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一个是玩家吗》 第1章 第一章 黑暗,粘稠又虚无。 水流声回荡,身体轻飘飘似的被什么托起,又像随时会坠落,仿佛整个人沉在深海里。 突如其来响起的嗡鸣声打破了平静,喉咙被无形之手扼住,窒息感骤然袭来,随后一阵温热的液体喷洒在我的脸上。 我睁开双眼,黑暗笼罩着四周,狭窄的巷子里只有远处微弱的光渗进来。 后脑有些丝丝痒意,肩膀处也有些发痒。 我下意识低头看向左肩,扭头时从鼻腔处传来浓烈的铁锈味呛的我连打了两个喷嚏。 摸了摸鼻子,指尖触到一片黏腻的液体,感觉脸上也黏糊糊的。 记忆像断片一样在脑海里飞速闪现却不肯停留,一细想头还开始隐隐作痛。 更奇妙的是,视野右下角悬浮着一条半透明状的进度条,里面的黑线进度只占了一小份,显得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想把它全部填满。 随着我的思绪,还能隐藏在视野中,等待着下一次开启。 哈!原来是游戏。 嗯?但是玩游戏能玩到什么都不记得吗。 唔,这孱弱的身板,抽风的记忆,不明的身份,还有危机四伏明晃晃的凶案现场,属实是天崩开局。 这简直堪称非人的挑战感,以我的智商能通关吗,我陷入沉思。 此时的我维持着开局的姿势靠坐在一面粗糙的墙壁上,目光看向眼前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尸体。 至于为什么这么确认是个尸体,那是因为这位的血从那头流到我的脚边,浸透了我的右裤脚,还带着余温。这么大的出血量,铁定是个开局引导剧情开展的NPC,要去探索吗。 还没等我动作,从巷口处传来了脚步声。 我眯起眼睛,看着巷口方向。 我盯着那个率先出场的黑西装男人,身材魁梧,带着黑色帽子,墨镜遮住半张脸(大晚上的真的看得见吗),活脱脱像是从什么□□电影里蹦出来的标准反派小弟。 “喂,你……没事吧?”他站在离我七八米远的距离,粗声粗气的问。 我歪了歪头看向墨镜男,没有回话。 脚步声还没停下,随后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神经上。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锃亮的皮鞋,接着是黑色大衣的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男人身材修长高大,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苍白,长发从黑色礼帽下散落几缕,遮住部分侧脸。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穿着连帽衫,头带着兜帽,脸藏在阴影里,背了个大大的长形背包,鼓鼓囊囊的,看那形状长度应该是放乐器,但结合对面的气质,嗯应该放的是他们吃饭的家伙。 对方看着我嗤笑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真狼狈。” 就三个字,嘲讽拉满。 我沉默着没吭声,目光低垂,避免和那个长发男人对视,情况不明了的状况还是先不回话吧,万一语言激怒开大了,容易寄。 而且这个男人给我一种身体下意识的紧绷感。 我咽了咽口水,怎么感觉身体有点子在打节拍? 似是气氛渐渐紧张起来,墨镜男咳了一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刚才通讯频道里叫收尾,你怎么不撤退?” 通讯频道?开局的功夫就摸索了下,穿着奇怪的衣服,连个裤兜都没有,难道是皮下植入的,这游戏设定这么硬核的吗?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先站起来再说,坐着仰视这群人实在太没气势了。 手撑着湿冷的墙壁刚起身,脚下就传来了“咔嚓”一声脆响。 众人都被这细小的声音吸引,低头看向发出声音的那处。 我移开了脚,看着脚下外壳四分五裂,已经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绿的发光的电子芯片,细看芯片也被折弯,被一脚踩的彻底报废。 墨镜男看到此景有点被噎到了,“...你,你踩坏了。” 我低头看着那堆碎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啧,质量真差。 墨镜男搓了搓手,语气突然变得温和了点。 “这个月任务量达标了,你乖乖的别闹腾,等过阵子闲下来....咳,那什么,答应你的东西肯定给你。” 这什么老妈子式发言… 极致的反差,我差点没绷住表情。 长发男人闻言,眼神更冷了。我就纳闷了欸,这和颜悦色的语气,队伍人际关系还挺复杂嚯,所以到底是什么关系。 队友? 上下级? 再沉默下去就真显得我像个呆瓜NPC了,于是我顺势点了点头。 墨镜男反而愣住了,张了张嘴。 长发男人却颦眉,迈步朝我走来。 黑色大衣的衣摆带起一阵冷风,混着硝烟和血腥味,皮鞋碾过血泊,他每靠近一步,空气就冷一分,最后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我。 他走近时我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家伙怎么长的这么高。 我不得不仰起头,脖子都快折成直角。 他的影子完全笼罩过来时,像堵墙一样,连巷子里那点可怜的光都被挡的严严实实。 等等,这视角不对劲吧。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偷偷比划了一下身高差,我有这么矮吗?! 国粹! 这角色是个小鬼啊? 怪不得墨镜男刚才说话像哄儿子,看这发色跟站眼前的人同款,难不成是个关系户。 在我思虑差点歪到另一条街的时候,他揪住我的衣领,突然发力,一把将我提起抵在墙上。 后背撞上砖墙的瞬间,我闷哼一声低下头龇牙咧嘴,痛死我了。 还没等我缓过神,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抚上我的脸。 这个走向他正常吗。 手指温热,指腹带着薄茧,摩挲过皮肤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我僵着身子不敢动,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拇指按在我的颈动脉上,仿佛随时能捏碎我的喉骨。 