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惊悚世界被邪神豢养的那些年》 1、沈因 沈因回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说是家,其实也就是短暂落脚的地方。 五平米的小卧室,一米二的床就占了绝大部分空间,书桌紧贴着床,再旁边是衣柜,家具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次品,沈因擦了好多遍,依旧灰蒙蒙的,看不出多干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房间有一扇窗户。 窗户正对着远处的极乐城,直冲云霄的标志性建筑像大海中的灯塔,以它为中心向外辐射,周围闪烁似星的一片,是只有富人才配享受的夜间狂欢带。 沈因刚从那边下班回来。 他展开折叠镜,调整角度。 镜面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一晃而过,随后对准胸口。 他小心脱了上衣。 锁骨纤直,身体白皙单薄,十八岁,太年轻,又没时间锻炼,肩膀胸口没有大块肌肉,但也没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的程度。 实在是不够男人。 沈因早习惯了自己白斩鸡的身材,目光在镜面上一掠而过,打开巴掌大的小铁盒,里面是胶状的乳白色药膏。 沈因熟稔地给自己上药。 有点痛。 今天的客人像疯了一样,和平时温柔的状态截然相反,又掐又咬的,接完他自己也没办法继续上班,老板撩起他的工作服一看,只好放他回来。 忍痛上完药,沈因松了口气,手在胸口那里扇风,让药膏加速吸收。 凉凉的。 思绪渐远。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现在的自己和穿书前的自己,究竟哪个更倒霉一点。 他不是孤儿,但家庭情况也没比孤儿好哪去。 爸妈都好赌,欠下许多高利贷,要账的上门俩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让还是小学生的他应付这些不属于他的外债。 那些人见他小也做不了什么,后来要急了把他绑走,告诉爸妈再不还钱就弄死。 俩人喜极而泣,问能不能用沈因抵债。 给那俩大哥都整无语了,只好把沈因放回去,看他太可怜,还给他买了身衣服,塞了两百块。 上学时的生活最轻松。沈因学习很好,高中班主任为了让他静心学习,一直帮他忽悠想让他退学打工的爸妈。 高考结束,沈因不出意外地考上理想学校,去学校报道的路上,后脑突然一痛,世界天翻地覆,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再睁眼就在这个世界了。 沈因很少有娱乐活动,高考结束后看的那本小说《混乱主宰》算其中之一,因此印象特别深刻。 在贫富差距极大的极乐城中,一些不满现状的信徒召唤邪神许愿,中途失控,邪神和邪神的造物肆虐,最后整个世界都沦为怪物的乐园,所剩无几的人类终于团结成统一战线,共同应对末日。 总而言之是赛博朋克克苏鲁末日题材。 但穿书没给沈因带来任何优势。 剧情起点在末日后期,当时整个世界都完蛋了,只剩下一小撮人苦苦抵抗。 现在则歌舞升平,一切如常。 这也就意味着他明天还要上班。 除了晚上这份工作以外,为了尽早赚到买户籍的费用,沈因还打了两份工,每天只有五小时睡眠时间。 今天下班早,属于是因祸得福。 他晾干了胸口的药膏,躺在床上,算计着收支,很快睡着了。 . 难得香甜充足的八小时睡眠。 沈因的时间安排很满。 早上七点准时到达百丽斯义体诊所,叫醒昏死在性偶身上的医生后,开始收拾被呕吐物、致幻剂和各种不知名诡异液体弄脏的地面。 等室内焕然一新,诊所才正式开张。 接待的客人大多来自十八区,百丽丝三手义体的价格,对于这些贫困潦倒的可怜鬼来说,还算公道。 但义体并非医生主营业务。 作为十八区难得的医生,他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在经营义体的同时,也会接一些身体检查、堕胎流产,以及器官摘除、转移、贩卖的生意。 沈因身为前台兼保洁兼助理,自然也要参与手术。 沈因一开始会吐,看到血和被打开的人类会恶心。 后来渐渐习惯,甚至可以面不改色地帮医生处理不小心死在手术台上的尸体。 星期一买卖稀。 沈因被医生带着玩了一天游戏。 下午三点半准时下班。 四点到九点的工作地点随机,具体干什么要看“帮帮”小助手给他派发什么任务。 今天是遛狗。 这个世界对狗的定义十分宽泛,其中就包括被定义为狗的实验体,和愿意当狗的人类。 “宝贝儿,你可以摸摸它们的脑袋,它们会很开心。”雇主笑眯眯地看沈因,“当然,如果你愿意加入它们,它们应该会更开心。” 沈因寒毛直竖,冷静而礼貌地表示自己没有当狗的意愿。 雇主叹气,失望地耸耸肩膀,摆摆手让他开始今天的工作。 “狗”的名字叫杰克,是一位三十几岁的帅哥,脸上总有股散不去的沧桑和疲惫。 另一只的体型和外表和边牧差不多,唯一区别是它脸上并排分布的三对眼睛,每只眼睛的颜色都不一样,看上去非常诡异 大概是某个实验室的产品。 到了花园,雇主消失在视野里,杰克左右看了看,松了口气,一屁股坐草地上,声音低沉,“有烟吗?” 沈因点点头,给杰克点烟。 杰克眼睛一亮,小心吸了口,陶醉地呼出,转眸看向沈因,抬抬手展示自己指尖的烟,“marlboro,我之前也喜欢这个,谢了。” 沈因说不客气。 他不抽烟不喝酒,烟是雇主给的,给完以后还特意叮嘱他,不要让杰克知道这件事。 沈因猜测这是雇主对杰克可控范围内的放纵。 烟抽了一半就被男人及时掐断,他珍惜地把烟踹进上衣口袋,心情很好道:“我记得上次也是你,你叫什么?” “沈因。” “哦。东方名字,可爱的小鸟。”杰克竟然非常健谈,他朝沈因伸手,“我是杰克,你好。” 沈因和他握手,握完以后,杰克拍了拍草坪旁边,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沈因于是乖乖坐下。 杰克:“我叫杰克,他应该和你说过吧?” 沈因点点头。 杰克:“我真挺喜欢你的,要不要来这里工作?” 沈因欲言又止。 杰克哈哈大笑,抓着自己项圈上的锁链晃了晃,“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做佣人或者别的什么,时不时来看看我,和我说说话。” 沈因小声说:“恐怕不行,我没有正式入职的资格。” 杰克一顿:“你是黑户?” 沈因轻轻点头。 “真看不出来,或许你该去找黑街的老麦克,他做假证做得很真。” 沈因:“麦克已经死了。” 极乐城的黑户很多,这些人通常做一些不需要身份的工作,攒到钱的第一件事必然是□□。 他们就算获得身份也不一定能从臭水沟回归地面,但至少排除了被巡逻机器人随便弄死的可能。 沈因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哪里能□□。 老麦克也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但他两个月前卷入帮派斗争,被一枪毙命,沈因只好将他从备选名单中划去。 正如杰克所说,老麦克物美价廉,在黑街假证业十分知名。 听到沈因的话,杰克愣了两秒,苦涩地笑了笑,“这样啊,我还以为那老混蛋能活很久呢。” 杰克应该是一个很有故事的男人。 但工作时间快到了,沈因还要跟变异狗玩巡回游戏,只是安慰几句,没继续往下问。 工作结束,雇主对沈因的工作效果表达了高度赞美,表示自己好久没见小狗笑这么开心,他再次热情地向沈因发起当狗邀请,沈因也再次礼貌推拒。 雇主只好遗憾地给沈因加了三倍小费。 遛狗只占一小时,沈因随便喝了口营养液,没有休息,又接几单跑腿的活。 太阳坠入地平线,黑夜降临,城市高楼的灯光渐次亮起,巨大的虚拟偶像在夜幕半空唱跳,街头声音嘈杂,霓虹灯闪烁不止。 藏在中心区街巷的一家奶吧,牌匾上用led灯管拼成店铺名称。 ——oo奶吧。 在牌匾旁边,还有用简笔勾勒,背靠着背,端着牛奶的男人女人。 这是沈因工作的最后一站。 每次进去前都要花几十秒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作为接受过教育的现代人,他实在很难接受这种太超过的工作。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快了。 还有两万块,他就可以辞职。 顶多下个月。 他可以用他的新身份去其他城市,乡村也好小镇也罢,混口饭吃不是问题。 等有钱了还能做个脑机接口,再有钱就能继续学习,然后…… “等什么呢?” 一只胳膊搭在沈因肩膀。 凑过来的女人,化着很重的烟熏妆,咀嚼的口香糖吹出一个粉红泡泡,啪地爆开。 “今天预约你服务的客人好像不太开心。”她笑嘻嘻地捏了捏沈因的小脸,“恢复的怎么样?” 沈因下意识地缩了缩,女人笑意更浓,“没关系,有些人就喜欢这样的。” 她揽着沈因的肩膀往店里带。 “走吧,你今天会很辛苦,我的小奶牛。” . 沈因刚穿来那几天,每天都在面临生存危机。 他年轻且好看,身上没有任何改造痕迹,也没有强壮的肌肉,睁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看起来相当无害。 还是黑户。 举目无亲,求助无门,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在凶神恶煞的十八区,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沈因当时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被人□□、杀害,或完整或零散地成为流通的商品。 二是主动将自己卖出去,以获取短暂庇佑。 相比之下,第二条要更容易接受一点。 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一些娱乐场所的员工待遇与私有财产等同。 比起包养也更好脱身。 作为直男的沈因,在卖牛子和卖屁股之间犹豫几分钟,发现不管哪个都接受不了后,选择了折中的方案。 卖奶。 子。《 》 2、小狗 oo奶吧是极乐城最大的奶吧,背后势力不明,但条件待遇相当不错,至少可以保证沈因在奶吧外的人身安全。 奶吧分为两个区域。 刚进门是公共区,三三两两分布着单纯过来听歌放松和喝奶的客人,杯子里的奶来自老板在周边乡村定制的羊牛,香甜可口十分浓郁。 西北角有一扇门,从这扇门进去是员工更衣间,再往里走是奶吧vip和svip区。 vip在一楼,svip在二楼。 svip更注重隐私,大多使用包厢,包厢设施齐全,其中一面墙被打通,换成单向落地窗,坐在包厢里的尊贵客人可以看到vip区域的公共表演。 沈因停在2125包厢外,握着门把的手指微微收紧。 薇薇姐刚才跟他说了一个很不幸的消息。 以高昂到离谱价格买下独享权限的三位客人,发现沈因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品尝后怒不可遏,此时聚集在一个包厢里,准备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老板声称一切欺骗都是沈因贪婪的个人行为。 然后以高额奖金作为诱惑,让沈因给他背黑锅。 足足一百万。 预付十万。 沈因轻轻吸了口气,调整成工作状态,开门。 三道凌厉尖锐的目光立刻刺在他身上。 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收回去。 环形分布的沙发两端分别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年纪不大,长得很酷,右耳一枚黑曜石耳钉细碎闪光。 另一个大概三十多岁,西装笔挺,戴金丝眼镜,有点斯文败类的意思。 前者会费交了一百万,每个月还要支出额外的独享费用,三个月来花在沈因身上的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后者半个月前加入,昨天就是他嘬得沈因提前下班。 花钱最多的那个在打台球。 砰! 白球撞得其他球四散逃离,男人衬衫袖口挽至小臂,胳膊比沈因小腿粗,鲜艳诡异的纹身从手腕开始向上蜿蜒。 他慢条斯理地抬眸,目光一寸寸地,从沈因怕到发白的脸,缓慢向下。 略过他宽大到足以遮住身形的卫衣,在卫衣和大腿的交界处停留一瞬,随后是绷紧的小腿线条,和戴着两指宽黑色脚铐的细瘦脚踝。 因为他不加掩饰的、好像要把沈因脱光的视线,那时候在昏暗灯光中白得晃眼的赤足,怯懦地往后退了退。 身后是门板,退无可退。 他整个人都贴在门上,怕到恨不得夺门而出,又不得不留在这里,战战兢兢地迎接惩罚。 真可怜。 就这么可怜地哄骗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有多特别。 男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台球杆杆身。 打磨到细腻温润的硬枫木,凉意因手掌的热度渐渐消融,手指压在上面会有细微的阻尼感。 他想到一个有趣的主意。 并非突发奇想。 在台球桌上使用沈因的每一次,他的脑海里都会生出很多超出奶吧服务范围,并且沈因十分抗拒的画面。 男人笑着望向沈因,拎着球杆,用杆头轻轻敲了敲台球桌的绿色绒面。 “躺上来。” . 凌晨十二点半。 清洁工拎着清洁工具往svip的方向去,薇薇叫住他,“去哪?” “2125的客人走了,我去打扫。” 薇薇似有若无地一点头,懒洋洋地站直,“一起。” 2125的门虚掩着,离房间还有四五步就能闻到从里面透出来的古怪味道。 薇薇按住准备往里进的清洁工,摆了摆手让他等候,自己推开门,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薇薇微微一顿,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桌面杂七杂八地摆着酒瓶,地面有熄灭的烟头,但想象中凄惨的画面没有出现,沈因衣着整齐,好端端地窝在沙发里,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他坐起身,下意识往下拽了拽卫衣下摆,对薇薇友好地笑了笑。 薇薇坐在他身边,上下打量,还撩起沈因的卫衣想看看他里面,被沈因红着脸压下,“薇薇姐,别……我没事,真没事!” 薇薇停下,惊奇道:“真的假的?你怎么和他们说的?” “就,和平时一样。” “三个人一起?还是轮流来?”薇薇的表情微妙,“不会吧。” 沈因脸更红了,“没有。” 薇薇身上有老板的任务,不得不刨根问底:“那他们什么意思?怎么说的?这事就过去了?” 沈因垂着眼睫,手指紧张地抠沙发。 “不知道,他们什么都没说……玩完就走了。” 什么都没问出来的薇薇知道沈因有所隐瞒,但她没接着往下问,拍拍沈因肩膀,安慰道:“别害怕,你今天做得很好,老板会奖励你的。” 沈因点头,又不太好意思地看向薇薇,“薇薇姐,能不能跟老板说一下,我想预支一些工资。” “多少?” “五十万。” 不算一笔小钱。 薇薇探究地看他:“你要做什么?” “给客人买礼物。”沈因抿着唇,有点别扭道:“他们还在生气……多少哄一下吧。” 薇薇笑起来,捏捏他看起来很烦恼的脸,“好,我去和老板说——饿不饿?吃点什么吗?” 沈因摇头,小声说:"不饿。"又慢吞吞地往沙发上缩了缩,“我休息一下就走。” 薇薇又叮嘱了几句,给他放了三天假,确定没什么遗漏后,才起身离开。 沈因合眼。 脑袋里只有一个字。 跑。 钱到账就跑。 黑心资本家不当人,嘴上说着保障员工权益,不允许客人在奶吧乱来,实际上是为了抬高商品身价,让客人求而不得,疯狂氪金。 等客人的胃口被钓到一定程度,眼瞅着要崩盘时,就会把人高价拍卖出去,榨干员工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而沈因的情况更特别一点。 他刚入职就被荒坂集团高管的小儿子看中,花高价买下他的“独享权”。 后来还想带沈因回去过夜。 老板拒绝诱惑。 因为他给的太多了。 在毫无营销手段的情况下,就能给沈因花这么多钱。 要是再刺激一下呢? 哈哈,发了! 老板于是铤而走险,不顾沈因死活,又给沈因安排两个客人,让他三线并行。 这么做的风险很大。 三个人的背景都不简单,随便一个动动手指都能让重创奶吧。 更何况是三个一起。 但老板也有老板的主意。 风险转移。 出了事就让沈因背锅,说不定还能因此大赚一笔。 沈因眸光微冷。 难怪那么大方。 那钱他根本就没打算给。 估计是没想到他能活着出来。 沈因叹了口气。 还好那三个男的比较好色。 生气归生气,上头归上头。 聊来聊去,气氛越来越微妙,三人竟然雄竞起来。 最后也就是亲亲摸摸,僵持之下,没真的做什么。 但所有妥协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 七天后,沈因必须决定好跟谁走。 那个人会带沈因离开奶吧。 然后狠狠地gay他! 狠狠地gay!狠狠地gay啊! 一想到自己未来会被人gay,沈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猛地坐起。 这几天他要好好计划。 就算钱没全拿到也得跑。 极乐城不能呆了。 gay太多,烦。 . 黑暗逼仄的小巷,几个穿着黑袍的人正在此徘徊。 “伟大的神啊——”为首的那个神色谦恭,手中握着两颗拳头大的水晶球,他把水晶球高高举起,朗声道:“求您回应我们的呼唤!” 后面几个人齐声附和:“求您回应我们的呼唤!” 阴风阵阵。 喊了十几遍没能得到任何回应的首领,气急败坏地把水晶球狠狠一摔。 随后掀开斗篷,跟其他人抱怨道:“科学院的人又在耍我们!我根本感受不到!” 另一人冷静道:“实验室里用冰冷仪器生产的怪物,怎么可能和我们至高无上全知全能大慈大悲的真神比拟?把结果上报过去,让他们尽快打钱。” “不说这个——神坛怎么样了?” “西南角的圣物有感应,教内的一些信徒都看到了神迹,拍卖会上的第三块圣石,这次一定要拿到手。” “荒坂的投资……” 一行人低声交谈着渐行渐远。 藏在角落的沈因悄悄探头。 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些人都走了,他才贴着墙边出来。 赛博世界的大家都神神叨叨的。 沈因穿过来以后,不止一次遇到神人和神人团体。 光是在他住的这个小区,就见过三次。 这是第四次。 沈因倒是不怎么意外。 小区是知名鬼区,据说横死过几十个人,死相极其惨烈,闹到最后没人敢住,纷纷搬离,一栋楼四十八户,四十七户都空了下来 沈因就是为数不多的住户。 一个月五十点信用值,被沈因讲价讲到三十点,不用押金,不查身份,甚至还是后付。 就算有鬼也值了。 沈因拎着小塑料袋往家里走。 他卡上现在有十八万,做假证要十万,让人解锁他脚上的保护及定位装置要五万,还剩三万。 其中两万用来安装基础的脑机接口,最后那一万就日常生活。 刨除必须花的,沈因冒着生命危险勤勤恳恳干了三个月,最后可支配的花销竟然只有一万块。 沈因决定奢侈一把。 在奶吧门口的小摊上,他花费一百五十信用点,全款购入一只巴掌大的奥尔良风味烤鸡腿。 鸡腿外焦里嫩,咸香多汁,沈因每次下班出来都能闻到它勾人的味道。 烤鸡腿的确美味,但对于已经做好暴食准备的沈因来说远远不够。 在水果和甜品之间摇摆不定的沈因,又斥352.5巨资,买下用芒果丁、草莓丁和半颗葡萄点缀的奶油蛋糕。 被臭抹布一样恶心的低劣营养液摧残的味蕾急需救赎。 沈因在脑子里预演暴食路径。 先加热鸡腿,在等待时打开蛋糕盒,可以先用几块小芒果开胃。但别急,别动奶油,把蛋糕放进公共区域的冷藏层,然后接一杯冰水。这时鸡腿也该热好了,带着鸡腿和冰水回房间。 先咬一口烤得焦脆的鸡皮,感受每一次咀嚼间细微油脂在口腔迸发的愉悦,喝口水重置口腔温度,然后狠狠咬上一大口!再一大口!再一大口!再一大口! 吃完应该会处在一种意犹未尽的状态,再用冰水清口,从冰箱取出小蛋糕,先吃葡萄,然后—— 哗啦! 黑影猝然闪过!一口叼走了沈因手上拎着的蛋糕和鸡腿! 沈因僵硬地看着手上只剩半截的塑料提手,目光缓慢挪到前方大概三米处的黑色影子。 不是影子,是一只黑狗。 毛长到遮住眼睛,月光下隐约能见到它啃咬食物时一闪而过的惨白獠牙。 很小的一只狗,只比那只鸡腿大一点点。 沈因面无表情地看着它疯狂炫入鸡腿和蛋糕。 他、的、晚、餐! 觉醒了!猎杀时刻! 沈因鬼魂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它的后脖颈。 它立刻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吼。 沈因半蹲着,把它拎到眼前,想要邪笑两声以示威慑,看到它长相想了想还是算了。 臭臭的一只小狗,毛发干枯毛躁,身上没几两肉,参差不齐的牙齿撅出嘴唇,眼斜嘴歪,左眼眼眶挤挤挨挨生出三只眼珠,眼珠凸起,丑得骇人。 偏偏没什么攻击力,可以被人轻易抓住。 简直一无是处。 墙上,狗的影子如同洇开的墨迹般铺展、延伸,化出粗长混乱的黑色触手,粘稠而缓慢地,逼近沈因映在墙上的影子。 平地起风,呜咽的风声如阵阵低语,空间出现转瞬即逝的扭曲。 就在那触手影子即将触碰到沈因影子的刹那—— 沈因轻手轻脚的把它放下去。 黑影一顿。 沈因叹气,理顺它刚刚被自己拽乱的长毛,又把被它咬得七零八落的鸡腿,往它那边推了推。 “吃吧。”沈因无奈地戳它脑门,小声嘟囔,“小臭狗,吃完要写一千字吃后感给我哦。” 黑影狰狞的触手如潮水般慢慢收回。 祂抬头仰视这个人类。 月光下,他脸庞精致白皙,几缕黑发软软地垂在额前,黑眸清澈澄净,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他的目光里没有厌恶、愤怒、恐惧,亦没有极端的狂喜和敬畏。 某种温和包容的情绪将祂包裹环绕。 骨酥肉软。 至高无上全知全能大慈大悲的深渊混沌之神,怔怔地与他对视。 他笑起来。 眼睛弯成柔软漂亮的弧度。 刹那间,一切声音远去,世界陷入无尽安宁。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生长。 像回到世界伊始,在大地与天空的孕育下,诞生出第一颗茁壮的芽。 祂懵懵懂懂地向他靠近,想贴着他,想更多地亲近、感受。 却扑了个空。《 》 3、夜袭 荒坂总部地下三十三层。 占地一百多平米的繁复法阵上放置上千种天然原料和法器,法阵周围连通荒坂最新研发的微粒子观测器,观测器旁边是单独隔断出来的安全屋。 屋内每一个角落都拓印了咒语,林林总总加起来能有一万多条,除此之外还配备了荒坂赞助的粒子武器,对屋内所有人实行科学和玄学的全方面的保护。 祭司从安全屋里走出,轻声道:“教主,您……” 正望着法阵出神的秃头,微微抬手。 祭司噤声,站在教主站在他半步之外的地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法阵西南角。 西南角摆放的坨里马亚娜的黄金头骨此时黯淡无光。 一个月前的这个时间,法阵突然启动,联通法阵的所有仪器被神秘力量冲击至报废。 当时守卫神坛的信徒只有四个,教主闻讯赶来,看到的只有被吸干能量的头骨,和死状凄惨的信徒。 他们说,是信徒自己掏出自己心脏,一口一口吃下去后,微笑着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自那以后,他每天晚上九点半都会守在圣坛旁边,一看就是三四个小时。 今天也没有反应。 教主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说不好是失望还是庆幸。 亦或两者兼具。 他从小就对神秘学感兴趣,后来在命运的驱使下建立光明教团,带着三千余人共同奋斗,为了所有人的所有幸福东奔西走,在绝望之时,终于看到一丝曙光—— 神真实存在,神回应召唤。 神爱信徒,正如信徒爱神。 他相信死亡只是断开此世的连结并非真的死去,也相信真正虔诚者,一定会得到神的眷顾,去往神的世界。 但他并非那么纯粹。 他畏惧死亡。 看到那四个信徒的尸体,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欣喜,也绝没有由衷的为他们的解脱感到高兴。 他只觉得恶心。 这样的他,有资格被接去神的世界吗? “教主。”祭司轻声打断秃头的感伤,“新的祭品送到了,男十五个,女十三个,女性之中有两名孕妇,分娩时间大概在一周后,您觉得什么时候开始仪式比较好?” “拍卖结束,和圣石一起。” “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琐事需要您来确认,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要先……” 祭司突然停下。 一股由内而外,从脊梁骨一直窜到头皮大脑的凉意,像一只大手死死扼住他的脖颈,说不出哪怕一个音节。 红光闪烁,观测器发出严肃而冷酷的声音。 “警告,警告,数据异常,机器将于五秒钟后关闭,请重新启动。五、四……” 与此同时,地面细微震颤,法阵上摆放的所有原料法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教主死死盯着法阵,瞳孔地震,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融化。 祭司也没有。 安全屋里的其他信徒,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失去衣服、失去毛发、失去皮肤、失去血液、肌肉、骨骼、内脏。 众目睽睽下,他们由外及内地消失,消失到如人间蒸发。 砰! 突然的爆炸声,让在场所有人尖叫着捂住脑袋蹲下。 灯光熄灭。 在死寂的黑暗中,只有地面的微光线路仍在运转。 光从法阵的东北角开始,急速穿行,一头扎进电梯,离开这间巨大的地下工作室。 数秒后,光明恢复。 死寂蔓延。 “神迹……这是神迹!”有人颤抖着嘶喊出声,“是神!神带走了教主和祭司!” “我们成功了!哈哈!我们成功了!” “我神至上!我神至上!” 狂热的信徒们从安全屋中涌出,围着法阵跪成一圈,紧握着五芒星和逆十字组成的吊坠,涕泪交加地匍匐吟诵,歌颂神明的无上神迹。 荒坂公司安保部察觉到异常能源波动,立刻派来特工下来查看情况。 跪着的那些人根本没法交流,他们流着泪狂笑,左一个我神至上又一个神迹再现,特工只好调取录像。 看到融化的教主和祭司,特工队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低声咒骂。 “damn,这帮疯子……来真的啊?” . 沈因睡眠质量一向不错。 每天高强度工作,只睡四五个小时,要是连这都睡不好,早就疯球了。 但今晚,他罕见地失眠。 因为床边站着的那个人。 ……或许,根本不是人。 放下小黑狗后,沈因没兴趣看它进食,转身回家。收拾完躺下没多久,半梦半醒间,一股强烈到几乎凝成实线的视线,钉在他脸上。 他迷迷糊糊睁眼。 窗帘遮光太好,出租屋里黑得彻底。只有悬浮车掠过天空时,微光一瞬透入—— 就在那一瞬。 沈因与它对视。 黑暗重新吞没房间。 沈因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他缓慢地、不动声色地,裹紧被子翻过身。 脑海中残留着那一瞥的印象。 皮肉剥离的脸,血管与筋脉在裸露处蠕动,一颗竖立的眼睛,挂在颧骨之下。 像被小孩子胡乱拼凑的五官拼图。 不是卡通,是血肉真实。 不知是不是恐惧过了头,沈因竟异常冷静。 租住鬼区前,他做过调查。这里惨死的住户大多与邪教有关。 而邪教徒试图召唤的,正是小说中导致末日的元凶,埃菲克特。 埃菲克特仅降临真身的百分之一,就足以让世界陷入不可逆的异常与混乱。 被祂污染的人,不是自杀,就是异变成某种似人非人的存在。 原著给出了清晰的时间线。 2177年,官方公布第一例污染物。 2179年,事态失控,政府建立临时安全区。 2184年,最后防线溃败。 而现在,是2112年。 