揖:“王爷,老朽言尽于此。既然王爷心意已决,老朽留在北地亦是无益,就此告辞,返回福建,闭门读书,不再过问世事。” 说罢,他转身便欲离开。 “郑公留步。”王审知却叫住了他。 郑珏停下脚步,并未回头。 王审知走到他身后,语气诚恳:“郑公之学,乃是国之瑰宝。新政推行,千头万绪,尤其这教化之事,非熟悉经典、德高望重者不能胜任。本王欲在幽州设立‘弘文院’,聚书讲学,传承文脉。不知郑公可愿留下,出任弘文院首任山长,为本王,也为这北地学子,讲解经义,昌明学术?” 这个邀请,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陈褚和林谦都惊讶地看向王审知。将这样一个顽固的反对派留在身边,还委以重任? 郑珏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王爷……您让老朽……主持弘文院?” “不错。”王审知目光坦然,“学术之争,可辩可论,但文脉不可断。郑公之才之学,若因政见不同而埋没乡野,是本王之失,亦是华夏文坛之损失。弘文院内,郑公可畅所欲言,本王绝不干涉。只希望郑公能以其浩然正气,熏陶学子,使他们在学习格物致知之余,亦不忘圣贤教诲,成为德才兼备之栋梁。” 这一刻,郑珏看着王审知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他原以为会是一场不欢而散的决裂,却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胸襟。将自己放在弘文院山长的位置上,固然有“羁縻”之意,但何尝不是一种极大的尊重和信任? 他沉默了许久,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一些。最终,他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王爷……海量。老朽……愿效绵薄之力。” 就在此时,厅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职方司的属官甚至来不及通报,便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地直奔林谦,递上一封插着三根红色羽毛的紧急军报。 林谦接过,迅速扫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立刻转向王审知:“王爷,紧急军情!契丹有异动!耶律阿保机派遣其弟耶律剌葛,率精骑两万,绕过居庸关外侧,突袭我云州(大同)外围!云州守军兵力薄弱,求援急报!” 偏厅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郑珏也愕然抬头,脸上血色尽褪。 王审知脸上的温和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他接过军报,仔细看着,手指在军报上轻轻敲击,片刻后,他冷哼一声,将军报递给陈褚和林谦。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安稳稳地‘固本培元’啊。”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北方的广袤区域,眼神锐利如刀,“也好,正好用耶律剌葛的人头,来试试我们新整编的兵马,和鲁大匠新铸的火炮,锋利否!” 他转向郑珏,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郑公,看来你这弘文院山长,上任之初,就要目睹一场战火了。希望我军的‘奇技淫巧’,能护得这北地文脉,安然无恙。”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8章 蛮夷之种 阿卜杜拉的船队在泉州港停泊了下来,带来了琳琅满目的异域货物,也带来了关于广阔世界的无数话题。码头区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阿拉伯水手们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正在复苏的东方港口,而泉州百姓则带着几分怯懦与惊奇,围观着那些深目高鼻的番商和他们的奇珍异宝。贸易的齿轮,在王审知与阿卜杜拉的共同推动下,开始缓缓转动,第一批泉州产的瓷器与丝绸被搬上阿拉伯帆船,换回了金银、玻璃器皿和珍贵的香料。 然而,在这片看似繁荣融洽的景象之下,那袋由阿卜杜拉作为“特殊礼物”献上的占城稻种,却像一枚悄然埋下的火种,只待一丝风吹,便可燎原。 王审知深知这稻种可能引发的争议,故其试种工作极为低调。格物堂农科在城外僻静处专门划出一小块上等水田,由石伯亲自负责,按照王审知吩咐的“最高待遇”——施用最好的堆肥,精心照料,记录每一处细微的生长变化。