下颚突然被捏住,被迫抬起头,我终于看清了他帽檐下的眼睛。 是绿色的。 不是春日新叶的嫩绿,也不是幽深森林的沉绿,而是狼在暗处盯上猎物时,那种冰冷而凶戾的绿,我一时看呆了。 “啧。”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指节碾着我的脸颊,疼的我眼眶发酸。 皮肤被他搓捻过的地方开始泛红发热。 我的体型在他手里像提了只没长大的猫崽,简直易如反掌。 他眯起眼,似乎在等我开口。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憋出第一句话: “头,很痛……” 嗓音又细又软,活脱脱是个小学生。 空气凝固了一秒。 墨镜男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帽衫那位也微微抬起了头。 他顿住了,手指终于从我下颚撤离,但还没等我松口气,他突然拽着我的衣领往前一扯。我整个人几乎贴到他胸前。 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硝烟味,混合着某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气息像是能抚平我的紧张感。 他另一只手抬起,指尖插入我后脑的发间,指腹摩挲过头皮,精准地按在了某处位置。 “唔……!”我疼得缩了一下,却被他牢牢固定住。他的指尖沾上了些许干涸的血痂,绿眸微闪。 片刻后,他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脑子摔坏了。”他嗤笑一声,忽然松手。 我啪叽掉回地上,差点跪进血泊里。 可恶!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他转身往巷口走去,墨镜男小心翼翼的凑近:“大哥,他真撞坏脑袋了?” 他脚步未停,头也不回的冷声道:“任务结束,撤退。”他抬手按了下耳边的通讯器,“安排人来清理现场。” 目光扫向一直沉默的兜帽男,“至于你,下次考核的任务在三天后,这段时间有任务会通知你,没任务自己上内网。” 兜帽男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他突然叫住兜帽男,侧过脸,视线落在我身上,语气不容置疑,“把他带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一周后,送去M基地。” 兜帽男动作微顿,但最终只是沉默的颔首。 长发男人没再多说,径直带着人离开,黑色大衣很快消失在巷口。 巷子里瞬间只剩下我和兜帽男。 我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小声试探:“……我会乖乖的。” 开玩笑! 这地狱级开局,要是连他也跑了,我岂不是要在这鬼地方摸黑等死? 兜帽男闻言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的我属实解读不了。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朝巷口走去。 我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兜帽男冷漠的背影越走越远,内心疯狂腹诽,这什么冷酷无情的NPC,我都这么惨了居然还得吃冷暴力这套?! 正当我蹲在角落边思考人生,琢磨着这破游戏登出键怎么这么难找—— 哒、哒、哒。脚步声去而复返。 兜帽男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沉默的站在我面前,递过来一卷绷带和一瓶矿泉水。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接住。绷带是崭新的,矿泉水瓶身还带着余温。 “脸上都是血。”他冷淡的开口,“经过市区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不是良心发现,是嫌我太脏了… 行吧,嫌弃就嫌弃,好歹没真丢下我。 我拧开矿泉水瓶,豪迈的往绷带上一倒,然后直接往脸上动作。 这绷带材质怎么跟砂纸似的好差劲,搓得我腮帮子火辣辣的疼。 兜帽男站在原地没动,但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后微妙的移开,甚至隐隐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被NPC鄙视了… 绷带上的红色终于淡去,我随手把它揉成一团强忍着随地一扔的惯性,注意到兜帽男一直看着我。 “接下来一周,我们得一起行动。”他的声音低沉,“我叫安藤,你呢?” 我指了指头,暗示着刚那位大佬说这出问题了呢,一脸无辜地摇头。 安藤微微皱眉:“代号?” 继续摇头。 “……” 他沉默了两秒,似乎放弃了纠结称呼问题,直接略过:“附近有旅馆,先送你过去。” 我乖巧点头,努力扮演一个失忆又无害的小鬼,甚至刻意放软了语调。 “都听您的。” 安藤瞥了我一眼,转身朝巷口走去,我赶忙跟上。 夜风微凉,街道空旷得只剩下我和安藤的脚步声。 他走得并不快,甚至有意放慢了脚步。 我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半掩着月亮,惨白的光晕像是被蒙了一层雾。 突然—— 消毒水的气味。 刺眼的白光。 记忆的碎片猛地刺入脑海:一个幼童站在冰冷的房间里,四周围满了没有脸的成年人,他们的肢体扭曲摆动,嘈杂的争吵声像被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而最醒目的,是站在中央的那个男人。 他的脸被一团蠕动的黑气笼罩,声音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令人战栗的狂热。"EVA-01... He will be the perfect specimen!" 我下意识的复述出:"EVA...01..."