沈因猜过污染物出现的时间会比公告更早。 却没想过,早了整整六十五年。 精神高度紧绷,五感变得异常敏锐。 他听见黑暗中传来湿滑黏腻的声响。 像蜗牛爬过菜叶,极轻,几乎融进他的呼吸里。 越来越近。 沈因睁着眼,右手缓缓摸向枕下的匕首。 刚被污染的目标,仍保留着生物特征。 也就是说——此刻的它,并非不可战胜。 轮廓是人形。 沈因攥紧匕首。 那就瞄准颈动脉。 再等等。 它已逼近到几乎贴上他的脸。沈因能感觉到某种若有若无的触碰。 大概是它的鼻尖。 沈因的脑子飞速运转。 原著中有没有类似的污染物?它现在处于什么位置?一旦出手,下一步该怎么走?这房间太小,无处可躲,他必须—— 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沉重而缓慢地,舔过他的脸颊。 一下。 又一下。《 》 4、收养 等沈因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那只污染物已经被它扎了十几刀,一动不动了。 抓着匕首的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紧张而隐隐酸痛。 沈因活动僵硬的指关节,垂眸看身上喷溅的血液,拎起衣服布料闻了闻。 一股子腥味。 这套衣服不能要了。 这样想着,他又慢吞吞地去开灯,把倒伏在床单上的污染物翻过来。 它模样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五官都老老实实地长在该长的位置。 如果不是脖颈处那道又深又长,一边喷血,一边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复原的伤口,沈因绝对会被不明真相的警察,以故意伤害罪抓起来。 它没死。 它睁着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纯黑的瞳孔没有任何焦点,只是空洞地、直勾勾地对着沈因。 沈因找了张纸盖住它的脸。 ——接下来呢? 报警? 可以,但不能直接报。 他是黑户,黑户是下水道的蟑螂,露头就秒。 先把它拖出去,丢到远一点的地方,再用加密过的电话卡叫人吧。 电话卡是一个月前在黑市淘的,本打算在跑路时用……还挺贵的。 沈因又补了两刀,确定它失去行动能力后,捆住它的手脚,堵上嘴,没几两肌肉的胳膊费力地把它往外拽。 很重。 这家伙高得吓人,压在他身上简直像一座小山,舌头又长,舔得他小半边脸都是湿的。 怪恶心。 沈因用后背抵开门板,好不容易才把它拖出门。 他累得眼冒金星,直起身子缓了缓。 心里纳闷,刚才自己哪来的牛劲,居然真能把它放倒。 想不通。 沈因闭眼歇了几秒,准备一鼓作气把它拖到楼下。 再睁开眼时,低头一看—— 刚刚还那么大一只的污染物,只剩下半截身子。 偷袭他鸡腿的小黑狗,正吭哧吭哧地啃食污染物的腰腹。 吃得很快。 沈因表情一片空白。 他甚至来不及阻止。 两米多高的双开门污染物,短短几秒钟,被一个鼻嘎大的小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以后,它没有离开。 它蹲坐着仰头看沈因,尾巴小幅度地动作。 沈因蹲下来,手放在它鼻子旁边,见它没有排斥后,才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眼睛一亮,跟按到什么开关一样,尾巴直接开了二倍速,摇到飞起,地面的浮灰都被它扫出一小片干净的扇形。 脑袋用力往沈因的手掌里拱,热乎乎的。 沈因把它拎起来,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它的肚子,又捏开它的嘴巴看它牙齿。 肚子扁扁的,牙齿很尖,但最长的犬牙也不过半根食指那么长。 这小鼻嘎把污染物吃哪去了? 看样子,它和之前见过的六眼狗一样,大概也是某个实验室偷跑出来的试验品。 可能有一些特殊能力。 倒是挺友好的。 因为它的出现,沈因不用自己处理尸体,还省下了电话卡的钱。 沈因放下小狗,蹲在它面前,看着它古怪的眼睛,脑袋一抽。 “你想不想我养你?” 小狗耳朵刷地立起,张着嘴喘气,非常亢奋,被沈因强行按着才没扑到他怀里去。 尾巴噼里啪啦地砸地,敲鼓一样。 沈因被它谄媚的样子逗笑了。 他一笑,狗更来劲,简直要把尾巴甩脱出去。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沈因把声音放缓,“你要是想让我养你,等下我松手,你不要动,好不好?” 狗专注地盯着他,嘴闭上,丑丑的小狗脸一秒严肃。 沈因缓缓松手。 小狗很通人性,沈因不让它动,它就真的没动。 “想和我回家的话,”沈因为难小狗,“就把右后脚放在我手上。” 沈因伸手,手指修长,掌心白嫩,中指第一节指节处,有常年握笔写字留下的细茧。 小狗上去嗅嗅沈因的手,非常享受地把鼻子往他指缝里埋。 又闻又舔的。 意料之中的行动。 沈因在心里轻轻叹气,正准备带它下楼时,狗一个扭身,精准地把右后脚塞进沈因的手里。 沈因下意识地握了握,又松开。 他其实没想养狗的。 刚刚那话只是一时冲动。 毕竟他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又没什么钱,吃了上顿没下顿,连一只鸡腿都要思考很久才能买。 他不觉得自己有养宠物的能力。 于是板着脸继续刁难,“你要是会做后空翻,我就带你回家。” 黑狗二话不说,旱地拔葱,后腿发力,猛地跃起,在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稳稳落地! 一连翻了六个! 要不是沈因反应及时,从后面托了它一手,它差点翻得从楼梯上滚下去。 翻完又眼巴巴地看沈因。 沈因:“……” 好努力。 沈因感觉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 他狠狠心,继续道:“你要是能让世界和平的话,我就带你回家。” 狗安静地望着沈因,沈因也安静地回看过去。 一人一狗对视几秒,沈因突然捂住脸,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 ……他真是疯了。 和小狗说这种话。 . 沈因最终给小狗取名叫小狗。 小是因为它确实小,狗是因为它确实是狗。 原本还想叫阿玛特拉斯来着。 放狗咬人时大喊一声阿玛特拉斯感觉很帅。 可惜赛博世界没人懂这个梗,只好作罢。 把屋子收拾干净,已经快四点半了。 沈因给诊所打电话请病假,医生毫不犹豫地同意,非常爽快地让他病好了再来。 穿到这个世界后,难得闲下来的沈因,趁着自己还有精神,自己洗完澡,又给狗洗。 还顺便检查了一遍它的身体情况。 出乎意料的,它虽然脏,但身体很健康,没有跳蚤虱子之类的寄生虫。 吹干小狗后的沈因,抱着它进被窝。 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暖烘烘的被窝里,沈因和小狗都是柠檬薄荷味。 十三合一,兼具洗发膏洗面奶沐浴露等功能,非常强大的一款产品。 沈因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狗玩。 一会儿圈它嘴筒子,一会戳它湿润的鼻尖,逗得它尾巴又变螺旋桨,才一把抓住它的尾巴。 “好像没听你叫过。”沈因打了个哈欠,侧身躺着,脑袋枕着胳膊,眼睛半闭半睁,声音很轻,“叫两声听听。” 小狗不出声。 “不会叫?”沈因戳它爪子。 小狗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 呕哑嘲哳,不像狗叫,倒像是人快咽气时的痛苦呻.吟。 沈因听得后脊梁骨冒凉风,圈住它嘴筒子不让它继续。 “笨小狗。”沈因松手,“跟我学,汪汪。” 沈因的声音很有少年感,现在困得眼睛一闭就能睡着,清越动人的嗓音变得黏黏糊糊,像撒娇。 小狗的四个瞳孔一眨不眨地死盯着沈因。 “啊啊。” 沈因眼睛半阖,声音很轻,“汪汪。” 小狗:“啊唔啊唔。” 小狗没等到下一句。 沈因闭眼,进入梦乡。 祂静静地注视沈因。 看他软软的脸颊肉,和微微分开、能看到一点牙齿的润红嘴巴。 蓬松顺滑的发丝,零散地落在他眉眼之间,和他卷翘纤长的睫毛微微交连。 精致得像橱窗里的白瓷玩偶。 眼下的浅淡黛色也没破坏这份美丽,反倒让他有一种脆弱到破碎的美感。 祂的人类。 祂想。 祂的人类,拒绝人类。 看到祂会打祂,吃起来辣辣的。 好吃。 祂的人类,喜欢小狗,喜欢祂狗叫,甜,好吃。 祂要狗叫! 埃菲克特疯狂地叫起来! “汪汪汪唔——” 刚刚狗叫完吃到的是甜,现在却辣中带苦。 沈因眼也不睁,抓着祂的嘴筒子往自己怀里带。 他眉头微蹙,只当小狗没玩够,像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轻缓地摸它后背。 “乖乖,别吵,醒了陪你玩。” 埃菲克特闭嘴。 祂也明白人类的意思。 祂叫得难听,他不喜欢。 所以,需要训练。 与此同时,荒坂公司总部地下。 “教主!”信徒满脸兴奋,“不到二十四小时,我们的神又和我们对话了!” “神说什么?” “荒坂的人正在解析转码音频……解析完成了!” 信徒突然一顿,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精彩。 教主很着急,“祂说什么?” “汪……”信徒将信将疑地说:“汪汪,汪唔嗷,汪……?” 教主:?《 》 5、荒坂 习惯很可怕。 适应了每天五小时睡眠的沈因,在经历三线翻车、鸡腿被夺、污染物袭击和收养小狗等事件后,凌晨四点五十睡下,上午十一点就醒了。 最先感受到的是脖子边又硬又软的一坨。 哦对,他养狗了。 沈因唇角微勾,抬手扒拉小狗毛,握着它的狗头轻轻晃了两下。 “早上好,小狗。” 小狗中气十足,非常标准地:“汪!” 它就在沈因脑袋旁边,这一下几乎是对着耳朵叫的,声音又大,震得沈因立即清醒。 沈因揉揉耳朵。 他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小狗很好。 穿越前,邻居养比格,一到半夜就抻着嗓子驴叫,吵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就算不那么捣蛋的狗狗,兴奋、开心的时候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叫声。 但是他的小狗很体贴。 不让它叫,它就硬生生憋了一宿。 不然也不会在他醒了以后,叫那么大声。 虽然长得丑了点,但从狗德上来说,沈因觉得它能打败全世界百分之至少八十的狗。 越想越喜欢。 沈因把小狗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两口,又用力蹭了几下。 在此过程中,小狗硬邦邦地身体绷紧,一动不动。 尾巴都不摇了。 “你不喜欢?”沈因捏捏小狗鼻子,笑得很邪恶,“桀桀桀,以后我还会这么亲你,你要尽快习惯哦。” 小狗直勾勾地盯着沈因,像吓傻了。 看它实在害怕,沈因于是也不再继续捉弄它,伸手摸到光脑,开始处理信息。 说是光脑,其实就是看起来高级一点的手机,操作和应用程序和沈因穿之前都差不多。 光脑上有一些未读消息。 沈因最先看的是奶吧老板的消息。 -钱已经打给你了,我让薇薇陪你去。 -她大概十二点半到。 真谨慎。 还特意找人监视他。 看出来他想卷钱跑路了? 沈因没什么表情地回复“好的”,又打开未读消息最多的那个对话框。 头像黑漆漆一片。 -今天晚上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但你和我在一起以后不可以再和他们见面。 -我会养你。 -这段时间你去我家住,去之前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送你。 -安保很严,你不用担心他们不请自来。 -睡了? -晚安。 沈因还没选跟谁呢,这人就俨然一副男朋友的架势,信誓旦旦地认为沈因一定和他在一起。 很自信。 也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他爸不止是荒坂集团的高管,还是荒坂董事长的小儿子。 荒坂苍一出生就受到整个家族莫大关注。 他之前的那几个哥哥,全都因为不明原因去世,作为目前唯一的荒坂孙子辈血脉,他从小就受到严苛的教育和密不透风的保护。 在极致的压力下,他默默地变态了。 现年十七的荒坂苍,第一次背着家里偷跑,因为牢记未成年人不得饮酒的要求,决定去奶吧消愁。 看出他身份的老板,直接把他带到svip区域观赏拍卖。 当时拍卖的刚好是沈因。 和其他拍品相比,长衣长裤的沈因,看起来非常保守。 悬浮在他身边的三块投屏,放大了他的脸、胸口和腿方便客人检查拍品质量。 拍卖师适时插入解说。 第一次,不会主动,可能会拒绝客人的要求,说不定会打人。 台下响起细碎的笑声。 拍卖师好像并不打算把他卖出去的样子,一个劲地说沈因坏话。 就算这样,因为沈因足够漂亮,拍卖价格依旧不断上升。 荒坂苍没有出手的打算。 他觉得这地方脏,做这种工作的也没多干净。 拍卖师嘴里的话很可疑,看上去懵懂可怜的拍品,说不定被人吃了多少次。 就算沈因完全击中他的所有审美点,他也不打算在这种脏东西身上花钱。 叫价的速度渐渐减慢,最终停在十万零五千。 拍卖师并未落锤。 他转向沈因,用一种傲慢刻薄的语气问: “你觉得你配得上这个价格吗?” 他的脸一下就红了,抿着唇,观察拍卖师的神色,很轻地点头。 拍卖师冷笑,“你凭什么配?” “又没经验又不会讨好客人又不会说话,除了长相勉强过关以外简直一无是处,说说看,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一晚上能值十万?” 同情也好、看热闹也罢,不管因为什么,在场所有人的眼睛,此时都牢牢地钉在沈因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他提着宽大的衣服前襟,慢慢往上拉。 一寸寸向上,直到露出一截细韧的、被红绳勾勒束缚的腰。 转瞬即逝的一抹白,很快被垂落的宽大卫衣遮住。 又胆怯地看向那个拍他的人,眼底盈着水,不知道是天生就这么水,还是羞耻到要哭。 拍卖又掀起新一轮高潮。 荒坂苍很不屑。 非常拙劣的色.情手段。 红绳这一招,前面的人也不是没用过。 他甚至连乃至都没露。 核心竞争力完全没有。 却鬼使神差地举价,用高到足以把在场所有拍品都买下来的价格,买下沈因。 一夜。 什么也没干。 只是脱掉他的衣服,在他感激、依赖的目光下,帮他拆开红绳。 像拆礼物。《 》 6、惊喜 沈因和荒坂苍在一起时,通常以“体贴小女友”的状态,和他玩过家家似的纯爱游戏。 效果很好。 这三个月荒坂苍不止一次想接他出去,说要和他一起生活,和他结婚,保护他对他好什么什么的。 沈因只信百分之三十。 十七岁,没成年,对他的情谊看上去真诚炽热,实际经受不了一丁点考验。 世界三巨头之一的荒坂,在极乐城堪称一家独大,它要是想针对谁,被针对的那个人,不用十分钟,就会死得像没来过这个世界。 沈因不觉得荒坂苍的家人,不知道他偷偷摸摸来奶吧。 只是出于一些原因没戳破罢了。 所以,和荒坂苍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在刀尖行走。 每次他说喜欢他,抱着他不放手的时候,沈因都有种被人套麻袋沉江的窒息感。 沈因手指在光脑上摩挲,想了想,发了个小猫卖萌的表情过去。 -早呀 -昨天很累,睡过头了tt -搬家还是先算了,等这件事结束再说 -我也想你(心) 最后用亲亲做结尾。 那边没有立刻回复,这个时间估计在忙。 还剩两个人。 纹花臂的那个男的,是极乐城最大帮派野狼帮的头目,叫利科斯。 比沈因大十几岁,对他没什么真情实感,只是玩玩。 对这件事并不计较,那天晚上气过了也就过了,不会再来找他。 所以不用跟他交代什么。 略过。 最后是在沈因看来很有病的那个。 傅砚。 身份不太确定,听说是某科学院的院长。 穿着打扮跟个正经人似的,从来不做正经事。 荒坂苍喜欢跟他搞纯爱,见了面就要亲嘴,沈因拒绝也不生气,最后甚至可以无伤下班。 利科斯也没花活,和他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聊天或者抱着他睡觉,有时候说得开心,或者故意逗他,才会吃一下。 傅砚不常来,但每次来都物尽其用。 很挑剔地评价沈因。 说他小,又没有奶,如果不是看他可怜,他根本不可能花这么多钱要他。 沈因只好努力展示自己的价值。 不仅主动,还得追着他喂,求他,哄他,装绿茶,装笨蛋,夹着嗓子叫他哥哥求他吃。 他容光焕发心满意足地走了,沈因回小出租屋,躺在一翻身就会掉下去的小床上,看着破烂的天花板,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上吊都没地方。 沈因光是看他的聊天框就有点ptsd。 他也没给自己发消息,但沈因不能不给他发。 傅砚睚眦必报,控制欲很强。 沈因觉得,傅砚对他的控制欲,并非源于喜欢。 只是随便找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又有点小心机的那种人欺负,欣赏对方又气又怒偏偏又没办法的样子。 简而言之就是喜欢看人倒霉。 不用动脑子,也不怎么费力的发泄方法。 比其他方式要高效省力。 沈因深吸一口气,把旁边挨着他一个劲拱的小狗拎过来狠狠吸几口。 终于鼓足勇气找到状态,沈因清了清嗓子,发语音。 -哥哥怎么都不跟我讲话,真生我气啦? -都怪我,哥哥你生我气可以,但是不要气到自己呀 -我其实挺笨的,很多事都做不好……哥哥可不可以教教我,怎样才能让你回我消息? -七天后你会来看我吗?一定要来哦,我会给你准备惊喜的! 收尾是小猫心碎。 沈因把光脑塞枕头底下,闭上眼睛。 朋友。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啥。 为了啥。 啊。 . 沈因在床上躺尸,是小狗给薇薇开的门。 薇薇吓了一大跳,一脚踢过去,小狗灵敏躲开,呲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这什么玩意!” 沈因把小狗抱起来安抚,“我捡的小狗。” 薇薇不可置信,“wtf!你管这个叫狗?!长这么丑?!” 小狗长得丑是事实。 但这话听着怪刺耳的。 沈因眼睫垂落又抬起。 然后举着小狗飞快地往薇薇的方向闪了下。 薇薇本来就惊魂未定,被吓得倒退两步,反手拔枪,枪口对着沈因。 沈因露出一个腼腆无辜的笑容。 “别害怕薇薇姐,它很聪明的。”沈因把小狗放在地上,“来,给薇薇姐做个后空翻。” 小狗得令,风火轮一样翻了起来。 不知不觉的往薇薇方向靠近。 薇薇:“……” 薇薇:“好的我知道了,它很聪明,很好看,特别特别好,可以停了吗?” 沈因说停,小狗真的就停了下来。 它的乖顺让薇薇稍微轻松一些,她靠着门边看沈因换衣服。 “你从哪捡的?科学院附近吗?如果是的话最好尽快还回去,我听说他们最近丢了一批生物实验品,负责人急的要死,都找疯了。” 天气转凉,沈因把外套拉到顶,很不心虚地看向薇薇,“家附近捡的,它可能因为长得……不那么标准,才被人遗弃吧。” “不标准?真委婉的词汇。”薇薇调侃道:“总之恭喜,我们小沈也是当上妈妈了。” 沈因无奈:“好的,我会尽快让小狗学会叫我妈妈——走吧。” 沈因往外走,小狗也蹦蹦哒哒地跟过来,被沈因用脚轻轻一顶,顶了回去。 门在埃菲科特的眼前合上。 小狗贴着门,闻着渐远的香气,头低了下来,尾巴也不摇了。 祂恹恹地回到床上,贴着沈因刚刚躺过的地方。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小狗本体脱出,钻出门缝,飞快跟上沈因二人,一头扎进沈因的影子。 沈因的影扭曲一瞬。 无人注意。 . 傅砚和下属聚餐。 科学院丢失的实验品有十五件,其中十件已经找回。 剩下的五件中,四件被偷梁换柱卖给黑市,一件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的那个,编号是k17。 k区第一批实验原体的第七个,也是k区唯一存活的第一批。 原体是狗,移植完起源切片后,变成左脸三只眼睛,右脸一只眼的怪物。 拥有超强的吞噬、同化能力,投喂的其它实验品,都被它吃光光。 它的出现,让整个实验有了重大突破,科学院大张旗鼓地找它,甚至和光明教团的人合作,让他们拿起源切片制作的指引寻找。 一无所获。 科学院的气氛很压抑,傅砚本来就忙得焦头烂额,想去放松一下吧,又得知他包的那个小绿茶竟然脚踏三条船。 气得一早就订下餐厅,带几个核心的下属放松心情。 自助餐厅,下属们借着夹东西的功夫,小声蛐蛐落地窗边嘴角挂着神秘微笑的傅砚。 “他终于疯了?k17没找着还这么开心,看得我后脊梁骨发麻。” “这段时间院长的压力也很大,会不会是脑机污染?” “要么就是中邪,你们认不认识厉害的大师,请人过来……” 话说了半截就停住,一道凌厉的视线扫来,众人面不改色友好地笑笑,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傅砚自然而然地第十八次点开小绿茶的语音。 沈因的声音很好听,故意夹着嗓子说话时,音调微微抬高,轻轻绵绵的,很有意思。 傅砚都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很不耐烦,又没办法。 另外两个人对他而言不是最优选,一个太危险,一个太弱护不住他。 小脑瓜想了一上午,只好捏着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来抱他这条大腿。 他早听见了,没回,故意晾着他,让他着急。 急了就会给他打电话,发语音,说不定还会背着那两人,偷偷来见他。 傅砚轻笑,关闭通讯界面,漫不经心地往外一瞥—— 他突然顿住。 整个商场呈中空圆筒设计,从这边可以直接看到对面。 对面的西餐厅,靠窗坐着两人。 是沈因。 正在和那个叫薇薇的女人谈笑。 聊什么?这么开心。 傅砚眯起眼睛,呈现在眼前的画面不断放大、放大,大到足以清晰看到两人。 以及摆在桌面上的大牌购物袋。 sicoo的金色蛇形商标印在购物袋正中,十分显眼。 傅砚感觉好笑。 来这里,原来是为了给他买东西。 扣扣搜搜的小绿茶为了抱他大腿,真是煞费苦心。 这个牌子不算平价,十万打底,上不封顶。 唯一好处是不用配货。 和那个女人一起来,估计是没去过这么大的地方,不知道怎么买,心里胆怯。 ……晾他这么久,也差不多够了。 傅砚给沈因发消息。 -什么惊喜? 边发边看沈因的表情。 果不其然,沈因立刻点开他那台老旧的光脑,看了一眼,又立刻倒扣在桌面。 那个女人问他怎么了,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皱着小脸像假期还被迫加班的小苦瓜。 他低头发消息。 叮。 -保密哦~哥哥和我见面那天会知道的! -小猫亲亲.jpg -小猫爱你.jpg 傅砚忍不住笑出声。 下属们用隐秘的,见了鬼的表情看他。 傅砚:“怎么?” “实验体……找到了?” 傅砚这才察觉自己喜形于色,唇角下压收敛神色,起身离座。 “私事。” “先走一步,账单我会让前台发到我这里。” . 两边离得不算远,大约要走三分钟左右。 傅砚过去时,薇薇已经离开了。 他本想直接出现在沈因身后,吓他一跳。 又觉得这个做法怪幼稚,没新意。 不如跟踪看看,看小绿茶买完东西后要去哪里。 他坐在不远处,看沈因非常仔细地打包了每一份剩余食物。 还用赠送的黑麦面包把汤汁擦得干干净净。 这才离开。 傅砚说不好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他之前以为沈因是故意卖惨装可怜。 奶吧分成不少,这几个月干下来至少能有十几万,不至于天天就吃低级营养液保持体征。 卖惨是为了圈他钱,他看破不说破,趁机提出一点更过分的要求。 沈因很羞耻地同意。 没想到…… 会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钱,拿来给他买礼物。 餐厅前门进后门出,沈因从后门离开,傅砚跟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因下到五楼,转进sicoo专卖店。 傅砚在对面店铺假装挑西装。 他看沈因从包装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 戒指?袖扣?手表还是…… 是手表。 傅砚将瞳孔缩小,视线聚焦。 sicoowochi2090,价值四十三万。 沈因哪来的钱? 另外那两个人给的?借的?贷款? 接下来的举动,打碎了傅砚的所有猜测。 柜姐确定手表没有划痕、没有损伤后,利落地完成退款。 sicoo的特别服务。 二十四小时内支持退款。 沈因拎着空空的纸袋,脸上表情非常阳光,脚步也非常轻松。 傅砚他脑海里隐隐浮现出完整逻辑链。 预感不妙。 又不死心地给奶吧老板发消息,问沈因是不是向他借钱。 老板说,沈因从他这拿了五十万,用来买礼物。 oo奶吧出现员工的重大失误,他也于心不安,直接把钱打给沈因,不算借用。 一切变得非常明朗。 沈因拿他当借口,买完手表,把钱洗到自己账上,还很聪明地带个奶吧的人做证据。 傅砚摩挲西装布料的手指缓缓收紧。 呵呵。 确、实、惊、喜。《 》 7、女装 沈因早发现傅砚跟踪他。 按傅砚那恶劣的性格,他前脚离开商场,傅砚后脚就会追上来管他要礼物。 还必须得是那块表。 所以他才会更改计划,直接在商场把表退了。 这样能完整地保护资金。 但也有一点不好。 傅砚会生气。 傅砚一生气,就会做些出格的事。 比如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从处男变成小0。 为此,沈因特意去沙滩边认认真真捡一堆石头,在石头里挑选好看的石头王。 以营造自己抠门但心诚的人设。 傅砚也够谨慎的,观察半天,观察得他腿都麻了,才过来和他搭话。 “沈因。”他的声音从沈因身后响起,听不出喜怒,“你就拿破石头打发我?” 沈因做出惊讶的样子,差点一屁股摔地上,被傅砚及时扶起,站定后,摸着石头委屈地瞅了他一眼。 “我挑了一下午呢。” 傅砚没搭这茬,很不给面子地问:“你那五十万呢?” 沈因适时露出被人揭穿后的惊慌失措,然后调整过来,嘴硬道:“什么五十万?哥哥你弄错了吧,我哪有钱呀。” 傅砚的金丝眼镜上的光微闪,笑而不语。 眼镜遮住他那份过分锐利的眼睛,掩去几分傲慢,竟然儒雅起来。 很装。 赛博社会调整视力也就是换个眼珠的事,这种情况下还戴眼镜的人,什么成分,不必多说。 虽然在心里对傅砚有许多吐槽,但沈因良好的职业素养和演技水平掩盖了他内心的想法。 傻白甜装过了容易变成真的傻,沈因见好就收,在傅砚的注视下,低着头,声如蚊呐:“我之后再给你买呗……这么凶干嘛。” “那走吧。”傅砚的语气很轻松。 沈因:……? 按照流程和经验,傅砚应该再逗他两句就放他回家啊。 傅砚以为沈因的迟疑是不想花钱,看到他这副吃瘪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他临时给秘书发消息让她更换今晚拍卖会的陪同名单,自顾自地往停在沙滩公路边的悬浮车那里走。 走了两步,发现沈因没跟上来,他单手插兜,做出接通通讯的样子,用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喂?帕特,我……” 一只手突然捂住他的嘴巴。 傅砚垂眸往下看,快步赶过来的小男生慌得要死,那双水水的眼睛望着他,飞快摇头,嘘声求他不要揭穿。 傅砚笑了下,唇瓣牵扯时碰到沈因掌心,沈因连忙把手收回,想了想,又很乖顺地抱住他胳膊,仰脸对他讨好地笑了笑。 沈因的长相的确是傅砚喜欢的那款,喜欢得晚上做梦都梦他,吃不到嘴就一直惦记。 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风险,和那两个人争。 “没什么,只是想起有酒存在你那边,我下周去取。” 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老板,小绿茶松了口气,脸色好了许多。 “去哪?” 傅砚:“去了就知道了。” - 厚颜无耻。 沈因在今天之前,对厚颜无耻这四个字的理解,仅限于语文书上的注解。 没想到在赛博世界见到活灵活现的真人了。 沈因很不适应地拢了拢毛绒披肩。 他一身很有设计感的黑色抹胸长裙,丝绸质感的裙子穿在身上冰冰凉凉几乎没有重量,裙子里面只有裤衩,行走时让他有一种脱了裤子裸奔的感觉。 非常诡异。 更诡异的是高跟鞋,跟不高,只有三厘米,但穿着总觉得不稳当,走路怪费力。 他怕摔倒,一边在心里说傅砚坏话,一边紧紧地挽着他胳膊,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 傅砚也完全不抗拒他的亲近,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两人不一般的关系。 十分引人注目。 傅砚算是圈子里的名人。 傅砚手下的科学院由他个人独立创办,主要研究生物和医疗方向,价值突出,潜力巨大。 他对投资的选择十分谨慎,很多想要收购、控制科学院的资本都被傅砚四两拨千斤地拨了回去,以确保自己对科学院有绝对掌控权。 很多在他这里吃瘪的碰壁者,都不太甘心,找人调查研究,试图找出让他松口的突破口。 结果是一无所获。 清心寡欲的科研疯子,除了科研,没对任何事表现过明显的偏好倾向。 今天不同。 对旁边的女伴嘘寒问暖,绅士贴心,很有人性。 搞得大家都很好奇,借着和他聊天的功夫打探沈因。 沈因老老实实当哑巴花瓶,别人把话题扯到他身上,他就露出蒙娜丽莎的万能微笑,等傅砚把话茬接过去。 倒也能糊弄过去,至今没人发现他是个男的。 离正式拍卖还有一个多小时,沈因站得小腿发麻,因为惦记小狗,中午的饭也没吃几口,大部分打包,此时饿得两眼发黑,实在难以继续坚持。 傅砚身边都是和他攀谈的人,终于等到大家都不说话的空隙,沈因扯了扯傅砚的胳膊,在他低下来的耳边小声说: “哥哥,我好饿,又好累,能不能先去包厢休息呀?” 傅砚转头看他,发现他确实是难受而不是想趁机跑路后,轻声问:“记得地方吗?” 沈因迫不及待地点头。 “去吧。” 沈因头也不回地跑了。 傅砚的目光一直随着沈因的背影走远,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收回。 有人意味不明道:“这么舍不得,傅总办婚宴,一定记得通知我们啊。” “不至于。”傅砚轻笑,“小玩意罢了。” . 宴会在大厦三楼,拍卖会在地下五层。 傅砚资历够高,拥有vip独享包间,房间号是504a。 ab是两条不同的路,没具体标哪个是a,沈因看旁边有戴着口罩路过的保洁,连忙凑过去问,那人指指左边,飞快挣开他,见了鬼一样的跑了。 他在怕什么? 沈因感觉奇怪,目送他迅速坐上电梯,两人的目光碰了一下,那人压在鸭舌帽下的眼睛似乎藏着戾气。 电梯门合上,阻隔了视线。 傅砚说了,这场拍卖会有几件非常重要的拍品,动用了最高水平的安保措施,发生意外的可能很低很低。 很低,但不是没有。 到了504门口,沈因还在想这事,见门没关,也没多想,推门而入。 包厢布置得像高级会客室,房间门正对着的是落地窗,站在落地窗边可以远远的看到拍卖台,落地窗附近摆放着沙发和茶几,不远处还有吧台、冰箱等家具。 这是主办方早准备好的,一个房间一个主人。 所以房间里不该有别人。 坐在小沙发上的年轻人闻声转头,和沈因对视一秒。 是荒坂苍。 沈因砰的一声关门,和高跟鞋人鞋合一健步如飞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往外冲。 没跑掉。 被黑着脸的荒坂苍追上,拽着沈因的手腕,拖回房间。 门砰地一声合上,荒坂苍堵着沈因,抬手勾起一缕黏在沈因脸上的长发,手指卷了两卷。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男朋友……” 他微微用力,发丝绷直,沈因感觉到一丝微妙的牵扯感,顺着那只手往上,是荒坂苍冷漠到冷酷的脸。 “是小女孩?”《 》 8、安抚 荒坂苍说他是小女生,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沈因本就男生女相,五官轮廓柔和精致,此刻描了眼线、抹了眼影、涂着口红,束腰将胸口那点薄薄肌肉推挤得微微隆起,长发垂落腰际,腰细腿长,不是小女生是什么。 比起被人抓包的恐慌,沈因现在更多的是尴尬。 沈因尴尬得脸红,靡丽的颜色从面颊蔓延到耳尖,他没怎么用力地推着荒坂苍的胳膊,眼神闪躲,“这不是……事出有因吗。” “什么因?”荒坂苍逼问,“傅砚带你来的?” 沈因点头,点了一下又迅速摇头,看荒坂苍脸色不好,又改为点头。 荒坂苍冷哼。 这场拍卖会开在荒坂的地界,荒坂苍对参与人员了如指掌,他见过傅砚的名字,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竟然敢在他的地盘,把沈因带过来光明正大地炫耀。 还穿女装。 他都没见过沈因这么穿。 荒坂苍身上的气息越发危险,沈因笼罩在他的死亡视线下小声说:“是我拜托傅砚带我来的。” 荒坂苍眼神冷厉,“什么意思。” 沈因自然而然地抱住荒坂苍,搂着他的腰仰头看他,眼睛眨巴眨巴。 荒坂苍不为所动,身体硬邦邦,语气冷冰冰,“沈因,这次我不会让你蒙混过关。” 沈因笑起来,软软地说:“本来也没想蒙混过关呀。” 荒坂苍是那种严肃正经的长相,年纪轻轻就有天凉王破的气质,现在还没修炼到位,面对这几个月来给他足够安全感的沈因,不自觉地露出些许情绪。 他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沈因,黑沉的眸中酝酿着无声风暴。 好像不给出合理的解释,就会立刻切割情绪,把让他困扰的沈因沉江。 沈因把他抱得更紧一点,“你之前和我说过拍卖会的事,我有想要的东西,后面又和别人打听,知道他有参会名额后求了好久才让他带我进场,女装是条件之一嘛。” 荒坂苍感觉的情绪渐渐冷却。 他应该重新审视沈因。 对,宁愿去求傅砚、穿女装,也不愿来找他。 觉得他无能吗?给不了他想要的吗? 傅砚比他更好吗? 还是畏惧他的姓氏,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嘴上说着喜欢的是苍而非别的什么,实际和别人没区别,只是匍匐于这个姓氏之下吗? 恶心。 荒坂苍想把他扯开,手指碰到沈因的腰,却服帖地按住,做不到粗暴的拉拽。 他们经常在奶吧的沙发里亲密相拥,沈因跨坐在他身上,搂着他脖子听他说话,他的手就像现在这样松松地搭在他的腰上。 习惯成自然。 不妙。 明明和沈因相识不过三个月,他怎么就习惯了和他亲密的每分每秒? 需要修正的坏习惯。 他想。 他慢慢把沈因推开。 刚要说点狠话,就听见沈因不好意思,带着点试探的声音。 “小苍,我骗他的钱给你买生日礼物,是不是很坏呀?” . 哄好了。 每个人都有各自天赋,沈因除了外貌卓越以外,情商这块更是点满了。 讨好得不着痕迹,圆滑得大智若愚。 刚见面怒气冲冲的荒坂苍,被沈因三言两语弄得反过来哄他。 沈因被荒坂苍带到沙发上坐下,拧着上半身不看他。 荒坂苍在外面被家族规训收敛的坏脾气,在他面前可以毫无顾忌地发泄,每一次沈因都会好好接住,让他能够平稳落地。 沈因好像永远不会发脾气,一直笑眯眯,在荒坂苍眼里,他是就算被欺负得惨兮兮,也绝对不会产生过分激烈的负面情绪的那种人。 所以现在不理他的沈因很新鲜。 荒坂苍想看沈因的表情,从沙发上起身绕到他对面,弯腰低头要跟他说话,嘴巴还没张,沈因就像沾了水的年糕,非常丝滑地挪到沙发另一边。 荒坂苍只好跟过去,这回沈因没跑,被荒坂苍的手托起脸蛋。 眼圈红,鼻尖也红,抿着唇小脸皱巴巴,好像立刻要哭。 那天在奶吧被人羞辱,他也没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我误会你。”荒坂苍的手指拂过他泛着潮意的眼尾,干巴巴地说:“我会补偿,不要伤心。” 沈因低落道:“……本来想偷偷准备的,惊喜没有了,还让你生气。”飞快的抬睫扫他一样,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又扑簌簌地落下,“对不起。” 闹情绪、闹别扭,不是因为荒坂苍冷言冷语地质疑两人感情,而是他忍辱负重准备的惊喜,没有了。 自始自终,他的所有关注点都在荒坂苍身上。 他却质疑沈因对他的感情。 真该死啊。 荒坂苍从来没哄过人,也不说软话,谈恋爱的拉扯和小心机更是一窍不通,此刻被愧疚和感动击中,心脏酸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情意,酝酿半天,也只有三个字。 “知道了。” 冰冷得不近人情的三个字,荒坂苍听自己这么说,恨不得切腹自尽。 还好他善解人意体贴温柔的小男朋友并不介意,抓着他的手,软软的脸颊在他手心蹭了蹭,开心了,眼睛弯成一个柔软的弧度。 “你不怪我就好。” 之后就是接吻。 荒坂苍坐在沙发上,沈因坐他腿上,荒坂苍一开始亲得特别深,后来那股被沈因撩得过分蓬勃的热情褪去,就变成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啄。 像学校里见缝插针背着人偷偷亲嘴的小情侣。 两人都很专注,没人察觉,昏暗灯光下,两人纠缠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正在扭曲、颤抖、融合。 一只影的眼睛,倏然睁开。 随后是成千上万只,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眼。 漆黑的眼白,惨白的瞳仁。 无声地,直勾勾地看。《 》 9、拍卖 两个人的嘴巴贴在一起嘬来嘬去,叫接吻。 埃菲科特知道接吻对人类意味着什么。 诱惑、勾引、挑衅、情难自禁地表白,有时也是一种控制。 沈因应该不会喜欢这个人,这个吻,大概率是出于某种目的的控制。 因为沈因已经有祂了。 人类社会的标准是一夫一妻,沈因虽没明说,但他们在一个被窝里睡过,沈因不仅摸遍祂全身,还给祂洗澡,亲祂的脑袋和手。 这符合夫妻的标准。 而在混沌领域,爱的最高表达,是杀死彼此。 沈因杀过祂。 杀意鲜活而美味,祂吃得超爽。 所以无论从哪个世界看,他们都是夫妻无疑。 而现在,祂的妻子正在亲吻另一个人。 说不在意是假的。 祂本可以不在意。 但吞噬过两个人类后,祂理解了部分人类观念,看见沈因被别人亲得哼哼唧唧时,祂不仅想让那人消失,还想像那人一样亲吻沈因。 沈因忽然转头看向地板。 黑色瓷砖在昏黄灯光下映出模糊的人影,没什么特别。 “在看什么?”荒坂苍扣着他的腰,脑袋埋在他颈窝里磨蹭,“不许看。” 沈因:“这么霸道呀。” 荒坂苍沉着脸,“不可以?” “可以。”沈因摸着他的头发,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敷衍。” 荒坂苍不满意,在沈因肩头咬了一口,“你都要辞职了,让你搬到我那里住,为什么不去?” 沈因早有准备。 “我们偷偷谈嘛。让你家人知道你在外面有男朋友,为难你怎么办?”他声音低了些,“而且我也怕……以后见不到你。” 荒坂苍沉默。 这确实是他的软肋。 他还太年轻,没完全接手荒坂家,仍受长辈控制。 他不能常和沈因在一起,每次离开沈因的怀抱就心慌,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监视自己。 父亲要是知道,绝不会只是拆散他们。 他一定会杀了沈因。 可沈因还活着。 他不确定这是父亲的默许,还是自己真的瞒过去了。 也许他不该和沈因在一起,他的背景会让沈因身处危险。 但他又是真的离不开。 思绪在脑海中纠缠,越来越吵,闹得他头痛、心痛,浑身难受。 只好再一次吻住沈因。 爱能止痛。 沈因:“……” 怎么又亲。 - 敲门声救了沈因。 荒坂苍不爽地放开他,整理好衣服,开门让保镖进来。 保镖看了眼沈因,荒坂苍冷冷瞥去,他才收回目光。 “少爷,现在汇报吗?”保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沈因。 “说。” “在包房内找到十五个干扰装置,是市面上没有的款式,装置背后的涂层刮开后有自然人的标识,消息已经放出,正在调派人手进行支援。” “我不希望影响拍卖。” “排查大约需要半小时,不会影响。” “拍品呢?” “一切正常。” 荒坂苍没再多问,“你和藤二留下守着,其他人加快排查。” 保镖鞠躬退出。 关门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安静的女孩——她正被少爷搂着,小口啜饮少爷杯中的粉红酒液。 脸红红的,看起来已经醉了。 - 沈因酒量很好,但容易上脸,正好方便装醉。 他只抿了两口就靠向荒坂苍,小声说头晕。 荒坂苍没想灌他,只是觉得这酒好喝,怕他醉,只倒了一点。 就头晕晕了。 荒坂苍觉得好笑,捏捏他的脸,“别睡,拍卖快开始了,要看拍品吗?” 沈因点头。 荒坂苍拿来全息平板,拍品的立体影像浮现在空中。 宝石、古董、义体、能源……种类繁杂,价格惊人。 沈因心不在焉地翻着,忽然问:“我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感觉很凶,有点吓人。” 荒坂苍皱眉,“看清脸了吗?” “保洁打扮,戴口罩和鸭舌帽,灰蓝色的眼睛。” 荒坂苍立刻传讯吩咐下去。 沈因拿起一个信号干扰装置,翻看背后的双叶标志:“这是什么?” “自然人的标志。一群反对科技的疯子,想把这世界推回原始时代。”荒坂苍语气讽刺,指了指自己耳后的脑机接口,“这东西会干扰电波,让芯片暂时紊乱,限制行动。” 沈因松了口气,“还好找出来了。” “找不出来也无所谓,我早有准备。” “那些人呢?” “跑不掉。” 沈因仍有些不安,他直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但看荒坂苍一脸等着被夸的表情,笑了下,配合地捂住脸。 荒坂苍:“怎么了?” “被你帅得眼睛痛。”沈因闭眼凑过去,“给我吹吹。” 荒坂苍轻笑,亲了亲他的双眼:“好了吗?” 沈因眨眨眼:“好了,谢谢大夫。” “报酬呢?”荒坂苍勾了勾他颈上的红宝石项链。 沈因解下项链放在他掌心,一根根合拢他的手指,又胎膜看他。 “报酬。” 荒坂苍哼笑,“敷衍。” 却没再纠缠,边喝酒边给沈因讲拍卖册上没写的细节。 拍卖会顺利开始。 沈因的手机入场时被收走了,傅砚联系不上他,大概会以为他溜了。沈因原本确实想跑,但又觉得不能白穿这身女装。 至少得让傅砚出点精神损失费。 没想到走错路,不小心跑到荒坂这里。 没差。 根本不用他开口,荒坂苍就把他多看一眼的拍品全拍下来。 前面都是珠宝首饰之类的小东西,价格不菲,对荒坂苍来说不算什么。 沈因却不想欠这份情。 他靠过去,摆弄荒坂苍的手指,阻止他继续竞拍。 直到第四十三件拍品登场。 “先生们女士们,接下来是一件来自世界之外的珍品——” 展台升起,红布罩着一个立方体。 拍卖册上只标了“no.43”,没有图片,介绍也极少。 荒坂苍坐直了,专注地看向屏幕。 “2096年,南极发现的两块圣石和一枚胚胎,带来了科技的飞跃。而半年前,布里吉尼亚的考古团队在锈水港,发现了第三块圣石——” 红布掀开,水晶展柜中悬浮着一块黑色哑光的石头。 平平无奇。 沈因:“……” 看起来还不如他今天捡的那块石头王。 台下却响起一片低低的喧哗。 “起拍价,一亿。” 竞价飞快攀升,包厢和一楼散户纷纷举牌,价格迅速飙到五亿。 荒坂苍迟迟未动,直到价格停在七亿八千万,他才出手。 “七亿九千万。” “八亿。” “八亿五千万。” “九亿。” “十亿。” 他叫价轻松,仿佛势在必得。 沈因忽然想起,第三块圣石,他之前有听说过。 是召唤、供奉邪神的必备物品。 怪不得这么贵。 竞价最终定格在十五亿。 荒坂苍没有继续加价圣石的最终归宿是另一个包房的人。 沈因若有所思。 荒坂家组织的拍卖会,拍品在之前肯定过一遍,想要的直接留下。 荒坂苍想要这块石头,却得老老实实跟别人一起拍。 可能是达成什么协议了吧。 布里吉尼亚是三巨头之一,开出来圣石自己不留着用,送荒坂,哪能那么大度。 拍下圣石的那位大概率是与荒坂自己人,自己家里的派系斗争,荒坂苍手上的筹码没有对方多,没打过,但总归是属于荒坂的。 钱会以各种形式流回荒坂。 不然没人会那么不自量力地在极乐城和荒坂争。 所以荒坂要那石头干嘛?能源开采?还是也想召唤邪神? 咔擦。 一声脆响打断了沈因的思绪,杯子被荒坂苍握到爆裂,玻璃碎片扎了他满手,血液从创口渗出,滴落。 他却恍然未觉。 沈因想要出门叫保镖,被他一把按住。 荒坂苍慢慢拔掉手上的碎片,有的拔了一半又往回按,自虐,沈因看着都疼,他面色却很平静。 “我没事,吓到你了?” 沈因拽着他的手腕往怀里拉,飞快地给他清理玻璃碎片,清完,又把自己裙子一撕,撕成条条,用非常专业的手法给他包扎。 在此过程中荒坂苍一直看着他。 失控带来的狂躁、愤怒和恐惧,被沈因抚平。 “你会包扎。”他好像没那么痛了,前前后后地打量自己的手,“谁教的?” 沈因:“在义体诊所兼职,看多了就会了。” “哦。” 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沈因,观察这个在他印象里柔弱可怜又无助的小男朋友,“你还会什么?” “会很多啊,唱歌跳舞诗朗诵,解剖治疗义体移植,还有……” 沈因转眸看向屏幕,微妙地顿住。 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一个男人蹲在笼子里,浓眉大眼五官英挺,穿得野性自然。 拍卖师有些讶异,毕竟这是手册上没出现的拍品。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保持风度,先是道歉,而后让人把他带下去,更换成正确的商品。 工作人员还没动,却见他笑了下,抓着栏杆硬生生把栏杆掰到扭曲。 他从里面钻出来。 宾客们还以为这是拍卖会的附加活动,饶有兴趣地观赏、谈笑。 拍卖师变了脸色,让安保迅速将他拿下。 安保却在靠近他时,哀嚎倒地。 场面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屏幕,都不受控制地对准那个人。 他大笑着一挥手,整个拍卖场顿时暗下来。 拍卖台背后的红布,骤然出现屏幕投影。 投的是正对着拍卖台的宾客席。 他狂热地挥舞着双臂,对着直播镜头高声呼喊—— “早上好极乐城!” “我是你们的好朋友mr.f!” “f什么?ffffuck!” 沈因默默调低音量。 是杰克。 他们前几天见过,沈因还给他点过烟。 他正在台上激昂宣讲自然人的理念。沈因想起荒坂苍之前的提醒,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转头继续道:“遛……” 顿住。 荒坂苍直挺挺地坐着,眼神空洞,电击状纹路从脖子蔓延至脸颊,没入发际。 沈因轻轻一碰,他就倒了下去。 像死了一样。 沈因:“……狗。”《 》 10、拍卖(二) 杰克很快便揭示了荒坂苍陷入昏迷的真相。 他指着投屏上被红圈标记、附有编号的宾客们,兴奋地对镜头喊道: “极乐城的各位,请看!现场一共一百三十一,一百三十一个道貌岸然的政客!一百三十一个冷漠无情的高层!” “你在电视与网络上无数次见到他们的脸,听他们毫无意义地侃侃而谈,你会无聊地把他们划走,但这一次不同!” “我们所有人的痛苦,都源于资源分配的不公。而这些人坐拥巨额财富,却对我们的苦难视若无睹——你们不觉得痛吗?不恨吗?不想把他们揪出来,狠狠砸碎他们那张高高在上的脸吗?” “自然人给大家发泄的机会。” 沈因眯起眼,仔细打量屏幕。这些人都安装了脑机接口,此时的状态皆与荒坂苍无异。 荒坂苍先前搜到的装置并未真正发挥作用,抓到的人也并非这次行动的核心。一切另有布局。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对方嚣张的提前宣告—— 他们来了。 沈因:……真狂啊。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这生死一线的危机,沈因竟没有半分紧张与恐慌,平静得像是早有预料。 他没有像无头苍蝇般乱跑。既然对方有能力控制全场,封锁出口想必也是轻而易举。他逃不掉。 沈因觉得自己的冷静不是真的冷静,是真没招了。 人在没招的时候情绪会十分平和。 他继续看杰克的表演。 杰克此时正使用一号嘉宾。 他解除了对一号的控制,对方先是威逼利诱,挨了一枪后,转而痛哭流涕地卖惨求饶。 最终,杰克一枪将其击毙。尸体软软倒下,被同伙拖走。 不知道要拖到哪里去。 杰克把枪支重新上膛,裤脚飞溅着那人的鲜血,他无所吊谓,笑嘻嘻地说着煽动性的话。 “我们将进行一场热血沸腾的直播!在场所有违背自然规律的败类,一个都逃不掉!我的姐妹们、兄弟们、家人们,你们可以匿名参与这场神明准许的清扫——由你们来决定他们的死亡结局,为他们罪恶的一生,画上属于我们的句号!” 神明。 难道自然人也召唤了邪神? 原著里说邪神不是直接降临,是各方势力召唤出切片的切片,最后合成一个,才造成了毁天灭地的效果。 直播大屏上,在线人数迅速攀升,一万、十万、五十万……最终停在两百万。 杰克满意地看着数据,高声宣布:“ok!随机开始!第一个幸运儿是——” 飞快滚动的数字缓缓停下。 “天啊!一上来就这么刺激!”杰克夸张地自语,“b5.04!超级贵宾室!” 沈因:“……” 天啊! 好巧,他就在b5.04。 . 自然人的两名打手奉命赶到b5.04。 四个高大保镖已倒在门口,他们装备着荒坂最新科技,平日里路人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生怕被处理掉。 现在还不是瘫倒在地。 一名打手踹了他们几脚,随后推开大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躲了?还是跑了? 两人脸上浮起嗜血的微笑,开始在屋内搜索。房间大而空旷,能藏身的地方不多。他们翻找着,甚至悠闲地喝了杯酒,才走向最可疑的吧台。 从进门起,直播画面就已切入这个房间。拍卖会各楼层均有人把守,通讯频道里一片平静。 所以,□□4的人,一定还在这层。 逃不掉。 打手哼着歌,挪开吧台前的椅子,弯腰探去。 砰! 画面骤黑。 同伙瞬间警戒,却连袭击者的影子都没捕捉到—— 又是一声枪响。 他也倒了下去。 直播黑屏,杰克却神经质地咯咯笑起来,一下一下地鼓掌。 后台迅速截出那帧特别的画面,投放在大屏幕上。 一张清纯漂亮的脸,眼尾飞挑的眼线添了几分带着冷感的妩媚。他蜷在吧台下,一手抱膝,另一手稳稳持枪,枪口正对镜头。 眼神平静无波。 “小鸟,漂亮的小鸟……又见面了。”杰克认出了他,亢奋得近乎癫狂,抬手隔空轻抚屏幕上沈因的脸,“我真期待,拔掉你羽毛时,你那动听的叫声。” 在荒坂严密布防下,自然人除去落网的,还剩二十五人,他们手握金主提供的最新干扰设备,人少,却足以掌控局面。 这次又派了五人上去。 前两人在镜头前光顾着装逼耍帅,死不足惜。 这五人全程警惕,搜遍□□4,却一无所获。 又去搜其他房间。 依旧没找到人。 整层楼,只剩卫生间没搜。 为首者轻推开门—— 轰! 火光爆裂,入口被炸得粉碎,上下两层都有轻微震感。 一只焦黑的手臂炸飞到最里间的门口,沈因坐在马桶水箱上,脚踩着马桶盖,从门缝里瞥见那截残肢,握紧了早已上膛的枪。 他在等剩下的人推门。 医生是个武器迷,现实中买不起高精尖装备,只能在游戏里过瘾,沈因和他一起玩时,被科普了很多包括用法、伤害、射程等知识。 保镖身上有些装备他认得,有些没见过,没时间一一试过去,就挑了认识的拿。 第一次用,竟意外顺手。 外面脚步声渐近。 两个人。 沈因的手臂被后坐力震得发麻。他听着动静,把枪换手,甩甩手腕,又换回来。 还剩一枚控制炸弹,手枪里有三发子弹。 差不多够应付这一波。 下一波不一定。 但人总是要有点希望的。 万一荒坂及时增援呢?万一杰克是卧底呢?万一空降陨石把所有人全砸死呢。 脚步声已到门外。 沈因盯着门板。 他并不担心自己被人露头就秒。 杰克的直播要活人,而他这个胆敢一开始就打乱杀戮计划、挑衅自然人组织权威的意外因素,值得更特别的对待。 两人,两发子弹。 最后一发留给自己。 如果在下波人赶到前还想不出对策,他就会用掉它。 不知是死过一次,还是对这世界缺乏归属,做出这个决定时,沈因心中一片平静。 脚步声停下,下一秒,门被骤然踹开! 沈因扣动扳机,先进来的人眉心出现血洞,应声倒地。 另一个幸运些,子弹擦过眼角,留下一道灼痕。他无暇哀悼队友,飞身扑上,阻止沈因自杀。 电流从男人手中窜出,沈因脑子一懵,咬着牙硬扛,可力量悬殊太大,先前全靠卡地形卡时机悄悄阴人才足以周旋,现在近身搏斗,根本搏不了一点。 沈因被男人制服,双臂被反拧捆死,倒在卫生间血水混杂的地面上,长发湿透,张着嘴急喘。 男人心有余悸。 太他妈阴了。 要不是他在沈因开枪前鬼使神差那么一躲,现在他也是眉心有洞的尸体。 他心脏怦怦跳,带着战斗后的余韵,蹲下来把沈因脸上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仔细观察这个杀了他们六个伙伴的凶手。 两百万人的直播间也都看到了他的样子。 湿发凌乱,身上有血,黑裙包裹着他的身体,裙子下摆为了活动扯掉了一大截,右腿的膝盖以上绑着两指宽的束带,束带上勾着一枚控制炸弹。 男人知道沈因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不会引爆炸弹,但他还是解开那截束带,把它远远丢开。 束带绑得很紧,腿上被勒出一道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点红。 很狼狈。 但…… “先生。”沈因把腿并紧,偏过脑袋看他,笑起来,温和地问:“男人的腿也要看那么久吗?”《 》 11、拍卖(三) 沈因本想挑衅几句,让这哥们恼羞成怒直接弄死他,没想到赛博社会gay的比例高得惊人,不管他说什么,男人只是一昧脸红,扛着他走路不讲话。 沈因被带到台前,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杰克站在他旁边揽着他的腰,把人扶靠在自己身上。 又作出要烟的手势,有人立刻把烟送到他指尖,点燃。 杰克享受地吸了一口,手凑到沈因嘴边,眉眼情意绵绵,声音低沉性感,和之前沈因见过的,看起来很有人性的样子判若两人。 “尝尝吧,或许会让你放松一些。” 沈因面前也有悬浮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直播画面,右侧有三个选项,枪杀,割喉,以及由直播间观众票选出来的第三项—— 第三项遥遥领先。 沈因看着那两个字,确实感受到一些压力,垂首就着杰克的手指吸烟,他不会过肺,只是让烟雾在口腔停留一瞬,又缓缓呼出。 杰克好像没看到直播间的弹幕,像和同伴分享玩具的小孩一样,兴高采烈地问:“怎么样?舒不舒服?” 沈因没感觉,老实摇头。 刚被沈因吸过的烟头,又到了杰克嘴里,他咂摸了好几口,纳闷地自言自语:“为什么没感觉?怎么会这样?” “哦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所以你不懂。” “我应该教你。” 像一个疯子。 不对,就是疯子。 他又吸了一口,没有烟雾吐出,他抓着沈因后脑的发丝要去堵沈因的嘴巴,被沈因挣扎着躲开。 稳定牢固的假发终于脱落。 杰克丢开手上的假发,呼出那口烟,在朦胧散去的烟雾中,很好脾气地和离他几步远的沈因对视。 “哦天啊,对不起宝贝,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他说:“回来好不好?我一定改,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很有病的表演型人格,三两句话又给自己带到挽留妻子的丈夫人设中。 沈因:“……” 沈因不想往他那边去,总觉得离太近会被传染神经质,想说点什么话疗一下吧,又怕哪句话不对刺激到这哥们,让他彻底疯狂。 只好先呆站着,试探杰克的底线。 杰克并不生气,摊开手无奈恴叹了口气,主动向他走来,挎着他肩膀,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沈因身上。 “好吧,我知道你很害羞很内向,原谅你。” 他的手指勾了一下沈因的面颊,遗憾道:“当时你同意加入我们就好了,你当时同意,今天就可以和我们一起清扫这些背叛自然的垃圾……” “当然,如果你不反抗,没杀掉我们那么多同伴,看在你没受过科技污染的份上,我同样可以把你当成家人看待。” 他突然凑近,俊挺的眉眼好像很失落,“可惜你哪个都没做到。” 沈因听出他话中的指向。 这样有一条生路,那样也有一条生路,如果放下面子尊严可怜兮兮地求一求,说抱歉对不起他反悔想加入,是不是还可以有一条生路。 沈因没有回答,只是迅速重新看一眼周围环境。 拍卖台地板上只有第一个人被枪杀后的血迹,在他之后应该没人被处决,在□□4的不止他自己,还有荒坂苍。 荒坂苍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荒坂苍不在这。 他们没找到荒坂苍。 杰克看起来疯疯癫癫,实际十分理智,所有行为都有所指向。 和他互动是为了挑起观众兴趣,让他紧张。 之后又说这说那,假设美好前景,勾起他的求生欲。 按照正常套路来说,他接下来就该求饶、恳求,交代一切。 比如荒坂苍在哪。 老pua了。 想清楚的沈因,抿着唇,作出悔不当初的模样,可怜巴巴地看他。 “对不起……” 杰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你是真心忏悔吗?” 沈因点头。 杰克笑意扩大,“你可以将功补过。” 沈因激动。 杰克跟他说悄悄话,“告诉我,和你一个房间的那个人,现在在哪?” 沈因也跟他说悄悄话。 “笨蛋,他都看到你了。”《 》 12、拍卖(四) 杰克额角青筋只蹦,刚想惩罚这个胆敢戏弄他的无知挑衅者,却在抬眼时撞进一双盈满信任和真诚的眸中。 好像并非戏弄,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沈因看他生气,脖子缩了缩,声音更小了,“怎、怎么了?” 杰克眯眼打量沈因。 他对沈因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干净、纯洁、单纯,话不多,会认真听别人说话,长得好看,身上没有让人看了就恶心的脑机接口。 实在不像杀了六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杰克的注视下,沈因怯懦地缩了缩脖子,强调道:“他应该还在504,再找找看呢。” 杰克定定地又看了沈因几秒,让同伴再去□□4搜索,搬了两个椅子自己和沈因一人一个,还解除了捆着沈因的绳子。 两人坐在一起,杰克拉过沈因的手,很心疼似地吹了吹他的手腕。 “我知道你也是无辜受害者,真正该死的另有其人。” 杰克变回两人刚见面的样子,收敛了疯狂的样子,看起来像隔壁阳光开朗的大哥哥。 “刚刚只是节目效果,现在这个社会,想要吸引观众的注意力真是太难了,你能理解我吗?” 沈因腼腆地点点头,很小地“嗯”了一声。 发网和假发一起被扯掉,沈因柔软的黑发乱糟糟,杰克伸手帮他捋顺头发,叹了口气。 “宝贝,你太乖了。” 沈因微微低头,任由他动作。 弹幕刷得飞快,面对这样展现出十足弱者形象的沈因,大部分弹幕没有怜悯。 在一堆过激幻想和污言秽语的口嗨中,零星夹杂着几句阳间话。 【不要信他的话!他是魔鬼啊!】 【有人能救救这个孩子吗?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救救他啊!!】 【好可怕,感觉这个人下一秒就会拧断小羊羔的脖子。】 【荒坂护卫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刚看到他们的飞艇正在往大厦方向去!】 【怎么还不动手?再不开始就来不及了!】 【倒计时只剩三分钟,就不能提前吗?】 杰克和沈因东扯西扯,一会问他哪学的枪法,一会又同仇敌忾地谴责那个强迫他穿女装的变态。 沈因走神转头看屏幕,眼睛微微睁大,身体因为闪过的那些弹幕而微微发抖。 观众们发现他在看,更加疯狂,打在公屏上的话,随便拿出来一条放在正规网站上都会被举报删除,甚至根本发不出来。 在刻意引导下,浓缩凝聚的恶意扑面而来。 一只手指点在沈因的侧脸,微微用力。 “别看,别怕。”杰克温柔安慰。 沈因看着杰克,眼圈发红,眼底有水,好像眨眨眼就有眼泪落下。 杰克的手掌托着沈因的侧脸,心中期待那滴绝望痛苦的泪滑落,滴在他皮肤上的触感。 耳朵里是伙伴压低的声音。 “老大,504根本没有人,其他房间也没有,那个婊子骗了我们!” 杰克笑了下。 他松开捧着沈因的手,起身伸了个懒腰。 骨节爆出咯嘣的声响。 他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因,和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对视。 “我的耐心到此为止。” “亲爱的,我们开始吧。” . 沈因目前处于心虚和自信的叠加状态。 心虚是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被他藏在吧台后面的荒坂苍,现在到底在哪。 自信是他确定杰克在找到荒坂苍前,不会真的弄死他。 杰克大概率会认为他只是嘴硬隐瞒,不肯说出实情罢了。 现在该恐吓他了。 沈因被杰克一把拎起,碍事的椅子踹到旁边,他压着沈因半跪,从后面托起沈因的下巴,捏着他两腮微微用力。 沈因仓皇张嘴,他细白的手指抓着杰克的手腕,眼神惊恐迷惑,像是不明白上一秒还缓声安慰他的人,下一秒怎么就这样粗暴待他。 “你不诚实。”杰克摇头,用咏叹的语气说:“宝贝,我真是看错你了,多精湛的演技啊,竟然把我都骗过去了。” 沈因适时流露出一丝不甘,很快,他恐惧地问:“什、什么意思?” 杰克先是低笑,随后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挤出眼泪,他蹲下来用脸使劲摩擦沈因的面颊,而后保持脸贴脸的亲密姿势,笑眯眯道: “宝贝,他们都好喜欢你,读一读弹幕吧。” 弹幕刷得很快,杰克截屏,截到的那几条弹幕,放在沈因的世界没有一条能够过审。 沈因闭上眼睛,杰克捏着他下巴的手,慢慢下滑,不轻不重地卡住沈因脖子,依旧是笑。 “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但如果是因因宝贝的话我愿意试一下。” “从哪开始呢?” 他的手继续下滑,从沈因裙子侧边探进去,一本正经地复述弹幕,“想撬开你的嘴巴,让你……” “老大!”匆匆赶来的同伙打断杰克。 杰克的手停住,眉眼间笼罩着一层阴翳,“你最好有要紧事跟我说。” 同伙掐断直播间音频,凑到杰克耳边絮絮低语。 杰克额角青筋鼓起,后腮绷紧,过了两秒他才狠狠一闭眼,冷着脸松手。 “抱歉,临时有事,直播暂停。” 不顾直播间打出的一排问号,杰克关闭直播间,起身,冷冷地看向沈因。 “跟上来。”《 》 13、亲亲 沈因被带到拍卖厅下一层的仓库。 仓库把守的人最多,但沈因路上却没见到半个人,就连昏迷的也没有。 挪走了?处理了?还是…… 沈因想到那天晚上小狗的做法。 还是吃了? 荒坂苍对荒坂科技非常自信。 自然人更自信,不仅用某种手段完全控制拍卖,还大着胆子开直播,压根不把荒坂放在眼里。 是什么支持他们蔑视科技、凌驾科技? 答案只有一个。 科技之外的力量 他们的神。 沈因猜。 只有这个能阻止上头的杰克。 走到三号仓库前,杰克屏退众人,看旁边一脸懵懂,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小羊羔,轻蔑地掀唇笑了笑。 “沈因,如果你现在说出荒坂苍的位置,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沈因:“我不知道。” “嘴硬。”杰克轻嗤,推着沈因往前走,“去开门。” “门后面有什么?”沈因问,“你们的神吗?怎么这么怕。” 杰克听出沈因讥讽的意思,他总是顶着这张无辜的脸骗人,让人觉得他清纯无害,进而放松警惕,可怜他,任他予取予求。 就算看清了他的性格底色,也忍不住主动上钩。 杰克盯着沈因,不知道是清楚他命不久矣还是怎么样,他生出几分感慨,难得真情实感地叮嘱道: “无论如何,不要尖叫。” “祂不喜欢尖锐的声音。” 未等沈因反应,一只手越过他打开大门,黑洞洞的门缝透出一息腐朽溃败的气味,又一推沈因,沈因脚步踉跄地跌入其中,门在他眼前轰然合拢。 仓库没有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极度寂静中,沈因听见正在向他缓慢靠近的脚步声。 很轻。 沈因感受到祂停在自己很近的地方。 一只冰冷的手触碰他的面颊。 随后是同样冰冷的吻。 分开他的唇齿,蛇一样的舌头往他口腔里探,舔舐他的喉咙,好像要从沈因的嘴巴一直舔到他的胃里去。 沈因条件反射地吞咽,喉咙顶着的舌头让他有一种被侵犯的诡异错觉,他呼吸不畅,伸手去推。 被更多冰冷的手握住手腕,握住脖颈,握住肩膀、小腿、腰肢。 动弹不得。 只能听见缠绵濡湿的、吮吸的声音。 . 直到被人救出,沈因也没弄懂最后搞他的是什么玩意。 周围有细碎交谈的声音。 大概是荒坂的人。沈因没睁眼,听他们讨论。 “全死了?” “不确定,也许是跑了吧,被弄死的那几个还在,活着的没了。” “真他妈邪门,能跑哪去?” “队长查了监控,仓库那一层有明显的电磁干扰痕迹,干扰手段很高明,真实监控到现在都没修复过来,只知道他们下楼后就再没上来。” “不会真有神吧……搞这种邪性玩意的不止光明教团?” “——董事长。” 那两人的闲聊突然停下,一道影子笼罩沈因,有如实质的锐利视线落在沈因身上。 压迫感很强。 沈因睁眼,站在他床边的是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和荒坂苍如出一辙的单眼皮,眼窝深邃,居高临下投来的视线冷肃淡漠。 看他就像看到了中年的荒坂苍。 “沈因。”他说:“我记得你,苍这几个月的玩具。” 沈因心想果然,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原来……您都知道啊。” 荒坂正一:“不必和我装模作样。” 沈因颔首,表情淡下去,“如果您找我是为了荒坂苍的下落,那您恐怕要失望了。” “你不知道?” 沈因老实交代道:“拍卖场发生变故,我把苍藏在吧台后,他离我很近,前面有遮挡,直播因此没拍到他。解决那两个人后,我去卫生间埋伏,之后再没见过他。” “杰克问我要人,我没办法回答,因为我确实不知道他的位置,如果不是他临时改变主意,现在我已经死了。” 荒坂正一眼睛微眯,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人间蒸发了?” 上位者的气势山一样压过来,两个保镖低着头不敢出声。 沈因却抬眸看他,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不知道。”顿了下,语气软了点,“我也希望他没事。” 荒坂正一不屑,“惺惺作态。” 沈因没回话,只是很好脾气地抿唇笑笑。 像个被欺负的老实人。 ——老实人可不会在那种情况下,面不改色地杀人。 荒坂正一轻点拐杖,保镖很有眼色地上前,递了把椅子给他坐。 时间宝贵,他本来没有和沈因过多交谈的兴致,来医院只是想看看在自然人地毯式搜索下仍能保住他孙子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没想到他嘴这么严。 当然,亦可能如他所说,他一无所知,荒坂苍的失踪另有蹊跷。 荒坂正一决定再跟他聊几句。 他鹰隼一般的视线钉在沈因身上,“仓库里发生的事,具体说说。” 沈因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保镖。 他也想知道仓库里的东西是什么,但那种不太能过审的事,还是越少人听到越好。 荒坂正一的兴趣被勾了起来,让保镖出去。 沈因不徐不缓、事无巨细地讲述自己的经历。 从进门被捧着脸堵住嘴巴,到一双双手固定他的身体,再到强烈而窒息的束缚包裹感。 吻到最后,那家伙整个贴上来,沈因身体的每一寸都与祂紧密相贴。 祂包裹沈因。 维持在一个轻微挤压,又不会真的让他受伤的程度。 “再之后我就不太确定了,从身体状况来看,那个东西没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喉咙有点痛。” 沈因讲完,又看向双腿交叠的荒坂正一,“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荒坂正一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意味不明地冷笑。 “好手段。” 沈因没反应过来,“什么?” 荒坂正一闭了闭眼,从眼下延伸至鬓角的黑色线路亮起又熄灭,清除不该有的反应后才起身,没什么表情道:“你是最后一个见到荒坂苍的人,在找到他之前,你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 沈因:“荒坂先生,您应该有谎言监测系统吧?我说的都是实话。” 荒坂正一不理他,转头就走。 沈因:…… 可恶的老登。 . 荒坂正一离开暂时圈禁沈因的别墅后,立刻回公司处理这次自然人袭击事件带来的余波。 和这些事相比,孙子失踪也就那样。 科技这么发达,他随时可以造出十个八个荒坂苍。 只是因为现在这个费心培养,不太舍得罢了。 荒坂正一的通讯快被塞爆。 他一一处理。 拍品全部失踪,布里吉尼亚得知此事,怀疑是荒坂做局私藏圣石,要求他在七天内给出结果。 荒坂正一甩出布里吉尼亚资助自然人的证据,让他们给荒坂一个交代。 再之后是信任危机。 荒坂科技渗透生活,下到日常用品,上到机械、电子、生物,几乎无处不在。 而最能展示荒坂实力的大型活动,却出现这样极端的恶劣纰漏。 杰克黑掉中心区的屏幕,在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开启直播,让极乐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荒坂的科技被自然人轻而易举地攻破,荒坂科技某些产品的“绝对安全”堪称形同虚设。 荒坂部分公司股价大跌,网上一片叫骂,公关部正在紧急处理,有些文件需要荒坂正一批阅。 荒坂正一一直忙到晚上。 他这才从工作状态抽离,给自己打了一针放松精神的补剂,继续工作。 还剩最后一件事。 光明教团。 荒坂正一靠着椅背,把芯片插到脑机接口,接收教团提供的所有资料。 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不过是一堆无用的数据和自以为高明的大饼。 唯一让他提起几分兴趣的,是一份录像。 站在法阵边缘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融化。 直至消失。 荒坂正一年轻的时候很狂妄,下手狠辣不留余地,他自豪于自己让人完全消失的能力,但他的能力来源于权利、资源、人脉,而非真正的“抹除”。 他把那段血腥的画面反复看了许多遍,又给光明教团批了一笔经费。 至于他们想要的圣石——他也在找。 想到这个就头痛。 圣石只有三块,轩辕家、布里吉尼亚家族各持一块,只有荒坂没有。 于是约定再发现的圣石要公平竞争。 布里吉尼亚发现后,本想私藏,被荒坂戳破,对方不情愿地把圣石送过来,现场拍卖,价高者得。 他做了双重保险,让荒坂苍和他的叔叔一起出价。 正好可以趁机磨练荒坂苍。 没想到圣石会突然失踪。 三号仓库,也就是沈因所在的仓库,是存储圣石的地点。 所有拍品都是拍卖结束后送至竞拍者手上,在此之前都由荒坂代为看管。 可就沈因描述,他进去时,里面空无一物。 却在陷入黑暗后,出现长满手的怪物。 荒坂正一靠着椅子出神。 他不自觉地想到沈因。 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描述自己被怪物侵犯的画面。 即使用词克制、严谨、标准,也透着一股暧昧色.情的意思。 毫无疑问,沈因有所隐瞒。 被布里吉尼亚赞助的自然人在这方面卓有建树,要不是看到神秘世界的开发前景,荒坂正一也不可能花钱养光明教团。 而自然人召唤、敬畏的“神”,绝对不会是那种变态痴汉一样只会亲嘴的废物。 荒坂正一突然灵光一闪。 拍卖会上设置的荒坂安保人员公一百三十五个,其中七十五人下落不明;自然人共二十五人,六人被沈因杀死,剩下的十九人,和安保人员、荒坂苍的状态相同。 没有离开大楼,却找不到人影。 而他刚才看的那个视频,情况和现在十分类似。 荒坂正一背后升起一股凉意,旋即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未知的力量。 ——如果他能把“神”紧紧攥在手中,限制他的空间、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而沈因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荒坂正一一秒都忍不了,他立刻起身,一边让人安排和沈因的会面,一边推门而出。 他脚步一顿。 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的孙子。 走廊的灯开得很暗,荒坂苍的半张脸笼在黑暗中,另一半被办公室透出的灯光微微照亮。 他拦在荒坂正一面前,微微低头,“爷爷。” 荒坂正一没想到荒坂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眉头皱起,“你怎么才回来?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 他不说话,站得笔直,双手贴着裤缝线,低着头,神情谦恭。 荒坂正一掠过他,命令道:“回家去戒堂领罚,将你消失时间发生的事情打成报告交给我。” 荒坂苍并未照做,跟在荒坂正一身边。 两人一同上了电梯。 电梯向上,荒坂正一坐上顶层的飞行器,荒坂苍也跟着坐在他对面。 荒坂正一转眸看他,“下去。” 荒坂苍:“您去哪?” “我去哪,要和你交代吗?”荒坂正一感觉荒坂苍不太对劲,他升起几分警惕,握着拐杖的手收紧,“滚下去!” 荒坂苍:“您去哪?” 荒坂正一这回确定眼前这个人不对劲,他死死盯着这个和荒坂苍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目光在地上一瞥。 没有影子。 荒坂苍也跟着垂眸,轻声道:“抱歉。” 只一眨眼的功夫,影子长了出来。 荒坂苍:“您去哪?” 荒坂正一注视着荒坂苍的眼睛,心跳微微加速,“去找沈因,你认识他吗?” 荒坂苍点头,“爷爷,我也找沈因。” 荒坂正一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他面不改色,启动飞行器,用平常的口吻问他:“你找沈因干什么?” 荒坂苍微笑。 “和他结婚。”《 》 14、见面 和沈因结婚的想法并非心血来潮。 埃菲克特喜欢沈因。 祂希望沈因也能喜欢祂。 祂希望和沈因以这种互相喜欢的形式,产生永久的联结。 人类管这个叫婚姻。 埃菲科特想和沈因结婚。 很巧,荒坂苍也想和沈因结婚。 埃菲科特看荒坂苍和沈因亲嘴,很羡慕,决定以他为参考,理解人类婚姻。 他趁沈因不注意,偷偷吞噬荒坂苍。 埃菲克特感受到了荒坂苍对沈因强烈的情感。 荒坂苍经常在疲惫学习和工作后,想着沈因穿婚纱和他结婚的样子,抱着枕头叫着沈因的名字,痛快地来上几发。 和沈因亲嘴时,会有大量过激幻想。 埃菲克特一开始不太理解。 荒坂苍和沈因非常亲密。两人拉手,接吻,互相说喜欢,依偎在一起聊天,畅想两个人在一起的未来。 他们正在交往,离结婚只差一步。 按照现在社会人类的逻辑,他完全可以和沈因做[]爱。 可是荒坂苍宁愿糙一个枕头,也不肯真的和沈因做。 像性压抑的精神病。 有因必有果。 埃菲克特第一次进入人类社会,对人类的了解比较局限,他抱着认真学习的态度,仔细回顾荒坂苍有关沈因的所有记忆和感情。 荒坂苍确实向沈因提交过□□申请。 沈因拒绝了。 拒绝理由很容易理解。 沈因说自己是一个比较传统封建的人,不喜欢婚前性.行为。 这种最亲密的事对他来说有特别的意义,他一辈子只会和一个人在一起,如果不能确定最终极的关系,如果他爱的那个人不能一直爱他,那他宁愿当一辈子处男。 荒坂苍大为震撼,大受感动,随之而来的是羞耻和惭愧。 沈因的爱如此纯洁清澈,他却精虫上脑,肮脏丑恶。 之后就一直克制,努力工作争取权力,力图在五年内和沈因结婚。 五年。 对于埃菲科特来说,五年什么都不是。 但对人类来说,五年是1825天,43800小时,262800分钟,157680000秒。 以平均120岁的寿命计算,是人类一生的二十四分之一,是青年的六分之一。 埃菲科特等不了。 祂想让沈因每分每秒都爱祂。 所以确定自己拟态出的内脏骨骼肌肉皮肤等等等等都与荒坂苍别无二致后,他立刻去找荒坂正一。 沈因是传统封建的人,那祂就要用传统封建的方式和他结婚。 按照东方华国19世纪的说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的婚姻应该由双方父母出面完成。 沈因没有爸爸妈妈,他可以让荒坂苍的爸爸妈妈当沈因的爸爸妈妈。 至于祂…… 埃菲科特和荒坂正一对视,学着荒坂苍的语气,谦卑道: “爷爷,您和奶奶,可以当我的父亲母亲吗?” 荒坂正一:? . 荒坂正一沉默到下车。 他不知道这个披着他孙子皮囊的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他表面的目的很明确。 和沈因结婚。 但是,为什么? 被规则束缚?必须结婚才能达成他的目的? 不确定。 荒坂正一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这些不属于人类社会的东西,绝对不像他展现出来的那样和谐友善。 暂且观察看看。 两人一路无言的从一楼走到二楼,二楼有三个房间,沈因的那间离楼梯很近,两人刚上去,就听到沈因和保镖隐约谈笑的声音。 门关着,荒坂苍和荒坂正一停在门口,荒坂苍没敲门,荒坂正一也没提醒。 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还好,熟能生巧而已。” “再帮我看看感情吧,我未来的伴侣是什么样的人?” “我很少给人看这个。” “为什么?” “不准。” “哈哈哈,没关系,帮我看看嘛。” “好吧……这个人是黑头发,黑眼睛,178左右,现在在极乐城,唔……白色的衣服和裤子……” “等等,这个人不会是你吧。” “不准。” “……真的不准吗?” “是呀,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那真是太可惜了。” 荒坂正一忍不住又看荒坂苍。 他早知道沈因并不安分,之前留他在荒坂苍身边,就是为了让苍吃吃感情的苦,而后断情绝爱,成为更成熟的荒坂男人。 可还没等到那天,荒坂苍就…… 荒坂正一没在这个人脸上找到他想看的破防、愤怒,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开门。 里面有三个人。 留下来看守沈因的那两个保镖都在房间里。 沈因和其中一个保镖坐在床边,另一个站在两人中间,听到声音齐齐看过来。 保镖们立刻恢复工作状态,后背冷汗直冒。 董事长和小少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荒坂正一扫了眼二人,那两人犹犹豫豫,没立刻滚出去。 荒坂正一心底诧异,不过半日,沈因就蛊得这两人忘了谁才是他们老板? 他冷哼一声,两人中理智尚存的那个,连忙推着另一个离开。 荒坂正一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没有打扰这两个人的相处,离开时反手把门带上,自己下楼去监控室。 他很好奇。 沈因和“荒坂苍”,究竟是什么关系。《 》 15、是谁 房间里只剩两个人。 埃菲克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荒坂苍和沈因相处的所有记忆中,都是沈因第一个开口说话,主动和他亲近。 沈因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不着痕迹地让荒坂苍放下防备, 沈因不说话,埃菲克特在荒坂苍的记忆库里找不到与之匹配的行为模式,只好保持刚进门的状态,站在原地,盯着沈因,等沈因叫他过去。 他这幅乖顺的姿态,让沈因想到家里的小狗。 他不是荒坂苍。 沈因露出柔软的笑容,“苍,你好像有话想对我说。” 埃菲克特点头,“是的。” “是什么呢?” 埃菲克特走到床边,拉起沈因的手,专注而郑重道:“沈因,我想和你结婚。” 沈因一怔,“你家人同意了?” “同意。看到你在那种环境依然记得保护我,他们十分感动,认可了我们的感情。” 埃菲克特将沈因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又将之展开贴在自己脸侧,他感受着人类皮肤和沈因手指接触的触感,舒服地露出微笑,“爷爷说愿意为我们主持婚礼。” 沈因却看不出多高兴,蹙着眉,垂下眼睫。 又到了埃菲克特的行为盲区。 按照荒坂苍的预想,沈因现在应该幸福得流泪,抱住他,与他接吻,和他一起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 现实和他的预想截然相反。 埃菲克特凑近些,“你不开心?” 沈因轻轻摇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开,看两人亲密交握的手。 他一寸寸地把手抽出来。 埃菲克特掌心一空,他不太适应地握了握拳,又问:“你怎么了?” 沈因声音低低的,好像很失落难过,“如果是小苍和我这样说就好了。”顿了下,又收敛情绪,和埃菲克特对视,“你是谁?” 埃菲克特:“我是荒坂苍。” 沈因眼圈发红,声线有些颤抖,“你不是荒坂苍,你是谁?” 埃菲克特没有回答,他摸摸自己胸口,一股微妙、酸涩的痛感从人类心脏的位置向四肢百骸蔓延,他抬手看自己颤抖的指尖,攥拳,又松开。 埃菲克特这两天吞噬了很多,荒坂苍只是其中之一。 祂绝大部分力量,都用来压制蚕食同样被召唤到人类社会的另一个“祂”,对于荒坂苍的处理,只是囫囵吞枣。 此刻的感受来自荒坂苍。 控制不了的颤抖就不必控制,埃菲克特厚着脸皮又抓住沈因的手,迎着他越发悲切愤怒的目光,理直气壮道:“我和荒坂苍的构造完全相同,我拥有他的一切记忆,我爱你,我想和你结婚,我是荒坂苍。” 啪! 又重又响的一个耳光。 埃菲克特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 身体里的酸涩骤然一散,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的愉悦。 荒坂苍的愉悦,此刻也是祂的愉悦。 埃菲克特认为这也是亲密接触的一种。 沈因用他的手猛烈接触他的脸,皮肤贴在一起,怎么不算亲密? 荒坂苍都没被这么贴过! 埃菲克特的脑袋摆正,转到另一边。 “继续。”《 》 16、回家 沈因刚才那一下没留力,他刻意激怒那个人,人在愤怒时破绽更多,也更容易看出目的。 可那人完全不按套路来,眼神诚恳真挚,好像真的渴望他再狠狠来上一下。 沈因觉得好笑,这种时候又不好笑出声,他顺延刚刚的愤怒,作出被冒犯的姿态,下了床困兽一般踱步,又面对窗户用力擦擦眼睛,再转身看他。 “直说吧,为什么要冒充苍?你的目的是什么?苍现在在哪?” “荒坂苍站在你面前,我是荒坂苍。”埃菲科特说:“我想和你结婚。” 沈因冲到埃菲科特跟前,让他看到自己通红的双眼,揪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大声道:“你不是荒坂苍!为什么要装成他的样子骗我!他到底在哪!” 眼泪在最后一句哽咽着流下。 “他还……活着吗?” 埃菲科特不明所以。 