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不知悔改》 第1章 雨与爱 雨水像是从苍穹的裂口倾泻而下,无情地鞭挞着潮湿的大地。 谢予整个人伏在摩托上,赛车服早已被冷雨浸透,紧紧黏在皮肤上。 雨水模糊了面罩,将视野扭曲成一片晃动的光晕。 可他仍旧不管不顾地将油门拧到底,仿佛这样就能将身后的世界彻底甩脱。 驶回市区公寓楼下,他猛地刹停。轮胎蹭过路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抬头望去,心脏蓦地一沉——家里的窗户是暗的。 “啪。” 灯亮了,客厅空无一人。 谢予僵在门口,雨水顺着湿透的发梢一滴滴落下。他不敢深想,也不敢往里走。 半晌,他才颤抖着手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像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火种。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求救般地,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快捷键。 ………… 城市另一端,顶级酒店套房内,空气灼热而甜腻。 晏离将身下的女人当作一道待解的难题,没有温情,只有发泄般的征伐。 自从谢予的母亲——他年少时的白月光谢浅夏——得知他们的关系后,晏离苦心经营的公司便如沙堡般坍塌。 谢浅夏猜得没错,晏离接近谢予的目的确实不单纯。此刻,他甚至怀疑自己当初是否太过冲动。 但他并不后悔。 这个举动,一举折磨了三个人。 他笃定地相信,另外两人此刻感受到的痛苦,只会比他更为剧烈。 对了,谢予甚至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对他与谢浅夏的过往一无所知。 就在某个临界点即将到来的瞬间,尖锐的手机铃声刺破了满室的迷乱。 女人的呻吟戛然而止,不满地扭动身体。 晏离的动作顿住。他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这个专属铃声,只为一个人设置。 他撑起身,眼中没有被打断的恼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伸手取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谢予”二字不断闪烁。 他侧过头,将食指轻轻按在身旁女人微张的唇上。这个动作优雅而残忍,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然后,他划开接听。 “说。”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喘息,只有恰到好处的不耐。 “……晏离,你在哪?” 谢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轻轻振颤,像是绷紧到极致的弦。 晏离看了看窗外倾盆的暴雨,心知他恐怕已经冒雨回了家。“不怕感冒?”他问。 “你在哪?”沉默片刻后,谢予又问了一遍,声音稳了不少。 “有事?” 晏离的注意力重新被怀里的女人吸引。她乖巧地爬过来,躺进他怀里。 “……我想和你聊聊。” “有事就回去再说。没事……别烦我。” 晏离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意丢回床头,发出“咚”一声轻响。 怀里的女人像只被抚顺了毛的猫,指尖在他胸膛缓缓画着圈,带着未尽兴的暧昧暗示。 “没兴致了。” 晏离按住她的手,起身下床,利落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他想离开这里,但也不是去找谢予。他没有目的地,但反正要离开这里。 谢予知道这个酒店——这是他与她曾经的专属场地,她名下的财产。 谢予知道他与她维持的关系。 虽然这段关系已经许久不启用,但晏离相信谢予会找到这里的。 “甩了他吧,”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已褪尽了方才的黏腻,“我带你远走高飞。” 晏离动作未停,没有回头。 女人此刻已支起身,点燃了一支细长的香烟。 烟云吞吐间,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周身气场与片刻前判若两人。 这,才是常见的温心。 谢浅夏曾经的挚友,一位出身艺术世家、声名远扬的小众雕塑家。 “你本来也不喜欢男人,对吧?没必要因为浅浅,去招惹她的儿子。” 温心顿了顿,看着晏离穿衣的背影,烟雾袅袅散开,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她的语气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祈求。 “好不好?” 晏离没有回答,他始终沉默。不否认什么,也不承认什么。 温心也随之安静下来。 然而,就在他扣上衬衫最后一颗纽扣的瞬间,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脑海中轰然炸响: 【警报!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 【「渣攻悔改」系统强制绑定成功!】 【宿主晏离,你好。经检测,你当前渣度值:87.9%,濒临爆表!】 【警告!你已严重偏离“追妻火葬场”剧情主线!请立刻、马上向任务目标‘谢予’表达悔意,开启追妻任务!】 晏离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动作仅停顿一瞬,便恢复如常。 【任务发布:即刻冒雨返回住所,向谢予解释今晚行踪,并表达关心与愧疚!】 