(英文) 走在前面的安藤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 月光下,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帽兜下的面容意外的年轻,甚至带着几分青涩,但下巴的胡茬却平添了几分颓废的沧桑感。 "你刚才说什么?" 我茫然的看向他。 安藤盯着我看了几秒,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走吧,旅馆快到了。" 夜风裹挟着凉意,将我的头发胡乱吹散在脸上,发丝不断黏在嘴角和眼皮上,恼人得很,我只能一边较劲的拨开它们。 走神间,安藤已经停下了脚步。 抬头一看,一栋略显老旧的旅馆立在面前,招牌的霓虹灯有一半不亮,莫名有种寒酸。 安藤正和前台的女□□谈,完全看不出刚才在巷子里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脸模样。 原来会好好说话啊? 只是对我没好脸色而已,我撇撇嘴,蹲在角落无聊的掰弄手指,数着地板上的裂纹。 这时,另一位穿着睡衣外面匆忙套了件棉外衣的人走了过来。 “小弟弟,我先带你去房间吧?” 对方看着是个没成年的少女,看面容跟前台的女性有点相似,她微微弯腰,“你的叔叔还在办手续呢。” 我嘴角抽了抽,但面上还是装出乖巧的模样,走向被微弱夜灯照亮的走廊。 一路上,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要听叔叔的话”“不要让父母担心”之类的话,活像什么家庭伦理剧的NPC。 这剧本好没新意。 我环视了一圈房间,榻榻米,老式衣柜,墙壁上挂着泛黄的风景画,典型的廉价旅馆配置。 刚瘫倒在床上,还没缓几口气,门就被推开了。 安藤站在门口,“今晚你住这里,我还有事要处理,明天来接你。”我看向他点了点头。 他转身带上了门,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疲惫感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我仰躺着,看着眼前又浮现的进度条,孤零零的占据了视角的一小块空间,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摸索出,连游戏面板都没有,不会是那些小作坊整出来的违规产品吧.... 唔这个黑色是不是多了一点点,看着眼前的进度条我眼睛比划了好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脑子嗡嗡的,没精力想了。 困意终于压过了所有混乱的思绪,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第2章 第二章 我睁开眼时,头顶是一片蓝色天空,耳边是彼此起伏的海浪声。 除却海浪,四周静寂无声。 朝着沙滩走去,没走多远便撞上一堵完全透明的障碍,我只能转身面向那片蔚蓝的大海。 海水初时清凉,漫过我的脚踝,小腿,直至大腿。 波浪推着我继续向前走。 走了很久,久到双腿开始酸涩,但周围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 回头望去,海岸线依然在看似不远的地方。 我决定回去。 刚转身没迈出几步,脚踝骤然一紧,一股蛮横的拉力毫无征兆地袭来,我毫无防备的摔进水里。 预期的浅滩触感没有出现,大腿深的海水骤然变成了无底深渊。 我急速下沉。 周围是妖异的、浓得化不开的蓝黑色。 我低头看向那只有拉扯感的脚踝。 那是一双手,鲜血淋漓布满狰狞伤口,正紧紧的攥着… —————— 猛然惊醒,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游戏的背景设定虽迟必到么,又是水...设定上跟水有关...还是我的潜意识在作怪? 脑子还有点发懵,我起身晃进洗漱间。 直到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我抬起头,视线对上盥洗池上方那面镜子。 一头银白色的中长发,因为昨晚的奔波和刚才那不安稳的睡眠,乱糟糟地翘着好几撮。 整张脸看起来稚气未脱,皮肤是一种缺乏生气的苍白,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血色,几缕额发软软地垂落,半遮半掩后面那双眼睛。 而那双眼睛……我下意识地凑近镜子。 是罕见的金色瞳仁,颜色很浅,像褪色的琥珀。但此刻里面毫无神采,像蒙着一层擦不掉的灰色。 我对着镜子里的他眨了眨眼。 他也对我眨了眨眼,金色的瞳孔里依旧一片沉寂。 我盯着镜子里那张苍白又带着稚气的脸,心里一阵别扭。 虽然脑子里空空荡荡,半点不记得自己是谁,怎么来的这游戏,但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应该成熟多了。应该是那种意气风发的跟朋友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不是像个小鬼一样在会教室里对着黑板发呆,或者赶那些永远写不完的作业。 差点忘了,我撇了撇嘴,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已经混黑了还上什么学。 更大的可能性是每天被黑心的大叔骗的团团转支使着为自己的饭钱奔走吧。 刚被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我决定洗漱下再入睡。 脱下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衣物,镜子里映出的身体让我动作一颤。 尚未完全长开的身躯有着大大小小的淤青痕迹,集中在背部和小腿。 手腕和脚踝处有着与周围略显差异的肤色和桎梏痕迹。 手臂内侧,几个细微的针眼孔隐约可见,转过身,背上有几处缝合线痕迹,胸前,一道狰狞如蜈蚣般的疤痕几乎贯穿了半个胸膛。 “啧,” 我低声嘟囔了一句,“被黑心大人蹂躏得有点惨呢。” 视线投向窗外,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离天亮显然还有很久,躺在床上已经毫无睡意。 我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里那个孤零零的衣柜上。 