王审知甚至下令,派两名可靠军士日夜轮守,以防不测。 他本意是想待试种成功,拿出实实在在的产量数据后,再逐步推广,以减少阻力。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当郑珏的“正理学社”因堆肥之事受挫后,其门生弟子更是瞪大了眼睛,时刻盯着王审知及其格物堂的一举一动,试图寻找新的攻击突破口。 一个在格物堂做杂役、却被某位士子以“求学”之名暗中笼络的年轻仆役,偶然听到了“占城”、“蛮稻”、“快熟”几个零碎的词,结合那突然被严密看管起来的小块试验田,一份语焉不详却极具煽动性的密报,很快便摆在了郑珏的书案上。 “……引入蛮夷之种,恐污地力,乱阴阳,其心可诛!” 郑珏看到密报,先是愕然,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混合着强烈的使命感,瞬间冲垮了他一贯的持重。堆肥之事,尚可牵强附会为“化腐朽为神奇”,虽觉污秽,终是华夏之物。可这引入海外蛮夷之稻种,性质截然不同! 在他看来,这已不仅仅是“重利轻义”,而是赤裸裸的“以夷变夏”,是对华夏农耕正统最根本的背叛和玷污!是动摇国本的弥天大罪! 他再也无法安坐于书斋之中等待。这一次,他决定主动出击,要在那“蛮夷之种”尚未造成“实质污染”之前,便将其彻底扼杀,并将王审知这“危险倾向”公之于众,彻底批倒批臭! 翌日,恰逢州衙举行一次商议秋赋征收与水利修缮的常例堂会。各位官员胥吏刚刚落座,郑珏便猛地站起身,手持笏板,脸色铁青,甚至不等王潮宣布开始,便向着王审知的方向,厉声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王司马!老夫近日闻得一骇人听闻之事,不得不在此诘问!敢问司马,是否确有其事——尔竟私自引入海外占城蛮夷之稻种,欲在我华夏沃土之上试种?!”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王审知身上,就连王潮也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看向弟弟。引入占城稻种之事,王审知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连王潮都还未及详细禀报。 堂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一些官员面面相觑,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另一些则目光闪烁,似乎早有耳闻;而郑珏一派的官员和胥吏,则面露愤慨之色,无声地支持着郑珏的诘问。 王审知心中微微一沉,知道此事终究是瞒不住了。他放下手中的文书,面色平静地迎向郑珏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坦然道:“郑先生消息灵通。确有此事。阿卜杜拉先生馈赠些许占城稻种,言其耐旱早熟,产量颇丰。本官以为,此或可于我泉州农业有益,故交由格物堂小范围试种,观察其习性效果,尚未决定是否推广。不知郑先生何以如此激动,称之为‘骇人听闻’?” “尚未决定推广?试种亦是玷污!”郑珏见王审知承认,更是怒不可遏,声音陡然拔高,回荡在寂静的大堂之内,“司马大人!您可知您在做什么?华夏粮种,乃上古圣贤所选,历经千载风土驯化,乃天赐之正统!蕴含天地阴阳之和谐,合乎四时五行之序!此方是我辈立身之根本!” 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笏板,仿佛在扞卫一件至高无上的圣物:“而那海外蛮夷之地所产稻种,性属驳杂,气含戾瘴!其生长迅捷,实乃透支地力,败坏土壤之本元!此等蛮物,若种于我华夏沃土,非但不能增产,反而会污浊地气,扰乱本地稻种之纯正,犹如稗草混杂于嘉禾,遗祸无穷!此非老夫危言耸听,《周礼·地官》有云:‘辨五种之物,以养万民’,岂容蛮夷之物混淆其间?!” 他猛地转向王潮和其他官员,痛心疾首道:“将军!诸位同僚!此非区区一稻种之事!此乃关乎华夷之辨、正统存续之大事!今日若容蛮夷之种玷污我田亩,他日便可容蛮夷之俗淆乱我礼法,蛮夷之神取代我祖先!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种将不种!王司马此举,实乃引狼入室,祸乱华夏正宗!其心可诛!其行可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郑公所言极是!”一名依附郑珏的官员立刻出列附和,“蛮夷之物,岂可轻易入我华夏?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是啊,地力若被污损,万难恢复!” “须立即销毁那蛮稻,以绝后患!” 堂内支持郑珏的声音顿时响起一片,形成了巨大的舆论压力。 