【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一份!】 【失败惩罚:电击伺候!】 晏离对脑内的声音置若罔闻,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腕表,慢条斯理地戴上。 【你为什么不惊讶?不恐慌?】系统的电子音显得有些迟疑。 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连续两条信息来自谢予: 「我知道你在哪,我来找你了。」 「别生气,是我的错。」 “晏离?”温心察觉到他气息的细微变化,掐灭了烟,带着询问看向他。 晏离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并未看向温心: “你的数据库里,难道没有收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句话么?” “什么?”温心没能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晏离侧过头,对温心解释道:“不是凶你,下次再联系。至于私奔……我会考虑的。” “嗯…你没事吧?”温心不放心地追问。 “没事。” 温心脸上重新漾开笑意:“好,那我等你。” 晏离略一颔首,拎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门口。 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温心的笑容瞬间褪去,面无表情地令人毛骨悚然。 电梯平稳下行。 晏离走出酒店大门,裹挟着雨丝的冷风立刻扑面而来。 他没有带伞,也浑然不在意。正欲走向停车场,视线却猛地定格在街对面—— 一盏光线昏黄的路灯下,雨幕如织。 谢予就站在那里。 他没有穿雨衣,身上只有那件早已湿透的赛车服,整个人像一尊被雨水反复冲刷的石膏像,一动不动。 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淌下,划过苍白的面颊,汇成一股股不间断的水线。 他跨坐在那辆同样**的摩托上,引擎已然熄火,仿佛只是一个偶然路过、在此稍作停留的骑手。 然而,在这个暴雨肆虐的深夜,不会有任何人停驻——除非那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谢予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傻子。 可他那望向晏离的眼神,却将所有的伪装彻底出卖。 那视线灼热得惊人,像溺水者死死凝望着岸上唯一的光,混杂着狼狈、固执,与一丝不肯熄灭的期盼。 他终究是渴望见到晏离的。 哪怕是在如此不堪的境地之下,这份渴望也依旧强烈得无法掩饰。 第2章 傻子 晏离的脚步顿住了。他扯了扯嘴角,声音穿透雨幕: “到了才发信息,嗯?”语气里带着了然的讥诮,“学会耍这种小心机了?” 他的目光又一次扫过谢予湿透的身影。 “怎么也不换身衣服,真想感冒不成?” 谢予的神情在雨水中显得异常沉静,他轻声回答:“我来给你送伞。” “伞在哪?” 谢予从身后拿出一把折叠整齐的雨伞,平静地递向前:“在这。” “真是傻子。” 晏离没有上前接伞,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刚才为什么不打伞?” “已经淋湿了。”谢予垂下眼,轻声回道,“再打伞,也没什么必要了。”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自顾自地“啪”一声撑开雨伞,大步走近晏离。 伞面坚定地倾向对方头顶,试图为那人隔绝出一方无雨的天地。 然而,晏离的手倏然抬起,不着痕迹地一偏,稳稳握住了伞柄上端。 他手腕微转,调整了伞面的角度。 那方狭小的、隔绝了雨幕的天地,悄然将两人一同笼罩了进来。 “……”谢予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了。 晏离微微仰头,看向比他高出半个脑袋的谢予。 雨丝在伞沿外织成绵密的帘幕,他语调里渗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温柔: “太高了,低下来点。” 见谢予依旧僵着没动,他也不甚在意,转而问道: “你想带我去哪?” “你想去哪?”谢予最终选择顺从地俯下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雨水从他湿透的发梢滴落,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地凝望着晏离的眼睛。 “回家吧,你先洗个澡。” 晏离朝酒店停车场的方向微一颔首,“车在那边。” 他顿了顿,像是给予一个明确的承诺,补充道:“你不是想聊一聊吗?洗完就可以。” 谢予沉默地移开视线,落在自己那辆孤零零的摩托上。 “还打算再淋一路?”晏离问。 “雨快停了。”谢予答非所问。 他不等晏离再开口,便转身从摩托车的储物箱里取出一个备用头盔,递了过去。 他自己则戴上了那个在来时路上饱经风雨的头盔。 晏离接过,动作熟练地戴上。 “上来。”谢予已经跨坐上摩托,发动了引擎,低沉的轰鸣声撕裂了雨幕的寂静。 晏离长腿一跨,坐到了他身后。位置有些狭窄,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贴近。 隔着湿冷的衣物,谢予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传来属于晏离的体温,这让他背脊瞬间绷紧如一柄拉满的弓。 他感觉到晏离的手虚扶在了他的腰侧,并非拥抱,只是一个寻求平衡的支点。 “走吧。”晏离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带着被过滤后的沙哑与慵懒。 “坐稳了。”谢予低声道,声音被头盔闷得低沉。 