不知怎么的,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我。 我抱起床上那床不算厚实的被子,走了过去拉开柜门。 里面空荡荡的,我蜷缩着身子,抱着被子钻了进去,把柜门轻轻带上,只留下一条细微的缝隙透气。 黑暗和狭小的空间瞬间包裹上来,奇怪的是,预想中的压抑感并没有出现,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包裹起来的安全感。 身体似乎比大脑更熟悉这种感觉,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在这片属于自己的,绝对狭小的黑暗里,外界的一切似乎暂时被隔开了。 ————— 这次没有梦境,只有一片灼热的火海在无声燃烧,热浪扭曲了空气,那令人窒息的闷热感还未褪去,我在一阵咚咚声中艰难的睁开眼。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我提不起一点精神选择继续闭上双眼,由衷的希望门外那个没眼力见的家伙能识趣点,自己离开。 好在敲门声并没持续太久,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开门声。 有人进来了。 听到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我无奈的用手轻轻推开衣柜门。 一双腿停在柜门前。视线向上,对上了安藤低垂下来的目光,他的脸色有点奇怪。 嗯开始感觉有点冷呢,我默默的把身上的被子裹的更紧了。 “早上好。”我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说完,就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 “现在是用午饭的时间点。” 我睡眼惺忪的看着安藤,安藤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事情办完了,继续待在旅馆不方便,我接你去我那里。” “现在是用午饭的时间点。”我重复了他的上一句话,接到对方眼神的诧异,我指了指肚子,“这里有点难受。”胃里空荡荡的,应该是饥饿过度,有点饿了。 可能是没想到我居然睡到现在,安藤当即表示附近有家店味道不错可以带我去,我开心的扔下被子走出了衣柜。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有点让人牙酸的骨头声响,我在洗漱间认真的伸展着四肢,躺了一晚上身体有些过于僵直了。 脱下房间提供的浴衣,从角落篮子里拎起昨天的脏衣服凑近鼻尖嗅了嗅,问题不大,除了有点血腥味好在没别的奇怪气味,衣服也是深色系。 离开旅馆坐上了安藤的车。车子快速而平稳地驶入车道,我头靠着微凉的车窗,看着窗外飞速的建筑和街景,开始放空发呆。 这游戏的触感真实得过分,连生理需求都模拟,那想必吃东西也能模拟,我星星眼看着前方的安藤。 安藤专注地开着车。 直到车子停下,我跟着他下车,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从旁边的饭店门口飘来,那瞬间,我才感觉自己像是真正活过来了。 坐在桌前,当第一口热乎乎的食物送入嘴里时,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栗了一下,我几乎要把它归咎于太久没正经吃饭,身体过于激动了。 真的能吃! 温热的,带着恰到好处调味的口感真实得不可思议。 这个身体给我的感觉像是从没吃过一顿像样,热乎的,我内心激动得快要流泪。 我抬起头,嘴里还塞得鼓鼓的,看向对面的安藤,发出了进入游戏以来的第一张真诚的好人卡:“……你真是个好人。” “……” 下午三点的阳光有些懒散的斜照着,地点是街角的一家商店。 吃完那顿令人感动的饭后,安藤提议可以去旁边的商店采买点日用品和速食。 我瞬间理解了他的潜台词:接下来几天最好老老实实宅在屋子里,减少外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有点被限制自由的感觉,但我还是兴高采烈地跟了进去。 货架上的各种奇怪的包装食品在我眼里都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安藤跟在我旁边,看着我的动作似乎有点无奈,开始默默动作往篮子里放接下来几天的日用必需品。 采买完毕,我心满意足的抱着一大堆零食钻回车里。 车辆再次启动,我依旧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从繁华街市逐渐倒退。 没人先开口说话,车内的气氛依旧沉闷。 窗外的景象开始变得冷清,建筑稀疏起来,地方明显偏僻了。安藤最终将车停在一条看起来鲜有车辆往来的小路旁。 我抱着零食下了车,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在这片陌生的区域七绕八绕。 最终,他在一栋房子前停下。 房子看着好旧,我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 门打开后,安藤言简意赅地指了指几个方向:“主卧。客厅。洗漱间。” 在安藤的眼神示意下,我乖乖换好室内拖鞋。 进去后发现意外的干净,啊并不是指卫生,(当然卫生也不差),空荡得像是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购置完家具,额话说这不会是特意为我收拾的一间吧...房子内里比外面看着更显局促。一个主卧,一个不大的客厅,外加一个狭小的洗漱间,连厨房都没有。 整个客厅,只有我屁股底下这张沙发,一张款式老旧的茶几,以及不远处桌子上那台看着就十分笨重的老式电视机。 我把零食堆在茶几上,搓了搓小手,兴致勃勃地开始拆外包装,像个拿到了新玩具、跃跃欲试准备拆家的哈士奇。 接连撕开了好几袋不同口味的零食,手指刚要伸进第一袋里,就被安藤打断了。 “洗漱间在那边。”他声音没什么起伏,视线从电视新闻上短暂移开,落在我还没来得及伸进零食袋的手指上。 “……哦。”我被迫停下动作,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清洗完毕,重新坐回沙发,我开始咔嚓咔嚓啃着薯片。