王潮的眉头紧紧锁住。他不懂什么华夷之辨,但他听得懂“污损地力”、“遗祸无穷”这些词。农业是根基,他不得不慎重。他看向王审知,目光中带着询问和一丝忧虑:“明远,此事……郑先生所言,不可不虑啊。那占城稻种,果真无害?” 王审知面对汹汹指责,并未慌乱。他等众人的声音稍稍平息,才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郑珏那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 “郑先生忧国忧民,引经据典,王某佩服。”他先礼节性地肯定了对方的态度,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然,先生之言,请恕王某不敢全然苟同。” “先生言华夏粮种乃天赐正统,历经驯化。此言大善。”王审知不紧不慢地说道,“然,试问先生,今日我华夏所种之五谷,莫非开天辟地之初便是如此?小麦是否自西而来?高粱是否从外传入?便是如今遍布南方的水稻,其先祖野生之时,产量几何?口感又如何?若非先民不断尝试、引种、改良,何来今日之嘉禾?” 他这一问,顿时让一些官员陷入沉思。确实,作物传播和交流的历史,本就是一部不断“拿来主义”的历史。 “先生惧其‘污浊地力’、‘扰乱纯正’。”王审知继续道,“此虑,非无道理。故王某才言‘试种’而非‘推广’。试种为何?便是要格其物,致其知!观其是否适应本地水土,察其是否真如所言耐旱早熟,验其产量究竟几何,更要究其是否会如先生所忧,耗竭地力、影响他物!一切凭数据说话,依事实判断。若果然有害无益,无需先生疾呼,王某自会亲手将其焚毁。” “然,若其果真耐旱早熟,产量可观,能在荒年饥岁时活人无数,能于贫瘠之地开辟新田……”王审知的声音逐渐提高,目光锐利起来,“仅因其来自‘蛮夷’,便因噎废食,拒之门外,任由百姓忍饥挨饿,此岂是圣贤‘仁民爱物’之本意?岂是‘华夏正宗’之胸襟?” 他向前一步,逼视着郑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反问: “郑先生,莫非我煌煌华夏,容得下万国商旅,容得下四海奇珍,却唯独容不下几粒或许能活人性命的稻种?!” “莫非我泱泱大国之道统,竟脆弱到需要靠紧闭门户、排斥一切外来之物,才能维系?!” “真正的强大与自信,难道不是海纳百川,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使之为我所用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上。就连那些原本支持郑珏的官员,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王审知最后沉声道:“是优是劣,是宝是草,当由事实判定,而非由出身决定。王某还是那句话,秋收之后,试验田前,愿与郑先生及诸位同仁,再论是非!若占城稻确如先生所言,有百害而无一利,王某愿承担一切罪责!若其确有益于民生……”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目光中的坚定已说明了一切。 大堂之内,一片寂静。王审知的话语,没有引经据典,却蕴含着一种强大的、基于现实和理性的力量,与郑珏那充满道德激情却略显空泛的指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郑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审知:“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混淆视听!华夏夷狄之大防,岂容你如此践踏!老夫……老夫绝不认可!” 但他也明白,对方再次将争论拉回到了“事实”的层面,而他自己,除了经典上的大道理和想象中的危害,确实拿不出任何实实在在的证据来证明那占城稻种一定有害。 王潮看着争执不下的两人,揉了揉眉心。他最终采取了和稀泥的态度:“好了!此事不必再争!明远,既然你已试种,那便依你之言,秋收之后,再看结果。但在结果出来之前,绝不可扩大种植,以免果真生出事端!郑先生,也请您暂息雷霆之怒,届时若果真不妥,再行销毁不迟。” 堂会最终不欢而散。但“王司马引入蛮夷稻种,遭郑祭酒痛斥”的消息,却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泉州官场和士林,引发了远比堆肥事件更为激烈和深刻的争论。 华夷之辨,这道深深烙印在时代思想深处的界线,被王审知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步,再次清晰地勾勒出来,并引发了前所未有的震荡。 王审知道,这场争论,绝不会轻易平息。他走出州衙,抬头望向格物堂试验田的方向,目光沉静而悠远。 海风送来海洋的气息,也送来了变革的喧嚣。