他能闻到人类的情绪,他平时以情绪为食,愉悦是甜,难过是酸,焦虑是涩,愤怒像辣椒一样呛人。 他嘴很挑,情绪太淡太强都不喜欢,从诞生伊始他一直没吃到合口味的食物,直到遇见沈因。 与其说是对沈因一见钟情,不如说是对沈因的情绪一见钟情。 而现在。 沈因是甜的。 沈因……并不难过。 可他为什么表现出与他本人情绪截然相反的样子。 荒坂苍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埃菲科特谦虚地向他请教问题答案。 荒坂苍沉默许久,让埃菲科特问沈因,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真的荒坂苍,他愿不愿意和荒坂苍结婚。 埃菲科特不想这么问,这样会暴露祂的身份,但再仔细一想,这个问题是真的荒坂苍想问的,本质上来说和祂的身份并不冲突。 埃菲科特照做。 沈因没有回答,他只是抿着唇怔怔地松手,脱力地蹲下,捂着脸,蜷缩成一团。 荒坂苍急切地问埃菲科特,沈因现在是什么味。 甜的。埃菲科特回。 荒坂苍再三确认,确认到埃菲科特有些不耐烦时,他才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 ——这个婊.子。 埃菲科特不明白荒坂苍为什么突然使用侮辱性词汇,从词义的角度纠正他,反而引来荒坂苍的讥笑。 “好啊,那你就去喜欢他吧,你去和他结婚,听他口是心非地说爱你,背着你和别的男人牵手接吻,给你戴一顶又一顶绿帽,你被欺骗隐瞒却一无所知,傻兮兮地以为你俩伉俪情深感天动地,去吧,爱去吧,多有趣啊。” 埃菲科特不太赞同荒坂苍的观点,“如果出轨是沈因的兴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 又说:“我能接受。” 荒坂苍:“……” 埃菲科特的问题没能得到准确的答案,但祂从荒坂苍的反应中发现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沈因和荒坂苍是逢场作戏,压根没打算和他结婚,之前的承诺只是搪塞,自己没办法利用荒坂苍的身份达成结婚目的。 那沈因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傅砚吗? 还是别的什么人。 未等埃菲科特思索出结果,沈因晃晃悠悠地起身,魂不守舍地往外走。 埃菲科特紧随其后。 和保镖交谈时,沈因得知了这栋别墅的基本构造,他直奔一楼最里侧的监控室,推开门,荒坂正一果然在里面。 沈因侧身露出身后的人,脸上带着疲乏的淡漠:“他说他是荒坂苍。荒坂先生,既然人已经找到,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荒坂正一的目光在沈因脸上蜻蜓点水地顿了一下,又收回。 “藤二,送客。” 刚才跟沈因相谈甚欢的那两个保镖不见踪迹,新来的这个领沈因离开,埃菲科特本想跟过去,被荒坂正一一句话留下。 “我知道你要什么。”荒坂正一眸底燃烧着野心的暗火,“我可以帮你,要听听看吗?” . 沈因终于到家。 回家前还去商业街买了点吃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花了三千多。 藤二看他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拎那么多东西,沉默地把袋子接过来,送他上楼。 沈因和他道谢,藤二话不多,一点头,走了。 到了家,沈因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一开门就看到窝在床上的小狗。 小狗听到声音,猛地从床上窜下去,围着沈因汪汪叫,边叫边翻跟头。 沈因笑着把那些吃的放下,抱起小狗狠狠亲了几口。 小狗本来就摇成螺旋桨的尾巴,简直要摇出残影,沈因抓住它尾巴,怕一松手狗就突突突地飞走了。 家里有人等他的感觉还不错。 沈因席地而坐,拆开包装袋,在小狗眼巴巴的注视下,拿着饼干在它眼前晃了一圈,然后吃进自己嘴里。 小狗嗷呜一声扑到他怀里,狗头顶着沈因的小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被耍了也高兴。 沈因把小狗摆正,让它不要动,把买来的食物分类摆好。 他想研究一下小狗的喜好。 小狗乖,就给小狗爱吃的东西。 没想到小狗根本没有偏向。 什么都吃。 只对他的抚摸和夸奖反应稍微大一点。 测试失败,沈因收拾好自己和小狗,上床睡觉。 可能是睡得太多,沈因翻来覆去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困意,想到今天的花销,更睡不着了。 三千!!! 他穿过来三个月,所有花销还没今天一天花得多。 优秀的主人应该给小狗提供良好的生存环境和物质条件,至少不能让它和自己一样天天喝抹布水一样的营养液,这钱沈因花得毫不犹豫,但复盘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肉痛。 钱是一定要花的。 问题是他现在赚的太少。 他得想办法在离开极乐城之前多捞点。 奶吧老板那五十万他本打算用更安全的方式拿下,比如换成同价商品后再卖给黑市,给中间商抽成百分之三十,钱就会被洗得干干净净。 五十万最后差不多能剩二十多万。 这对之前的沈因是可以接受的。 现在不行。 他不仅要这五十万,还要再从奶吧老板的钱包里再掏点出来。 掏多少呢? ……五百万吧。 勉强够用。 沈因漫不经心地想。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沈因胆子算中不溜秋那一挂的,之前出于谨慎选择了风险最小的方案,现在拖家带口的,不得不再多动动脑子。 奶吧老板很抠,在极乐城有一些势力,除了奶吧以外还有其他产业经营,都在半黑半白的中间地带。 当然还涉及一些器官买卖。 听医生说,奶吧那些染上赌瘾的赌狗,没钱还债,最后都会被奶吧老板处理掉。 极乐城对底层黑户来说就是地狱,流浪汉经常在垃圾箱里翻出被掏空的人,但也不是所有势力都有掏人的能力,尤其像奶吧老板这种长期掏的,风险很大。 他的保护伞是谁? 沈因把小狗放在胸口,一下下地摸它的毛。 这个消息可以和利科斯打听。 利科斯虽然是极乐城最大的帮派头目,但他很讲义气,比起其他帮派良心得多。 更重要的是,只要给钱,只要让做的事在能力之内,他什么都干。 很多政客商人不方便出手的事,会花钱雇野狼帮的人解决。 百分百好评。 括弧不满意的都死了。 沈因腾地坐起,享受沈因抚摸的小狗掉到沈因腿上,扑腾两下才坐好。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沈因笑起来,没忍住,捧着小狗又亲了几下。 小狗呆呆地看着他,清甜的香气从沈因的身上渡到祂鼻子里,口腔感受到和气味相同的甜,祂咂咂嘴,激动地去舔沈因的嘴。 被沈因灵敏地挪开。 沈因教育小狗:“小狗嘴臭臭,不许乱舔哦。” 小狗:“汪!” 沈因就当它知道了,把小狗放一边,下床穿衣服。 怎么抠出五百万,沈因暂时还没想好。 但他知道,一直想,所有事就只会停留在空想阶段。 先做了再说。 做了才知道问题在哪。 . 极乐城是不夜城,以中心区为首,无数白天魂不守舍的躯壳,到了晚上纷纷复活,在以中心区为核心,二、三、五区为辐射的娱乐地带活动。 沈因原本的光脑丢了,他先去中心区买光脑,激活后重新登陆个人账号,许多信息噔噔噔地弹了出来。 沈因翻到最下,看到傅砚、医生、薇薇、老板还有一些打工遇到的朋友的消息,没有利科斯。 利科斯状态,对于今天之前的沈因来说其实很理想。 他对他没有荒坂苍那么深的执念,三十几岁的人,见多识广,不会为了一个卖奈子的小玩意要死要活。 但自己现在有求于他,利科斯还这么冷淡,就意味着他要再付出一些东西。 沈因把账户上的所有钱兑换成现金,待在银行给利科斯打电话。 连着打了三个才接通。 利科斯那边的声音杂乱吵闹,隐约能听见尖叫和咒骂声。 原来是在打架 沈因假装没听到,小声道:“利科斯,我现在在中央区银行,你能不能让你的人来接我?”顿了下,又迅速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哽咽道:“我好害怕……” “嗯。” 通讯挂断。 没有安慰,没问缘由,利科斯就是这种纯粹的行动派,有事直说,没有废话,沈因还蛮欣赏这种性格。 在等待利科斯的间隙,沈因顺便查看其他人的消息。 薇薇担心他的安全,奶吧老板想知道他有没有活着回来,如果死了,他有权将沈因账户里的钱转回来。 沈因的账户是临时账户,挂靠在奶吧老板名下,这是针对过多黑户的特别措施,有不少黑户被榨干利用价值后直接弄死,存下来的钱就可以理所应当地转到上级的账上。 如果不是还要用他稳定荒坂苍和傅砚,奶吧老板早就动手了。 沈因那十八万对他来说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腿嘛。 沈因已读不回,转而去看傅砚的消息。 -沈因,你还好吗? -关于那晚的拍卖会,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 -看到消息后我们找时间见一面吧。 -我很担心你。 看上去都是正常的话,潜台词却很有意思。 傅砚和利科斯是一类人,甚至更恶劣,他只把沈因当成放松解压的玩具——玩具的死活无所谓,坏了扔掉换一个,这是一贯流程。 和他道歉?怎么可能。 语气是有求于人的语气。 沈因轻咬唇内软肉,光脑在他幽深的眸底映出一片蓝光。 傅砚是科学院的院长,出逃的实验品是他的小狗,傅砚应该来过他家,但是小狗还在……没看到?还是看不到?或者他思路有错,傅砚其实没来过? 这条线索先放一边。 拍卖结束,傅砚清醒,傅砚看到直播回放,他看到杰克的表演,看到自己杀人,看到他被杰克压到台上威胁又因为什么突然停止直播…… 沈因又拉出几个网页,现在所有平台的热门都是拍卖会和自然人,一打开就能看到自己的脸。 沈因有点尴尬,一秒不停地往下滑,越过那些有关他的评价,飞快浏览,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那场让荒坂所有安保系统失控,一百三十一个嘉宾被控制的拍卖会,根本没找到自然人用科技进行控制的痕迹! 这个观点被喷了几百楼,也有一些支持者,毕竟杰克那晚带给他们的威胁实在是太震撼了。 所以,傅砚大概率怀疑,是他影响自然人后续行动。 他很特殊,不受神秘力量的影响,或许对研究有用。 沈因将傅砚列为下一个拜访对象。 一道人影笼罩沈因,沈因抬眸。 不是利科斯。 沈因垂眸。 是跟在利科斯身边的左右手,叫多尼,他嗤笑,“怎么,派头这么大,一定要老大来接你?” 沈因低头,多尼贱兮兮地往前跟前凑,把他的鸭舌帽往上抬了抬。 没摘掉,沈因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压着帽子,用那种使唤人的语气说:“不管你事,去提箱子。” 脾气很坏。 但是对老大又很软。 骚里骚气的两面派。 哦不,三面派。 多尼也看了那场直播,他对沈因表现出来的攻击性感兴趣,伸手去提箱子,刚要问问这事,就被箱子重得一坠。 “我去,你这里面装了什么?” 沈因走在前面,多尼拎着箱子追过去,跟着上车,“怎么不说话?我在问你问题!” 沈因啧了声,不耐烦地撇了他一眼 瞥得多尼心脏一跳,他见了鬼似地狠狠系上安全带,“你他妈别勾引我。” 沈因嗤笑:“我疯了吧勾引你这种弱智?” 多尼气得牙痒痒,又实在好奇,“所以箱子里是什么?” 沈因:“我们在什么地方?” “银行。” “银行里有什么?” “钱。” 沈因哼了声,“那么现在你回答我,箱子里是什么?弱智。” 操! 多尼当然知道在银行要取钱,但他没想过这种常识性的事情会发生在沈因身上! 沈因完全不花钱! “你取这么多钱干什么?”多尼感受刚才拎着的手感,“五十多万?” 沈因转头看窗外霓虹灯的浮光掠影,神色淡淡。 “和你老大做笔交易。”《 》 17、交易 多尼哈哈大笑。 “交易?五十几万?你就带这点钱交易?”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如果你不是老大的姘头,你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托人也顶多见见我。” 沈因冷酷:“那你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廉价吧。” 多尼:“……” 淦! 多尼和沈因的接触不多,但每次接触都让他有种被小爪子挠一下的诡异感觉。 说生气吧,算不上,说喜欢吧,又觉得自己怪贱的。 哪有人挨骂挨爽的,神经。 想来想去最后也说不好他到底要干什么。 反正和沈因在一起很开心。 不止他这么想,野狼帮里其他和沈因接触过的人也这么想。 因为他是老大的人,大家也就想想,黄的都不敢聊,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和沈因的那点交集精细加工,幻想他们的亲密。 多尼摩挲方向盘,路一共就这么长,他也不能为了和沈因多聊两句刻意开慢,只好像个讨人厌的话唠一样继续问: “你到底怎么逃出来的?直播看得我一把汗,老大也派人去找你,但荒坂比他更快,最后只把你的寄存的光脑和衣服带回来。” 沈因眯起眼睛,笑得很得意,“真的?利科斯有去找我?” 多尼有点酸,又想看沈因笑,只好昧着良心编半真半假的瞎话。 “真的真的,你别看老大平时不怎么找你,看起来很冷淡,但他对你是真的特殊。” “老大身边一直没有别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干活,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和别人这么亲近呢。” 顿了下,又神秘兮兮道:“我只和你说,你千万别告诉老大。” 身边没人是真的,真心是假的——多尼知道利科斯的性格,想要的一定要不择手段地得到。 像沈因这种级别的小卡拉米,只要他想,完全可以管奶吧老板要过来。 可是没有。 因为难甩。 在奶吧,他很沈因就只是交易的关系,接回来就不一定是什么了。 想到这里,多尼飞快看了眼沈因,见他被自己哄得甜滋滋的,周身好像冒着粉红泡泡,完全陷入了双向奔赴的愉悦之中,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 “老大虽然喜欢你,但你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老实一点,老大喜怒无常,激怒他,有你好果子吃。” 沈因根本不care他讲什么的样子,自顾自地开心,“到时候再说嘛——而且我也不觉得利科斯会对我怎么样。” 说完,又笑眯眯地转头看他,“你说的,他很喜欢我。” 多尼:“……” 多尼:“假如真被甩了,你可以来找我。” 沈因刚刚还在笑,听了这话笑容渐渐僵硬,扭头看窗外,一副被他恶心到又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多尼:…… 死嘴!乱说话! . 车子在野狼帮大本营缓缓停下。 大本营位于极乐城十区,这里离三区和五区很近,交通十分方便。 沈因跟着多尼去地下,多尼刷卡带他进卧室,嘱咐道:“老大在忙,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别乱说话,乖一点,知道了吗?” 沈因不耐烦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多尼已经离开,沈因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左右滚了两圈,打开光脑准备玩点不费脑子的小游戏,巩固人设。 不知道有没有摄像头,反正装一下吧。 他在利科斯这边的人设是很容易看穿、没有任何威胁的无脑笨蛋。 被利科斯的魅力吸引,真心喜欢他,又而碍于身份地位不敢真的表白的那种小白花。 利科斯非常吃这一套。 尤其喜欢沈因双标。 对他有求必应,对别人冷酷无情。 很闷骚一男的。 因为太无聊,沈因玩了没一会就困意上涌,他钻进被窝,闭眼想了会儿自己和小狗离开极乐城后的美好未来,沉沉睡去。 他睡觉很浅,尤其在这种不安定的环境中,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床的另一边陷下去,随后覆上来的是一具热气腾腾的身体。 他抱住沈因。 沈因侧着身子装睡。 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把他变成平躺的状态,那只手随后撩开他的衣服下摆,在他的腰腹处轻轻摩挲,摸了两下又抽离。 从上到下,一枚枚的解开他的扣子。 沈因闭着眼,所有感官都变得非常敏锐。 他被吻住,那人没伸舌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吮吸他的唇,又很快离开,让沈因在奶吧之外的地方加班。 和刚刚的吻一样,他不怎么使劲,声音不大,但在寂静到能听见呼吸声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又吻到沈因肚脐。 沈因装不下去了,睁眼抓住他的头发,喘笑道:“利科斯,好痒。” 卧室的灯没开,黑暗的朦胧中,隐约勾勒出巨兽的身影。 正如多尼所说。 他今天心情不好。 急需释放。 . 好险。 沈因生无可恋。 差点被gay了。 但说实话,他现在的状态,和真正的被gay也差不太多。 没真的做,俩人型号差太多,做不起来。 利科斯给沈因洗完后,自己在浴室停留。 磨砂玻璃倒映利科斯的影子,倒三角身材,高大强壮,胳膊比沈因小腿还粗。 正在…… 沈因收回视线。 好有活力。 浴室的声音停了,利科斯穿着浴袍出来,坐在沈因旁边的床沿,手就顺势摸到沈因的伤处。 “疼?”边说边捏,没怎么用力。 不全是疼,还有点让沈因说不好的感觉,他压住利科斯的手,小声喘气。 昏黄的灯光给沈因白皙的皮肤渡上暧昧光晕,脸蛋红红,眼睛水水,刚刚被欺负哭了,眼圈还红着。 可怜兮兮的。 却没多抗拒,望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全是他的影子。 利科斯松手,下床拿烟,沈因也亦步亦趋地跟过去,利科斯在沙发上坐下,他就小年糕一样黏过来,跨坐在利科斯腿上,从他手上拿走打火机和烟盒。 利科斯挑眉看他。 沈因不抽烟,学着别人的样子生疏地把烟夹在指尖,送到唇边,点燃,小心地吸了一口,不小心呛到,皱着眉咳了两声,连忙把已经点燃的烟送进利科斯嘴里。 他不喜欢烟味,过来好像只是为了给他点烟,利科斯拉着沈因腿弯往他的方向拉,不让他走。 利科斯随手把烟熄灭。 这就开心了,沈因搂住利科斯,依赖得整个人都融化在他身上。 黏人,可爱,听话。 喜欢他。 装的。 利科斯的手漫不经心地扣着沈因的腰,声音带着几分餍足的喑哑。 “什么交易?” 一句话就把两人刚刚舒缓的暧昧氛围破坏。 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归类为“交易”。 拥抱,亲吻,亲密,都是别有用心的交易。 与感情无关。 沈因越来越欣赏利科斯了。 但他现在还有人设,不管利科斯看没看穿,只要没戳破那层窗户纸,他都得继续保持。 沈因身体一僵,软绵绵的棉花糖变成有点韧性的软糖,慢慢从他身上离开。 利科斯捻了捻指腹,目光追随沈因。 他走得很慢,动作有点笨拙,那两个箱子太重,他拎不动,只能一个一个来。 好不容易把其中一只拖过来,要走时,被利科斯抓住,按在自己旁边。 利科斯捏着他下巴抬起,看他表情。 没哭,但是看着很不开心。 给他摆脸子?等他哄吗。 莫名有些焦躁,利科斯没什么表情地松了手,把箱子打开,里面是整齐码好的钞票。 利科斯:“说话。” 沈因顿了两秒,像是在整理情绪。 再开口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帮我杀一个人。” 利科斯:“谁?” 沈因:“你。”《 》 18、兴奋 利科斯的一生野蛮血腥,从底层拼出来的他踩着仇人和朋友的尸骨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想杀他的人太多,多到数不过来。 但是从没有人要他自己杀自己。 沈因的表情不似作假,固执地盯着他看,好像真的很恨他。 但发红的眼圈和被吻得破皮的唇,让他的这份恨意大打折扣。 像撒娇。 又像在说,快来哄我,哄我我就原谅你。 利科斯声音放缓,“你要杀我?” 沈因:“嗯。” 利科斯揽着沈因的腰,一使劲就把人带到身上,又变成刚刚那样亲密无间的姿势。 只是这次沈因没有棉花糖一样软在他身上,整个人硬挺挺的,扭头不看他,恶声恶气地说:“这些钱够不够?不够我去找别人。” 利科斯把人强行按怀里,大手顺着沈因的脊背一下下地捋,从后颈捋到脊椎最后一节。 摸了三四次,人就软了,贴着他,胳膊缠上来,搂他脖子。 利科斯:“还杀吗?” 沈因摇头:“不杀了。” 利科斯轻笑,他心知肚明这是沈因拿捏他的伎俩,但也是真的有被他这模样讨好,“怎么不杀了?” 沈因仰头亲他,横了他有一眼,“谁敢啊,我吓你的。” “那带钱来干什么。”利科斯的眼神在箱子上一点,“刚打电话还哭,谁怎么你了?” 沈因脑袋抵着利科斯的颈窝,蔫巴巴的,“就拍卖会那个事呗……老板说我现在火了,很值钱,不让我走,还让我想办法应付你们。” “他已经给我找好新的买家了。” 沈因用力抓住利科斯的前襟,比起刚才不痛不痒的撒娇,现在更有生气的意思,“我不能被他这样卖来卖去,利科斯,你要帮我!” “好。”利科斯答应得很果断,“我会买下你。” 沈因瞪大眼睛,对着他肩膀狠狠锤了一拳,“谁要你买我!” 利科斯:“……” 小猫锤人还挺疼。 沈因打完人,又体贴地给利科斯揉,边揉边说,“你已经给我花很多钱了,我不能再厚着脸皮,让你为了我掏那么大一笔钱。” “我知道你觉得我假,觉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和钱迫不得已的表演,把我当成骗子……” 沈因微妙地停顿,抬眸看利科斯。 利科斯完全不像被打动的样子,平静地和他对视。 沈因凑上去吻利科斯。 蜻蜓点水的一下,飞快撤开,沈因不太好意思地望着他笑。 “骗子也有感情嘛,利科斯,我也喜欢你,我要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利科斯一动不动。 眼神放空。 谁说喜欢他了? 又是小弟们添油加醋? 他误会了。 应该反驳。 可是…… 直到沈因表情变得迷惑,他才如梦初醒似地看向他。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 沈因跟利科斯一起吃了早餐,利科斯说奶吧老板的身份比较复杂,查清所有资料需要三四天,让他耐心等待。 之后还找门路帮他办了比假证更靠谱的临时证件,三个月后如果本人没有违法犯罪记录、银行账户流水正常,即可转正为极乐城正式居民。 而沈因带来的那些钱,也都一分不差的流到了他的新账户。 利科斯没留沈因,沈因说他要回家,就让多尼送他回家。 什么都没问。 沈因看起来很轻松愉悦。 埃菲科特和上次一样,藏在沈因影子里。 祂把所有相处细节看在眼里。 沈因和利科斯接吻、上床……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之后还主动搂着利科斯的脖子说喜欢他。 沈因,喜欢,利科斯? 不知道。 祂现在不是利科斯,祂吃不到沈因对利科斯的情绪,不确定沈因和利科斯相处时,究竟是什么味道。 埃菲科特留了一点荒坂苍的意识,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祂虚心请教具有丰富人类经验的荒坂苍,问他沈因是否喜欢利科斯。 没听到什么好话,一堆酸溜溜的恶言恶语。 一会说沈因这么骚他就该在相遇的第一晚把他干了,一会又说沈因眼瞎倒贴这种粗笨的臭男人,利科斯玩腻了就会把他丢给手下,让他变成野狼帮的公用bitch。 最后还怂恿埃菲科特吞噬利科斯。 像被妻子背叛后,一夜之间精神失常的老公。 没什么参考价值。 埃菲科特这次行动比较谨慎,祂没有立刻吞噬利科斯,放他一马留作观察。 吞噬可以让祂获得受害者的全部记忆,但祂对人类社会的理解不太深刻,只能刻板地模仿人类行为,一旦超出行为框架,就会手足无措。 祂“荒坂苍”的伪装,第一天就被荒坂正一和沈因识破,这让祂有些挫败。 福祸相倚,被识破了也有好处。 荒坂正一这位资深人类,答应帮祂追求沈因,让沈因爱上祂,主动和祂结婚。 “爱情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所谓喜欢不过是激素作祟,既然你拒绝了催眠和药物的方案,坚持让沈因自然地爱上你,那就要多做一些努力。” “明天晚上我会安排你和沈因的约会,你要对他冷漠、轻蔑,不屑一顾。这是第一步,先建立权力高位,让他反感愤怒的同时又忍不住被你吸引。你姓荒坂,你本就意味着权力,这点很容易做到吧?” 荒坂正一教祂的不止这些,还给他灌输了诸如“虐待产生忠诚”“痛并快乐”之类的思想,祂不太理解,但是决定试试。 此刻的祂分成两个。 一个穿得西装革履,看上去人模人样,正在为今晚的约会做准备。 另一个系上狗绳,被沈因当狗溜。 “荒坂苍”放空大脑,让自己更多地体验小狗。 沈因和它在居民区里玩捉迷藏。 这片鬼楼有些年头,每年以最低标准运营,清扫机器人很久才来一次,楼体小巷破旧不堪,如果不是养了狗,沈因绝对不可能到处乱逛。 带小狗去街面上逛风险太大,无论是傅砚还是稽查都有可能把小狗带走,沈因只能退而求其次,带它在居民区走走。 沈因躲在离小狗一百米左右的单元楼里,一心二用地给傅砚回消息。 口吻很冷酷。 -有事直说。 傅砚没管他突变的语气,几乎是立刻回复。 -现在有空吗?我去接你,我们见面聊。 -明天。 -有人约你?荒坂家的人? -荒坂苍那个傻子就算了。除他以外我不建议你和其他人有任何接触,尤其是荒坂正一。 -你和荒坂正一见过了吗?那个利益至上的老东西,可不会像我们一样,因为你长得好看就愿意放你一马。 -你的所有小心思他一清二楚。 -怎么不回? 小狗汪汪汪的声音由远及近,沈因把光脑息屏,在小狗将要发现他时,突然跳出去。 “哈!” 沈因看着小狗,小狗看着沈因。 小狗完全没有被他吓到。 小狗汪地一声冲过来,在沈因脚边徘徊穿梭,像个尾巴安了马达的发霉小土豆。 沈因把它捞起来,平举,眼睛对着眼睛。 “你不需要上厕所吗?”沈因摸它肚子,肚子平的,完全看不出它昨晚吃了那么多东西,“消化了?” 小狗:“汪!” 沈因笑眯眯:“小狗这么厉害啊。” 小狗:“汪汪汪汪!” 沈因把小狗放下,半蹲,摸了摸它脑壳,伸出左手,“世界上最最可爱的小狗请伸爪。” 小狗毫不犹豫地把爪子搭上去。 “世界上最最聪明小狗请伸爪。” 小狗搭。 “世界上我最最喜欢的小狗请伸爪。” 小狗激动地跳起来,按完左爪按右爪,按完前爪按后爪,沈因被它逗得哈哈直乐,小狗更兴奋,直接把自己压到沈因手上。 四只眼瞳直勾勾地盯着沈因,扭曲的狗嘴张开,獠牙尖锐。 和可爱搭不上边,但沈因确实觉得它是最可爱的小狗。 和它玩了一会,沈因看时间差不多,带它回家。 小狗被宠坏了,想让主人抱着走,而沈因也不是多严厉的主人,小狗不走,他就抱小狗走。 躺在沈因臂弯里的埃菲科特闭眼。 沈因今天很开心,闻起来甜,吃起来更甜。 简直让他迷醉了。 为什么荒坂正一总是强调别当舔狗呢? 当狗很爽啊。 汪。 . 沈因中午收到的约会申请,荒坂正一说他不接受,就会让傅砚收回那只狗。 或者直接弄死。 本来沈因也没打算拒绝,荒坂正一这么一说,他接受的理由更充分了。 约会地点在荒坂旗下的空中餐厅,烛光晚餐,靠窗位置,极乐城的夜景一览无余。 荒坂苍已经在等他了。 沈因穿得很随便,卫衣牛仔裤,和对面精致到头发丝的荒坂苍形成鲜明对比。 荒坂苍冰冷的目光落在沈因的脸上,一寸寸向下检视,最后又落回他脸上。 “你就穿成这样来见我?”荒坂苍指尖轻点桌面,服务生立刻出现,荒坂苍眼睛都不抬一下,神情恹恹,“带他去换衣服。” “先生,这边请。” 沈因抬手制止服务生的动作,自己坐在荒坂苍对面,桌上只有作为前菜的面包,沈因掰了一块沾了点酱料吃下,又喝了口柠檬水。 起身。 “荒坂先生,今天的约会很愉快,我吃得很开心,之后我还有事,再见。” 说完就走。 埃菲科特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注视沈因的背影。 他吃到了一种特别的情绪。 不是愤怒的辣,也不是难过的苦。 比白天的甜更刺激,像夏天的柠檬气泡水。 兴奋。埃菲科特以这种情绪定义味道。 埃菲科特更难理解了。 被人羞辱、挑剔,会让沈因兴奋? 他喉结微动,吞咽口水。 这样的沈因很美味。 想吃。《 》 19、迷惑 这回不用埃菲科特主动向荒坂苍请教,荒坂苍自己就冒头,魔鬼一样窃窃私语。 “你问他长这么漂亮,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回不信,然后把他抓过来,绑了他的胳膊,脱了他的裤子现场检查。” “沈因的身体很漂亮,你把红酒倒上去,舔他,喝他腰脊、腰窝蓄起的酒,他会发抖,酒也会抖,很有趣。” “还有——” 埃菲科特感觉有点吵,把荒坂苍禁言。 沈因这时已经被保镖带回来了,他表现得很冷漠,“还有事?” 埃菲科特面不改色,“饭还没吃完,你要去哪?” 沈因似乎是觉得好笑,他唇角飞快地扬了下,眼睛却是漠然的。 “没有和怪物共进晚餐的癖好。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没兴趣奉陪,如果你要来硬的,那么结果大概率不会让你满意。” 埃菲科特:“坐下。” 话音刚落,沈因随手拎起酒杯,抬手飞快地将红酒泼到埃菲科特脸上。 精心抓出来的头型被酒水打湿、酒液从头顶流下,流到脸上。 堵着沈因的保镖低头,假装自己没看到。 埃菲科特:…… 埃菲科特完全没有被激怒。 祂又爽了。 沈因一如既往的复杂,行为是愤怒的,情绪却依旧是甜。 这回的甜比刚才还刺激,像跳跳糖噼里啪啦地在嘴里蹦。 甜是开心,开心有不同层次,兴奋是其中一种,那现在是什么? 埃菲科特细细品味之时,沈因把空杯放下,又拿起埃菲科特的那一杯,面无表情地再次泼过去。 动作利落,毫不犹豫。 保镖的头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消失。 埃菲科特回神。 被泼了两次还没有反应,不太像人类会做的事。 他现在还在装荒坂苍,在场只有沈因知道他是假的 他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擦掉脸上的酒水,期间一言不发。 荒坂一家都是阴沉狠厉的长相,单眼皮,眼窝深且眉压眼,荒坂苍完美继承了荒坂特色,一言不发时很有上位者的压迫感。 沈因似乎因此害怕,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后面是保镖,他退无可退,只能留在原地。 “沈因。”埃菲科特终于把脸上的酒擦完了,他把餐巾随手一扔,转眸看他,声音很冷: “你应该清楚在我面前你不过是一个玩物,你可以继续泼我,打我也好,骂我也行,但你只是玩物。” “坐下,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如果让我说第二次,我就会让你打我。” 埃菲科特把自己苦思冥想的研究成果予以实践。 沈因喜欢羞辱祂,也喜欢被羞辱,矛盾的两种情况看似不可调和,但聪明如祂却找到了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祂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因,调动所有感官,感受沈因此刻的情绪。 然后失望吃了一口诡异的、好像把酸甜苦辣咸全都混在一起的味道。 . 沈因有点接不下去了。 他在荒坂这边的人设是体贴小女友,知道荒坂苍不是本人后,按照惯性接着这个人设演。 他应该伤心难过,抗拒现在这个荒坂苍的接近。 但“荒坂苍”很奇怪。 昨天还叫着结婚结婚的,今天就装霸总,装冷酷。 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有病。 沈因一开始还觉得有意思,现在只觉得迷惑。 “荒坂苍”专注地盯着他,“你想打我吗?” 身体前倾,很主动地偏过头,“打这里。” 沈因:“……” 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沈因僵硬落座,抱着试探的态度,阴阳怪气道:“威胁别出心裁,佩服。” 那人好像蛮郁闷,坐回去,用力把盘子里的肉划开,“可是你不喜欢。” 沈因:“为什么一定要我喜欢?” 那人答得飞快:“我想和你结婚。” 沈因也立刻回道:“我只会和荒坂苍结婚。” 那人:“我是荒坂苍。” 沈因攥紧刀叉,作出隐忍模样,压抑着愤怒,飞快道:“你不是!你到底要干什么!苍到底在哪!” 那人沉默,过了一阵才缓缓道: “我是。” 沈因冷笑,不再与他交谈,把刀叉随手丢在桌面上,抱着胳膊看窗外夜景。 脑子想的是和这场约会完全不相干的事。 沈因猜测对面这家伙,应该就是拍卖会上自然人的“神”。 他能看出他不是荒坂苍,荒坂正一没理由看不出。 不管荒坂苍家庭情况究竟如何变态,他毕竟姓荒坂,是荒坂家的人,正常来说荒坂正一不能纵容一个顶替荒坂苍的、满嘴“结婚结婚”的神经病在眼前蹦跶。 而出现这种异常正常来说只有三种可能,一是荒坂正一怕他,二是荒坂正一想利用他,三是二者兼具。 今晚这人的发言,让沈因排除掉一。 那就是利用。 利用一个傻子?不会,利用的是傻子的力量。 “神”的力量。 而这个“神”,似乎对和他结婚很有执念。 换句话说,控制他,就能控制“神”。 太诡异了,有点超出计划范围……但可以接受。 沈因垂眸,敛起眼底一闪而过的暗光。 如果他的猜测正确,那么这场约会结束后不久,荒坂正一就会来找他。 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荒坂正一一定会做点什么。 甚至不止荒坂正一。 如果他足够有价值,其他势力应该也会向他递出橄榄枝。 他可以…… 打住。 只是猜测,变数很多。 现在没必要过多计划。 沈因看着窗外闪烁的灯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情却不可控制地轻松起来。 埃菲科特手一顿。 ……又开心了? 开心在哪。 因为祂进食的动作优雅迷人吗。 被祂迷住了? 埃菲科特再接再厉,力图将餐桌礼仪发挥到极致。 并且自信沈因并非欣赏窗外风景。 而是借着那点微妙反射,偷偷观察祂进食的英姿。 . 吃完饭,约会还没结束。 人是荒坂正一约的,约会内容则是埃菲科特自己定的。 他检索网络上人类约会细则,最后拟定出最适合获得沈因好感的约会方式。 荒坂正一教他,适当表现男子气概和雄性魅力,能够获得他人的仰慕和崇拜。 埃菲科特还没吃过沈因的这两种情绪。 祂觉得仰慕和崇拜应该也是甜的,但具体是哪种甜法,祂不太确定。 但祂非常期待。 和很多小情侣一样,埃菲科特将下一站定在极乐城一区的娱乐街。 娱乐街这个时间人很多,并且绝大多数都是极乐城本地户口的有钱人。 他们打扮得光鲜亮丽,一眼望去全是潮男潮女潮双性人潮机器人,在霓虹灯和酒精的氛围中狂欢,气氛热烈,纸醉金迷。 人很多,几乎是摩肩擦踵,在一个醉汉撞过来时,荒坂苍护住沈因,低声道:“小心。” 沈因:“……谢谢。” 沈因的谢谢参杂了很多水分。 这是他第二十二次说谢谢。 不知道是这条街的醉汉格外多还是怎么样,他们疯了似地往他这边撞,而每次撞到之前,荒坂苍都会护住他。 一次两次的,沈因是发自内心地感谢。 可这是二十二次啊! 有种鬼打墙的诡异。 上一次的“小心”刚过了不到十秒,又是一句“小心”。 沈因:“………………谢谢。” 二十三。 埃菲科特察觉到了沈因的情绪变化。 意料之中。 游戏里同一个道具使用多次就会减少好感值的提升,甚至还会倒扣好感,这时候就要适当收手,转换攻略方式。 埃菲科特在约会前速通了三十几部galgame,对恋爱颇有心得。 此刻的祂需要更强烈的、更方便祂展现雄性魅力的特殊事件。 埃菲科特可以控制情绪。 以沈因和祂为中心,方圆五百米内所有人的影子微妙地波动,只眨眼间,又恢复平静。 一瞬的凝滞后,这条街狂热的气氛,到了更上一层楼的程度。 狂热到了顶点就是狂躁。 最先动手的是两个男人。 两人一拳一拳地互殴。 血液飞溅,骨肉碰撞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周围围着的那群人完全没有同情同类的心理,只是拱火看热闹。 很快,两人的互殴,在其中一个男人不小心撞到“观众”后,变成了三人群殴。 群殴的数量越来越多,规模扩大,整条街都骚乱起来。 拥挤的人群高声咒骂,陌生人之间充斥着过量敌意,朋友间微妙的负面情绪在此刻爆炸,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所有人都失去理智,在愤怒的趋势下,拳脚相向。 混乱。 有人红着眼睛冲向沈因,神情狰狞骇人,荒坂苍一拳给人撂倒,皱眉用力抓住沈因的手腕,在极端的混乱中开路,以一敌百。 在荒坂苍无微不至的保护下,沈因没有受伤,两人终于挤出人群。 人群之外是匆匆赶来的急救团队和治安管理人员,全副武装的护卫队冲进人群,天空嗡鸣阵阵,飞行器将具体情况传送至护卫队的终端里。 嘈杂声落在二人身后,荒坂苍步履踉跄,越走越慢。 他松手,摇摇晃晃地将要倒下。 沈因迅速上前搀扶他,没出声,咬牙硬拖着他往救护队的方向去。 埃菲科特被趁乱扎了几刀,身上都是血,祂没什么感觉,但祂身体在抖,头低得深深的,脚步也确实是虚浮无力。 并非纯粹的演技。 他被沈因此刻复杂的甜味,喂出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一片空白,似有流星划过,后脊梁骨酥酥麻麻,一只带着微弱电流的手伸进祂的身体,从心脏开始抚摸,摸过心肝脾肺,弹琴一样拨弄祂的肋骨,叮叮当当。 欲生欲死。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不要消失。 祂还想要。 埃菲科特被沈因搀到救护车附近,车上没有多余位置,没有受伤沈因自觉退出让位,埃菲科特却不肯放过他,死死抓着他的手,也不管什么冷酷冷漠权力高位了,直勾勾地问: “你爱我吗?是爱吗?” 沈因没有回答。 他一根根掰开埃菲科特的手指,把祂的胳膊放好,在埃菲科特痴迷出神的注视下,帮他擦掉面颊飞溅的血液。 这一车的病人要被拉走,医护人员在催,沈因起身后退,埃菲科特被医护人员抬到悬浮车上。 车门关闭,隔断视线。《 》 20、吞噬 “沈因?沈因!” 沈因回神。 红灯,多尼扭头欠欠地看沈因,“刚刚我跟你说了什么?” 沈因:“什么。” 多尼眼睛睁大,抱着胳膊往后靠,颇为稀奇道:“你一点没听进去?” 沈因有些疲惫地揉揉额角。 昨晚荒坂苍上了悬浮车后,他坐地铁回家,刚到家就被荒坂的人拦住。 他们把沈因带到专为荒坂服务的医院,让沈因陪荒坂苍。 荒坂苍异常亢奋,特别缠人,沈因只能打起精神应对,一整晚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又收到利科斯的消息,说多尼会去他家里接他。 现在两人正在前去野狼帮新基地的路上。 看沈因这么疲惫,多尼也没再继续逗他,一边开车一边给沈因说明情况。 “昨天奶吧老板……帕特对吧?他听说你和老大见面,忙不迭地来野狼帮要人。” 拍卖会事件后,沈因没和奶吧老板联系,跟利科斯说的“奶吧老板要把他卖掉”是谎话。 只要老板和利科斯见面,谎言就会被戳穿。 但沈因完全不慌,他太知道老板是什么人了,说谎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多尼冷笑一声,接着道:“这家伙看你在网络上的名气水涨船高,舍不得放你离开,给老大开了一笔天价赎身费用,还阴阳怪气地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简直像失心疯。” “你知道老大的脾气,他当然受不了这个,当场和帕特打起来。” “帕特有备而来,呼啦啦地涌出一堆人,我们的弟兄很大一部分都去一区娱乐街参与救援了,留下的人很少,只能边打边跑。” “原本的基地打得千疮百孔,老大怀疑帕特还有后招,让我带你悄悄到新基地——去年才装修完成,在地下,很隐秘,特别大。” 多尼又看了眼沈因,“对了,你昨天是不是也在一区?有人说看到你和荒坂苍在一起。” 沈因点头,“利科斯没事吧?” “受了点小伤,我们这行都这样,不用担心。”多尼顿了下,语气带了点劝导意味,“荒坂家水很深,每年都有人出于不同目的在他楼顶跳下,愤怒、委屈、不甘心,想用自己的命改变点什么——” “可是所有消息最终都被压下,荒坂还是荒坂,没人能改变它,沈因,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沈因的头抵着玻璃,望着窗外飞速流过的景色,“没和荒坂苍真有什么,也不会妄想通过和荒坂苍谈恋爱以达成阶级跃升,更更不会给你家老大戴绿帽子,可以了吗?” 多尼笑嘻嘻:“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和聪明人说话要收费的。”沈因嗤笑,“你应该支付我做阅读理解的费用,一个字五百,怎么付?” 不等多尼回答,沈因又攻击性很强地叹了口气,“算了,看在你笨得出奇的份上,给你免费。” 多尼:…… 手痒痒,感觉想掐点什么。 比如十八岁小男生软软的脸蛋。 . 一路插科打诨,总算抵达新的野狼帮基地。 地点在郊外的别墅区,这个小区都没什么人,多尼神秘兮兮地领着沈因到其中一栋里,找到位于花园的暗道,带沈因进入地下找利科斯。 确实够大够隐秘。 地下的路很多,如果不是对这里非常熟悉,恐怕很容易迷路,可以看出这里的布置的确很花心思。 七拐八拐的走了五六分钟,两人在门前停下。 多尼:“老大在睡觉,你小声点进去。” 沈因点头,小心翼翼的按下门把,悄无声息地闪身进去,又对门外的多尼摆摆手。 无声关门是沈因的绝技之一,要点在于对门把的精准控制。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沈因脱了鞋,猫一样靠近大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蹲在床边看利科斯。 利科斯长得很凶,和荒坂苍那种阴戾的凶不同,他的凶更多体现在帮派老大的气质和双开门一米九几的体型压制。 单从五官上看,他其实很帅,很有男性的性张力。 沈因脑海里又不合时宜地浮现荒坂苍拉着他,在狂乱的人群中稳重坚定的背影。 他闭了闭眼,试图将这段记忆清除。 可越是不去想,记忆就越清晰。 掌心和皮接触的地方温度渐渐趋同,无论如何都没有放开他的手,世界末日般的混乱中唯一的靠山…… “沈因。” 沈因回神,利科斯正在看他。 他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个柔软的笑,钻进他被窝,自然地被人搂住。 很暖和。 沈因:“多尼说你为了我受伤,利科斯,你怎么样?” 利科斯也累,脑袋抵着沈因颈窝,温热的呼吸扫过沈因皮肤,声音带着点睡眠不足的哑,“我没事。” 沈因的手指插入利科斯的发丝,轻缓地摩挲他的发根,利科斯舒服得眉眼舒展,脑袋又往沈因这边埋了埋,呼吸间都是沈因身上那股温和的暖香。 “陪我睡会。” 沈因乖顺地闭眼,呼吸渐渐绵长。 两人姿态亲密,肢体交缠,像塔罗牌上紧紧相拥的恋人。 ——恋人。 沈因与利科斯交叠的影子中,缓慢生出扭曲的第三道影子。 影子一寸寸吞噬利科斯。 它经过的地方变成了纯粹的黑。 当利科斯最后一寸皮肤都被黑暗覆盖、他看起来就像躺在沈因身边的立体影子时—— 埃菲科特感受到了沈因的情绪。 清浅的甜。 成为利科斯的埃菲科特,满意地眯起眼睛。 随后把利科斯的意识,拉回这副已经不属于利科斯的身体。 祂暂时做不到毫无破绽地扮演某个角色。 可祂又是真的好奇,这样乖顺地缩在别人怀里,看起来很乖很可爱的沈因,尝起来究竟是什么味道。 于是另辟蹊径。 祂不动声色吞噬利科斯,留下利科斯的意识,让利科斯以为自己还是自己。 这样祂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吃到沈因。 . 利科斯突然睁眼。 他皱眉。 他感觉自己不太对劲。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张开手指,握紧,反复数次。 和平时好像没多大不同。 他又变回原来的姿势,更亲密地抱紧沈因。 好像这样就能缓解他莫名出现的奇怪不安。 他复又闭上眼睛——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随后是多尼急切的声音。 “老大!有内鬼!帕特带人打上门了!”《 》 21、逃亡 多尼那声“老大!”与爆炸的巨响几乎同时响起。 两人迅速从温馨状态抽离,利科斯猛地惊醒,翻身下床冲向武器库,沈因紧随其后,利科斯顺手抛给他一把手枪,两人疾步冲到门口。 门一开,多尼满脸是血地站在外面。 多尼与利科斯跑得极快,沈因几乎是被裹挟着往前冲,耳边是他们急促的对话。 多尼:“三个出口都被封死了,基地的兄弟折了一大半。我刚启动了紧急防护,a3这条路最多还能撑三分钟。” “k7通道呢?” “炸塌了,只剩通风口能走。” “我们这边还剩多少人?” “不清楚,对方有信号干扰,联系不上其他人,但我来之前已经下令让还活着的撤退了。” 利科斯脚步渐缓。 他转头看向沈因。 沈因也在看他。 两人的视线只交汇了一瞬,沈因率先移开目光,语气平静:“我知道了,带我去吧。”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在场的三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多尼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只是看向利科斯。 帕特的目标是沈因,只要把他交出去,这场冲突或许就能终止。 他们心知肚明。 多尼没想到的是,沈因既不争取,也不求饶,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好像确信自己一定会被放弃,最坏的事一定会发生。 然后认命。 利科斯低笑一声,用力揉了揉沈因的头发,“光脑给我。” 沈因眼睛微微睁大。 那讶异只停留了一瞬,眼下不是废话的时候,他迅速递出光脑。利科斯快速操作了几下,低声咒骂一句,又将它塞回沈因手中。 沈因低头看还未退出界面的屏幕。 利科斯本想用光脑发出紧急呼叫,没想到对方的干扰如此彻底,光脑的紧急信号根本发不出去。 轰隆声越来越近。 多尼:“老大……” 利科斯抬手打断他,“帕特想扳倒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沈因不过是导火索。现在交人已经晚了——准备好,我们冲出去。” 他再次看向沈因,“你可以吗?” 沈因利落地上膛,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此刻冷淡漠然,是利科斯从未见过的神情。 他迎上利科斯的目光,唇角极快地扬了一下。 “可以。” - 多尼也看过拍卖会那场直播。 他知道沈因枪法精准,动作干净利落,心里早有准备。 但亲眼见到沈因一枪一个,还是忍不住震撼。 “爆头率百分百?”一场短暂的交火结束,多尼一边迅速搜刮武器一边低呼,“沈因,我现在真要怀疑你的真实身份了。” “特工?杀手?外星人?你来地球有什么目的?” 沈因没说话,只是默默将子弹、匕首、药剂和各种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塞进刚捡来的背包里。 从刚才起他就话很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整个人透着一股冷淡的气息,与多尼印象中的沈因判若两人。 多尼凑过去,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双重人格?你现在是沈因?还是沈为?喂喂喂?” 沈因:“……我是沈因。” 多尼倒吸一口凉气,“你居然不骂我弱智!” 沈因:“………………利科斯。” 利科斯瞥了多尼一眼,多尼耸耸肩,噤声。 短暂休整后,三人沿着预定路线继续前进。 基地结构错综复杂,暗道密布。他们走的并非寻常通道,而是只有野狼帮核心成员才知晓的隐蔽路径。 沈因曾以为利科斯在极乐城的地位至少与傅砚相当,是暗面世界无可置疑的统治者。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利科斯显然也预见到了危机,提前做了准备。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危机来得这么快。 几人屏息凝神,全神贯注。 自那场遭遇战后,他们再未遇到帕特的人,狭窄的暗道中,只余脚步声与呼吸声交错。 又过一个转弯,利科斯神色稍缓,低声道:“前面左拐,我们就——” 一个猩红的光点,悄无声息地定格在利科斯毫无防备的后心。 手臂大小、载着枪械的机械狗,从拐角处悄然现身。 沈因瞳孔骤缩,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一步行动,他猛地将利科斯推开半步! 砰! 一枚子弹擦肩而过,随后是更加密集的子弹。 特制的子弹编织成密不透风的弹道,没法完全躲过,不过几秒,多尼和利科斯都中了弹,如果再想不到解决办法,在到达下一个出口前,他们就会死在机械狗的手里。 只有沈因完好无损。 沈因顿了下,在利科斯惊诧迷惑的眼神中,突然折返! 他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机械狗的射程范围内,飞快地朝它冲过去。 机械狗却停下射击,枪口摇摆,想要避过沈因。 转瞬间,沈因冲到机械狗跟前,对着它脖颈处的连接线路给了两枪。 机械狗摄像头的红光暗了下去。 沈因松了口气。 机械狗是来抓他的,要活口,自然不会伤害他。 根本没有后怕的时间,沈因丢开机械狗,跑向多尼和利科斯。 两人都倒了,情况不太妙。 多尼双眸紧闭已经失去意识,利科斯想让沈因快走,张口却吐出一口血。 他讲不出话,只是虚虚地张着嘴,目光定定地落在沈因身上。 沈因咬着牙,勾着利科斯的肩膀,把人往出口拖。 还好他们离出口已经很近了,不然沈因也没把握带他们走。 利科斯一米九将近两米,身上全是硬邦邦的肌肉,平时一只手就能把沈因抱小孩一样把人驼在手臂上,很重。 沈因拼劲全力才把利科斯拖到通风口。 直起身时累得两眼发黑,身形微晃,又迅速稳定下来,准备回去拖多尼。 结果一转身,多尼竟然已经躺在他脚边。 沈因愣了下,飞快跑回去看多尼本该在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 沈因眉头飞快地蹙了下,没时间多想,确定这人确实是多尼后,他爬到前面,用力推开通风口。 混杂着血腥气的新鲜空气,被微冷的风送到沈因跟前。 沈因抬眸。 眼前最近的是一双白色皮鞋,向上是笔挺的米色西裤,西裤的裤脚有一块红。 红的来源大概是不远处死不瞑目的那些人。 帕特的人。 沈因收回目光,站在他跟前的男人蹲下,伸手擦掉沈因脸上飞溅的血污,在指尖撵开血渍。 傅砚笑起来。 “沈因,你欠我一个大人情。” . 科学院。 利科斯和多尼两人身上的子弹已经取干净,现在正躺在临时腾出来的观察室病床上输液,生命状态趋近平稳。 傅砚的目光落在沈因玻璃窗的倒影,见沈因专注地盯着病床上的人,心里莫名不太舒服。 他似笑非笑:“帮你这么大忙,也没见你多看我几眼,不该对恩人这个态度吧?” 沈因看他:“谢谢。” “只是谢谢?”傅砚突然凑近,笑眯眯道:“就这?” 沈因:“……” 傅砚平时就挺讨人厌,今天更是,兴奋到简直得意忘形。 沈因目光又转回观察室,自然地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出现在那?” 傅砚顿了下,笑容淡了几分,“不是你叫我去?” 沈因把光脑给他看,聊天界面空空如也。 傅砚立刻调出自己和沈因的对话框。 和沈因的一样,最后一条消息停在前天。 他呼吸微滞,不可置信地上下翻看聊天记录。 沈因:“对方开了信号干扰,我没办法联系你。” 傅砚思考片刻,突然笑起来。 他侧身靠在玻璃窗前,“你还没回答,要怎么报答我。” “这个应该问你。”沈因把皮球踢回去,“你准备怎么安排我?” 傅砚突然扔给沈因一个黑布隆冬的东西。 沈因反应很快,立刻把那玩意拍开……没拍开。 它黏在了沈因手上。 它的外形像海胆,黏住沈因的部分很软,紧贴着沈因的皮肤,刺缩了回去。 傅砚饶有兴味地看着它,“你摸摸它,告诉我它的手感。” 沈因照做。 “软。”沈因言简意赅地总结,“一开始冰凉,现在有点热……越来越热,和我的体温差不多。” 傅砚眯起眼睛,愉悦道:“那就对了。” 沈因抬眸,“直说。” 傅砚靠近些,抬手,手指轻缓地蹭过沈因白皙面颊。 他居高临下的视线带着几分异样的狂热。 “这样美丽。” “神也为你着迷。” . 傅砚当起谜语人,沈因听不懂他什么意思,问了两句,傅砚只是笑,什么也没透露。 后来又让沈因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再跟他商量“报恩”的事。 科学院的员工宿舍在主楼和实验楼的西面,单独的一栋,傅砚让人给他收拾出空房间,安排他住下。 在一楼。 房间比沈因的出租屋大多了,很干净,还有专门为沈因服务的机器人。 知道沈因没吃饭,机器人给他带来蛋糕和牛奶,还有一些有助于舒缓心情的小零食。 沈因道谢,慢吞吞地啃一块巧克力饼干。 舌尖尝到甜味,被强行压下的情绪浮出水面,房间足够安静,也衬得沈因脑袋里的枪声越发清晰。 满地尸体,因为他被伤害的多尼和利科斯,通风口外的那些人受到帕特命令守株待兔,如果傅砚没来,那么他打开管道的门,看到的就是无数把枪对准自己。 沈因将一整块饼干塞进嘴里,还没咽下又拿起下一块,下一块,下一块……直到嘴巴里的口水被吸干,满嘴渣渣,沈因才鼓着腮帮子,缓慢咀嚼、吞咽。 好想小狗。 想小狗陪他。 “汪!” 沈因一顿,以为自己幻听,没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不是幻听。 沈因快步走向窗户,往外看,外面空无一物。 又低头。 贴着墙根蹲着一只丑丑的小狗。 小狗和沈因对视,超大声地汪汪叫,边叫边翻跟头。 沈因连忙开窗,小狗就这么翻进了房间,跳到沈因怀里。 它扒着沈因的肩膀,费力仰头,去舔沈因湿漉漉的眼睛。 沈因被祂舔得很痒,忍不住笑了,握住小狗的嘴筒子,心情好了很多。 看到沈因笑出声,埃菲科特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刚刚的沈因好苦。 又苦又涩。 还好祂很有招数,立刻变成狗出来安慰沈因。 作为人类的祂不太熟练,但略施小计就能让沈因对祂心动,做狗自然不在话下。 沈因精神已经到达极限,没有精力思考更多,把小狗搂在怀里,沉沉睡下。 埃菲科特安静地注视沈因,也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 傅砚站在悬浮的监控屏幕前,眼镜反射盈盈蓝光。 第三排第二列的画面,是奶吧老板。 他正在因为行动失败大发雷霆,手下们低着头不发一言。 “废物!都是废物!” “花了这么多钱养了一帮饭桶!这让我怎么跟上面交差!” “你们也看过直播吧?你们也知道自然人是怎样的疯子吧?都给我滚出去找沈因!找不到小心我拿你们顶账!” 滋—— 监控画面突然出现频闪,数秒后恢复正常。 会议室一片狼藉,地上全是残肢,血液飞溅,唯一剩下的那个人开膛破肚,正麻木地抓着奶吧老板与身体分离的脑袋,猛击地面。 血腥画面的右侧屏幕,是沈因和小狗。 傅砚把画面放大,手指隔着屏幕,轻轻触碰沈因眼下因睡眠不足而浮起的黛色。 副所长:“傅先生,实验体已就绪,要现在释放吗?” 傅砚手指一顿,“再等等……七个小时后吧,让他睡会。” 副所长应下,过了一会,忍不住又问:“真的都放过去?