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断念长欢》 第1章 晨雪 又是一夜大雪。 簌簌落着，被裹在风里，又落在屋檐上，也堆积在门扉外。 张静鹤扫着太极广场的雪，雪积了厚厚一层，看得出来昨夜那呼呼响的风是带来了多少的雪。 这会儿依然有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又连带着她的发丝也微微摇动。她望着没什么人的太极广场微微叹了一声——许多师兄师姐都下山去游历了。 唯她，因年纪尚小，留在山上。山上寥寥几人，也时常下山。 张静鹤放下扫帚。她有些累了，弄了弄衣摆，坐在了石阶上。 太极广场很冷清。 柳承禹回来的时候，太极广场的雪变成一堆一堆的。 是了，昨晚下了一晚的雪……这种堆法，想必是有人早起来扫了雪。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阶梯上看见了一个小师妹，头埋低低的，好像在打盹。 柳承禹有个习惯，每每从外归山，便要带些吃食回来，遇到师弟师妹就发一个。许多师兄师姐都下山游历去了，但也总要多回来看看。 柳承禹这么想着，走向了那边的小师妹。 张静鹤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什么人走了过来，把一包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面前，然后雪啊风声夹着他衣摆拂过的声音。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哪还有什么人呢？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包纸袋，看样子似乎是给自己的。她拆开看了，是一包桂花糕。 是仙人么？张静鹤心想。但她又想了想，应该是哪个归山的师兄师姐给的吧？于是她欢欢喜喜的又捧着桂花糕去找掌门师叔，正巧遇到有个师兄正在里面和掌门师叔谈话。 “山下暂且太平……但贼人隐于雪山，山上的师弟师妹出门时，最好结伴而行。” 李忘生听着他说话，眼眸微眯，瞧见门外有个小丫头探出了头，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 “小丫头，你来了。”李忘生开口。 “什……？”道长愣了一秒然后回头，看见刚刚太极广场打盹的小姑娘正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他刚刚给的桂花糕。 张静鹤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然后笑着跨进门，一边走一边说：“掌门师叔，刚刚好像有个归山的同门给了我一袋桂花糕，我想分给您也尝尝！” 李忘生瞧了一眼柳承禹，又看了看张静鹤，忍不住笑出声。 张静鹤不明所以，却见柳承禹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李忘生旁边的纸口袋。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人就是给她送桂花糕的“仙人”。 “原来桂花糕是师兄带回来的呀，谢谢师兄！”张静鹤看了看二人，好像还有什么要谈的，“那我先去找师祖爷爷了，师叔再见，师兄再见！” “哎？慢着，”柳承禹从叫住了张静鹤，“你要去找师祖……我同你一起去吧。” 张静鹤轻功极好，身影极快。柳承禹见她衣袂飘飘，人已飞过，雪才从树枝上掉落下来。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一处池旁。 老者坐在石头上，两只鹤亲昵的靠着他。 “师祖！”张静鹤提着桂花糕，一踩一个脚印地走到老者身前，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给你带桂花糕来啦。” “嗯？鹤丫头，”吕洞宾回头，他也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见张静鹤身边站着柳承禹，笑了笑，“承禹，你回来了。” “师祖好，”柳承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守约而回，一刻也不敢懈怠。” 当风拂过鹤儿的羽毛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阴天看不见星星，而屋内的二人也下完了一整盘棋。 张静鹤就这样看着他们下了一整盘棋，黑子白子厮杀难舍难分，后却步步进入黑子的圈套中。 “我输了。”柳承禹说。 “比上次好了很多，”吕洞宾抚了抚胡子，“这次下山，可有不惑之处？” “东瀛贼人隐于山林之中，不知踪迹。此次回山只我一人，”柳承禹看向身旁的剑，这把剑是他十六岁时得到的，“华山间也并不安宁。” 吕洞宾看着眼前的孩子——他所执白子杀意微重，这次下山历练恐被影响心性，许是人心混乱黑白难分导致。他笑了笑：“你回吧，明日再来。” 张静鹤在旁听了个半懂，走前还嘱咐吕洞宾别吃太多桂花糖糕，人老了牙口不好之类的话也说了出来。 第二日。 昨夜未下雪，今早竟出晴。 张静鹤跑到太极广场时，柳承禹已扫过太极广场了。 走近时，听见柳承禹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太极广场很冷清，要常回来看看。” 他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张静鹤向自己走来。 她手里拿着剑，说道：“师兄，比划两招？” 双剑碰撞再分开，风吹来的叶片在空中碎成两半，二人打的难舍难分，长剑映着二人的眉目。暖暖的日光落在二人的发丝上，柳承禹停手了。 “不打了，”柳承禹挽了个剑花收了剑，“我还要去找师祖爷爷。” 张静鹤看了看柳承禹手里的剑，又看了看自己的剑，她好奇的问：“师兄，你的剑真好看。