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路,注定要在一片争议与挑战中,向前延伸。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权力的真空 王审知走出弥漫着悲痛与药味的寝居,踏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雨势稍歇,但屋檐仍在滴滴答答地落着残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抑。府内挂起的白灯笼在微风中摇曳,投下惨淡的光晕,将每个人的脸色都照得一片肃穆。 他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中。兄长的离去,如同抽走了支撑殿堂最核心的那根梁柱,整个福建权力结构的重心瞬间失衡,留下了一片巨大而危险的“真空”。这真空,会吸引无数贪婪或恐惧的目光,会滋生阴谋,会诱发动荡。他必须在这真空吞噬一切之前,用自己的意志和力量,将其重新填满、稳固。 “大人。”陈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而清晰,“府内已按礼制开始布置灵堂,对外报丧的讣告也已拟好,您是否过目?”他手中捧着一卷素帛,动作恭敬,眼神却锐利地观察着王审知的反应。这是王审知在失去兄长庇护后,独自面对的第一个政务决策,意义非凡。 王审知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去接讣告,而是望向庭院中忙碌穿梭、面带惶然的下属和兵士,缓缓道:“讣告暂缓发出。” 陈褚微微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兄长新丧,人心浮动。”王审知转过身,目光如炬,看着陈褚和李尤、鲁震等已然聚集过来的核心成员,“此刻最要紧的,非是昭告天下,而是稳住内部。这讣告一出,无异于告诉所有潜伏的敌人和心怀叵测者:福建的主心骨,倒了。” 李尤重重一拍大腿,恍然道:“大人明鉴!是该如此!咱们得先把自己家里收拾利索了,再开门迎客……不,是应对那些闻着味儿就想扑上来的豺狼!” 鲁震也闷声道:“对!尤其是郑珏那老儿,还有南汉、吴越的探子,可不能让他们知道得太早,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陈褚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王审知的深意,这是要利用信息差,争取稳定内部的关键时间。他躬身道:“属下明白了。那便暂缓发丧,只限府内及核心将领知晓,严密封锁消息。对外仍称大帅病重需静养,一切政务由大人您代为处置。” “正是此意。”王审知点头,“元亮,此事由你负责,务必做到隐秘。张渠,加强府邸及泉州四门守卫,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尤其是信使!李将军,军中要立刻行动起来,以例行操演为名,暗中提高戒备,各级将领务必掌控好本部兵马,有异动者,先斩后奏!” “末将(属下)遵命!”几人齐声应道,立刻分头行动。王审知条理清晰的指令,如同给刚刚经历主心骨崩塌的团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驱散了些许慌乱。 然而,权力的真空,并非仅仅靠几道命令就能立刻填补。真正的挑战,来自于人心,来自于那些原本被王潮威望压制住的各方势力。 天色微明,郑珏的府邸内,一间隐秘的书房中。 烛火摇曳,映照着郑珏略显疲惫却异常兴奋的脸。他面前坐着两人,一位是昨日被李尤盯上的林姓盐商林百万,另一位则是南剑州来的那位致仕老臣的门生,姓孙,乃是郑珏的得意门生之一,显然是日夜兼程赶来报信或听令的。 “老师,学生一路行来,听闻王潮病势沉重,泉州城内气氛诡异,守卫森严,可是……”孙姓门生压低声音,难掩激动。 郑珏捋着胡须,眼中闪烁着精光:“十有八九,王仲禹(王潮字)已然归西了!” 林百万闻言,胖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惧,随即被贪婪取代:“郑公,此话当真?若王潮真死了,那王审知小子乳臭未干,如何镇得住场面?咱们的机会岂不是来了?” 郑珏冷哼一声:“机会?确是机会,却也是险局。王审知此子,虽年轻,却非易与之辈。你看他昨日应对,沉稳老辣,立刻封锁消息,可见其心机。不过……”他话锋一转,自信道,“他根基太浅,所倚仗者,无非是些奇技淫巧和军中几个莽夫。这天下,终究是士人的天下,是讲礼法、论正统的天下!” “老师的意思是?”孙门生虚心求教。 “王潮一死,这福建节度使之位,按制,当由朝廷任命,或由王潮子嗣继承。他王审知不过一介弟弟,有何名分继位?此乃‘礼法’上的最大破绽!”