之前评测k17一次性最多吞噬五个a级污染物,这批污染物有两个s级,是不是有点勉强了?” “如果k17吞不掉那些污染物……恐怕今晚会死很多人。” 傅砚转眸看他,副所长后脊梁骨蹿起一股冷意,连忙给自己找补,“当然,一切还是以您的意志为先,我只是提出假设,并非质疑。” 傅砚又把目光放回沈因身上。 “放心,奇迹在这里。”《 》 22、实验 晚上十点整。 “a区启动。” “a区已启动,实验体l31、l45、l77状态正常。污染物151、152、153状态正常。” 科学院内部的语音频道传来冰冷的确认声。西北侧的防护场悄然消失,困于其中的实验体与污染物暴露在开放环境中。 b303观察室内,科学院的核心研究团队屏息凝神,注视着屏幕上的每一个波动。 放置在a区的实验体本体都是植物,在移植“起源切片”后,呈现出动物的部分特征。 但状态比较稳定,没有刺激就没有危险,相对而言比较安全。 污染物则截然不同。 151和152号是最初接触“起源切片”后畸变的人类,它们暴躁、失控,拒绝承认自己已经脱离人类范畴。 能操控水火,却因“容量”有限,造成的实际伤害很低,最后被评定为c级。 153号比前面两个好一点,理智尚存,力量更强,评级为b。 防护场撤开后它们短暂停滞,似乎在摸清状况。 随即不约而同地、飞快地朝着沈因所在的宿舍楼移动。 傅砚的唇角勾起一抹兴奋的笑。 他紧盯着监控画面中仍在沉睡的沈因,在心底毫无诚意地轻声道: 抱歉,要打扰你的好梦了。 . 沈因做梦。 梦里的他和一个男人结婚。 对方高大、沉默、可靠,对他百般宠溺。 沈因全心信赖他,甚至不介意暴露自己不讨喜的性格缺陷,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男人面前。 男人全盘接收,望着他的眼睛满是爱意。 他们在小镇中过着平静温馨的生活。 直到沈因突然死亡。 男人悲痛欲绝,尝试无数种复活沈因的方法都没能成功,终于绝望的他决定和沈因一起死。 他在亲友的默许下和沈因一起躺入棺木,亲吻沈因冰冷的脸,微笑着握紧他的手,闭上眼睛。 七根长钉封死棺盖,棺材入土。亲友们围站墓前,脸上带着悲悯的微笑,感动于他们的凄美爱情,祝愿他们在地下获得永远的幸福。 沈因站在人群中,他心脏狂跳,泪流不止,他嘶吼着扑向棺材,想拔出钉子救出那人——却无人听见他的声音。 所有人脸上挂着统一的、荒诞的微笑,如同一场黑白默剧。 沈因惊醒。 他满脸都是泪,梦里的情绪和画面却变得越发模糊遥远。 沈因甚至觉得有点荒诞。 他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结婚。 梦就是梦。 理智是这样想的,但心头还是有一种沉闷的、仿佛被巨石压着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去摸小狗。 小狗不在床上。 也不在房间里。 房门虚掩,门缝外透出一缕走廊的光,外面传来细微的“咔咔”声。 沈因心跳一滞,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蹿心头,他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冲下床,一把拉开门。 僵住。 小狗正在啃食一个男人。 那人昏迷不醒,腰部以下已被吞食大半,“咔咔”声正是骨头被咬碎的声音。 见沈因出现,小狗低低“汪”了一声,算是招呼,低头又要继续。 小狗没事,沈因先是松了口气,但男人有事,沈因那口气又提起。 沈因一把捞起小狗,另一手迅速探向地上那人的颈侧。 皮肤温热。 应该是死了没多久…… 不,他没死! 脉搏还在跳! 沈因抽回手,转身就要去找人救援。 脚踝却猛地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他踉跄回头,那仅剩上半身的男人竟咧嘴笑了,在沈因惊诧的目光中,用另一只手支着身体,费力怕向他,而后一把抱住沈因的小腿。 “我找人救你,你先放手!”沈因匆匆道。 男人恍若未闻,痴迷地将脸埋在他小腿上,深深吸气。 随后张口,隔着睡裤,黏腻而用力地舔了上去。 沈因瞳孔骤缩,一脚将他踹飞! 黑暗中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小狗跃下沈因怀抱,跑到那个行为诡异的男人跟前,继续吃吃吃吃。 这一次沈因没有阻拦。 他心跳如擂,伸手摸向裤腿——不止被舔湿的那片,脚踝上也被抓得湿漉漉的。 没有气味,只是清水般的液体,正顺着他脚踝流淌,打湿了地面的一小片。 小狗很快吃完,跑回来蹭他的脚踝,用毛发替他擦拭。 擦了没两下,就被沈因一把捞起。 沈因在看到这个诡异的男人时,心里就有种隐约的感觉。 今晚的异常,小狗、那男人、他自己,恐怕都是傅砚实验中的一环。 这种感觉在他踏出某道无形界限、脚环骤然释放电流时,被彻底证实。 沈因回到房间。 在屋内找到了数个隐蔽摄像头。 太隐蔽,之前累得要死,没注意。 沈因:“……” 虽然早知道傅砚不是好人,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没人性。 在他这里休息,也要承担代价。 沈因叹气。 与虎谋皮是这样的。 要是有更好的选择,沈因不会选他。 可惜他已经是最优选。 一切尚且在沈因的接受范围内。 确认这是傅砚的实验后,沈因心中有了计较,再次离开,在整栋宿舍楼里搜寻可防身的物品。 最终他只找到一把装饰华丽的短匕,勉强勉强能用。 宿舍共五层,沈因最终守在五楼楼梯口。 居高临下,便于突袭。 . “b区、c区启动。” 观察室内,屏幕上的数据像瀑布一样流泻。 傅砚注视着屏幕,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沈因对污染物与移植了起源切片的实验体,有着难以解释的吸引力。 而所有接触过他的个体,数据均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常波动。 这对正处于瓶颈阶段,急需突破的研究来说,堪称神兵天降。 当然,k17傅砚也没打算放过。 实验体有很多,污染物更多,被k17吃掉的只是一小部分,他完全可以制造更多。 他想知道k17的承受上限。 肯定远远不止之前的数据。 现在看来,实验阶段的k17,要么诞生了智慧,懂得藏拙。 要么是呆在沈因身边,受某种因素影响,获得了进化。 不管哪种都足够令人亢奋。 b区、c区的实验体和污染物,也像a区的一样,正在赶往宿舍楼。 a区只是前菜,接下来才是正餐。 这两个区,足足有三十二个。 虽然都在s级以下,但综合力量不可小觑。 而且数量很多。 同时进攻的话,k17恐怕难以控制局面。 一定会有突袭到沈因身边的漏网之鱼。 傅砚想到什么,又对个人频道下令,让收容组注意入场时机。 别真的伤到沈因。 - 沈因知道赛博朋克的世界古怪、谲诡,他以为在奶吧卖柰子已经是人生中最底线、狼狈的尝试,结果不是。 高中的同桌是徜徉互联网,精通各种play的同人女,在她的熏陶下,很少玩手机的沈因接触到了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 这个世界包括福瑞、触手、怪病、特殊关系和各种各样闻所未闻的有趣设定。 沈因大开眼界。 只是当时还是高中生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仅穿越,还会被长而柔软的触手黏着动弹不得。 它像一只放大的章鱼。 触爪从水母一样的头部伸出,在沈因刺向它时,轻巧地握住他的手腕。 随后更多的触爪缠绕而上,不过数秒,就将匕首腐蚀殆尽。 它湿黏的触爪前端,缓慢分裂,裂出海葵一样更细更多的须。 而后强行挤进沈因攥紧的拳头,一寸寸地入侵。 插入他的指缝,密不透风地包裹他的手掌,只露出一小节无力颤抖的细白指尖。 它很大,光是黑色的水母头就有水桶粗,延展性很强,和可以随意搓扁揉圆的史莱姆没什么区别。 它裹挟着沈因,将他带到墙角,沈因根本站不稳,在来的过程中就摔进它身体里。 带着柔软肉质感的波浪将沈因团团围住,细微的吮吸感无处不在。 沈因应该恐惧。 它不是人,听不懂人话,无法沟通,沈因无法预测它的下一步行为,更不知道把他堵在墙角,究竟是要吃掉他,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 不管哪个选项都令人毛骨悚然。 但沈因竟然没什么感觉。 它一开始还想把沈因的脑袋包裹进去,沈因挣了两下,漫上沈因鼻尖的肉质又缩回来。 转而专注地和其他部分贴贴。 贴得沈因面红耳赤,别过头咬着唇内软肉,勉强咽下脱口而出的声音。 细微的喘。 眼睫被生理性的泪打湿。 - 触手大概是这一波里最强大的那个,后面又有几个怪物偷偷摸摸地过来,都被触手绞杀、侵蚀,死得不留痕迹。 后来触手被小狗吃了。 沈因没有力气,腿软,站不起来,眼前发晕。 对他这种平时自己都很少弄的小处男来说,刚刚触手贴得实在是太过了,他实在是很难招架。 小狗凑过来舔他。 沈因摸摸它的脑壳,撑着墙慢慢站起,顺着走廊,准备回房间。 地上有各种颜色的痕迹,大概是血液。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沈因看了眼围在他脚边转的小狗。 也就比他的脚大一点。 怎么这么能吃。 ……等结束以后问问傅砚好了。 不知道能不能养得起。 - 后面又来了一些污染物。 有些保持着人类的形态,会说话,能交流,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但一碰到沈因就变态了。 它们和触手一样,对贴贴沈因有种特别的偏执。 小狗和它们打架,有一些比较鸡贼的,趁其他污染物被小狗拖着,偷偷越过小狗防线,挨个房间找沈因。 沈因躲在柜子里,用别人的衣服罩住自己,试图掩盖气味。 结果还是被发现。 被人抱起来闻。 沈因捂着那人的脸,不让他闻。 他很固执,鼻尖盯着沈因的手指,用力吮吸,痴痴地说好香好香,闻得他掌心又凉又热,还有点痒。 如果不是有同样鸡贼的污染物也找过来,并且为了争夺沈因而大打出手,沈因很可能又要被亲。 最后的结果是污染物杀污染物,小狗进场收割。 宿舍楼又只剩下沈因和小狗。 刚刚那些怪物一波波地涌过来,每次间隔不到十分钟。 沈因等了一会,发现没有新的怪物后,他去洗澡,找了件干净衣服,把自己收拾整齐,离开宿舍楼。 他又走到边界。 脚环释放的电流一开始很小,离边界越远电流越大。 沈因第一次出去时试了一下,超过边界五步左右,电流就会大到他无法忍耐。 沈因小心地往外迈。 没感觉。 他又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 依旧没感觉。 这才放开了,往实验楼跑去。 - 傅砚拿到了让他满意的研究数据,他在沈因出来前,放手下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呆在b303。 工作已经结束,他却没有关闭设备,反而把沈因被触手贴贴的画面调出来,从头看起。 沈因很有趣。 对于人类、或者说类似于人类的接触,他的容忍程度远没有怪物那么高。 这个特性,在他被触手黏在角落的中段有所体现。 沈因因为过分刺激眼睛微微失神,他仰着头,柔软的唇瓣分开,潮热的舌尖也在颤。 非常享受的时刻,完全放弃挣扎,将自己交托给一个怪物。 傅砚低笑。 沈因知道自己是个小变态吗。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脑内的讯息打断了傅砚的思路。 傅砚嘴角的笑容压下,本想当做没看见,但对方清楚他的秉性,很快追问。 -喂,别装没看到,我这边显示已读 -谈好了吗?对方同意我们这边的条件吗? -小朋友年纪那么小,看着那么乖,你不要欺负他。 -? -你不会已经欺负了吧??? -别乱搞啊朋友,下个季度的投资不想要了? 傅砚真是笑不出来。 科学院由他个人出资,但是最开始运作的时候阻力很大,查了一圈金主,最终决定和轩辕的人达成合作。 轩辕隶属大夏,是在大夏的扶持下,与荒坂、布里吉尼亚并立的第三大资本势力。 对方资金雄厚,打钱非常爽快,而且不会插手科学院的事,他们相信傅砚的领导和科研能力,给予最大的尊重和支持。 在拍卖会事件发生之前,他们的确是最优秀的金主。 拍卖会事件后,沈因出现在大众视野,当时轩辕就有在默默关注他,后来发现荒坂和布里吉尼亚这两个势力也对他很感兴趣后,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争取到手。 现在三方都处于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暗流涌动的阶段。 科技上的竞争暂时没有突破。 一个在冰山中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胚胎”,如今已催生出一片蓬勃发展的蓝海,支撑一切研究的起源切片,就是从胚胎那里弄的。 不然他们也不会投资傅砚的研究。 沈因很重要,更重要的是沈因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轩辕的意思是,先把沈因接到大夏国境内,提供优越的环境,在对方愿意的前提下,进行不损害他人人权、不侵害他人利益的合作性研究。 不愿意也无所谓,人在大夏就行。 和傅砚的理念背道而驰。 傅砚轻蔑厌恶地掀起唇角,回复的语气倒是温和。 -怎么会。 -他被布里吉尼亚派来抓他的人吓到了,我让他先休息,等醒了再说。 -不好意思误会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你竟然变得这么有人性。 -等你好消息,三天后见。 傅砚又将目光放回前面的屏幕。 将声音放大。 闭眼听。 - 沈因见到傅砚后,先是拽着他领子,恶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眼镜被打飞出去。 傅砚的脑袋慢慢转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因,轻笑道:“出气了?要不要再多打几下?” 沈因一路跑过来的,气还没喘匀,听傅砚这么说,又狠狠地再来一下。 没留力,他打傅砚,自己的手也痛。 傅砚第二次问他要不要继续时,沈因松开他的领子,目光越过他,看他后面的屏幕。 上面是被怪物贴贴的自己。 看起来很……很gay。 虽然不是时候,但沈因还是被吓得小脸通红,他冷着脸道:“关掉。” 傅砚见好就收,听话的关掉了页面。 “很抱歉没能提前跟你说这件事,希望你能理解。”傅砚的道歉轻飘飘的,很不走心,“实验过程中我预备了收容小队,当你濒临极限或者遇到危险时他们会出去救你,你的人身安全受到保障——” 他顿了下,又笑道:“还好k17的吞噬能力足够强大,没给他们入场的时机。” 沈因懒得听他废话,直接道:“我有三个要求。” 傅砚:“请说。” “第一,小狗归我。” 傅砚耸肩,无奈道:“当然归你,它现在迷你迷得不行,如果硬把它关起来,不一定出多大的乱子。” 沈因:“第二,让利科斯和多尼在你这里养伤,满足他们的合理需求。” “这条待定。”傅砚说:“帮自己的情敌很窝囊,但看在你的面子上,养伤可以接受,但合理需求这一条不够明确,我不同意。” 沈因也没纠结这个,继续道:“第三,送我出极乐城。” 傅砚:“我拒绝。” 沈因转头就走。 傅砚拦住他,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依旧是笑,“这么不耐烦?之前不还哥哥哥哥的叫吗,怎么不装了?” 沈因平静道:“傅砚,就事论事,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吧。” “如果你蠢到连这个都分不清的话,那我觉得我也没必要跟你合作了。” 这样的沈因和之前太不一样了,很冷,身上带刺,攻击性很强,傅砚被弄得心里痒痒的,但现在这个场合不太合适,只好把嘴边调戏人的骚话按回去。 “好好,是我的错——但第三条不行。”傅砚松手,给沈因展示刚才的实验数据,“你看,我的所有数据都在科学院,想要搬走非常困难,而且新的选址……” 沈因打断他,“没说让你一起走,是我要离开。” 傅砚不说话,只是看着沈因。 两人对视两秒,沈因眼睫颤了颤,因为太过震惊,语调忍不住抬高,“傅砚,你该不会要我一直留在科学院,做你的实验品吧?” 傅砚:“不行吗?” 沈因刚要说话,就被傅砚揽着肩膀,带到工作台前。 傅砚将数据流放大,不徐不缓道: “你不能走,沈因,你不知道你的存在有多伟大。” “你还记得白天我给你的黑球吗?它是跟k17……好吧,你的小狗。它是跟你的小狗同一期的实验体,原体是海胆,移植完起源切片就变成了坚硬的海胆——” 傅砚调出几张图片,海胆放在红色的桌布上,多角度拍摄,“但除了坚硬以外它没有任何变化,我们都当它是失败品,以为它很快就会衰败下去,可它没有。” “就这么一直硬到遇见你。” “然后它软了。沈因,它硬了三年,遇到你,就软成那个样子,谄媚地粘着你不放。” 沈因:“……” 虽然这话说的是事实,但被傅砚表达出来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傅砚拍了拍沈因肩膀,调出其他视频。 “接下来的画面有点可怕,但我相信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傅砚按下开始。 黑漆漆的房间里关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沈因很面熟,就是后来抱着沈因吸的那个。 从人类的审美来说,他长得不错,金发碧眼,帅得很标准。 是阳光开朗,在学校里叱咤风云的那种人。 此刻的他在房间正中笔挺地站着。 镜头正对着他,有声音从画面外传来,都是一些基本的例行询问。 男人的表现也很正常,甚至可以幽默地开点玩笑。 事情转折在暗门开启,从地面升起的台子,绑着一个只有正常人类一半大的迷你人。 傅砚点了点那个迷你人,解说道:“它们俩都是s级污染物,这个阶段的污染物有基本交流能力,可以伪装成人类。” “但它们对人类的伪装只浮于表面,没接触社会的它们不懂社会规则,只是简单模仿——而那些由人异变的,大脑出现变化,思维和他正常时不同,受到刺激会极端狂躁、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傅砚把声音拉大,迷你人开始哭泣,越哭越大声,声音也越发尖锐。 画面外的那个声音给男人布置任务,让他安抚迷你人直到迷你人停止哭泣。 男人露出包容的笑容,把迷你人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哄它。 迷你人还在哭。 傅砚凉凉道:“它手上有电环,我们一直给它放电,以保证它的音量维持在标准线以上。” 沈因:“……” 真畜生啊。 男人的安抚没起到作用,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最后简直就像商场里的穿衣模特一样,只是保持这个表情,隐约有崩坏的迹象。 傅砚把视频加速,一分钟后,突然一个瞬间,男人脸上的所有表情消失。 然后他把迷你人撕了。 拎着迷你人的腿,手臂肌肉鼓起,不费吹灰之力地撕开,像在解决一只美味的烤鸡。 画面变得很血腥。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许久,见过很多血腥场面的沈因都有些不适。 傅砚直接把视频拉到最后。 男人满身都是血,他恍若未觉,那股令人胆寒的冷酷散去,他认真地把散碎的迷你人收集起来,放在台子上,随后笑眯眯地看向镜头。 “好了,它很安静。” “它会永远安静。” 画面黑下来。 沈因缓了缓,过了一会才说,“你的意思是,它们对我很友好?” 傅砚点头,“污染物的杀戮本能源于它们的生物构造,无法改变不可转移,它们没有感情也不会爱人,一切都是伪装,所以对你毫无理由的‘喜欢’,完全颠覆了我们之前的认知。” “不仅如此,你出现以后,他们的所有数值都发生了喜人的变化,简单来说,就是能力增长,性格稳定。” 沈因:“……所以?” “污染物和实验体都衍生于‘起源切片’,前者顾名思义,被切片污染发生畸变,某种程度上算是不可控的进化;后者诞生于已知的科技和未知的第三世界之间,相对可控——” “科学院的研究方向很多,我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进化。” 傅砚捧起沈因的手,一个个轻快炙热的吻落在沈因指节,沈因往回拉,没拉动,傅砚攥得很用力,看着沈因的眼神,像狂热的粉丝。 他用一种虔诚而充满煽动力的语气说: “沈因,你是奇迹,是整个人类完成最终进化的奇迹。” “我需要你。” . 傅砚画的饼太大。 沈因没有吃的想法。 小狗不知道受什么限制,无法靠近实验楼,也伤害不了工作人员,只能眼巴巴地在外面等。 沈因出来后,它贴过来汪了两声,尾巴耷拉着,看起来很沮丧。 沈因抱起小狗,在瑟瑟的秋风中抬头看天。 这个世界城市的黑夜更亮一些,被霓虹灯和各种光线污染的天空看不到星星,只有一轮皎洁的月仿佛亘古不变。 沈因盯着看了一会,十分感慨。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这个世界应该也有玄学大师,真该找人看看,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或者哪里风水不对。 还好他并非一无所获。 他还有小狗。 . 傅砚没给沈因休息时间,单方面将沈因列入自己的“人类进化”计划后,就开始了自己的实验。 他先给沈因做体检,又抽了两管血,之后带沈因去观察室,塞给他一个笔记本。 和沈因上学时用的那种本子很像。 傅砚说笔记本属于d级,不同的人能看到不同东西。 危险程度不高,毕竟只是笔记。 今天拿过来是让沈因试一试,方便给日后实验做安排。 沈因翻开笔记,傅砚让他阅读笔记上的文字。 沈因打开第一页,而后翻开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 直到翻到最后也没看到任何字。 画满了整个本子的,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形状不同、画法不一的眼睛。 沈因和那些眼睛对视。 简笔画的眼睛眨了眨。 瞳孔里浮现出爱心。 而后终于浮现出字迹。 -妈咪 -想要亲亲 -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么么么么么么亲亲亲亲亲 沈因:“……?” 有被吵到。 .《 》 23、阴谋 玻璃是单向玻璃,沈因看不到玻璃以外那些人的反应,老老实实把自己看到的东西描述出来,过了一会儿才等到下一个指令。 “亲它。”是傅砚的声音。 沈因照做。 他捧起笔记,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笔记描画的眼睛上。 几乎是瞬间,笔记上所有的线条统统消失,就连封皮也变成了白色。 沈因犹豫要不要再亲一下时,观察室里又进来两个人。 这两人穿着黑色的工服,应该是志愿者。 他们很不情愿地依次阅读笔记,翻开以后,表情先是惊讶,随后是狂喜。 两人都安装了脑机接口,不用像沈因一样读出声音,直接把消息传达出去,美滋滋地走了。 沈因也跟着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研究员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像是在看一只紫色的羊,诧异中又带着惊奇,还有少许的怨念。 之后沈因又接触了不同的污染物和实验体,无一例外的,它们都表现了出与之前每一次实验不同的情况。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沈因才被放回去。 累倒是不累,那些看起来怪怪的家伙实际都很乖,见了他只是贴贴。 有几个s级甚至害羞到不敢碰他,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在沈因回望过来时,又会迅速移开视线。 后来傅砚命令沈因过去和它们接触,它们才敢在沈因主动的拥抱中,把手放在他后背,轻轻地抱他。 搞得沈因心情复杂。 这些怪物对他,比人类要温柔得多。 . 沈因洗完澡,和小狗一起睡觉。 可能是压力太大,沈因睡也睡不安稳,半半夜被一道灼热视线惊醒,猛地转头—— 傅砚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 沈因吓得心脏突突直跳,拧着眉语气不太好,“有事吗?” 傅砚:“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沈因沉默几秒,见这人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暗示道:“白天还有实验,你不去休息?” 傅砚:“我吃了药,不困。” “那你再吃点安眠药吧。”沈因硬邦邦地回,“我要睡了。” 傅砚不说话,也不动。 沈因强调,“你在这里,我睡不好。” “别睡。”傅砚轻笑,边说边撩沈因被子,往他床上躺,“和我聊聊天吧。” 沈因实在是烦他,他刚把被子撩起一个角,沈因就泥鳅一样从床上蹿下去,抱着小狗站在窗边,身体僵硬,警惕防备地看他。 傅砚:“……” 沈因:“能麻烦你出去吗?” 傅砚把被子放回去,无奈道:“沈因,我没有朋友,遇到开心的事也不知道找谁分享……只有在你身边我最轻松,来找你时你已经睡了,我不忍心打扰,只是看看你,这样都不行吗?” 沈因:“别装。” 傅砚语气沉沉:“……沈因,过来。” 沈因学他语气:“傅砚,出去。” 给傅砚气笑了。 之前他怎么没看出来,沈因竟然是这种软硬不吃的性格? 还以为他是那种缺爱的小绿茶,逗一逗,再给点关怀和照顾,就能当他世界里最特殊的存在。 傅砚见沈因确实没有和他交谈的兴致,便也没再勉强。 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开门出去前突然顿住。 “沈因。”他摩挲着把手,不徐不缓道:“今天白天会有轩辕的人来检查。话该不该说,事该不该做,希望你心里有数。” “不要让我失望。” 门缓缓合上。 房间里只剩沈因自己的呼吸声。 沈因困意全失。 他把小狗举到自己眼前,认真道:“小狗,你能把傅砚吃掉吗?” 小狗尾巴垂着,遮遮掩掩不敢和沈因对视。 沈因又亲亲它脑壳,“没事,就问问。” 现在是末日的六十几年前,污染物强度远没有书里看到的那么高,但傅砚这么谨慎的人,不太可能轻敌,在研究污染物之前肯定要做好控制准备。 至于怎么控制……再观察看看吧。 . 沈因最开始产生“带小狗离开极乐城”的念头时,第一个想到的落脚点,就是大夏。 大夏架空于华国,沈因是华国人,对大夏有天然好感。 但大夏审核制度严格,即便是正常工薪阶层,移居也需层层审批,更别说沈因这种禁不住调查,只能办.假.证的黑户。 只好忍痛pass,寻找其他更实际的地点。 现在条件变化,沈因成了香饽饽,几个势力都争着要他。 包括大夏的势力,轩辕。 会客室内。 “沈因,你好。” 一个黑发黑眼,穿得十分简朴的男人对沈因伸手,笑容和蔼,“我是轩辕集团的员工赵池,比你虚长几岁,叫我赵哥就好。” “赵哥。”沈因乖乖道。 沈因和赵池握手,傅砚在旁边,招呼着几人一同落座。 赵池关切地问了一些诸如衣食住行的问题,而后飞快切入正题。 “关于我们这边的提案,小沈同志怎么想?” 傅砚笑眯眯地接过话茬,“前几天忙得要命,没来得及和他说——” 又看向沈因,“轩辕那边邀请你去大夏定居,定居期间需要你配合他们做一些实验,所有实验都会在你同意的前提下进行,除此之外还会给你安排教育、居所和工作。” “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两天就可以收拾行李和他们走。” 赵池补充道:“当然,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提,能做的,我们一定为你安排上。” 沈因飞快地看了眼傅砚。 傅砚也看他,笑得像个好人,语气听不出半点威胁,“条件真好,我都心动了。” 