我听其他同门说，每一把剑都有自己的名字。师兄，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柳承禹愣了一下，拿起手中的剑，缓缓地说：“它的名字，叫作断念。” 柳师兄说山里藏着坏人，掌门师叔也说让她在山下采草要小心。张静鹤看着柳承禹离去的背影，又握紧了自己的剑，感受剑的温度。握住的地方如她掌心一样温暖，别的地方却冷的很。 半分日光也融化不了。 张静鹤却在想，她要变强。像师尊一样。 这样她去采药的时候，掌门师叔他们也不会担心了。 1.胡说式产物，可能跟剧情时间线有点对不上，大家看个乐吧。 2.“道姑”仅限本作品里对纯阳女弟子的称呼，作品之外不要叫道姑喔!!!!要叫坤道 3.断念：来源于纯阳武器拓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晨雪 第2章 毒人 柳承禹不知是什么时辰离开的，张静鹤知道的那天，纯阳下着雪。 她伸出手，片片雪花落在她手心，不一会儿便融化成水。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无聊，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师尊离开那天。 自从师尊离开纯阳去了很远的地方之后，她这一派的弟子总是离太极广场远远的，祁师叔不喜，其他弟子更是离她远远的，她本来也想搬离这里，可是掌门师叔……那个时候还不是掌门师叔，不过师祖爷爷和掌门师叔都并不是厌恶师尊的。张静鹤其实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有朝一日师尊能回纯阳，哪怕是看看也好。 这样她就能再见师尊一面了。 三个月后。 镇上的百姓有时会来祈福，张静鹤就站在一旁，说着一些吉祥话。因着这些话，有些孩子在外参军或久不回家的留守老人就格外喜欢张静鹤，来祈福的时候还会带些糖，张静鹤笑着说谢谢，然后晚些时候分发给更小的师弟师妹们。 “对了小张道姑，这几日孙娘子养的家禽被偷了，前些日子我在雪华林还看见有些穿黑衣服的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一个大哥开口说道。 雪华林？那不是她经常去采草药的地方吗？是有些日子没去了，也许今日可以去看看。 说走就走，张静鹤趁着休息的时间，背着剑就飞到了雪华林，果然有些穿着黑衣服的人鬼鬼祟祟的在林子里走来走去，好像在找着什么。她眼眸微眯，决定回山报信。 当年学武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就是学轻功，学了轻功跑得快啊！此时的张静鹤已经飞到了李忘生殿门口，却听见柳承禹的声音。 她一抬头，站在殿内的不是柳承禹又是谁？ “柳师兄！”张静鹤走进殿内，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掌门师叔！我看见雪华林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人，好像在找什么。” “后来呢？”小孩问。 “后来？”道姑头上的纱微微摇晃着，“后来呢，这位道长与这位师妹一同将贼人一网打尽，然后道长就又下山去了。” “那师妹呢？有没有跟随这位厉害的师兄一起下山？”小孩问。 “师妹下山了，却不是和师兄一起。她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游历，”道姑想了想，“她觉得枫华谷的枫叶好看极了，所以寄了好几片漂亮的枫叶送至华山。” “那她还有再见师兄吗？”小孩问。 “有啊，”道姑眼眸微眯，“不过我说了你可别害怕的睡不着！” “啊？难道、难道有鬼？”小孩小声问。 “哼哼，比鬼更吓人喔！” 张静鹤再遇到柳承禹的原因，是在茶馆听见了枫华谷的事儿。听说那是个很美的地方，于是她背着行囊就到了枫华谷。 一到枫华谷，她就感觉到了周围有一股奇怪的气息。果然，她走到了一片沼泽地。 这里与外面的美景不同，这里的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可怕，有些人已经不算是人了。 “嗳，小心。” 张静鹤刚想走近，便被人喊住了。来人似乎是藏剑山庄的弟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万花弟子，手里的笔在指间转着。 “你们……”张静鹤率先做起了自我介绍，“在下纯阳宫弟子张静鹤，不知二位是？” “我叫叶青萝，这位是我朋友，万花谷的孙知明。我二人途径此地，见毒气弥漫，一路寻至这里，”叶青萝眉头微皱，“这里的人，有些像毒尸。” “毒尸？”张静鹤瞪大双眼，“是……活人？” “是活人，但是没有自我意识，”叶青萝点点头，黛眉微蹙，“看着像五毒教的蛊术，但我认识五毒教的人，他们不会这样做的。” “不是五毒教？那还能是什么？”张静鹤问。 “是天一教，”孙知明此时开口，温和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比，“天一教的……活人炼尸。” “吼——” 三人被声音一惊，之间那群毒人好像发现了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冲来。 “不好！你们小心！”张静鹤拔出剑，她的剑术已比前几个月好很多。 叶青萝也拿起轻剑，寒光乍现。 “毒人？”小孩吓了一跳，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然后呢？他们三个人脱离危险了吗？” “唉……”道姑重重的叹了一声，“有人来救他们了，来救他们的人，师妹也认识，可惜，那个人已经变得神志不清了……” “师兄！” 柳承禹此时一身白衣凌然，可发冠已落，青丝散乱，衣上染血，就连剑上也沾上不少血，可他还是握得很稳。 虽然他拿着剑杀死了许多毒人，还驱赶了他们。