郑珏胸有成竹,“我们当下要做的,第一,确认王潮死讯;第二,联络福建各地忠于朝廷、遵循礼法的官员士绅,共同上书朝廷,陈明王审知‘僭越’之嫌,请朝廷速派大员前来镇守;第三,在民间散布舆论,指其得位不正,所行新政皆为‘苛政’、‘乱命’,动摇其民心基础。” 林百万有些犹豫:“郑公,这……煽动民乱,是否太过?况且王审知那些新政,确实让不少泥腿子得了好处……” “愚见!”郑珏斥道,“些许小利,岂能与纲常伦理相比?再者,谁说要煽动民乱了?我们要的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要让这福建官场、士林、乃至市井,都形成一种共识:王审知之位,来路不正!其政,不合古制!届时,朝廷旨意一下,或内部生变,他便如无根之萍,顷刻可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看向孙门生:“你立刻返回南剑州,面见你师公(指那位致仕老臣),将我的计划详细禀明,请他联络旧部门生,共同发声。记住,动作要快,但更要隐秘,绝不可让王审知的鹰犬抓住把柄。” “学生明白!”孙门生郑重应下。 郑珏又对林百万道:“林员外,你在商贾中颇有影响,又对王审知的盐政怀恨在心。你可暗中联络那些同样利益受损的豪商,筹措钱粮,以备不时之需。同时,利用你的商队,设法将王潮已死的消息,透露给南汉或吴越的探子……” 林百万吓了一跳:“郑公,引外敌入境?这……这可是通敌之罪啊!” 郑珏阴冷一笑:“谁说让他们入境了?只是让他们知道而已。南汉、吴越得知王潮死讯,必会陈兵边境,施加压力。届时,王审知内外交困,焦头烂额,我们内部的行动,才能事半功倍!这叫借力打力,驱虎吞狼!” 林百万听得冷汗涔涔,但想到盐利被夺之恨,又想到事成之后可能获得的巨大回报,终于把心一横:“好!就依郑公之计!” 就在郑珏紧锣密鼓地策划于密室之时,王审知正在节度使府的书房内,接见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王潮年仅十二岁的独子,王延翰。 孩子穿着一身素服,眼睛哭得红肿,在乳母的陪伴下,怯生生地站在王审知面前。看着这张与兄长有几分相似、却稚气未脱的脸,王审知心中一阵刺痛。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翰儿,莫怕。以后,有叔父在。” 王延翰抬起头,看着王审知,小声问道:“叔父,阿爹……阿爹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他们都说,以后……以后要听叔父的话。” 王审知心中一震,这话看似童言,却可能暗藏玄机。是谁在孩子面前说了什么?他握住王延翰的小手,郑重道:“翰儿,你阿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但叔父会代替他,保护好你,保护好这个家,保护好福建。你记住,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是你阿爹的儿子,是王府的少主。叔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阿爹打下的基业,能够更好地传承下去。” 他这话,既是安抚孩子,更是说给可能潜伏在周围的耳朵听的。他必须明确表态,自己对侄儿绝无恶意,以杜绝有人借“辅佐幼主”之名行分裂之实。 送走王延翰,王审知的心情更加沉重。权力的真空,连孩子都被卷入其中。他走到窗边,看着渐渐亮起的天色,泉州城在晨曦中苏醒,市井的喧嚣隐约传来,百姓们依旧为生计奔波,似乎并未察觉这座城市的最高权力者已然更迭。 但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郑珏不会坐以待毙,外部敌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之前所写的文章,所准备的数据榜文,此刻显得尤为重要。他不仅要稳住军队和官僚系统,更要争夺民心,要用实实在在的政绩,去对抗那些空泛的“礼法”指责。 “来人。”王审知沉声道。 一名书记官应声而入。 “传我命令:其一,即日起,以‘大帅需静养’为由,所有政务皆报于我决断;其二,之前陈长史所拟政绩榜文,以及我昨夜所写之文,即刻大量刊印,今日午时前,务必张贴于泉州及各州县通衢要道!其三,告知市舶司及各处关卡,往来商旅,严加盘查,但有可疑,立即扣押!” 他要主动出击,在郑珏的阴谋完全展开之前,先声夺人,用事实和宣言,填补兄长离去留下的权力与信仰的空缺。这场无形的战争,从王潮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4章 双线博弈 就在费尔南多厉兵秣马、意图以雷霆之势掌控南洋之际,泉州的行动同样迅捷如风。王审知的战略意图清晰——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既要硬碰硬,更要争人心。 