摩托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入渐弱的雨幕。 速度比来时更快,风雨扑面而来,却被头盔和身前这人弓起的背影挡去了大半。 晏离看着谢予被雨水不断冲刷的后背,他维持着那个微微前倾的姿态,像一面沉默的盾牌,为他抵御着残余的风雨。 这是一种笨拙的、近乎原始的守护。 晏离的嘴角在头盔的遮掩下,勾起一个难以分辨的弧度。 摩托车在公寓楼下稳稳停住。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回到那个灯光明亮却依旧感觉空旷的住所。 “去洗澡。”晏离脱下微湿的外套。 谢予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氤氲的热气开始模糊了玻璃门。 晏离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依旧滂沱的雨幕,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 等待总是让人不喜,但晏离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静静地倚在窗边,仿佛沉思。 浴室的水声停了。 片刻,门被拉开,氤氲的热气云雾般涌出。 谢予带着一身未散的水汽走出来,只穿了条宽松的居家裤,赤着上身。 未擦干的水珠沿着精瘦紧实的腰腹线条滚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裤腰。 他抬起眼,看见窗边的晏离,脚步便定在原地,慢吞吞地低下头用毛巾擦着头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唯有纤维摩擦发丝的细微声响,与窗外连绵的雨声交织。 晏离抿了一口酒,转过身,言语如刀,毫无预兆地劈开这片寂静: “今晚,我见了温心。” 他直接吐出这个名字,没有任何迂回与掩饰。 他清楚谢予认得温心,更清楚谢予知道温心与他母亲谢浅夏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谢予没有看他,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晏离继续道,语调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在她名下的那家酒店。她问我,要不要甩了你,跟她远走高飞。” 谢予倏然抬起头,看向晏离,眼眶不受控制地漫上一层薄红。 晏离将他所有反应尽收眼底,神色却无半分波动,只是陈述完最后一句: “我说,我会考虑。我没有同意。” 谢予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胸口因压抑的情绪而微微起伏。 “你也没有拒绝。”他一句接一句,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你为什么不拒绝她?” “为什么?为什么,晏离?” 晏离似乎未能领会他话语下的情绪表达,只是客观地复述事实: “所以我说我在考虑。我还没有考虑好。” “别这样,晏离……我会…发疯的。” 晏离先前的话语如同钝器,直到此刻,那迟来的剧痛才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疼得他指尖发冷,仿佛被恶魔狠狠扼住了心脏。 不,那或许是专司诱惑与折磨的魅魔—— 与这尖锐疼痛相对应的,是他体内更加汹涌澎湃的爱意。 他真的好爱好爱晏离,他离不开晏离,无法想象没有这个人的世界。 晏离,厌离。 你也是厌恶离别的,对不对?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能给你,我什么都会给你。 但若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谢予的声音低下去,“而你就在我面前……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嗯哼~?” 晏离鼻腔里哼出漫不经心的音节,“我倒很好奇,你想做什么?谢予?” 这句轻飘飘的回应,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予周身那种压抑的、濒临破碎的沉静,终于“咔哒”一声,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他没有提高音量,反而用一种近乎可怕的冷静锁住近在咫尺的晏离,一字一顿地重复: “我会、发、疯、的。” 第3章 巨龙与珍宝 “你想怎么发疯?”晏离眼中闪过疑惑,仍然不理解。 谢予猛地向前一步,动作快得惊人,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精准,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温热的掌心带着未干的水汽,一把扣住晏离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那截骨骼。 天旋地转间,晏离被他骤然按倒在沙发里。 手中的威士忌杯脱手,琥珀色的酒液应声泼溅,瞬间浸透他衬衫前襟,留下深色湿痕,紧贴着皮肤。 他闷哼一声,却并未挣扎,只是抬起眼,放下酒杯,平静迎上谢予近在咫尺的视线。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里,此刻翻涌着黑色的漩涡。 痛苦、爱恋、绝望和一种濒临崩溃的占有欲疯狂交织,让谢予的整个身体都在无法自控地颤抖。 “我很兴奋。”谢予一边说,一边把毛巾丢掉,腾出另一只手来同样压住晏离。 这句话,晏离听懂了。 一个遥远的画面瞬间击中他—— 是某个夏夜,在无人的沿海公路,谢予载着他疾驰,风声呼啸中,那个自信肆意的少年侧头对他笑道: “为什么喜欢摩托?” “因为我喜欢无限接近失控的感觉。