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木声》 第1章 死亡还是穿越 “开什么玩笑!我上辈子杀人放火还是毁天灭地了?遇到这些个倒霉事!” 木槐安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在这张深渊巨口前,她连塞牙缝都不够。 身后,破空之声骤然响起。末春和秦何几乎同时赶到,两人一碰面,秦何手中便凝出一道魔气,末春格挡不及,被轰的倒飞出去,接连撞断了五六棵参天巨树才停下来。 眼看自己又要被抓回去,木槐安脑中闪过一个不要命的念头:要不……跳下去一了百了,没准死了就能回家了。但万一这一跳直接死透了,可就再没有返还的余地了。 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难以想象,自己昨天还坐在学校的大巴上,要去什么湿地公园进行生态探索和自然教育,现在站在魔窟的悬崖边,生死一线。 话说,那天阳光明媚、春光正好,确实是个游园的好日子。 “不好!那边有辆大巴车坠江了!” “快!快打110!车上都是学生!” “那不是回声中学的车吗?” “喂,我这里有车子坠江了,就在……” …… 一辆驶向白青元湿地公园的大巴在高桥上突然失控,撞断了护栏坠入滔滔江水中,嘈杂的人群还没拨通电话,车子便瞬间没了踪影。 木槐安昨晚打了一夜的游戏,刚沾到座位就睡的昏天黑地,不知今夕是何年。高中的娱乐时间实在不多,熬通宵对她来说是常有的事,反正白天都能把觉补回来,问题不大。 迷迷糊糊间,她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文莫,这种时候还拿着小本子记单词,不愧是年级第一的学霸,成绩好还努力上进,把学无止境践行到了极致。随后看到斜前方睡的死猪一样般的卞周六——昨晚和自己征战四方的并肩队友,现在口水都快淌到过道里,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是被充斥在耳边的尖叫和钢铁挤压变形的尖锐声音吵醒,车窗外的高楼被浑浊的河水取代,破损的车子很快被河水灌满,自己犹如一条被困在透明鱼缸里的观赏鱼,无可奈何的等待窒息死亡。 浊水不断冲刷的混乱间,文莫紧紧抓住了木槐安的手,脱手的单词本从她眼前飘过,散开的纸页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卞周六挣扎着解开安全带,绷直了手臂伸向她,木槐安呛了好几口水,短暂对视后,就被冰冷的窒息感夺走了意识。 啪!啪啪! “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走!” 耳边,不知是谁拿鞭子抽的啪啪作响,粗暴的吼声震耳欲聋。习惯了文莫温柔的叫醒服务,木槐安怒火直窜头顶,她今天到要看看哪路神仙敢来打扰自己补觉! 木槐安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干什么呢?你吵到人睡觉了知道吗?” 随即目光落在自己被黑色铁链铐住的双手,以及面前身穿奇装异服、包裹严实的面具人。 不对!一万个不对! “我不是在车上吗?还要去湿地公……车子坠江了!” 现在这情况,难道自己淹死了? 木槐安松开手中的人,环视了一圈黑咕隆咚的四周。看样子是个古建筑,照明还得靠墙上的蜡烛,连个灯都没有。顺着手上的铁链望去,前面还拷着三十来个轻纱长衫、发髻高束的仙人? 孟婆汤都还没喝,直接到地府了? 不是吧!自己才十七岁,就英年早逝了? 没等她弄清楚怎么回事,刚刚被她拽住脖领子的人啪的给了她一鞭子,“赶紧走,要是敢耍花招老子打断你的腿!” 木槐安严重怀疑他公报私仇,背上火辣辣的疼让她确定,自己肯定不再身处富强民主的法治社会。铁链拽的她一趔趄,一头撞上了前面人的后背。 “少主。” 一个身着墨蓝色拖地长袍的男子从他们面前走过,吝啬的连个眼神都没留下,却在路过木槐安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缓缓转身,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盯着木槐安。苍白的近乎病态的面容,俊美的无可挑剔,却也阴郁的令人窒息,红润的唇瓣像是刚刚饮过温热的血,身上绣着暗金纹样的锦袍一针一线都透着华贵。 木槐安大胆的与他对视,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阎王不应该是个长胡子老头吗?这是……鬼差?” 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让秦何回过神来,脸上本就微不可查的难以置信瞬间消散,“少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说话的是那个抽木槐安鞭子的面具人,方才的凶神恶煞荡然无存,变成了夹着尾巴的狗。 