可他看上去已经不认识张静鹤了，好像驱赶毒人成了他的本能。 ……柳承禹状态不对。 张静鹤手抖了一下，但还是握住了剑。她一步一步小心的走向柳承禹，在还有三尺的地方停住了。 “师兄？”张静鹤开口，见柳承禹只是微微歪头，她继续说道，“柳师兄？我……我是之前和你一起去看师祖爷爷的师妹，你还记得我吗？” 柳承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静鹤。他脸上长出青紫色的血丝，残破的衣服也盖不住有些尸化的身躯。 见对方没有排斥自己，张静鹤继续说着：“你之前说太极广场很冷清，要多回去看看，你怎么不回去啊？师叔可想你了，师祖爷爷也叫我下山来……你上次带回来的桂花糕，掌门师叔他很喜欢呢……”她握住了手里的剑，一边说一边盯着柳承禹的手。如果他动手，她一定能立马挡住。 “……鹤？”柳承禹忽然开口，头微微晃着，“静虚……张静鹤……咳……快逃！” 像是暂时的神智清明，柳承禹忽然向前一步推开了张静鹤：“师妹快走，这里有好多毒尸，回去找掌门！让其余同门小心、离我远些。” “师兄！”张静鹤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妹……”柳承禹忽然浑身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体里冲出来，张静鹤后退一步，却听见耳边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她回头，是孙知明的针。 “你师兄状态不对，不论他是敌是友，先封掉他几个穴位让他昏迷比较好，”孙知明向前几步，走到张静鹤身旁，“当务之急是先让他清醒，我与叶姑娘有两匹快马，可先送你们回纯阳。” 柳承禹此时已经晕了过去，手里的剑也拿不稳，落在了地上。 孙知明背起柳承禹，张静鹤捡起沾了血的断念，叶青萝跟在二人身后，一起离开了枫华谷。 “他们回到纯阳后，师兄有好些吗？” “师兄直接晕过去了，”张静鹤望向那边的山，算着时辰，该去按着师兄了，“后来的事儿就得七日后再讲了。先走一步。” “哎？仙子姐姐——” 张静鹤一走进门，就看见孙知明已经捆好了柳承禹，正准备给他扎针。 “你来了，”孙知明说，“今天还是同前几日一样，你按住他，给他念咒，我来给他放毒血。” 第3章 断念 张静鹤应了一声，开始念起纯阳清心咒。本来是没有这一步的，但张静鹤无意间发现念了清心咒，柳承禹被抽毒血时便不会动得太厉害。而因毒人之事重大，掌门师叔也询问过。 最后，在旁边陪着的，是于睿师叔。 孙知明看了两人一眼，在柳承禹手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顷刻间，毒血往外流出，又黑又浊，张静鹤一瞬间想干呕，但还是忍住了。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幅场景了，她不敢细想柳师兄是怎么变成毒人的，又是怎么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还能坚持片刻清明斩杀毒人的，光是想想她就浑身颤抖，连背出的清心咒都颤抖着。 忽然，一只虫子从柳承禹伤口爬出，孙知明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柳承禹的伤口，然后一刀杀死了那只虫。 “终于找到了，”孙知明示意张静鹤给柳承禹止血，却看见张静鹤双眼通红，问道，“你怎么了？” “放了这么多血，师兄会不会死？”张静鹤忐忑不安地问。 孙知明知晓此招险象环生，他不仅不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也明知自己无法保证的情况还敢下贸然行医，若是出了差错，不止回去要在孙爷爷面前罚写罚站罚跪，恐怕他会以死谢罪。但他所学之法也有生气血药方，想到这里，他回答：“只要续上气血，便不会死。” “好……”张静鹤手上的动作未停，小心翼翼的给柳承禹包扎伤口，她看着柳承禹血色尽失的脸色，忍不住触碰他的额头。 有些凉。 孙知明将补气血的药方递给外头的纯阳弟子，然后走回屋内关上门，忽的一下跪在地上。 张静鹤被他吓了一跳，于睿却缓缓闭上双眼。 “万花弟子孙知明，明知放毒血杀蛊虫一事风险极大，稍有差池便会药石无效，”孙知明跪在地上，沉声道，“孙知明在此立誓，将柳承禹完全治好后，我才会离开纯阳；若柳承禹无法痊愈，孙知明会以死谢罪。” “……”于睿睁开双眼声如温玉，“你明知风险极大却依然行医，是为何原因？” “我师父说过，为医者，不能不顾眼前生死，”孙知明正色道，“我父亲说，若眼前有一濒死之人，他也会拼尽全力去救……我自然也是。” “你尽力了，”于睿轻声说，“作为医者，你已拼尽全力医治，但医者救人却并非神明。并且我相信，柳承禹能挺过来。” “只是我觉得……我并没有全部的把握治好他，”孙知明自责地说，“天一教之毒难解，所幸柳兄中的毒并没有很深。” “我们在枫华谷遇到柳师兄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张静鹤忽然开口，“我……我与柳师兄，并不算什么熟人，但总有同门情谊在，他还给我带过糕点……我只是觉得，这一路上，不论是你行针为他止疼，还是决定给他放毒血，你总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是我变成毒人，遇到这样一个人愿意不顾俗世口碑的救我……我会很感激他的，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所以孙兄，你不必发誓。” 三日后。 张静鹤照常练完剑，吃过早膳后，去柳承禹房间看看他的情况。 一进门，看见孙知明坐在床边，正和柳承禹说着话。 见张静鹤来了，孙知明眉头轻皱：“张姑娘你来了，你师兄有些不太对劲。” 