安藤就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看着电视里播报的新闻,画面闪烁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嗯,有钱途,是一个紧跟时事的杀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从最初的端正坐姿,慢慢滑落,变成软绵绵地仰躺在沙发里。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 突然,身体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冷颤。 第3章 第三章 此时的我待在洗漱间里至少超过了十分钟。 啊,倒不是便秘了,游戏设定主控怎么会便秘呢! 我撑着洗手池的边缘,看着水池以及边上那几点新鲜的血迹,有点犯难。 前不久还吃嘛嘛香,沉浸在零食和热乎饭菜的简单快乐里面,感觉这个游戏还是能玩会的,可现在一张嘴,喉咙深处就涌上一股难以压住的腥甜,指缝间就渗出这点碍眼的红。 刚在外面动静有点突兀,安藤投来的眼神带着明显探究,我硬生生把嘴里的铁锈味咽了下去。 感觉对着一个带我好吃好喝的人吐血实在有点不道德,更怕的是给对方留下阴影,可恶,毕竟现在只能靠他带我吃吃喝喝了。 顶着安藤投来异样的眼神,我无比镇定溜了进来。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是中午那顿饭,还是后来吃的那些零食,总不能是这身体自己太脆了吧?才吃了这么几顿,就要差点寄了。 这游戏体验感还能差劲到什么地步! ...... 门外传来安藤的敲门声:“出了什么事吗?” 我迅速打开水龙头,将池壁和边缘那点碍眼的血迹冲洗干净,又掬起冷水漱了漱口,压下喉咙口那点异样感,确认暂时没有想咳嗽的**,才扬声道:“没有,我马上出来。” 拉开门,安藤就站在门口侧边看着我。 我低着头,从他身边快速走过,重新坐回沙发原来的位置,假装专注地盯着黑屏的电视机。 脚步声靠近。因为坐着的缘故——这个该死的身高差不要再提了! 安藤站到我面前,低头看过来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没说话,似乎在等我主动解释刚才的异常。 我干咳了一声,眼神飘忽:“呃,吃的有点撑,刚吐了会儿。” “有血腥味。” 好吧,瞒不过。 “……刚才有点咳血了。”我老实交代。 “还有哪里不舒服?”他问。 我下意识想到这具身体那些遍布的伤痕,但这是人物设定上的,他的疼痛我没有经历,我也没资格喊好疼。 我摇了摇头:“就感觉……这个地方有点通风不好,闷闷的。” 短暂的沉默。 安藤弯下腰,抬手用手背贴上了我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我一个激灵,不适应的想往后缩。 “乖一点。”他低声呵斥。 这气势瞬间把我钉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他的手背在我额头上停留了几秒,感受着温度,随即收了回去。“感觉闷是因为在发热。”他得出结论,然后追问,“咳血是近期……还是很久了?” 我发着呆,视线盯着天花板上,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背那一触即离的,略带凉意的触感。 感觉好奇怪。 安藤等了会没等到回答,似乎已经习惯了面前的孩子时不时会走神。 他转而说道:“组织在这不远处有合作的医院,我。” “不要!”听到“医院”这个关键字,我下意识的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抗拒,“没事的,这种小问题,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会好了。” 面对我明显的抵触,安藤最终没再坚持。 不久后,他站起身告知我要出去一趟,会带晚饭回来。 我没多问,只是目送着他拿起外套,开门,然后身影消失在门后。 期间我又去洗漱间用冷水洗脸降温,刚明明还觉得热,现在又开始发冷。 回到客厅,我看着沙发冒出个念头,要不要挤到沙发底下去,感觉会暖和很多,转念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总感觉会被人看到,好丢脸。 在我的晃悠下,在卧室成功获得未拆封的被子,我平躺在沙发上抬手拉起被子盖到头顶,整个人缩了进去。这个时候有点庆幸了自己体型小,沙发刚好能容纳,被子也显得很大,能把我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我发出咸鱼的喟叹,像条即将出锅却粘在锅面上的咸鱼。 应该要很晚才能出锅了。 …… 又是被熟悉的开门声吵醒,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我立马清醒,坐起来眼巴巴的瞅着安藤,手中的食物。 好香!我小口地喝着安藤递过来的粥,感觉还能再吃两碗,在被以身体方面拒绝后,有点丧气,在安藤许诺明天可以带甜品过来,感觉绿川背后多了点什么。 安藤说发烧了可以多喝点水会舒服一些,递给我一杯水。 我垂眸看了看面前透明的水杯,接过了水杯抿了一下,有点苦不会是偷偷在里面放药了吧,真把我当小孩哄啊。 抬头看着安藤无异样的表情,我一口喝下,喝完后将杯子递给他。 窗外的景色已是到了晚上,月亮出头挂在高空,这片老旧的居民区夜晚格外寂静,听不到什么喧闹的人声车声,只有风声偶尔掠过窗沿。 安藤收拾完东西,看了看我依旧瘫在沙发上的样子,开口:“去卧室里面睡。” 嗯?这个时候倒是有点体谅到我是个孩子了吗? 但我摇了摇头,“就这里挺好。” 懒得动弹了,当然这句话我没敢说出口,只能重新裹紧了被子,用行动表明我要赖在沙发上的决心。 —————— 深夜的酒吧正是夜生活的另一种开端。 位于偏僻小巷深处的Hine酒吧,此刻才真正苏醒过来。 这里是组织名下的资产,理论上对所有成员开放,据说近期头顶更换了大人物经营,再加上前段时间的清洗,现在除了拥有代号的成员,底层人员几乎很少敢轻易踏足,当然,那些头很铁的勇士除外。 店内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分散坐着,低声交谈,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一种心照不宣的压抑感。 