秦何没有回答他,问了句:“这是他抓获的那批未入门弟子?”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转身离去。 木槐安和其他三十多人被押送到一个鬼气森森的地方,一路上鬼哭狼嚎、撕心裂肺的惨叫就没停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暗处投射出的贪婪目光让人头皮发麻。直到被锁入地牢,人群中有人再也绷不住,瘫倒在地哭喊起来:“我还这么年轻,还没有拜入玄真山,还没娶媳妇……我不要死在这魔窟!” 有了一人开头,好几人被渲染的一起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木槐安看了看自己身上和他们差不多的服饰,还有及腰的长发,不禁好奇起来:“谁给我换的衣服,这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小的疑问先放一边,她拍了拍身旁的女子:“姐妹,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女子还没开口,另一人一脸惋惜的叹道:“她不会是被吓傻了吗?也是,刚刚那人的眼神也太恐怖了。” “……” 那名女子到没有这样的惋惜,耐心的解释道:“你不记得了?我们原是被引仙阁选中,送往玄真山拜师修仙的,不料路遇魔族大少主秦若,他重伤玄门中人,将我等掳到万鬼窟。” “不是地府,倒像是穿越,还是个修仙世界,反派应该就是她口中的魔族了。”木槐安心道,好歹自己平时小说也没少看,很快便接受了这一事实。 “那秦若为什么抓我们?为了威胁玄真山?” 不远处坐在地上的男子加入了话题:“谁知道呢?都说这秦若疯癫残暴,不按常理出牌,抓我们没准是为了……好玩,或者手痒了想折磨人,也就我们倒霉,多年来从没听说过那个魔族敢劫玄真山的车驾。” “既然如此,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吧?自家未来的弟子被劫,巴掌都扇到脸上了,玄真山还能无动于衷。” “当然会救,但是前提是……我们能活到救援赶来的那一刻。” 语音落下,牢房内陷入了沉寂,如同笼罩着一层绝望的薄纱,连抽泣声都变得压抑。 木槐安看向身旁漂亮又耐心的姐妹:我们刚刚遇到的就是魔族大少主?” 对方摇了摇头,“秦若与秦何是孪生兄弟,长相并无多少差别,方才你遇到的是二少主秦何,听说他最是心狠手辣,做起事来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被他盯上了,没准等会儿就要拿你开刀……”那男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吹凉风道。 话还未说完,牢房门口传来响声,那道墨蓝色的身影陡然出现,身后还跟着几个带面具的黑衣下属。面具上花纹繁杂,用红白两种色系描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线条。 “果然!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这乌鸦嘴应验的又快又准!” 木槐安一整个无语,哪有这样的,别人穿越好歹还给个系统或者金手指什么的,怎么轮到自己上来就要死? 秦何一个眼神,身后之人立刻上前解开她的手铐,将木槐安从牢中押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眼神不像是在看深恶痛绝的仇人亦或是手到擒来的猎物,而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阿季,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秦何满心满眼都是期待,方才那一眼,他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季禾子回来了。 “啊?”木槐安一脸疑惑,正要开口,秦何突然闪身上前掐住她的脖子,生怕她说出半个否认的字眼似的,急切的逼她承认自己就是他口中的阿季。 力道没有大到让她难以呼吸,但木槐安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只能无奈的盯着秦何认真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阿季,我叫木槐安!” “木槐安?”他对这个答案很是失望,缓缓松开了手,站在原地将这三个字反复咀嚼。 “木槐安……” 木槐安虽然经常干些坑蒙拐骗的事,想骗过这个少主轻而易举,但依照她多年积累的经验来看,这么做指定没什么好下场,搞不好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况且这人看着精神不太正常,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为好。 