张静鹤连忙走过去，近了些，看见了柳承禹皮肤依然是毒人的样子，但双眼清明，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 “柳师兄……你醒了，”张静鹤笑逐言开，“你……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的样子……” “张师妹，”柳承禹开口道，“麻烦你替我请师父前来。” 张静鹤应了一声，连忙跑上去叫李忘生。 李忘生到了之后，看着柳承禹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痛。天一教作恶多端，纯阳宫这样好的弟子，竟也被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李掌门，”孙知明行了个礼，“柳兄……虽神智清明，但无法改变他身体的样子了。” “师父……咳咳……”柳承禹挣扎着坐起，本来想下床，却被李忘生制止了，他只好坐在床上，“师父，待我休息好后，我想下山。” “你还要下山？你……你还没好，你这幅样子……”张静鹤开口道，她眉头微蹙，并不赞成柳承禹的这个想法。 “承禹一人已经知道天一教毒人蛊虫的厉害之处了，此次下山，是想救更多的人，”柳承禹声音很轻，语气里却满是坚定，“苦承禹一人足矣，但不可苦天下百姓。我纯阳宫弟子，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而对我柳承禹来说，我要救的，是天下万民。”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张静鹤，说：“张师妹，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我知道了，”李忘生闭眼，“你若执意下山，我也不拦你。你的佩剑断念，当日被静鹤于血泊之中带走，她日日替你擦拭断念，你要好好谢谢她。我先回去了。” 李忘生走后，孙知明也说要去和叶青萝商量接下来的事。房内瞬间只剩柳承禹与张静鹤二人。 张静鹤刚想开口，却听见柳承禹轻笑了一声。 “张师妹，谢谢你替我擦剑。” “师兄，不必谢我，”张静鹤站在原地，她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双腿就像被冻住了一样动不了，“我常年在山上，很少见师兄师姐。但你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蜜饯糕点，这同门情谊，我一直记在心里。师兄，你想下山，那就去吧。我……” 我会在纯阳宫等你回来。 张静鹤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她站在桌旁良久，才终于转身离去。 柳承禹望着张静鹤离去的背影，看见她替自己关上了门，想起了自己在中毒前眼前的最后一幕场景。 枫华谷，枫红似火，那般美好的景色，却被一群天一教之人打扰了。 “道长！求求你，去救救我女儿……她才十三岁……” 耳边是村民的求救声，他手中的剑并未停止。越杀越烈，最后，是那天一教使者，袅袅婷婷地站在自己面前。 “好苗子……正好抓来做我的毒人。”她银铃般的声音清脆，手中的蛊虫飞进柳承禹身体里，那一瞬间柳承禹只觉得五脏六腑剧痛，就像被无数虫子啃咬着。 “……张……”柳承禹半跪在地上，嘴里喃喃着，手狠狠按着怀里的玉佩。 “说什么呢？”女子走近细细听着。 “……泾……河” 怀中玉佩掉落，是一只鹤。 “把他带走。” 话音刚落，柳承禹提起剑，狠狠刺向女子，却被她躲开，他手中挥舞着剑，因着毒蛊的原因，功力大增，却逐渐神志不清。 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女子皱眉，有些不满意没有抢到这样好的杰作，却苦于身边的废物们无法近其身，悻悻离去。 …… 1.不会写行医啊啊啊，但是这边解释一下孙知明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医不好柳承禹就要以死谢罪，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没有全部把握的情况下去救一个人，这个人不一定治得好，他会内疚，会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并且那还是一条人命。 2.于睿有点ooc了我觉得，不太会写她。 3.张静鹤是看出来了孙知明的想法，但她觉得孙知明做的很好了，如果人没救回来，也不是孙知明的错，而是天一教的错。如果病床上的病人没有被救活，也不是医生的错。医生只是医生，而不是神明。 4.我做纯阳门派剧情的时候没注意有没有什么玉虚弟子必须修紫霞功、静虚弟子必须修太虚剑意之类的设定（挠头），毕竟也有人两个都修。 5.仔细想想他俩的故事我从24年冬天就开始设想了，之前写的不满意又在小改，虽然很有可能小改完之后过几个月我又不满意了（目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断念 第4章 远行 柳承禹下山的第三年，张静鹤也下山了。那天纯阳宫难得没有下雪，天放晴了，照得人暖暖的。 她背着行囊，手里拿着一把普通的剑，蓝白色的背影渐行渐远。要去哪里呢，张静鹤不知道，她只知道师兄在长安，毒人模样的道长，应该会很好找。师尊好像也在山下，她想远远地看一眼师尊，她已经有些记不清谢云流的样子了。 从纯阳一路往南，她到了长安，这也算是她第二次下山了，比第一次更有经验，在客栈砍价住了一个很小的房间，但已经够了。她准备先在长安玩几天，还没来过长安呢，而且，说不定能带些好玩的东西走。 可惜狼牙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没过几日，安禄山起兵造反，她躲过狼牙，一路上救下几个老弱妇孺，和她们一路躲躲藏藏了好几日，最终逃到了流民巷附近。 刚躲开狼牙，张静鹤带着婆婆、妇人以及小孩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走了没几步，看见几个倚在树边的青壮年，只是他们看上去饿极了，都懒懒的。