由陈褚亲自率领的“福建-南洋友好商贸与技术交流团”在短短十日内便筹备完毕。这支队伍规模不小,包含三艘大型商船,装载着琳琅满目的货物:除了传统的丝绸、瓷器、茶叶,更有天工院出品的改良铁制农具、精巧的水力驱动模型、便携的“瓦松”净水器样品,甚至还有几套精心绘制的、涉及基础算术和几何原理的启蒙图册。两艘经过伪装、卸下部分重炮但依旧保留强大火力的“海隼”战舰负责护航。 码头边,王审知亲自为陈褚送行。 “元亮,此去南洋,重担在肩。”王审知握着陈褚的手,目光沉静而深邃,“展示货物、结交盟友是其一,更要紧的是传递我福建的意志与理念。让南洋诸国明白,与我合作,是平等互利,是共同繁荣;与佛郎机为伍,则是引狼入室,终将被敲骨吸髓。” 陈褚郑重颔首:“大人放心,属下必不辱使命。定当设法见到那位卡查·马达王子,陈明利害,共商大计。” “好!一路顺风!”王审知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舰队扬帆起航,带着福建的期望与智慧,驶向波涛诡谲的南洋。 几乎在福建使团出发的同时,林谦麾下最得力的密探“夜枭”,已通过隐秘渠道,将一封王审知的亲笔信送到了满者伯夷三王子卡查·马达的手中。 信中以平等的口吻、恳切的言辞,赞扬了卡查·马达王子锐意进取的精神,深刻分析了佛郎机人惯用的“先扶持、后控制”的殖民手段,并以旧港“海蛇帮”为例,揭示了其试图垄断商路、最终架空本地政权的野心。信中明确表达了福建愿与卡查·马达王子及一切珍视独立自主的南洋力量结为盟友,共同抵御外侮,并在贸易、技术乃至必要的安全领域提供支持。 信使还口头传达了更具体的信息:一支由福建重臣率领的友好使团已在路上,将带来王子可能感兴趣的礼物;同时,福建强大的水师已做好准备,可在必要时提供威慑,阻止任何外部势力武力干涉满者伯夷内政。 卡查·马达,这位年轻、英武且对佛郎机扩张抱有高度警惕的王子,在深夜的烛光下反复阅读着这封来自遥远东方的信件,心潮澎湃。他深知父王年迈,大哥拉登·韦达懦弱保守,且与佛郎机人过从甚密,若让其上位,满者伯夷恐将步古里、果阿等地的后尘。福建的主动结盟,无异于雪中送炭! “福建……王审知……”卡查·马达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或许,你们就是打破僵局的关键!”他立刻召来自己的心腹将领和谋士,秘密商议,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然而,风暴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数日后,年迈的满者伯夷国王在一次议事中突然昏厥,虽经抢救暂时保住性命,但已口不能言,卧床不起。王位继承问题,瞬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以大王子拉登·韦达为首的一派,在佛郎机使者(已秘密抵达王都)和部分守旧贵族的支持下,频频活动,制造舆论,声称国不可一日无君,要求立刻拥立拉登·韦达监国。 卡查·马达一派则坚决反对,指责大哥与外人勾结,企图卖国求荣,主张等待国王病情稳定或由王室会议共同议定。双方势力在王都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满者伯夷王都暗流汹涌之际,陈褚率领的福建使团船队,经过近月的航行,终于驶入了爪哇海海域,距离满者伯夷王都所在的港口已不算遥远。 这一天,天色阴沉,海面薄雾弥漫。 “大人!前方发现舰队!是佛郎机人!”了望手急促的呼喊打破了航行的平静。 陈褚心中一凛,快步走上甲板,举起望远镜。只见薄雾之中,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正迎面驶来!核心是两艘体型堪比“定远号”的巨舰(“海洋号”、“胜利号”),周围簇拥着“圣若热号”、“仁慈号”以及四艘体型稍小但看起来迅捷凌厉的护卫舰!正是费尔南多与卡布拉尔汇合后的特混舰队! 双方距离在不断拉近,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佛郎机舰队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开始调整队形,摆出了攻击姿态。庞大的舰身、林立的炮口,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大人,怎么办?打还是走?”护航的“海隼”舰长紧张地问道,手心里全是汗。敌我力量悬殊巨大。 陈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打,是死路一条;掉头就跑,不仅颜面尽失,更会暴露此行的目的和己方的怯懦,将极大地打击潜在盟友卡查·马达的信心。