秦何失神的晃了晃,随后似是想起什么,忽得拔出身后人腰间的短刀,瞪着猩红的双眼朝着木槐安一步步走来。 “你……你要干什么?别冲动啊!”木槐安看着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刃,不自主的后退,没几步便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一个面具花纹较其他人更为复杂的黑衣下属立在她的身后,像是一堵墙般挡住了她的退路。 “别这么着急下定论嘛,万一……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呢,对吧?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是一刀把我捅死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保命最重要,要不然现下这局面,这疯子真能一刀了结了她。秦何却像是听不见她说话似的,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 木槐安攥紧了拳头,猜想着夺刀的可能性,或者被捅一刀存活的几率还剩多少,顺便在脑中草拟了一封遗书,随后又飞快的揉成纸团扔开。 第2章 结束了? 哧! 只见秦何划破了自己的手掌,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溢出,他随手扔掉短刀,拽过木槐安将她压在一旁的木桌上。被扫落的杯盏碎了一地,秦何一只手捏着木槐安的嘴,将温热的血送入她的喉咙,直到看着她咽下去才松手。 身后的人立刻上前为他包扎伤口,木槐安被呛的连连咳嗽,口中、鼻腔充斥着铁锈味,直冲天灵盖。 她滚落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后,扶着桌沿站起来,正要质问他到底要干什么,胸口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那感觉像是被人一刀贯穿不够,还要握着刀柄在她身体里搅上几圈,直到将五脏六腑捣烂才肯罢休。 看着木槐安突如其来的反应,牢中的其他人皆面露绝望,有的甚至转过脸去不敢看。秦何掌管血煞门,血煞之术用的炉火纯青是人尽皆知,木槐安将面临什么结局不用想都知道。 剧烈的疼痛撕扯着木槐安,将她折磨的彻底晕了过去。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罪,以往破点皮都有一群人大呼小叫,着急忙慌的找酒精、创可贴,平生受过最重的伤也就是替文莫挨了一棍,给手臂干骨折了。 那一次,她远在国外的忙着谈生意的父母只打来了一个不到十分钟的视频电话,就忙着开会去了,她那个在外地上大学的哥哥到还算有点良心,请假回家照顾了木槐安几天。说是照顾,木槐安更觉得他像是上学上累了,回来当大爷休息几天。 秦何静静的蹲下,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一摆手,身边人上前将木槐安架起来,跟着他离开了地牢。 木槐安感觉自己像是又死了一次,而且是比溺水更痛苦的死法,她现在只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梦。醒来应该就能看到医院的天花板,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 可惜,天不遂人愿。 几缕微光穿过数丈高的窗户,落在昏暗的房间里,隐约可见墙上挂着、桌上摆着面目狰狞的骷髅头以及奇形怪状的兽骨。 木槐安绝望的一头栽倒在柔软的黑丝绒床上,“起猛了起猛了,重新来一遍。” 再睁眼,不仅周围的场景丝毫没变,门外还传来了秦何的声音:“末春,看好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这个房间一步。” “是,少主。” 听到开门声的木槐安赶紧闭眼装睡,脚步声缓缓靠近,一直到床边才停下,磁性低沉的在她耳边响起,还伴随着温热的气息。 “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木槐安不为所动,如同真的睡着般安详,连呼吸都控制的均匀且轻缓。 “想诈我?开玩笑,我木槐安是那么好骗的吗?” “你在装下去,我保不齐会干出什么事来,要试试吗?”秦何的手轻轻划过她的领口,停在腰间的衣带上微微用力。 清白还是要的。 木槐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咚”的一声,额头撞额头,她又倒回了枕头上。两人不约而同的捂着脑袋,木槐安乘机一个翻滚,拉开了与秦何之间的距离。 “你说你趴那么近干什么?这下好了吧,差点给我俩撞成傻子。” 