他们见张静鹤一群人走过来，对视了一眼，冲了过去。 “姑娘！姑娘！给我一口吃的吧——我饿了好几天了——”张静鹤走近，就被扑过来的百姓一把抢走包裹，他们翻开她的包裹，却发现里面除了一些伤病药、一封信之外，只有几枚算卦用的铜钱，转头又怒目圆睁地看向张静鹤，“你从城里出来！怎么会没有口粮？一定是你藏起来了！” 张静鹤本就因为被推开有些懵，现下她也听懂了，这群人就是看她们从长安城的方向来，认定她们带了不少口粮，可惜，带出来的馒头早就分给那几个老弱妇孺，哪里还有东西给他们？ “我没有吃的，”张静鹤冷静地说道，“外面倒是有几头野兽，你们拿着刀去，还怕分不到一口肉？” 同张静鹤一起来的老婆婆一把护住张静鹤，恶狠狠地骂道：“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姑娘的吃食早早在路上就分给我们了，你们饿极了，难道我们就有饭吃？不去外面杀狼牙，却只知道在窝里横，欺负一个小姑娘！我要是你们爹娘，就算是死在坟里，也要爬出来扇你们几巴掌！” “你！老不死的——”黑皮肤的那人冲了过来，却不料张静鹤轻轻推开老婆婆，然后躲过他这一拳，后双手握紧他的臂膀，借力把他扔了出去。 张静鹤拍了拍手，走过去把自己东西收拾好，重新背在身上，然后扶着老婆婆，带着她们往流民巷走去。果然，越往里走，流民越多，但他们和刚刚那群人不太一样，虽然也是上下打量着她们，却是抱有关心与好奇的眼神。再往里走，她看见了熟人。 “呀，叶姑娘！”张静鹤大声喊道。 前方煮粥的黄衣姑娘，不正是叶青萝？叶青萝转过头，看清张静鹤的面容后，兴奋地招招手：“张姑娘！” 帐篷里的孙知明听见声音，探出头来，也惊讶道：“张姑娘，我们还真是有缘。” 张静鹤扶着老婆婆走至孙知明帐篷外，说道：“真是有缘！孙兄，这几位是我在路上遇见的，婆婆咳了一路，麻烦你帮忙看看。” 孙知明扶着老婆婆，应道：“没问题，婆婆，您慢些。” 叶青萝煮着粥，一脸欣喜地看着张静鹤：“张姑娘，你是来长安支援的吗？” “说来惭愧，我本是想下山看看能不能遇到师兄的，没想到才来几天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张静鹤想起前段时间热闹的长安城此时已经是满目疮痍，“你们呢？一年未见，过得可好？” “前段时间还不错，还再次去了枫华谷，”叶青萝说，“可惜狼牙肆虐，哥舒翰将军也……罢了，天道不公……对了，你说你下山找师兄，柳道长又是去了哪里？” 张静鹤放下剑，坐在叶青萝旁边：“师兄的最后一封信里约我来长安，所以我来长安等他。”她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叶青萝。 叶青萝接过信打开一看，信中划掉好几句，隐隐约约看得见什么毒人、南诏、天一教，最后信的末尾只有一句“愿卿遇长安”，看着好像是希望和张静鹤在长安相遇，但她又觉得读起来怪怪的。 熬好了粥，分给了周围的流民们，叶青萝和张静鹤爬上小山丘看月亮。月亮很圆很亮，虽然身处危险之地，但因为有认识的朋友，竟也温暖许多。 师兄……会在哪里呢？张静鹤想。师兄约她来长安，却没说在长安什么地方，万一错过了怎么办？她想写信，却怎么都召不来和师兄通信的信鸽。奇怪。 在流民巷待了五六天，终于再来了新的人。听说流民巷口来了个蓝衣白袍的道长，张静鹤跑得飞快，可等她到了巷口，却有些失望，因为来人并不是柳承禹，而是清虚弟子燕小轶。 “哈……是你啊。”张静鹤说。 燕小轶挑眉：“什么叫‘是你啊’，这么失望干什么？张静鹤，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静鹤说了些她下山到长安玩然后遇到的事情，最后她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先前一直在山上？有没有收到过柳承禹的信？” 燕小轶摇摇头，擦了擦剑：“哎，狼牙军乱，我都没能好好看看。不说了，我去帮忙了。” 夜晚，四个人挤在山丘上，望着远方。今夜浓云密布，没有月亮，所以他们也看不清远方。 “你们……有没有什么愿望？”叶青萝问。 “我少时是想当名扬江湖的大侠，不过如今么，我倒是希望万世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苦。”燕小轶说。 “我想行走江湖济世救人，行走江湖的同时还能把山河绘入画卷，”孙知明抱着袖子，说，“如今这种想法更强烈了，山河破碎，百孔千疮，不知道这战乱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所以在那之前，我要更快画尽这世上是所有风景，留给后世之人。” 张静鹤望着远处，她轻声道：“我有三个愿望。一愿在有生之年能再见一次师尊；二愿柳师兄平安无恙；三愿我们都能活着，活到最后。” 叶青萝看着她的侧脸，也轻声说：“我的愿望是，我在乎的人和在乎我的人，都能活得好好的。” 几天后，张静鹤收拾行囊，她听说凤翔义庄附近有毒人出没。如果不是这些天一教歹人，柳承禹也不会变成毒人，所以，她绝不会容忍这些人残害更多的人。拜别孙知明、叶青萝以及燕小轶，她背着包前往凤翔义庄。 到了凤翔义庄附近，她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紫虚子祁进。她记得这个人，看上去有点凶，本想偷偷绕开，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静虚弟子张静鹤，见过祁进师叔。” 第5章 长欢 祁进看向她，语气平静地问：“张静鹤？你怎会在此？” 张静鹤只好解释一通，听见“毒人”二字，祁进看向凤翔义庄，说道：“那边。” “什么？”张静鹤没反应过来。 祁进目光所致方向，有一个高大的毒人：“那是五毒教教主曲云与她的师弟德夯，也是七秀的孙飞亮。天一教与五毒纠缠颇久，你若是要杀尽毒人，或许能与他们一道。” “好，多谢祁师叔，我去了，”张静鹤刚想走，却又回头说，“师叔若是看见一个毒人模样的纯阳弟子，请务必不要伤他。” “我知道。”