吧台附近甚至空出了一小片区域。 那个男人坐在吧台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昏暗的光线下轻轻晃动。 他一身黑色大衣,银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侧脸线条冷硬俊朗,但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或许正是这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导致男人周边空无一人。 吧台后的调酒师做着自己的事,专注地擦拭着玻璃杯,恪守着本分。 远处几人聚集沉闷的喝着酒,他们的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的瞟向吧台那个醒目的身影。 酒吧的门再次被推开。 新进来的男人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吧台,坐在了那位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银发男人旁。 “先生,要一起来喝一杯吗?”说话的男人同样拥有一头醒目的银色短发,面容俊秀,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相同的发色,同样出色的外表,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被搭讪的银发男人眉头紧蹙,墨绿的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要吐了,别用这张脸对着我。” 短发男人笑了笑,似乎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啊,琴酒。”他完全无视了对方那几乎能杀人的眼神,气定神闲地抬手招来了调酒师。 他撑着下巴,故作思考状:“来一杯 Verdelho 吧,最近想换换口味。”调酒师颔首,开始熟练地操作。 短发男人率先打破了再次凝固的空气,挑起了话题:“最近怎么样?” 沉默。只有调酒师摇动雪克杯的轻微声响。 等了片刻,没得到任何回应,短发男人弯了弯嘴角:“看来是我触霉头了。” 这时,调酒师将调好的酒轻轻推到他面前。短发男人接过酒杯,随意地摇晃着,看着晶莹的液体挂过杯壁,在灯光下闪烁不定。 “就像这杯酒,”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琴酒说。 “每次都能有不一样的体验。” 他拿起酒杯微抿一口,垂眸打量着杯中的液体,“就跟开盲盒一样,满怀期待之时,必定会倍感失望。惊喜永远不会像小彩蛋一样,乖乖等着你去打开。” 琴酒发出一声冷哼,依旧不想理会身旁人的疯言疯语,丝毫没有搭话的意愿。 他似是早就料到,也知道对方心情不佳,继续笑着语气轻佻的往火上浇油:“今天你身边缺了不少人呢。伏特加也就算了,那个小鬼,怎么也不在啊?” “...” “平日里不是寸步不离,一副没断奶的样子 ,今天怎么倒是没继续围着你转了。” 琴酒这才侧过头,咬牙切齿念着那较别扭的名字。“陆郁,别多管闲事。” 然而这句话却让男人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他晃着酒杯,语气轻佻又意味深长:“看来……他是出了点问题了呢。”继续故作惊讶地挑眉,“这样可不行啊,琴酒。珍宝嘛,就是要好好呵护,时刻关心才行。” ”像你这样粗暴的放养,小心哪天就弄丢了哦。” 琴酒捏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要不是这家酒吧归属那位,禁止携带任何枪械入内,他绝对会立刻掏出□□,一枪崩了这个不断用那张假脸和阴阳怪气的语调挑战他耐心的家伙。 这个男人每次顶着不同的假面在他眼前晃悠,每次带着令人火大的腔调,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真让人恨不得把他的脸连同下面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一起打烂。 组织严令禁止代号成员内斗,当然也只是不敢闹在明面上,但背地里做点小动作谁说的准。 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加入组织时间不算长,却极受BOSS看重,其被纵容和珍视的程度,几乎能与贝尔摩德比肩。 两个一样该死的神秘主义者,一脉相承的故弄玄虚。 这家伙跑来拱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琴酒阴沉的想到,脑海里闪过不久前的那通电话,心情愈发恶劣。 他捏着酒杯,将杯中残余的烈酒一饮而尽,灼烧感一路从喉咙蔓延到胃里,却压不下那股无名火。 男人似是欣赏够了琴酒那副杀意沸腾却无法动手的愠怒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但他又像是忽然好心起来,语气轻飘飘的解释道。 “别那么紧张嘛,琴酒。“ ”我来这只是心血来潮,唔,原本的计划是回本部复命,不过路上偶然瞧见了这家的酒吧,有点怀念呢,就顺道进来坐坐。” 他侧过头,那双透过伪装也依旧显得十分蛊惑人心的眼睛看向琴酒,“只是碰巧看见了你。” “又突然的想来提醒你一句。” 他声音压低,却又清晰无比地钻进琴酒的耳中。 “虽然说,狗狗在宠物中确实是最忠诚的首选,但在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也会遇到些意外的伙伴。“ ”假若呢,他的主人,是一位习惯于掌控全局、不容许任何计划外变量存在的人。” 他话语渐次放轻,带着些许的恶意。 “你猜,他会不会……亲手抹除一切意外?” ... 男人早已离去,琴酒坐在吧台前。 空气中还余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厌烦的冷香,以及那句带着最终审判意味的低语。 越界? 他眼底掠过一丝讥嘲,却又被更深的晦暗所覆盖。 第4章 第四章 被安藤选择了放养模式的我,无聊的在安全屋度过了几天。 