秦何带着泛红的额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像,太像了!脾气性格、说话的语气简直和季禾子一模一样。”若非凡人之身,说是本人来了都没问题。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要不……你给我讲讲阿季是谁,没准我可以帮你打听到她人现在在哪。” “帮我打听?”秦何嗤笑一声,幽幽道:“她死了,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被魔物啃的渣都不剩!” “说谎也不知道打草稿,你既然知道人已经死了,又怎么会把我认成她?” “因为阿季说过她一定会回来找我,可我等了三百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三百年!玄真山上坐镇的仙道狗都改了姓!她人呢!” 眼看他又要发疯,木槐安后背一阵冷汗,担心他又给自己灌血,脑子里急得转了百八十圈,还没想到该怎么让他冷静下来。 突然,远处的天空传来巨响,一片金光落到了成堆的尸山。秦何收起了癫狂,警觉起来。金光亮如曜日,即使相隔甚远,也能穿透窗户撒到屋内,末春冲进来低声禀报道:“少主,玄真山的人来了,目标直指万鬼窟,看样子是为了被大少主抓走的凡人而来。” “哦?为了几个凡人闯九幽,修仙修傻了吧,领头的是谁?” “青云剑宗大弟子,尤可。” “我去瞧瞧,以免我那位大哥下手没轻没重,惹出乱子。你把她看好了。”秦何说完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不见,只留木槐安和末春四目相对……面具遮的严严实实,她也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末春……大哥,让你看着我,也不用这么一直盯着吧。”末春直挺挺的站在一旁,像极了一根插在那里的电线杆子。 “必须谨遵少主吩咐。” “嘶——我肚子疼,要去厕……方便一下,男女有别,咱俩一起不太合适吧。” 见他不为所动,木槐安捂着肚子,五官皱成一团,在床上直打滚,“哎哟!不行了不行了,疼死我了!” 末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唤来一名身着利落黑裙,戴着同样面具的女子,“阿簌,你带她去。” “……” 木槐安起身,没走两步突然脚底一滑,整个人扑倒末春身上,手忙脚乱的抱住了他的腰身。这一下给末春吓的不轻,跟了秦何几百年,季禾子在少主心里什么地位他能不清楚吗? 要是有半个字的流言蜚语传到秦何耳朵里,不把他扔去缚魔渊和万千魔兽来个亲密接触,他名字倒过来写。 末春惊慌失措的把木槐安推开,骂人的话飞到嘴边,在看到她的脸后,又咽了回去。它向阿簌递去一个“闭嘴”的眼神威胁,便跟在两人身后。 木槐安捏了捏藏在袖中的令牌,心中一喜,这东西一看就好用,等会儿用来开路再合适不过了。上了十多年的学,她凭借自己精湛的演技不知道逃过了多少次晨跑,骗到了多少次卞周六,坑蒙拐骗方面她可是行家。 那群仙人离得太远,怕是不知道这里还漏了一个人,她可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必须自己去找的生路,再看看怎么回到现代世界。 三人拐进一个曲折的长廊,木槐安看到了全面的仙魔大战。一众穿着类似服制的人配合默契,主攻的、结阵的、救人的……分工明确。她必须抓紧时间去寻这些仙人,离开这魔窟才是重中之重,总之决不能和秦何这个疯子待在一处。 “阿簌姑娘,还有多远?我快憋不住了。” “就在前面,仙子莫急。” “仙子?为什么叫我仙子?”木槐安心里泛起疑惑,“她难道看不出来我是个凡人吗?” 此刻她也无暇细想,指着大战的方向惊叫一声:“哎!那不是你家少主吗?回来的还挺快的。” 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末春被她这一嗓子嚎的回过神来,心虚的转头发现毛都没有一根,顿时火冒三丈。 待他再看向木槐安时,刚刚还在他面前的人早已原地消失,只留拐角的一片翻飞的衣角。 准备行礼的阿簌见四下无人,心中一惊。 “不好!”末春低声怒道,随后化作一团黑烟追了上去,木槐安却像是蒸发了般,连身上的凡人气息也跟着消失。 他现在只想骂街,倒了八辈子血霉让他来看守木槐安,骂也骂不得,碰也碰不得,她破点皮自己就得被扒层皮,现在好了,人丢了。 偏偏此事还不能闹大,他只能叫上几个亲信低调找人。季禾子三个字在魔君那里就是个禁忌,秦何专门叮嘱过一定不能让亲爹听到一点风声,木槐安的存在血煞门知晓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末春从爬满枯藤的石壁飞过,墙根底下的一片藤条之后,木槐安小心的探出头,一口气跑进对面黑压压的森林。 方才在长廊,她第一眼就注意到石壁上爬满了一大片半死不活的枯藤,曲折的回廊可太方便卡视角了。 “这高度……摔不死。” 心里短暂的衡量一瞬后,她便扯了一嗓子,趁着两人注意力转移的短暂空隙,钻进视线死角,翻越围栏,抓着藤蔓一路滑到了地面。