祁进说话淡淡的。 张静鹤提着剑，走向凤翔义庄，与曲云教主谈过后，她几次飞进凤翔义庄，一是探查毒人数量，二是偷偷查看柳承禹的下落。终于，她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一把沾血的剑。她走了过去，却在半路被一个出现的五毒弟子拉走。 “你做什么？这附近都是尸人，你不要命了？” 张静鹤回过头，拉住她的是一个穿着五毒服饰的女子，她低着头说：“抱歉，我看见那把剑想捡起来。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苗疆姑娘回答道：“我叫黄篌。你呢？看你穿的这衣服，你应该是纯阳宫的人吧。” “纯阳宫，静虚弟子张静鹤，”张静鹤没发现对方吃惊的表情，她警惕的看着周围，一边观望一边问：“黄姑娘在此地多久？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像尸人但神志清醒的道长？” “你……你就是张静鹤？”黄篌喃喃道，她面上浮起哀戚之色，良久，从包里摸出一封信，“我同柳道长在此探查毒人却被乌灵风发现，他为了掩护我，被乌灵风抓走了……抱歉，这……是柳道长留给你的信，他去引开那些毒人时，把这封信塞给我，让我转交给纯阳宫的张静鹤。” 张静鹤接过信，轻轻展开来，是红色的字。黄篌在一旁悲伤地说：“柳道长的剑在他被抓走时落在了那里，我趁着天黑，偷摸去找过他，却发现他已经被扔进毒罐里了。这封信是在那之前未能寄出的，我们这里没有墨，所以柳道长咬了手指写了血书……我竟不知道，原来毒人的血，也是红色的……” 「师妹亲启： 自纯阳一别已过去一年，来往信件皆被我珍藏于玲珑塔旁。回想起初见师妹的场景，仍觉得师妹和别人不一样。可惜世事多变，我已经不是正常的人了，一生行侠仗义，却仍有许多想说的话无法告诉你，如果我没有变成毒人就好了。师妹，这应该是我最后一封信了，今年生辰，可去藏剑山庄领一把名叫长欢的剑，这是赠予你的生辰礼。师妹，师兄只愿你岁岁无忧，长安长欢。 柳」 偌大的场地里净是尸将、毒人行走时的低吼声，张静鹤颤抖的呼吸声显得格外轻。她合上信件，叠好放进自己怀里，看向地上的剑：“黄姑娘，有没有我可以做的事？” 黄篌拿起笛子，说道：“此处毒人众多，乌灵风带领毒人投靠了安禄山。我和柳道长打算消灭这里的尸将来控制毒人军队的扩张，但扩张毒人军队光杀尸将和毒人们还不够，那些罐子也要打碎。” “我知道了。”张静鹤再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断念，她走了过去，抱起断念，用自己的衣角擦拭着，然后将断念背在了背上，手里拿着她的剑，转身往毒人中心走去。 黄篌看见她走向毒人聚集的地方，担心她一个人敌不过，心道这纯阳宫弟子一个两个都喜欢一打多么？在笛声未响起前，只看见张静鹤剑气更盛，一个人在毒人中间将他们全部杀死，她好像强忍着泪水，剑挥得更快。 “玉蟾，去！” 在外面的曲云与德夯听见了义庄内传来的厮杀声，二人对视一眼，便向凤翔义庄走去。高大的德夯走得极慢，像是在等待他小小的师姐，二人一路走到凤翔义庄门口，却看见门口的毒人已经倒下了。而站在院子里的，是慕容追风与卓婉清。 义庄内，张静鹤与黄篌并肩作战着，周围的毒人源源不断，地上的毒人也早已死去多时，张静鹤的衣服染上了血，却不是她的。师兄，你面对这些毒人的时候，又是在想什么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想的是天下太平吗？你没完成的事情，就由我来完成吧。 终于，在这一片属于她们二人的战场上，毒人被屠尽。张静鹤刚坐下调息，却听见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 “我辛辛苦苦炼制的毒人，竟然被你们两个小丫头毁掉了！既然这样，你们就成为我新的毒人吧！” 她冲过来了！张静鹤举起自己的剑想挡住她的攻击，却没想到剑被她折断，千钧一发之际，曲云身上的飘带套住了她二人，将她们往回一拽，而祁进冲了出去，一剑挡住了那女人。 “勿要伤我纯阳宫弟子！” 曲云缓缓开口道：“乌灵风，好久不见。” 张静鹤大口大口喘着气，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后，她放松下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间房里，外头有人在说话。她坐起身，发现身上轻松极了，随即穿上鞋往外走。 站在外面的，是一名穿着万花谷衣服的白发女子，她知道，这是万花谷的谷之岚。祁进不知何时不见了，谷之岚旁边站着的，是叶青萝与孙知明。 “叶姑娘，孙少侠，我们又见面了。” 几人寒暄一阵，叶青萝和孙知明才知道柳承禹已经去世了。 谷之岚走向一旁，将断念拿起来，然后递给张静鹤：“张姑娘，这是你的剑吗？” 张静鹤接过断念，手指擦过剑上已经干涸的血，虽然擦过，但还是有血印子。她抚摸着剑，剑映照出她悲伤的双眼，眼里好像有一潭湖水，深的是她的心事。 叶青萝走近她，伸出手摸了摸张静鹤的头，柔声说：“想哭的话就哭吧，张姑娘，不要一个人偷偷难过。” 张静鹤终于抱着剑放声大哭，这次周围不再有毒人的低吼声了。 抽泣着慢慢平息，张静鹤抱着剑，轻声说道：“我要去玲珑塔，师兄的东西还在那里。” 叶青萝露出伤感的眼神，说：“我陪你一起去。” 到了玲珑塔旁，张静鹤到处寻找，终于在一处奇怪的石头下，挖到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全是一沓信件，是她寄来的书信，全都被柳承禹保存在盒子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很多柳承禹没有写完的信件，里面都问候了张静鹤最近过得怎么样，还想不想吃糖糕，有没有好好练剑……张静鹤眨了眨眼，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她把信件放好，盒子撞进包裹里。