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没吃没喝就发呆的模式。 那天过后,安藤的确守信带来了便当和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甜品。 当时我还想着,等他晚上回来,就算用上尊严撒娇也一定要让他明天再带一份。 结果一直等到窗外天色彻底黑透,玄关处依旧没有动静。 实在太闲了,我也试着研究过自身那点异常。除了视角右下角那个纹丝不动的进度条之外,其他的都一无所获。 用我不多的智商思考了一下,大概有两种可能: 第一,我是原住民。 开局的长发男认证我的头部遭受过重击,所以失忆了,这个解释听起来很合理。 至于异常额...这个我还没编出来能怎么个合理法。 第二,我在打游戏。 眼前的就是设定,但是游戏真实的过分,通关难度也离谱的过分。连个新手指引都没有,更别提该死的登出键。 但是根据那有点冒头的进度条,显然应该是玩的旧号,或者就是卡关了不得不二周目重开,把记忆也开没了。 理智上我偏向第二个,但情感上,我无法解释为什么面对长发男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情绪,莫非只是有隐藏线特殊羁绊?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的,我只想找个舒服的板子躺平,这处境干脆重开。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安藤除了第一天带我回来,就一直没见到他的人,甚至连送饭都只是放在玄关处。 最近组织的业绩这么紧俏吗,我抱着膝盖靠在沙发上想道。 到了第五天,那种被全世界遗忘和无所事事的憋闷终于达到了顶点。 没人理,没人说话,没有能打发时间的东西(老版电视机太无聊了),这种日子简直难熬得要命。 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过分湛蓝的天空,阳光好得不像话。 迟疑的伸出手,最终拧开了那扇门。 踏出门的那一刻,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甚至觉得外面带着尘嚣味的空气都格外甘甜自由! 在外面漫无目的乱晃,发现了一块晒太阳的地方。 那是一片被成年人小腿高的杂草半包围着的小空地,藏在不起眼的角落。从外面打量,几乎很难发现里面还躺着个人,大概只有小孩子的视野才能注意到这个“秘密基地”。 我兴高采烈的看着一队蚂蚁正忙着搬运食物,伸出手指,轻轻拿走了它们正费力拖拽的一小块饼干屑。 看着它们瞬间急得团团转,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颇有一种被关久了,看什么都觉得有趣的疯癫感。 说起来,安藤这么忙,他们组织是不是在卷什么年度劳模,业绩一定都超级恐怖,那位老板肯定很欣慰吧。 不过我可一点也不想给他们打工。 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累,感觉是全年无休、任劳任怨、随叫随到的地狱模式。现在的我,呃,好歹外表还是个未成年,应该不会这么没人性,苛刻童工吧。 天气这么好,温暖的阳光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我打了一个哈欠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最近不知怎的总是觉得困倦,好像永远睡不够一样。 ———— 夜晚深巷的街角,巷子里只剩下远处一盏的路灯,在空气中晕开一圈昏黄的光晕。 一个男人倚靠在墙壁阴影里,指尖一点猩红,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大半张脸。 他在等人。 巷口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另一个身影出现,帽檐压得极低,整张脸隐藏在黑暗下。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停下,只有那点烟丝缓慢燃烧。 草丛簌簌作响,我打了一个喷嚏揉着发痒的鼻子看向四周。 夕阳的余晖早已褪去。 想起我这算是偷跑出来的,万一回去正好撞上绿川被当场抓包,不由得有一丝心虚。 “人生不会有那么多凑巧吧...” 我手脚并用的从草丛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屑。 远远看到房屋窗户黑漆漆的,没有透出一点灯光。我蹑手蹑脚的靠近,小心的推开房门,玄关处空荡荡的,并没有刷新出新的便当盒。 看来安藤今天也没回来。 ———— 另一处安全屋内。 男人目光落在眼前的屏幕上,加密信号传输着来自那栋老旧安全屋的监控画面。 屏幕中央,那个银发少年蜷缩在沙发上,看起来是睡着了。 睡姿很不老实,被子大半滑落在地板上,上衣也因为翻动而卷起,露出一截清瘦的腰肢和一小段小腿。 画面放大后,能清晰看到那截小腿上分布着几处未消退的淤痕,以及垂落在沙发边缘的手腕上,那一圈颜色偏浅的痕迹。 他记得这张沙发,对于成年人而言略显狭小,但因为不常用也就搁置了,那孩子躺在上面,还空出了一小块地方。 对方是个看起来孱弱顶多是上国小,甚至没到毕业的年纪,这个认知让他的下颌无意识绷紧。 若不是上次联合行动中,亲眼目睹过这孩子的特殊性,以及琴酒对其暗含掌控的态度。 恐怕真的会被对方显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懵懂乖巧所迷惑。 他闭上眼。 不久前琴酒发来的那条简短指令再次浮现在脑海。 【今晚十二点,送他去M基地。 —GIN】 他得去一趟安全屋了。 ———— 家人们谁懂啊! 睡到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一睁眼,看见一个高大漆黑的阴暗挂一声不吭的杵在玄关阴影里,两个眼睛跟灯笼一样阴森。 吓得我瞬间清醒。 定睛一看,是安藤。 等等,他回来了? 那我的小蛋糕是不是有着落了。 我眼睛刚亮起来,还没等我开口,对方就先一步开口打破了我的幻想。 “收拾一下,穿好衣服,送你去M基地。” 我:“……” 谁家好人大半夜的让人起床出门,哦对,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翻翻面凑凑都找不出一个白的。 