这也导致她的两个手掌血肉模糊,不仅如此,下来时,她还撞到了几处凸起的石头,现在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高大的树干遮天蔽日,挡住了本就稀少的光线。她在林中四处摸索,掌心渗出的汗堪比伤口上撒盐,与令牌、鲜血混在一起。 黑暗中,前方一抹瀑布般的白色从树上垂下,没头没尾的飘在半空中。木槐安看不真切是什么,本想绕道走,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拦住了她:“谁在那儿?”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木槐安举起令牌,装腔作势道:你只需知道我是为末春大人做事。” “末春?呵……”一声轻笑过后,那抹白突然动起来,厉鬼索命般朝她飘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昏暗使得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也不知自己在对方眼中清清楚楚。 “完了,听这语气是遇上比他官大的了,末春啊末春,怎么说也是跟着魔族少主,也不知道混的位高权重一些,刚出门就遇到你的上级。”木槐安心里一顿吐槽。 末春:阿嚏!” “可怜的小家伙,原来是和同伴走散了啊。” 木槐安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不是魔族吗?怎么不抓她? “一直往西南方向,就能走出永黯林,去找你的凡人同伴吧。” “谢……谢谢啊,不过……西南是哪个方向?”没办法,这地方黑漆麻乌的,她还是个路痴,哪里分的清东西南北。 那女子似是捂嘴笑了两声,随后才开口道:“你的左前方。” “多谢姑娘。”木槐安毫不犹豫的离开,死马当活马医吧,这地方能遇到好心人就怪了,谁知道她会不会自己指的是条万丈深渊。朝着左前方跑出一段距离后,木槐安就打算转向右跑,没想到竟隐约听到了厮杀声。 “哟!还真给我指了条生路。” 木槐安前脚刚离开,末春后脚就找了过来。他思来想去不明白木槐安到底是怎么藏匿气息的,直到摸到了自己空荡荡的腰间。 这下知道了。 烛血引被偷了,要是人再丢了,他可真死定了。还不如让自己去和尤可打一架,被对方打死都比这来的痛快。 末春停下恭敬的行礼:“圣女,您可曾见过一个凡人女子?” 玉散水坐在树干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缕白发,“我想想啊……” “她是不是拿了你的烛血引?” “是我的疏忽……还请圣女明示。” 听到末春咬牙切齿的声音,玉散水满意的笑了笑,玉手一指,“往断罪渊去了。” “断罪渊”三个字一入耳,末春倒没有那么着急了,感激不尽的退下,朝着远处掠去。 万鬼窟。 秦何见这帮人来势汹汹,不好把动静弄得太大,故意放水还给他们几个人之后,便打算悄无声息退至战场外。秦若明白自己的好弟弟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不想惊动老魔君,担心自己刚抱回去的美人又落得个凄惨下场。 谁让他是个宠弟弟的好哥哥呢,收手就是了,几个凡人而已,上哪儿都能抓着。 秦何这边刚松一口气,余光就瞥见崖边冲出来的一抹身影,“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他化作一道黑烟极速飞往断罪渊,却没有直接落地,而是在距离木槐安数十米处踏空而行,如同猎手逼近手到擒来的猎物,一步步走向木槐安。 “你竟然想跑?为何?你不是答应了要回来找我,一直留在我身边吗?”秦何缓缓靠近,浑身带着恐怖的气势。 废话,就你这精神状态,傻子才不跑。 木槐安攥紧了手中的烛血引,掌心的疼痛在此刻如此微不足道,远不能分担哪怕一丝一毫她的恐惧。 “我们现在就回去,我会给你准备最牢固的锁链,让你永远陪着我……” 锵! 凌厉的剑气打向秦何,一把飞剑插在木槐安面前的悬崖边,打散了她方才那不要命的念头,震的沙石四溅。 “我说你这魔头怎么跑这么快,原来这里还藏了一个,还我玄真山弟子!” “裴徊?”秦何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木槐安揉了揉被飞沙迷住的眼睛,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袍的女子挡在自己身前,手握古朴的长剑。 “躲远些,待我解决了他就带你回山门。”声线清丽,如珠落玉盘般动人。 木槐安感动的差点跪下了,怪不得小说里英雄救美的桥段层出不穷,还能一直兴盛。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一个犹如救世主的人从天而降,这谁挡得住啊! 裴徊手中的剑划过一道流光,毫不客气的直指秦何面门。霎那间,剑光与魔气悍然相撞,在崖边掀起的一阵不小的风暴。 