那种游离在边缘的刺激,让我热血沸腾,无比兴奋。” “你喜欢现在和赛摩托一样的失控感?”晏离低声问,记忆中的身影与眼前的面容重叠。 “不喜欢。” 谢予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深深的破碎,却又异常清晰,“但我的身体…在兴奋。” 他俯下身,滚烫的呼吸带着绝望的温度,拂过晏离的耳际: “你明明知道的……知道我离不开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谢予哽咽着,泪水无声地滑落,“你看。你多残忍,这世上没有比你更残忍的人了。” “你不像你了,谢予。” 晏离仰视着他,轻声问,“是这段感情让你变成这样吗?是因为我?如果是……我的错。” “我还是我,”谢予的眼泪落得更凶,“是你变了,是你不喜欢我了。晏离。” “我变了?”晏离轻轻摇头,“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什么。这并不是理智的评价。” “你不喜欢现在的我?”谢予的声音带着颤抖的试探。 晏离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被酒液浸湿的衣料:“我的耐心,一直对以前的你很充足。”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刚才,我想起了从前,想起你从前美好的样子。” 晏离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但我很自私……不想让他回来。” “为什么?” 晏离迎上他含泪的目光,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因为你已经离不开我了。我不想抛弃一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狗。” 他的指节擦过谢予湿漉的脸颊,动作轻柔,言语却残忍地直白: “或许我离开后,你会变回以前的样子。但可惜……你已经做不到了。” “我不会更好,”谢予用力摇头,泪水随着动作滑落,“跟你在一起的我,才是最好的我。” 他抓住晏离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心口,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笃定: “我无比幸福。”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片刻,谢予又出声补充,眼神虔诚如信徒: “我会把世间所有的珍宝都献给你的。”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晏离的手腕,“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就像一头巨龙。” “不是童话里掳走公主的那恶龙,而是独自守护着满洞珍宝的巨龙。” “那么强大,那么孤独……让人忍不住想将世间一切美好都搜罗来,捧到你面前。”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过,你幸福吗?你讨厌我吗?我想听真实的答案,告诉我吧,晏离。” 良久,谢予屏住呼吸。在几乎要窒息的等待中,他听见晏离开口: “我不讨厌你。” 晏离的声音很轻,“在你身边时,偶尔…我也能感觉到幸福触手可及。” 那一刻,晏离眼前掠过的是赛摩托时耳边呼啸的风,是风中弥漫的纯粹自由气息。 那是他渴求的东西,虽然他知道,这一切转瞬即逝。 “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切断了所有其他的可能。你能感觉到吗?”晏离继续道,“至于未来…我从未计划过要放弃你。” 他的指尖缓缓抬起,轻柔地抚过谢予滚动的喉结,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 “如果我真如你所说,是那条守着财宝的龙……”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近乎温柔的占有,“那么你——” “恐怕才是我在这段感情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收藏品。”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予吻了上来。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而是带着所有压抑的恐惧、确认的狂喜以及爱意,近乎掠夺。 片刻后,晏离微微拉开毫厘之距,气息有些不稳,眼底却暗流涌动。 他低哑的声音里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你说的发疯……好像,并不彻底啊。” “我爱你,晏离。” 谢予将晏离抱起,轻柔地放在沙发,随即欺身而上,“我们做吧。” 晏离却微微蹙眉,侧脸避开他试图继续的亲吻,“现在没有兴致。” 不久前与温心的纠缠虽未完成,却已耗尽了他此刻的热情。 谢予身体一僵,有些难以启齿,闷声道:“那我再去冲个澡……” 他正要起身,晏离却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等等,刚才的话,我还没有说完。” 谢予凝望着他,等待判决。 晏离避开他的目光: “那只是我‘曾经’的想法。” “至于现在……我不确定继续和你在一起,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稍作停顿,仿佛要给谢予消化的时间,然后给出了最终裁决: “我的意思是——我们分手吧,谢予。” 