此刻已黄昏，残阳夕照如同今日战火，照着她影子长长的。 “静鹤……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们总是遇见，应该算朋友了吧？”叶青萝说，“你也可以像我同门一样，叫我青萝。” “青萝，”张静鹤看着叶青萝，声音颤着，“谢谢你陪我过来。”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叶青萝说，“静鹤，你之后想去哪里？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北上？” 张静鹤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啦，我得先书信一封寄回纯阳，告知掌门柳师兄死讯。并且，此次下山除了找师兄，还想找我的师尊，我都好多年没有看见他了。听说他在南方，我准备往南边走。” 叶青萝拉住她的手，说道：“那你要多保重，如果遇到困难，就给我们写信，我和孙少侠会赶去帮你。”说罢，她拿出鸽哨，递给张静鹤。 张静鹤接过口哨，心里竟生出一丝暖意，就好像……依然有事情，会带领她前进，会温柔地托住她。 与叶青萝告别后，她背着断念，乘船前往藏剑山庄。 在船上她小眠了一会儿，梦里，是纯阳宫的大雪。雪覆没台阶，她坐在屋檐下困觉，却感觉身上被人披上了斗篷。她睁眼，柳承禹一如初见时那样，温柔的笑着。 1.长欢，和断念一样，是纯阳的武器外观，因为名字好听所以用了。 2.双咩的主线终于写完了，天一教我恨你！不过咩会返场在其他地方。 3.感谢收藏的好心番薯宝贝，你是唯一收藏的人，祝你打本出玄晶，jjc连胜，苟鸡第一名。 4.对不起啊，写黄篌的时候老想到黄喉，好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长欢 第6章 番外 梦中雪[番外] 在船上摇晃着，张静鹤竟也小眠了一会儿。 梦中，纯阳宫下着小雪，她坐在屋里等着柳承禹的信。因为，只有柳承禹会给她寄信呀，也只有柳承禹不在乎她是不是静虚弟子，依然给她带糖糕。 张静鹤喜欢柳承禹这件事，她总是想不到原因，但总是期待柳承禹回纯阳宫，总是期待柳承禹寄信来。偌大的纯阳宫，她只有这一个朋友，被她挂在心上的朋友。挂念应该是喜欢吧？张静鹤没想太多，她唯一的朋友是她挂念的人，她也很喜欢这个朋友，所以就是喜欢吧。 柳承禹带回来的糖糕，总是被他揣在怀里，于是每次到张静鹤手上时，都还带有温度。 张静鹤想，师兄怎么还没回来呀。纯阳宫的雪越下越大，她却好像闻到了荷花的清香，小船晃悠晃悠地，藏剑山庄已经到了。 她跟着门口的弟子走进藏剑山庄，见到一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人之后讲明了来意。 “噢……柳道长订的剑，在这边，请随我来。” 穿过几个门，张静鹤见到了柳承禹在信中所说的长欢。长欢和断念长得有些像，都是白蓝色的剑，她接过长欢时，竟又有些想哭。 管事的笑了笑：“柳道长先前订剑时，我们还问为什么打一把和自己佩剑相似的剑，他说是要送给喜欢的师妹，还说要拿这剑当聘礼的一部分。欸？柳道长为什么没有来？” 张静鹤一顿，轻声道：“他去世了。” 管事觉得自己说错话，连忙道歉。 “无妨，人终有一死，”张静鹤抱着长欢剑，温柔地笑了笑，“管事先生，我师兄还说过什么吗？” 管事想了想，补充道：“柳道长还说，藏剑山庄附近的菜式很好吃，一定要带你来尝尝。” 张静鹤轻轻抚着剑，笑道：“那我便尝尝吧。” 张静鹤索性在藏剑住了一阵子，也算是休养，毕竟硬挡乌灵风那一招之后她总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顺便呢，还能看看师兄盒子里的日记。 ………………………………………… 正月十五，雪。认识了一个新的师妹，是静虚弟子。后补：此时应是747年左右。 正月十六，晴。师妹很能打。 四月十八，晴。今日山楂糕酸甜，适合张师妹。 四月十九，晴。今日和师妹一起去雪华林赶走了歹人，师妹身法很快，但剑似乎太轻了。 四月廿九，雨。在雨里和人切磋，师妹送的剑穗掉了。（划掉）修好了。 五月初七，雨。在藏剑山庄认识的朋友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有的。 五月初七，夜。喜欢一个人是挂念吗？那我很挂念她。 五月十一，晴。收到师妹的信了，她说她在山上很想我带回去的糖糕。 八月初七，夜。我喜欢师妹。 九月十六，晨。枫华谷的红叶很美。 十月初九，雨。师妹没写信。 十一月廿一，阴。有天一教。 到底当了多久的毒人，我也不知道，再次看见师妹时，她瘦了许多。救我的原来是万花谷的孙兄与藏剑山庄的叶姑娘还有师妹一起救了我。本想从枫华谷回来之后试探师妹心意，如今变成毒人，就算了吧。后补：此时应是752年。 八月十五，晴。师妹寄来了信，要我保重身体。 正月初十，雪。没上山，在山下看了很久。 正月十五，晴。愿张静鹤身体康健，万事如意，平安顺遂。 三月初七，阴。这里也有天一教… …… 六月初七，雨。追着天一教到了长安。 六月十八，晴。张静鹤安。 …………………………………………… 不知不觉间，夜已深了。夜晚的风总带有一阵凉意，和山上夹带着雪的风不同，江南的风总是轻柔地带着花香。这便是西湖么，的确是个好地方。 张静鹤书信一封寄往纯阳，第二日便离开了藏剑山庄。她站在船上，背上背着长欢，手里抱着断念，下一站，是前路未知的远方。 1.张静鹤还不知道洛风是死在祁进剑下，得后面才知道了。 2.我有的时候会想到最开始是如何设想柳承禹和张静鹤的开始，如果柳承禹没有变成毒人，如果他没有下山，如果他没有抱负，他们会更快知道对方的心意。但一切都从柳承禹变成毒人的那天起改变……而且我一开始也是因为断念的名字特别才选了这把剑的。 3.断念：装备里叫刮骨刃（？），也叫苍雪剑，看了一眼是剑纯武器。 长欢：装备里叫义薄云天·灵霄剑，是气纯武器。 