裴徊剑法轻盈迅捷,如穿花蝴蝶,剑尖每一次点出都带起清越的剑鸣。秦何的魔气霸道诡谲,或凝或聚,周遭草木触之即枯,岩石遇之即崩。 木槐安识相的贴在一块巨岩后面,心脏狂跳。两人交手快的只剩残影,激荡的气流刮的她脸颊生疼。 天崩地裂间,一道逸散的魔气余波扫中了她藏身的岩石—— “呃!” 剧痛传来,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掀飞,直坠深渊。 狂风在耳边呼啸,失重感将她包裹,右肩好似被斧子劈开,汩汩鲜血汹涌而出,同她一起下坠。 “这就……结束了?” 第3章 你没得选 好不容易逃出来,以为终于见到了希望,却倒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刻。绝望的念头刚起,一股柔和的力量在木槐安体内散开,下坠的速度瞬间减缓,像是被一片柔软的云朵托起,让她悬停了片刻。 正是这个瞬息的机会。 “抓住!” 裴徊的清喝自上方传来。她竟不顾秦何打向她后心的一掌,强心扭身,手中飞出一道金色长索,精准的卷住木槐安的腰肢,猛地将她从悬崖下拽了上来。 长剑替她硬抗下秦何一击,剑身已然出现裂纹,裴徊脸色也随之苍白了几分,但她眼神依旧锐利,借力抱住木槐安,足尖在悬崖边一点,身形如电,御剑飞往仙队。 “追!”秦何抹去嘴边因为强行收力反噬而溢出的血沫,眼中怒火滔天。身后数道黑烟立刻闪电般射出。 尤可这边已经将人全部解救出来,原本被劫走的三十七人,如今只剩下十二人,其余几乎都被秦若折磨惨死,甚至尸骨无存。 见裴徊归来,尤可当即开启法阵,带所有人撤离九幽之地。 木槐安硬生生疼晕了过去,再醒来时,身旁围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文莫!卞周六!”她激动起身,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知道你见到昔日亲爱的同桌很激动,但你先别……哎哟,疼!” “这真的不是梦吗?”木槐安揪着卞周六的脸,“也不是幻觉?” “废话。”卞周六拉开她的手,“梦里能有这么真实的手感吗?” 文莫拉过被子替木槐安盖好,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害怕,我们都是真的。” 木槐安扑倒在她怀里,生怕她再消失似的缠着文莫的腰,喝水也要赖在人怀里。 “你们怎么也穿越了?就我们仨儿,还有别人吗?” 卞周六:“好问题,确实不止我们三个。” “还有我们。” 房门打开,两道身影走了进来,不用废话,都是熟人。 艾未,他们班的班长,年纪轻轻长了一副当官相,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他的高官父母。开学第一天选班长的时候,因为这张脸,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票投给他,其人也确实稳重靠谱,、不负众望,将班级打理的井井有条,平日里也没少对木槐安“徇私枉法”。 兰常生,比他们大一级,出了名的高冷学姐,在学校可谓是万人追捧,也是木槐安的邻居,小时候的她最喜欢追在邻家漂亮姐姐的屁股后面跑,现在两腿一伸就是在家躺尸,交集比儿时少了许多。这次出游因为原本班级的车坐满了,才被安排来和她们同乘,还遇到了这倒霉事。 文莫:“我们最近几天把山上的人试探的差不多了,这里似乎只有我们五个来自异世界,其他人都是原住民。” 车上三十多个人,怎么就他们五个疑似穿越?还是说……就他们五人死亡?这让木槐安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等她发问,卞周六就将话题扯走了:“木墩儿,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弄的,难不成背着我们去单挑Boss了?” 就因为她名字里三个字带了两个“木”,卞周六就成天木墩木墩的叫,弄的人尽皆知,再加上两人是发小,父母还有生意往来,连木槐安的家里人都被带坏了,尤其是她哥木成舟。 “快别提了,我过得那叫一个坎坷,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木槐安绘声绘色、手脚并用的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讲了一遍,上到九幽之地,下到血煞门的一片树叶,都少不了她的一通吐槽。 她接过文莫递来的水,猛喝了一口,“一群吃错药的疯子,害得我差点小命不保。” 几人听的目瞪口呆,不过比对时间线,他们五人应该是同一时间穿过来的,只不过木槐安在半路被劫走了,不然也和他们一样在玄真山修炼。 听闻他们四人上山后就开始学习最基本的心法口诀以及御剑,还真能学会,木槐安十分震惊,在文莫不知从哪掏出一份手写笔记后,她直接下巴砸脚背。 “你真的……文老师,不管到哪儿都秉持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八字箴言。”