谢予撑在晏离上方,那双刚刚还盈满爱意与渴望的眼睛,像是骤然被抽走了所有光亮。 他甚至没能立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仿佛晏离刚才说的是某种他听不懂的外语。 “……什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分手。”晏离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因为温心?还是因为……别的谁?或者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晏离,我什么都可以改……”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他全身。 他急切地追问,语无伦次,试图从晏离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或者心软的痕迹。 但什么都没有。 晏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愧疚,也没有不舍。 “都不是。”他打断了谢予混乱的恳求,“只是我觉得,是时候结束了。” 为什么给我希望,又予我绝望? “时候到了?”谢予猛地摇头,无法接受这个轻飘飘的理由。 “什么叫时候到了?我们的感情……是可以被‘到时候’就轻易结束的东西吗?” “我不接受。”他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嘶哑,“晏离,我说了,我不接受分手。” 他像是要证明什么,或者说想要抓住最后一点实感,猛地俯下身,再一次去吻晏离的唇。 晏离偏开了头,那个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冰冷而潮湿。 “别这样,谢予。”晏离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疏离,“这样很难看。” “难看?” 谢予像是被这个词狠狠刺伤,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自嘲。 “我连你都快要失去了,还在乎什么难看?” 话音未落,他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伸手去解晏离的衣扣。 第4章 初恋 “适可而止。”晏离抬手,精准地攥住了谢予试图深入的手腕。 谢予的掌心下,是对方紧实温热的肌肤,那触感仿佛带着灼人的电流,却被他冰冷的手指阻隔。 他俯视着身下这张冷静到近乎无情的脸,满腔的绝望与爱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出口。 他僵持着,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维持着这个屈辱又卑微的姿势。 因为晏离说了,他不愿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尖锐的手机铃声如同救场的警报,骤然划破了死寂。 是谢予的手机,屏幕上清晰地跳动着“妈妈”二字。 这个称呼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谢予周身那股破罐破摔的气焰瞬间消散,他深深地看了晏离一眼,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但最终,他还是缓慢而僵硬地撑起身,按下了接听键。 “……妈。” “嗯,我知道了。” “好,我马上回来。”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再回头看晏离一眼。 只是沉默地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随手扒出一件最简单的上衣套上。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门被轻轻带上,“咔哒”一声落锁。 真像一头战败后只想独自舔舐伤口的困兽,谢予消失在了走廊的黑暗中。 空荡的公寓里,只剩下晏离一人。 他仔细整理着被弄皱的衣领,此时,那个不合时宜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准时响起: 【叮——!】 【任务“即刻冒雨返回住所,向谢予解释今晚行踪,并表达关心与愧疚”已完成!】 【任务奖励:“渣攻追妻新手大礼包”已发放至系统空间,请宿主注意查收!】 晏离对着空气,也对着那个自以为是的系统淡淡道: “你开后门了?我既未解释,也未表达愧疚,这样也能判定成功?” 【系统准则:重结果,轻过程。】电子音透着一股理不直气也壮的机械感。 【宿主已返回住所,并与任务目标产生关键互动,且成功激化矛盾,为后续“追妻火葬场”剧情奠定坚实基础。】 【逻辑自洽,判定有效。】 “向他提出分手也是奠定基础?” 几乎是同时,手机提示音响起,屏幕亮起,是谢予的消息。 晏离垂眸瞥去,第一条信息显示: 「我会向她问清楚,为什么要打压你的公司。」 间隔了约莫五分钟,第二条信息跟着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 「不要生我的气(哭哭表情)。」 晏离:「(微笑)」 随后,他点开谢予那抹火红的摩托头像,在联系人选项中,利落地将其移入了黑名单。 他想,这样应该足以让谢予暂时消停下来,冷静一下。 至于其他联系方式,他并未一并拉黑,算是留了一道缝隙——方便有事联系。 他相信谢予能明白这其中的分寸。 ………… 雨终于停了。 接近凌晨的谢家宅邸,灯火通明。 谢浅夏慵懒地依在客厅沙发上,李妈正为她轻轻按摩着臂膀。 沉重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谢予带着一身湿冷的夜气走了进来。 “回来了?我以为你为了那个人,连这个家都不要了。”谢浅夏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谢予没有回应母亲的质问,径直走到客厅中央。李妈识趣地停下手,悄然退回了房间。 “妈,我来,只想问您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秒,声音干涩,“为什么要打压晏离的公司?” 没等母亲回答,他紧接着说: “我和他是双向奔赴。现在提倡自由恋爱,您总不会想包办婚姻吧?” “您也不用回答。我已经选定晏离,他就是我将携手一生的恋人,请您不要再为难他了。” 谢浅夏依然没有睁眼,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按着太阳穴:“小予,你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这能有什么隐情?”谢予出言打断。 “他不怀好意,他接近你另有目的。” “妈,请不要诋毁晏离!” 谢浅夏沉默了。在谢予准备再次开口时,她终于艰难地吐出那句话: “他是为了报复我。” “……什么?”谢予心头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 “我与他,晏离,有过一段感情。”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穿透时光,带着难以言说的痛楚,“那是真正的感情,不是他现在这样的纵欲乱玩。” “我是晏离的初恋。” 她直视儿子瞬间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出最残忍的真相,“他和你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谢予。”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予只觉得天崩地裂,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分崩离析。 “您……说什么?” ………… 浴室里,水汽氤氲。 温热的水流持续冲刷着身体,晏离闭着眼,任由水珠沿着紧绷的脊线蜿蜒滑落。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谢予的崩溃,突如其来的分手,以及那个聒噪且不请自来的系统。 他忽然心念微动,意识受某种无形力量的指引,沉入一片虚无的空间。 一个散发着廉价粉红色光芒的礼包正悬浮其中,上面还夸张地系着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巨大蝴蝶结。 【请宿主查收“渣攻追妻新手大礼包”!】系统的电子音适时响起,带着邀功的意味。 晏离用意识“打开”了礼包。光芒散去,几样物品的信息涌入脑海: 【道具:强制深情眼药水】 效果:滴入眼中后,注视任务目标时,可自动触发“三分薄凉、三分愧疚、四分压抑的爱意”之复杂眼神,持续30分钟。 备注:好用,爱用,常用!让您的追妻之路从眼神开始! 【手册:《“虐恋”与“甜宠”的平衡艺术——从入门到精通》】 简介:系统学院金牌讲师呕心沥血之作,详解如何通过“推拉战术”、“适度伤害后的极致温柔”等技巧,高效完成追妻任务。 【终极道具(体验版):场景回溯卡】 效果:可选择一个与任务目标共同经历的关键场景进行回溯,创造“弥补遗憾”或“二次伤害以推进剧情”的机会。 备注:是破镜重圆,还是火上浇油?一切尽在宿主掌控!(注:体验版仅限使用一次,且场景时长不超过15分钟。) 晏离直接关掉水阀,拿过浴巾擦拭身体,镜子里映出他毫无波澜的脸。 他将意识退出系统空间,这些花哨的东西于他而言毫无意义,甚至有些可笑。 第5章 一切美好幻想 系统:【宿主用不上的道具可以回收卖掉,换成当前世界的钱币。】 “都卖了吧。” 【宿主请二次确定。】 晏离擦拭头发的手微微一顿。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瓷砖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先都留着吧,” 他改口道,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有些模糊,“需要应急时再卖。一共能换多少?” 【每个五万。】 “真少。” 这个数字若是放在从前——在他还未成为公司总裁,只是个埋头苦读的贫困生时,无疑是可望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但对现在的晏离而言,只配得上这声轻嗤与一句“真少”。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回到了少年时期。 他又想起了谢浅夏。应该承担一切美好幻想的初恋。他的初恋。 还是忘不了她吗?他问自己。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但奇怪的是,心头竟已掀不起什么波澜。 那些曾炽烈如焰的情感,不知何时已冷却成一片灰烬,连余温都吝于留存。 周围所有人都在告诫他,不要为了对谢浅夏的感情,去伤害谢予的感情。 可他最初,其实没想过要与谢予谈恋爱。 正如温心所言,晏离不喜欢男人。虽然也谈不上喜欢女人。 对于谢予…… 他脑海中盘桓的只有冰冷的算计,一些隐晦的报复念头,甚至觉得,干脆打那个被谢浅夏视若珍宝的儿子一顿,来得更为直接痛快。 转变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是喜欢吗?是喜欢谢予这个人本身吗? 想起谢予,心底确实会泛起一些波澜,一种不同于面对谢浅夏时的、带着温度的情绪波动。但某种直觉却清晰地否定:这不是喜欢。 因为谢予给予他的,是那般纯粹、滚烫、毫无保留的喜欢。就如同曾经的自己。 