当时那个长发男明明说的是一周后,这才过了几天就要换地图了,心情一下子变得有点复杂。 有点小欢喜终于能推进剧情了,开下一阶段就代表能有新线索。 但也有点小忧愁。 咸鱼躺平生活是不是就此宣告结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这么轻松的日子过了。 ———— 果然人还是不能高看自己。 刚出门看见外面黑沉沉的夜景,那点攒起来的精气神就跟被吸走似的,整个人瞬间又蔫了,连安全带都是安藤看不下去,探过身帮我扣上的。 车子在路上摇摇晃晃,像摇篮一样,没撑多久我又开始小鸡啄米低低头。 再睁开眼时,感觉不对劲。 身下硬邦邦的,视野狭窄,随着车辆的行驶不断颠簸,而且还有股汽油味。 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居然在后备箱里。 把我当货物扔后面了?!!! 没等我的火气蹭的冒出头,车子一个颠簸,我脑袋“咚”的一声撞在旁边的硬物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接下来的路途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我被颠得东倒西歪,不得不死死抱住脑袋减少磕碰。 一路磕磕碰碰,我感觉自己都快被颠哭了。 人坏坏的,被磕麻了。 眼神放空,心死如灰。 别让我知道是谁这么对我的,等我出去找到机会,非得把你们都扬咯!!! 车速终于慢了下来,最后稳稳停住,惯性让我又一次亲密的,毫无缓冲的撞上了车箱壁。 我捂着撞疼的额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接着,后备箱“咔哒”一声被打开。 我下意识就想张口抱怨这非人待遇,但一抬眼,看到站在车外的人,对方侧脸上那道狰狞的长刀疤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凶恶,眼神凶狠得能感觉可以一顿几个小孩——我瞬间就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这形象,一看就是标准反派打手,我咽了咽口水。 刀疤脸看都没多看我一眼,直接拿过旁边一个看起来不小的行李箱,摊开,然后毫不客气的把我整个人提起来团吧团吧塞了进去。 拉链从外面被拉上,黑暗再次包裹上来。 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颠簸,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幸好晚上没吃东西,不然现在非得吐自己一身。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消失了,我感觉箱子被平放了下来。 紧接着,拉链被再次拉开。 重见天日和空气让我挣扎着想站起来。 “呕...” 结果没忍住,胃里空荡荡的只能干呕出一些酸水。 等我吐得差不多了,虚弱的抬起头,才看清边上坐着的男人。 银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的眼神和脸色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而在行李箱侧边,站着的是那个墨镜男,他面色讪讪的摸着鼻子,显然,他是刚才一路拖拉行李箱的人。 ———— 勤勤恳恳把吐的收拾了一遍,毕竟在场的两人中还能指望谁能动手,甚至找来了湿毛巾给对方擦了擦脸和四肢,总算是暂时安抚住了这小祖宗。 真是要命,上次一见还以为这小鬼转性了这么安静,现在算是见识到了,还是一如既往的脾气大,话是变少了点,但是更爱哭了,哭得人脑仁疼。 虽然……呃,大哥做事向来有他的道理,但还是有点搞不懂为什么大半夜把这小鬼弄到这里来,还非得用行李箱这么隐蔽,搞得跟走私什么违禁品似的。 该不会是在报复上次那件事吧...? 伏特加默默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决定还是专心当个背景板比较安全。 大哥的心思,最好别猜。 ———— 琴酒瞥了一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用眼神示意伏特加先行离开。 伏特加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问了句:“大哥,需要我在外面等吗?” “不必。” 伏特加恭敬的点头离开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我有点怀疑他特意把人支开,是不是为了更方便收拾我。 我偷偷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站起身迈着长腿朝我走来。 想起之前被塞进行李箱的待遇,我下意识双手抱住脑袋,缩起脖子,预判可能要挨揍。 结果,他只是一把揪住我后颈的衣领,把我提溜了起来。 四肢悬空,只能徒劳的蹬了蹬腿。 他也没废话,直接提溜着我走到房间一角看似平平无奇的墙壁前,空着的那只手在墙面上某处按了几下。 紧接着,那面墙居然无声的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后面隐藏的空间。 哇!好家伙!这科技感直接拉满了。 里面是一条亮着柔和蓝光的通道,琴酒提溜着我走进去,通道尽头的自动门感应开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纯白色的,极度洁净宽敞的房间出现在眼前,里面摆放着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仪器,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正背对着我们,低着头捣鼓着操作台上的某些装置。 琴酒目标明确,径直走过去,顺手,真的是非常顺手把我扔到了房间中央那张看起来像是医疗检查床的金属台面上。 他看都没多看我一眼,直接对那个闻声转过身来的白大褂简单的命令道。 “检查下他的脑子。” “看看还影不影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