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传令!商船队保持航向不变,减速!护航战舰前出,在商船队前方横向列队,炮门……全部打开!”陈褚的声音出奇地镇定,“打出我们的旗帜和友好使节的信号旗!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命令下达,两艘“海隼”毅然决然地前出,横亘在庞大的商船队与强大的佛郎机舰队之间,侧舷炮门轰然洞开,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虽然数量悬殊,但那决绝的姿态,仿佛在宣告:虽千万人,吾往矣! 福建的旗帜和表示“友好使节、非作战意图”的信号旗在桅杆上升起,在薄雾和海风中猎猎作响。 佛郎机旗舰“海洋号”上,刚刚汇合不久的费尔南多和卡布拉尔也看到了这一幕。 “哼,区区两艘小船,也敢挡路?”卡布拉尔副司令,一位同样经验丰富但更为傲慢的老牌贵族,不屑地冷哼道,“碾碎他们!” 费尔南多却抬手阻止了他,眯着眼看着对面那支奇怪的船队:“等等……卡布拉尔。你看,他们打的是使节旗,而且核心是商船。这恐怕就是福建派往满者伯夷的所谓‘友好交流团’。现在击沉他们,固然容易,但会在南洋诸国面前坐实我们破坏和平、袭击使节的恶名,反而会把他们更快地推向福建一边。”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大摇大摆地过去?”卡布拉尔不满道。 “当然不。”费尔南多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我们靠上去,近距离‘观摩’一下,给他们施加最大的压力,让他们在恐惧中完成这次航行。我要让满者伯夷那些人看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福建人的所谓‘友好’,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庞大的佛郎机舰队开始缓缓逼近,如同移动的山脉,带着无形的威压,最近时,双方船舷几乎能隔空喊话。福建水手和使团成员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甲板上水兵嘲弄的眼神和那密密麻麻的炮口。 压力如山!许多年轻的水手脸色发白,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 陈褚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竟然走到了面向佛郎机舰队的船舷边,面色平静,甚至微微颔首示意,仿佛在检阅一支友军。 他这出乎意料的镇定,反而让一些靠近的佛郎机军官感到有些错愕。 双方舰队就在这种极近距离、剑拔弩张却又诡异地保持克制的状态下,并行了近一个时辰。最终,佛郎机舰队在费尔南多的命令下,加速超越了他们,向着满者伯夷王都的方向驶去,留下一片压抑的尾流。 直到那庞大的阴影消失在视野中,福建船队上所有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少人几乎虚脱。 “陈……陈长史,您刚才……”护航舰长心有余悸,对陈褚的镇定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褚擦了擦额角不易察觉的冷汗,苦笑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示弱,则万事皆休;我们强硬,他们反而会疑神疑鬼。费尔南多……他终究还是更在乎南洋的人心向背。” 他望向佛郎机舰队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他们抢先一步抵达王都,恐怕……局势有变!我们必须全速前进!” 费尔南多舰队抵达满者伯夷王都港口,其庞大的规模和新锐的战舰,果然在王都引起了巨大轰动。大王子拉登·韦达欣喜若狂,亲自到港口迎接,气焰顿时嚣张了数倍。 而卡查·马达的府邸内,气氛则凝重到了极点。 “王子殿下,佛郎机舰队已到,大哥他……恐怕很快就要动手了!”一名心腹将领焦急地说道。 卡查·马达紧握着王审知的那封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仿佛下定了决心。 “传令下去,所有忠于我的部队,秘密集结,加强戒备!同时,派人去港口等候,一旦福建使团抵达,立刻秘密接应入府!”他眼中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光芒,“是战是和,是存是亡,就在此一举了!我相信,父王绝不会愿意看到满者伯夷,变成佛郎机人的傀儡!”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