而他,现在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回馈以同等重量的情感。 这样的感情,又怎么能称之为喜欢?更遑论是爱了。 可,不喜欢不爱,便不能谈恋爱了吗? 晏离始终是享受与谢予之间这场恋爱的。 …………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画室,在空气中切割出清晰的光路,细小的尘埃在其中无声飞舞。 温心握着炭笔的手悬在半空,笔尖在素白的画纸上投下一小片犹豫的阴影。 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简洁的信息映入眼帘: 「温心,航班号CAxxxx,周五下午三点落地。你来接我,我们聊聊关于阿离的事。」 周五? 她心算了一下日期。不就是明天么? 如此突然,不容拒绝。 他在国外的发展正如日中天,此刻为何突然归来?是为了探亲访友,故地重游,还是…… 她的目光从冰冷的屏幕移开,落在面前未完成的画作上—— 画布上,扭曲纠缠的色块与线条仿佛拥有生命,隐约勾勒出一个挣扎的人形,散发着某种压抑的、几乎要破框而出的情感张力。 这混乱的笔触,恰如她此刻的心绪。而思绪的中心,不可避免地缠绕着晏离的身影。 晏离知道吗?知道他这位童年玩伴江屿要回来了吗? 江屿此举,是意在给晏离一个猝不及防的突袭?可若如此,他又为何要特意通知自己? 一抹极淡的、介于冷笑与玩味之间的弧度,在她唇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画室里重归寂静,只剩下颜料慢慢风干的气息,和时间流淌的声音。 她重新握紧了画笔,眼神在瞬间恢复了属于艺术家的冷静与锐利,仿佛方才那片刻的波澜,从未在她心底惊起过涟漪。 ………… 次日,下午三点,机场抵达厅人流如织。 江屿推着行李车走出闸口,视线穿过熙攘人群,落在那位戴着墨镜、姿态疏离地靠在角落柱子的女人身上。 他唇角微扬,推车径直向她走去: “心姐,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温心回以一抹无可挑剔的优雅笑容,主动上前与他轻轻拥抱,语气亲昵自然: “你好呀,江屿小朋友。” 她稍作停顿,声音压低,带着几分玩味。 “嗯?突然回国,是准备抢谁的生意,还是……抢别的东西?快~告诉姐姐内部消息。” “不过是在外面待腻了,回来看看。” 江屿神色不变,自然地接过她手边的提包,引着她向外走去,“心姐就别打趣我了。” 来到停车场,他极为绅士地为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把包递过去,动作流畅熟稔。 待两人坐定,他才仿佛不经意地提起: “我离开这段时间,阿离…身边有什么新鲜事吗?” 温心系安全带的动作一停,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 “哼,那可太多了。你离开得太久,晏离还记不记得你这个人,都不好说。” 车子平稳汇入机场高速的车流,空调吐出丝丝凉意。 “听心姐的意思,阿离这几年……过得挺精彩?”江屿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这座城市既熟悉又陌生。 “怎么,一下飞机就急着打听他?” 温心指尖轻点方向盘,“看来你这回来看看,目的可不单纯。” “只是关心老朋友。”他语调平和。 温心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羽毛拂过,却带着说不清的意味:“你说精彩?何止是精彩。他身边啊,可是有了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她从后视镜里捕捉着江屿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江屿的侧脸依旧平静:“哦?能让心姐用特别来形容,看来不是一般人。” “是啊,谢家的小公子,谢予。” 温心缓缓吐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展示珍宝般的微妙姿态。 “年轻,漂亮,爱他爱得死心塌地,简直像……”她恰到好处地停顿,“像扑火的飞蛾。”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低沉运行的声响。 “谢家……”江屿重复着,目光微凝,“谢浅夏的那个谢家?” “不然还能是哪个谢家?”温心挑眉,“有意思吧?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出这个圈子。” 江屿没有立即接话,车窗外的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他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有些日子了。”温心答得模糊,随即话锋一转,带着戏谑,“怎么,江大才子这是感受到危机了?觉得自己离开太久,位置被人占了?” 江屿终于转过头,看向温心完美的侧脸轮廓,嘴角牵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浅笑: “位置从来不是靠时间占的,心姐。” “更何况,飞蛾扑火,听起来壮烈,但通常……只会被烧得尸骨无存。” 温心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又很快松开。 “话别说太早,小朋友。现在的晏离,可不是当年那个会跟在我们身后跑的阿离了。” “人总是会变的。” 江屿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天际线,语气淡然,仿佛刚才那一瞬的锋芒只是错觉,“我也很期待,见到现在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