木槐安不禁为她竖起大拇指。 文老师这个称呼来源于高一刚开学那年。彼时文莫刚考出小县城,来到市里上高中,却在某天被几个意图不轨的人堵到了巷子里,恰巧此时木槐安和卞周六路过,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就走了上去。 木槐安的手臂也是因此骨折,不过对方也没好到哪去,鼻青脸肿的进了局子。她自己倒是乐得开心——这不得至少一个月不用去学校了。 这份快乐持续到文莫拎着一袋苹果敲响了他们家的门,遇上了刚打开电话的木槐安爸妈,就走到尽头。二老一听这是个学霸,两人当即一拍即合,委托文莫在学校帮他们看着点木槐安,顺便抓一抓她的学习。 木槐安为她受伤,自己从头到尾什么忙都没帮上,连出医药费的机会都没有,文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于是欣然答应下来。 回到学校后,文莫便开始“雷厉风行”的执行和她爸妈的约定,天天盯着木槐安。她这块朽木,旁人路过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只有文莫愿意拿起刻刀。 木槐安翻了翻纸上清秀的字迹,看的直犯困。没办法,她也控制不住,好像有人在书里下了安眠药一样。 “放过我吧,换了个世界就不要给我补课了,咱们歇一歇好不好?” “不可以,”文莫把笔记塞回木槐安手里,“凌云真人说了,明日之前学不会御剑和口诀的人就要下山。” 木槐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枕头上,“那不正好,又没说主线任务一定是修仙,万一是让你在山下开家店,赚够几十万个铜板呢?” “她的话也有道理,我们不能全部留在玄真山上,分头行动才能尽快找到回原世界的方法。”艾未对木槐安的观点表示赞同。 兰常生声音清冷,好似不带一点温度,“我了解到这个世界分为四个国家和一个叫两界域的混乱地带,除了玄真山所在的大昭,还有南梁、朔和北国。” “这都什么名儿?我怎么一个也没听过?” “周六啊,有点自知之明没,忘了上次月考历史四十分的辉煌战绩了吗?” “胡说,明明是四十二!” “……” “算了,先让木槐安好好休息,其他的等明天的拜师大典结束了,再视情况而定。”艾未发挥他常年担任班长的领导力,将接下来的情况安排的明明白白,“留下一个人照顾她,其余人先去为明天做准备,既然是修仙世界,我们能多几个人留在山上最好。” 全票通过。 他们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目前的主要任务还是寻找怎么才能回家,就算死了,也该去阴曹地府,而非不明不白的来到这里。 次日,洗尘殿,拜师大典。 “木槐安,一草峰无名宗,参商真人座下弟子。”考官嘹亮的声音响彻洗尘殿。 “嗯……嗯?怎么个事?我还没考呢,这就直接指定了,一点选择的机会都不给?” “参商真人今日有事耽搁,未能亲临,你稍后自行去宗门寻他便是,一草峰上自会有人接引你。” 木槐安看着面前的人,满脸写着: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能不去吗?” “你想拒绝?” 还没等木槐安点头,考官直接打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不能,你没得选。” “凭什么?收徒这种人生大事难道不得双方自愿,哪有你们这样强制拜师的?我不管,说不去就不去。” “拜入玄真山多少人求之不得,你竟然要拒绝。你知道今天在场的有多少人吗?” 木槐安看着他,显然是不想知道。考官温和的一字一句耐心说道:“两万七千三百二十六人,而玄真山六宗加起来,最多只收三千人。” 木槐安点点头,考官以为她被说服,却听对方反问道:“你看我身上有半点灵力吗?” “没有。” “是不是一个彻彻底底、一无所长的普通人?” “是。” “那你们收我这个废物干什么呢?把机会留给更合适的人不好吗?三万人里选不出三千个天才?” “还是那句话,你、没得选。” 木槐安有些上火,留在这山上对她来说和上学没什么区别,山下大好世界等着她去看,可不能把光阴浪费在这里,“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我说了……” “好了,”高台之上一位蓝袍中年人打断了木槐安,“之所以让你入无名宗,并不只是看能力,而是你身上百年难遇的仙缘。上天为你铺好了修仙路,其他的都是歧途,你若执意如此,不如我们以三年为限,届时,去留由你。” 木槐安看自己说再多也没用,自己一个凡人又跑不了,也就懒得和他掰扯,就当再上个高中,三年后,大路朝天。 她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不过一草峰这名字听着……比天剑峰、金刚台之类的,总觉得差了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