赵池一顿,突然道:“小傅啊,我车上带了点大夏的特产,忘了拿,你去帮我取一下吧。” 傅砚:“好。” 傅砚临走前还拍了拍沈因肩膀。 现在会客室只剩赵池和沈因。 赵池从口袋拿出一枚巴掌大的机器放桌上,“这是信号干扰器,房间里的监控信号会被它拦截,技术部会控制画面,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对话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傅砚这人科研能力毋庸置疑,但他的小心思不少,我们怀疑他另有打算,你要是被威胁了,可以跟我说,我会想办法偷偷把你送出去。” 沈因静了两秒,赵池继续道:“小同志,别害怕,他有欺负你吗?” 沈因抬眸和赵池对视。 赵池投向他的视线包容温柔,他轻声道:“我在听。” 沈因手指微蜷,垂着眼睫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傅先生的理想抱负与我相似,我已与他约定留在科学院协助他的研究,恐怕不能答应这件事了。” 赵池眉头一皱,“是不是他教你这么说的?” 沈因摇头,“我自愿的。” 会客室陷入短暂的安静。 赵池喝了口茶水,声音放缓,“真的吗?” 沈因低着头,微长的刘海挡住他的眉眼,看上去带着几分脆弱的可怜。 “真的。”沈因重复,“我自愿的。” 赵池把茶杯一放,不耐烦道:“喂,傅砚,你听到没?这回你总算安心了吧?” 傅砚推门而入。 沈因猛地抬头,看了看傅砚,又看了看他对面的赵池,咬紧下唇,不可置信道:“……什么意思?” 傅砚走到沈因身边,心情很好地把手搭在沈因肩膀上,“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因握紧拳头,咬着牙恶狠狠挥开傅砚的手,起身要走,被傅砚一把揽回来,强行按在座椅上。 赵池迎着对面小可怜的视线,所剩无几的良心瑟瑟发抖,他摊开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这可都是傅先生的主意,别这么看我。” 傅砚:“你可以出去了。” 赵池耸耸肩,起身离开。 而沈因也很快调整好情绪,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地砖。 傅砚的指节轻轻碰了碰沈因的脸,“这么生气?本来还有好消息想跟你说,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沈因嫌恶地躲开他,“滚。” 傅砚不以为意,自顾自道:“利科斯的伤已经好了,我帮他和荒坂搭上线,本来就是散养的野狗,现在有了主人——一个能让他在极乐城横着走的主人,现在估计正在重建野狼帮,一切都会好。” 他弯腰凑近去看沈因表情,“沈因,是你害他,也是你救了他,只要你一直乖乖的,利科斯、小狗,或者之后出现的其他你在乎的对象,都会生活得很好。” “怎么样?是不是好消息?你怎么不笑?” 沈因实在是笑不出来。 如果不是轩辕集团埋伏在科学院的卧底,昨天实验时见缝插针地联系过他,他说不定真的会中计。 沈因忍不住问:“如果我答应他呢?你要杀了利科斯吗?” 傅砚惊讶,“在你心里我是那么残暴的人吗?” 又有点遗憾地给沈因展示视频。 依旧是黑色的观察室,里面有一只和小狗很像的狗。 体型比小狗大一点,眼睛也没有那么多,只有四只。 它好奇地在地面嗅嗅,看起来十分活泼。 傅砚:“这是本来给你的小狗准备的特殊加餐,装置做出来后空置很久,没想到竟便宜了别人。” 话音刚落,视频里的那只狗突然惨叫,四肢跪趴在地,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按在地上。 傅砚说了一大串的原理,沈因没听进去,最后记住的只有一个字。 痛。 痛,但不至死。 视频里的那只狗奄奄一息,才被工作人员从观察室里拖出去。 傅砚含笑道:“k17的修复能力在我们这里数一数二,如果是它,应该会坚持很久。” 沈因不说话,唇紧紧抿着,像是吓到了。 傅砚怜悯地摸了摸沈因的头。 “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们一定会应、有、尽、有。” . 三个月后。 利科斯收到沈因的指示,和轩辕集团的员工方孟来到极乐城郊外。 郊外是一片丛林,科学院原本坐落在此处,此刻却无影无踪。 只有被森林围绕的,光秃秃地基,能证明这里曾有建筑存在。 沈因就抱着狗站在这片平地上。 他瘦了不少,沉静的双眸淡淡地望过来,穿着的白色衬衫衣摆被风吹得扬起,打眼一看,简直像山野里骗人感情,吃人心肝的漂亮精怪。 毫无疑问,消失的科学院就是他的手笔。 方孟大受震撼。 脑子里盘旋着许多个为什么,所有为什么都会分支出更多的疑问。 直到沈因上车,坐在他旁边,他差点死机的大脑才恢复过来。 “你好。”方孟斟酌语气,“我是方孟,院里的小王应该和你说过我,我……” 沈因把小狗放在两人之间,很疲惫地闭眼,气若游丝: “麻烦等我醒了再说,谢谢。”《 》 24、欢迎 沈因睡了五天。 睡得很沉,沉到心跳停止脉搏全无。 如果不是仍在呼吸,身体也很反常地保持温热,他简直和尸体没有区别。 他昏迷期间,极乐城发生很多事。 荒坂正一离奇死亡,荒坂苍不知所踪,荒坂集团的高层陷入权力斗争,光明教团的存在曝光,群众自发集结抵制光明教团,反对邪教。 利科斯和方孟则趁乱带沈因离开,前往大夏。 醒时人已经在大夏首都京市最好医院。 他所在的病房被人团团围住,房间里看守他的特警见他睁眼,立刻向上汇报,负责此事的方孟很快出现。 方孟今年二十六,染了一头黄毛,娃娃脸,长得特别显小,很有眼力见,见床头有苹果,自发地拿了一个削起来。 “你可算醒了。”亲昵的语气,“再不醒,利科斯可就该找我算账了。” 沈因眼下有一片浅淡的青黑,他瘦削的手指接过方孟插给他的苹果,声音有点哑,“抱歉。” 方孟摆摆手,“抱啥歉,人活着就好——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因:“还好。” “那就行。”方孟是带着任务来的,他挠了挠脸,不太好意思道: “你刚醒,按理来说不应该问太多,但科学院那事动静太大,我得提前做安全等级评测,之后也好安排你落户之类的——现在方便吗?” 沈因轻轻点头。 方孟调出记录仪,“那就从进入科学院开始吧。” - 沈因参与实验的第一天就已经和方孟取得联系。 方孟猜出傅砚别有用心,仔细一查,发现他竟然暗度陈仓,偷偷搭上了荒坂这条线,压根没打算送沈因来大夏。 于是决定自己动手,让卧底找机会带沈因离开。 被沈因拒绝。 给出的理由也蛮充分。 极乐城是荒坂的地盘,想要顺利地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不太容易,需要提前布置。 然后向方孟推荐利科斯,让他们俩暂时准备着,等他解决傅砚这边的问题,再和他们联系。 之后的三个月沈因音讯全无。 埋伏的卧底权限不够,只知道沈因大概是被傅砚带去进行新的项目。 “神启计划?”方孟重复这四个字,忍不住皱眉,“他该不会要造神吧?” 沈因:“差不多。” 四十几年前,南极发现“胚胎”和圣石,联合考察队当即就地成立科考站对胚胎进行研究,死了疯了一堆人,也没能确定这东西的来源和性质。 只知道它有强污染性,以它为中心的方圆三百米磁场和信号都会受到干扰,长时间接触还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异变。 人也会变。 最开始的症状是发烧,之后是昏迷,醒来后仍能保持理智的,将获得小说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特别能力。 但性格会发生巨大变化,简直像换了个人。 科考站里的激进派因此提出更刺激的猜想——如果把胚胎直接移植到人类身上呢?会不会获得更大的力量? 胚胎像是一个正在被人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有人向往,有人担心,研究牵扯着各方利益,在做出最终决定前,科考站炸了。 胚胎不翼而飞。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爆炸,完整的胚胎被打散,流入各国。 胚胎是一个长三十米,宽二十米,高六十米的巨大多面体,因形状类似子宫里蜷缩的婴儿而因此命名。 傅砚的父母都是北极科考的一员,科考站爆炸后两人没能活下来,留下来的遗物送到他手上,其中就包括一块巴掌大的胚胎。 傅砚继承父母遗愿继续研究胚胎,将胚胎的提取物制作成不同浓度的“本源切片”,并将之移植到不同物种身上。 活下来的实验体很少,k17是实验体中的奇迹,它移植的切片浓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 但对傅砚来说,这远远不够。 他也试过直接移植胚胎,结果却无一例外全部失败,在一次损失了四十个志愿者的实验后,傅砚终于认命,暂且放下这个想法。 直到沈因出现。 沈因对所有污染物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被称为诅咒日记的日记本,被沈因亲吻后就一改常态,给看到笔记的人带来好运。 所有接触过沈因的污染物,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驯服、温顺和依赖的特质。 就算是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处于销毁边缘的污染物,碰到沈因后也会平静下来。 傅砚在研究的过程中意识到,这个世界一定有未被认知的部分,而只要他想,他一定可以找到那个世界。 沈因或许就是那个开启世界的钥匙。 “他将一小块胚胎移植到我的身上,我没有出现排异反应,也没有任何变化。” 沈因看向窗外,天气很好,阳光白云和床边放着的小仙人掌,一切都提醒着他已经回到地上,回到这个真实的世界。 “胚胎的能量确实出现在我身体里,傅砚认为我需要一些刺激,才能彻底发挥这些力量……” 沈因顿了下,跳过中间具体的实验部分,转到结论,“在此期间,我也找到了他能压制这些污染物的根本原因。” 方孟:“是什么?” 沈因竟然笑了下,眼睛弯起,玩笑似地,“他觉得。” “什么?”方孟愣了下,旋即瞪大眼睛,“他觉得他能压制污染物?” 沈因:“是。” “不懂。”轩辕集团其实也有胚胎和污染物相关的研究,方孟不是那个部门的人,却也有所耳闻,“我觉得我能飞,也不代表我真的是飞人啊。” 沈因没解释这个,只是继续讲自己那三个月发生的事。 沈因留在科学院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利科斯。他看清了利科斯在极乐城腹背受敌的处境,他想帮利科斯摆脱这种状态,于是让方孟去联系利科斯,给他们两个牵线搭桥。 二是小狗。 出现在他身边的小狗,不是真的小狗,只是小狗分身。 傅砚顺藤摸瓜地找到真的小狗,给它带上项圈。 傅砚说项圈是科学院的最新研发成果,一旦小狗离开科学院,或者沈因拒绝配合实验,他就会启动开关,让小狗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痛苦。 沈因一开始信以为真,乖乖配合,然后试图煽动那些和他有过接触的污染物,让它们反抗、暴动。 试了几回,无一例外地都被镇压。 后来在沈因的试探下,傅砚终于得意洋洋地吐露实情—— 他让沈因看他的项链吊坠,说吊坠里藏着他父母在科研站工作时发现的“卵”。 卵和胚胎并生,可以抑制胚胎污染,还能限制污染物的行为。 沈因问他有没有研究过卵。 傅砚说没有,他父母给他的有关“卵”的研究成果足够可靠,没必要再做无用功。 后来沈因把吊坠拿到手打开,才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不是他爸妈骗他,也不是傅砚预判沈因,而是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 卵不存在。 傅砚早疯了。 卵是他臆想出来的。 他研究胚胎、污染物之前一定要找到控制它们的东西,强烈的执念催生出了幻觉,傅砚信以为真,将这个信念传递给所有参与实验的人员,研究员们也信以为真。 不存在的真实由此诞生。 方孟听得后脊梁骨阵阵发麻。 这根本不符合常识,如果沈因说的是真的,那么人类过往所有客观的、物理的认识都将被彻底颠覆。 唯物的世界变成唯心的世界,只要完全相信,相信的事就一定发生。 那也太可怕了。 “然后呢?” 沈因对方孟眨了眨眼,刚刚讲述时那股漠然冷酷的气势大打折扣,终于有了几分年轻人的活泼模样。 “我觉得他不能那么觉得,花了一点时间让他认识真实世界,科学院被小狗吃掉,你们来接我,我上车,没了。” 唯物多年的方孟现在脑瓜子嗡嗡的,看沈因的目光也发生微妙变化,他关闭记录仪,起身。 “好的,辛苦你了,我先去打报告,等下工作人员会带你和小狗去做体检,完成安全评级后即可出院。” “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两周,在此期间有任何需要,可以和小张说。”方孟一抬手,门口穿着西装三件套的男人走过来,“沈因,这是小张,认识一下。” 沈因抬眸,抿着唇,对小张露出一个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十分柔软的笑容。 小张绷着脸颔首,看起来非常可靠。 方孟离开,门在他身后关上。 关上的瞬间,他扶着墙,深深地吸了口气。 “方哥,还好吗?” 方孟摆摆手,摸了把后脖颈,一手的冷汗。 沈因的言语没有丝毫遮掩,每一句都是真话,可正因为他说的都是真话,才显得尤为恐怖。 整个世界的运行规律都被颠覆,未来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沈因也不像他长得那样,像摆放在橱窗里的漂亮娃娃,无害、脆弱。 先不提他对污染物的莫名亲和力,光是他一个人三个月就查出这么多东西,就足以说明问题。 ……还好沈因没有恶意。 方孟随手把汗擦在身上,快步离开。 这事已经不是他能决策的了,他该尽快上报,看上面怎么决定。 - 两周后,沈因出院。 小狗被洗得香喷喷的,挡住眼睛、过长的毛发,也被扎成了小啾啾。 红色的项圈,黑色的狗绳,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沈因,牵着小狗站在医院门口,出神地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还没来得及去读的大学,就在京市。 一辆悬浮车停靠在路边,车门打开,方孟笑眯眯地看向沈因,对他挥挥手。 沈因抱着小狗上车,方孟交给他一个档案袋。 “现在电子档案普及用不到纸质版,你出院我没什么好送的,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你户口之类的东西打印出来,就当做纪念吧。” 沈因拆开档案袋,里面装着户口本、身份证、房本和银行卡。 小说世界里的这些东西和现实里的别无二致。 沈因摩挲着身份证,眼眶微微发热,他转头看向方孟,“谢谢,我很喜欢。” 方孟笑起来。 “欢迎来到大夏,沈因。”《 》 25、是谁 李子修的大学班主任,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 李子修认为,用漂亮来形容男人未免有些奇怪,但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除了“漂亮”以外,似乎没有更贴切的可以形容他的词语。 现在正值盛夏,北边热得能在地上煎蛋,屋里的同学无一例外穿得全是短袖,怎么凉快怎么来,只有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宽松的米白色衬衫里面叠穿黑色高领,衬衫下摆扎进裤腰,他本来就瘦,腰肢被两指宽的皮带一勾,细得好像一把就能握住。 长过肩膀的黑发简单地挽了个低马尾,些许碎发散落在额角,眉眼秀美皮肤白皙,一出现在教室,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男生女生一下沸腾了,教室里热闹起来,七嘴八舌地全是对这位老师颜值的肯定。 李子修没有参与讨论,他觉得男的长成这样不太好。太柔,太妖,他不大喜欢。 ——沈因,名字也没那么正派,两个字搁嘴里念一遍,黏黏糊糊的,撒娇似的。 沈因嘴角含笑,看着这帮过分兴奋的大学生,等他们安静下来,简单说了下学校的规定和注意事项后,就结束了这场线下会议。 回去的路上舍友一直夸他,李子修听得有点烦,打断道:“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你别那么肤浅行不行?” 舍友瞪大了眼睛,“什么叫肤浅?这可是京大!他是京大的老师!你还嫌他?” 李子修:“官网搜不到他名字,也找不到他的履历,没见他多厉害,这么年轻,说不定是研究生助教。” “滚吧你,有种别加老师微聊。” 沈因在课堂上拉了群,他的微聊限制群内添加,但他这个人跟没脾气似的,群里同学左一句右一句地讲骚话,终于把他磨得没办法,开放申请半小时。 李子修心说他才不加,有事联系导员,找班主任干嘛?但再转念一想,大家都加,他不加,显得他不合群,犹豫半天,只好不情不愿地提交申请。 到底是没加上。 犹豫半小时,老师关闭申请,机会错失。 室友过来看他笑话,发现他通讯录里真没沈因,竖大拇指,说哥们你真牛逼。 他没多开心。 . 大学班主任形同虚设,基本上是走个形式,沈因又神出鬼没,同学们很快沉浸在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中,沈因这个名字渐渐无人提起。 直到学期末。 京大每学期期末考完试后都会进行统一体检,体检完,还会出具体检报告,详细标注哪些数值超标,哪方面需要特别关注,非常人性化。 体检完就放假,李子修躺床上看车票,他家离京市远,假期不打算回去,准备在京市和京市周围玩一圈,还没想好去哪。 突然一条消息弹出来。 是导员的。 导员让他下午两点半去科技楼的会议室,有事找他。 到了地方才发现不止他一个。 他是物院的,社团认识的历史学院的一个女生也在,女生对他摆摆手,他顺势在女生身边坐下。 女生很善谈,来得比他早,打听了一圈,没一个知道过来干嘛,只能老实等着。 下午三点,沈因出现。 他提着透明的小档案袋,里面装着几个u盘,他不徐不缓地走到台上,目光一一扫过底下这些年轻面孔,平静道: “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事情,这件事可能会让你们的人生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过往安稳和谐的生活将成为历史,如果不能接受,可以现在离开。” 都是年轻气盛无法无天的年纪,听了这故弄玄虚的话都觉得好笑,胃口却也被吊了起来,在场十一人无人离开。 沈因一抬手,不知什么时候守在门口的男人关上大门,而后穿着西装三件套的助理拿起小档案袋,把u盘分发下去。 “资料在里面,请仔细阅读。”沈因说:“给大家十分钟考虑,而后进行第二次选择——同意加入训练的同学,会议结束后跟我走,其他人找张老师签保密协议,这场会议的所有内容严禁外传。” 李子修心脏莫名其妙的怦怦直跳,他收回放在沈因身上的目光,把u盘插入脑机接口,霎时间铺天盖地的信息涌入脑海。 污染物、光明教团、邪教徒、邪神切片、进化者、恐怖袭击…… 他们的身体指标符合进化者要求,同意加入计划后,会被带到集中场地开始改造和训练。 一个区别于正常生活的世界,诡谲神秘,简直像小说里的情节。 李子修忍不住又一次看向那个男人,刚好视线相撞,他小偷似地垂眸,过了几分钟又看,遗憾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对视。 十分钟到了,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十三个同学最后只剩李子修。 李子修看沈因向他走来。 他所有感官都被无限调动。 先闻到的是清浅冷淡的香气,像混杂着雪、茉莉和薄荷的味道,而后是炎炎夏日中的一缕风,风停在他身边,他抬头往上看,看到一双笑吟吟的眸。 “我记得你。”沈因说:“班会上冷着脸当酷哥,全班就你没加我。李子修?” 李子修脸爆红。 . 李子修成功通过暑假期间进化者的筛选,筛选相当严格,通过率不到百分之五,他们那一期的一百一十个人最后只剩三个,如果负责他的不是沈因,他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李子修喜欢沈因。 李子修决定追求沈因。 李子修今年十九,沈因二十五,两人之间只差了六岁,四舍五入就是同龄。 李子修从来没处过对象,追人的手段非常拙劣,他家里相当有钱,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就是砸钱。 沈老师的家境好像不怎么样,穿的衣服感觉像pdd九块九包邮的那种,如果不是时尚完成度超高的脸和身材,看起来甚至有些寒酸。 手表首饰也没有,只右手无名指戴一枚银戒,好看是好看,但真的太素了。 李子修打着感谢的旗号约沈因出来吃饭,舔狗似地求了半天,沈因终于松口,答应出来。 李子修都想好了,吃饭的时候求他跟自己一起逛商场,买点牛逼的东西送他,不经意地展现自己雄厚财力,以一种不招人烦的方式表达好感—— 完美约会! 想得相当美好。 看到沈因牵着的小孩时,脑内幻想通通干碎,他懵逼了。 李子修动作比脑子快,把凳子拉开给沈因和小孩坐,尽量保持语气平和,“老师,这小孩是你弟弟吗?真可爱。” “是我的宝宝。”沈因笑起来,温柔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果果,和哥哥打个招呼。” 果果:“哥哥好!” 沈因又看李子修,“怎么了?坐吧。” 李子修心如刀绞地坐下,之后和沈因聊家常,更是被暴击得灵魂出窍。 沈因十九岁就结婚了。 沈因和他老公结婚七年,果果是沈因生的孩子,今年三岁半。 一家三口感情相当坚固,好得无懈可击,根本不给任何人插足的机会。 李子修以为自己和沈因之间最大的阻碍,可能是年龄、阅历或性格,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家庭。 他差点当小三! 李子修很痛,不止因为初恋已为人妻,还因为他不甘心。 就算知道人家有家了,那种悸动和喜欢还是无法轻易割断,甚至野火燎原一般,越发强烈。 他不动声色地打听沈因老公,听完以后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领死工资的公务员,三杆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比沈因大三岁,年近三十的老男人,就这条件,请问他拿什么输? 李子修决定计划继续。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沈因去卫生间洗手,留李子修照看果果。 李子修决定从果果这里下手。 他和颜悦色地说:“果果,喜不喜欢挖掘机?等下哥哥带你去买大挖掘机,好不好?” 果果打断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咪啊?” 李子修:? 小孩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完全不属于小孩的神情! 果果长得和沈因不太像,估计是遗传了他爸的外貌基因,他轻蔑地嗤笑,瞥了李子修一眼。 “你?喜欢我妈?你也配?” 李子修嘴角抽抽,“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话,沈老师知道你这么不讲礼貌吗?” “跟不礼貌的人不用讲礼貌,你一个蓄意插足的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果果做出呕吐的动作,“还有,你能不能别夹着嗓子说话?我都要吐了。” 李子修:“……” 天使一样的沈老师,怎么养出这种完全不讨喜的小孩的! 李子修冷笑,抱着胳膊往后靠,“你不同意也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妈,等沈老师喜欢我了,我说不定还要当你爸。” “你要是老实点,等我们结婚了我还能把你当自己孩子看,要是不老实……” 李子修也没打算用什么狠话威胁小孩,哼了两声,“懂了吗?” 果果睁着茫然无措的大眼睛看向李子修身后。 李子修预感不妙,一扭头,是沈因! 紧张和慌乱的情绪还没来得及爆发,就被其他情绪压了下去。 ——沈因的袖子挽起,露出一截小臂,手腕上有被人用力攥住握出的青紫痕迹;整洁的领口被拽得有些松,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印着几枚吻痕。 嘴巴不知道怎么搞的,过分润红,唇角还破了皮。 简直像刚被人强吻。 李子修起身,皱着眉去看沈因的情况,被沈因轻轻避开。 果果也跑了过来,抱住沈因大腿,小声叫妈咪。 “沈老师,我……” 沈因牵起果果,没给李子修解释的机会,直接道:“今天的饭很不错,谢谢你的邀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李子修拦住他,沈因停下,“还有事吗?” “沈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李子修低着头,语无伦次道:“我就是喜欢你,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冒昧,但喜欢就是喜欢,真的没办法。” 果果晃了晃两人的手,带着自然的眷恋和依赖,“妈咪,我想回家了。” 沈因捏了捏果果的手,表情柔和一些,再看向李子修,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今天这些话我当没听过,希望你也能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以后不要再提。” 李子修张张嘴刚要说什么,沈因又说,“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帮你。” 李子修知道沈因口中的“帮”,绝不是和他处对象的那种帮,继续纠缠下去,恐怕连师生都没得做。 李子修眼圈通红,勉强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老师,我送你回家吧?” 沈因:“不用,还有东西没吃完,你不要浪费,我和果果先回去了。” 李子修只能说好。 沈因带着小孩离开,李子修目送二人远去,在他们即将消失前,他看到那小孩,扭头看了他一眼。 胜利者优越而傲慢的一瞥。 好像他是什么垃圾。 - 从商场离开后,沈因又带果果玩了一阵,眼看着到了吃饭的时间,又去菜市场选了一些新鲜食材带回家。 一开门就看到丈夫。 沈因的丈夫高了他整整一个头,骨架大,肩膀宽,沈因很喜欢窝在丈夫的怀抱里,后背贴着他精壮有力的胸膛,这会让他感觉非常安心。 但与此同时,身高和体型带来的压迫感也不可忽略。 夕阳西下,日红如血,半拉着的窗帘带来一片阴影,丈夫就端坐在这片阴影中,英挺的五官被黑暗朦胧,神情晦涩不清,就这样安静地注视沈因。 看他的嘴巴,看他的领口,看他手腕的淤青。 埃菲克特默不作声地起身,接过沈因手里装着食材的塑料袋,两人一起去厨房,沈因问他怎么这么早回家,埃菲克特说他今天下午请假,沈因点头开始处理食材,埃菲克特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因后颈处那个过分明显的吻痕。 在耳后和脖子交界,一个暧昧而敏感的位置。 他这几天不在家。 是谁给他老婆,留、下、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