4.按照年份来看，可以脑补对应的校服。但是剑三剧情感觉好混乱……比我写的还混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番外 梦中雪 第7章 番外 雪中梦[番外] 许多年后的纯阳宫，依然下着雪。山高，自然要比山下冷得多。张静鹤已经年近花甲，活到这个岁数，对她来说也算圆满了。山下的事已与她没什么关系，虽然本来也只是江湖过客而已。 藏剑山庄的叶青萝，前些日子去世了。她去世之后，孙知明寄信一封告知张静鹤，还寄来了叶青萝所做剑穗。 她现在住的地方，在太极广场附近，这个地方很好。天气好的时候，她能坐在门前晒太阳，就像以前那些喜欢她的婆婆一样。屋内摆放着柳承禹的牌位，还放着断念和长欢，她每日都在好好擦拭。 …… 柳承禹去世两年后，张静鹤收了个小徒弟，是山下村民送来的孤女，小名叫小花，没有姓，刚巧十岁。张静鹤蹲下身子看着她，问她想学什么。小花年纪小小的，声音却坚定又清脆地说，她要学武。 从此，张静鹤身边多了一个小丫头。 张静鹤为她拟了好几个名字，却都觉得不如意，便一直小花小花地叫。有一天，小花回到家里和张静鹤说，她想有个名字。 “一起上学堂的同门都说我的名字听起来像宠物……师父我想有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名字！” “我倒是早就拟了几个，却怕你不喜欢，所以一直没和你说过，”张静鹤走进里屋，抱出一个很精美的匣子，匣子内有好几张纸，“这些都是名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如果没有，你要不要给自己取一个？” 小花拿起五张纸，一张一张地仔细看着，忽的抬起头问张静鹤：“师父，这‘琼芳’是雪，‘疏影’是梅花，‘晴雪’是梨花，‘兰苕’是兰花。雪是纯阳，花是小花。那‘念玉’是什么？” 张静鹤一愣，淡然一笑：“因为那个时候，我刚好想起了你师叔。” “师叔？”小花看了看牌位，心下了然，“是柳师叔？” “写下‘念玉’二字那天，恰巧是你师叔去世整整三年。但是写下之后我又后悔，因为你的名字不应该是我怀念谁而取的名字，镇上的村民给自己的孩子取名的时候，都是会寄托美好愿望的，”张静鹤目光缱绻，“因着纯阳有雪，你又叫小花，所以才拟了后面这几个名字。你若是不喜欢，我们还能去问问你掌门师祖。” 小花看着五张纸，像是下了决心一般，说道：“师父，我要叫张琼芳……这样你看见纯阳的雪时，还会多想起一个我。” 张静鹤抿着嘴笑，答应道：“好，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张琼芳，但是我平日里也许还会叫你小花。明日我送你去学堂，告诉大家你的新名字。现在你拿纸笔墨砚来，我教你写琼芳二字。” 学了一个时辰，张琼芳就会写自己的新名字了，她很聪明，所以张静鹤特别喜欢她。晚上的时候，张静鹤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庆祝张琼芳有了自己的名字。 饭后坐在门前看月亮时，张琼芳问：“师父，我没有叫‘念玉’，你会不会不开心？” “不会，”张静鹤温柔地看着她，“我很高兴，你有自己的主意，这很好。” 张琼芳十五岁生辰前，张静鹤修书一封寄给叶青萝，拜托她给小徒弟打一把剑。生辰当天，张静鹤和张琼芳到了西湖藏剑山庄，湖里的荷花开的正好，风里的荷花香让她忍不住想起之前第一次来藏剑山庄的那天晚上。 叶青萝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们了，见张静鹤和张琼芳快步走来，她也冲上前去兴奋地打招呼：“静鹤！好久不见——哎，这就是琼芳？” 张琼芳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晚辈张琼芳见过叶姨。” 叶青萝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张琼芳的脑袋，然后牵着她的手进了藏剑山庄，走过长长的曲廊，张琼芳看见了自己的生辰礼——一把紫色的剑。 “这是拂羽剑，”叶青萝莞尔一笑，“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的。” 后来，张琼芳带着剑去了很多地方，她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写一封信寄给张静鹤。山下战乱不止，多方势力意图从动荡的大唐疆土上拿走些什么，于是张琼芳又去了更多的地方，西域、东海、南疆、中原，张静鹤便一直在纯阳宫的小屋内等着她的徒弟。 张静鹤最后一次下山，是听闻藏剑山庄遇袭，她跑死了一匹马后便轻功赶路，累了就睡两个时辰然后接着赶路，在鬼山会的人手里救下了叶青萝与孙知明。太好了，她救下他们了。 藏剑山庄事了，张静鹤便骑着马回纯阳了。她终于救下了自己在乎的人，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她回到纯阳，在屋外犁了一小块地出来种了些花，也不管这些花受不受得了纯阳的冷，就随意洒在地里，时常浇水施肥，不管它们是否会生长且盛开，自顾自地做着这些事。 柳承禹在凤翔义庄去世后，因已经找不到尸骨，所以张静鹤为他设了牌位，放在屋内。在那之后，张静鹤也时常对着牌位说话。 张琼芳十四岁生辰时问张静鹤，您这样一直想着柳师叔，不怕被过去困住吗？ 张静鹤摇摇头，眼神温柔：“只要我还记得他，他就从未消失过。” …… 许多年后的纯阳宫，依然下着雪。 山下太平后，张琼芳便回到了纯阳，陪着年迈的张静鹤。 她也收了小徒弟，随她，自然也是静虚弟子。张静鹤去世后，张琼芳亦书信一封寄往刀宗、藏剑山庄、万花谷，告知张静鹤的朋友们以及朋友们的徒弟们。 柳承禹的牌位旁，多了张静鹤的牌位。断念和长欢，摆在他们二人旁边。 小屋后的花田，盛开了两朵白色的不知名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