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失败,我成了大佬白月光》 第1章 坠楼 失重感猛地攫住林漾的心脏,冰冷的风刮过耳畔。 他豁然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息,额际沁出细密冷汗。 指尖下意识抚过胸口和脸颊,完好无损,没有预想中的支离破碎。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撞击着耳膜。 那不是梦。 寒风刺骨,急速下坠的恶心感,身体撞击地面瞬间炸开的剧痛,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他死了,从那个金碧辉煌,却肮脏透顶的酒店露台,摔了下去。 在那个他被名义上的丈夫——厉沉舟,亲手送去“陪酒”的夜晚。 记忆带着绝望的寒意,汹涌而来。 厉沉舟那双冰冷淡漠,不含一丝情绪的眼睛,看着他被那两个脑满肠肥的资本大佬拉扯时,就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他甚至记得,自己最后哀求地看向厉沉舟时,对方那微微蹙起,却最终转开的侧脸。 不堪其辱的挣扎,混乱推搡间脚下一空。 他怎么会还活着? 林漾猛地坐起身。 熟悉的奢华卧室,昂贵的黑胡桃木家具,意大利定制的柔软大床,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淡淡木质香气。 这是他和厉沉舟的婚房。 更准确地说,这是厉沉舟的房子,而他只是被“安排”住进来的摆设。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 巨大的双人床另一侧,躺着一个男人。 即使沉睡,侧脸轮廓依旧英俊得极具攻击性,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只是眉宇间惯常凝结的冷峻和疏离,并未因睡眠消减分毫。 厉沉舟。 他的“丈夫”。 一场彻头彻尾的商业联姻。 他林漾,就是那个被家族像礼物一样打包送过来,换取利益的可怜虫。 前世直到死,他都坚信厉沉舟对他只有厌恶和漠视。 心脏抽搐般刺痛,混合着巨大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他颤抖着摸向床头柜,摁亮手机。 X年X月X日。 林漾瞳孔骤缩。 这是他结婚刚满一个月的日子! 距离惨死那夜,还有近一年! 震惊海啸般席卷了他。 重生? 这种只存在于小说里的桥段,竟真实发生? 他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嘶——”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梦! 真的回来了! 悲剧尚未发生,一切还来得及! 狂喜只一瞬,立刻被更庞大的恐惧和紧迫感淹没。 必须离开! 必须离婚! 哪怕净身出户,哪怕被家族唾弃,也必须逃离这个冰冷牢笼,逃离这个最终会亲手将他推向死亡的男人! 活下去,自由地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身旁男人动了一下。 林漾瞬间僵住,血液凝固,呼吸屏住。 巨大恐惧攫住他。 他本能地,缓慢重新躺下,紧闭双眼,只留一丝缝隙,心脏狂跳地观察。 厉沉舟蹙眉,翻身面对他。 温热呼吸拂过林漾额发。 林漾僵硬如石,前世冷漠侧脸与眼前无情睡颜重叠,胃里翻腾。 他拼命抑制颤抖。 床头柜上,厉沉舟私人手机震动,幽蓝光突兀。 厉沉舟睫毛微颤,睁眼。 深邃黑眸初醒带一丝朦胧,瞬间恢复惯常清醒锐利,淬寒冰般无温度。 他没看林漾,直接拿过手机接通。 “说。”低沉嗓音带清晨沙哑,无情绪起伏。 电话那头汇报。 厉沉舟听着,偶尔鼻音回应。 目光扫过窗外鱼肚白,侧脸冷硬。 林漾紧闭眼,努力维持平稳呼吸,听觉异常敏锐。 电话里隐约传来焦急恭敬男声,汇报海外项目突发危机。 “……知道了。”几分钟后,厉沉舟淡漠开口,“准备飞机,一小时后出发。” 挂断,毫无迟疑掀被起身。 林漾悄悄睁一丝缝隙,看挺拔冷峻背影走向衣帽间。 男人肩宽腰窄,身材完美,周身上下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场。 很快,厉沉舟换好剪裁合体黑色西装走出,一丝不苟,袖扣整齐。 他打着领带走向卧室门口,自始至终,没看床上林漾一眼,仿佛他不存在。 卧室门轻轻关上,窒息般压迫感消失。 林漾猛地松气,虚脱般瘫软床上,大口呼吸。 冷汗再次浸湿额发。 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冷漠、忽视、彻头彻尾无视。 结婚一个月,除了法律配偶关系,住同一屋檐,睡同一张床,却比陌生人不如。 厉沉舟从不关心他任何事情。 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事业起伏,虽也没什么事业,在这男人眼里恐不如一份财务报表重要。 前世他会因这种冷漠委屈难过,甚至愚蠢试图引起注意。 但现在,林漾只庆幸。 不爱他最好,厌恶他最好。 这样,提离婚应该顺利。 无关紧要,惹人厌弃的物件主动要求离开,厉沉舟这种傲慢的人,大概率觉得解脱,爽快签字。 林漾坐起身,环抱膝盖,脸埋进去。 不能再待。 多在这房间,这床待一秒,都无比窒息恐惧。 他深吸气,强迫冷静,开始思考。 离婚,必然。 但不能冲动。 厉沉舟不是普通人,是厉氏集团掌舵人,手握滔天权势。 自己背后林家虽小有资产,但在厉家面前不值一提,当初就为攀附厉家,才迫不及待送他出来。 直接冲上去提离婚,万一惹怒厉沉舟,或厉家为面子不同意,他恐无力反抗。 必须从长计议。 首先,需要离婚协议。 不能指望厉家律师,得偷偷找机会咨询外面律师,准备一份对自己最有利的协议。 其次,需要钱。 厉沉舟从未物质上亏待他,黑卡副卡他有,但几乎没用。 现在需要现金,保证离婚后不会立刻流落街头。 前世他傻乎乎什么都不争,这辈子得为自己打算。 至少,攒够初期独立生活费用。 还有,得重新拾起事业。 虽只是十八线小演员,但演戏是唯一擅长热爱事情。 前世因这场婚姻和厉沉舟冷漠,他心灰意冷,几乎半退圈。 这辈子,需要工作,需要收入,需要养活自己资本。 脑子飞速盘算,条条计划逐渐清晰。 恐惧渐渐被坚定决心取代。 这一次,命运掌握自己手里。 他掀被下床,光脚踩柔软昂贵地毯,走到巨大落地窗前。 窗外,天色大亮,晨曦穿透云层。 花园草木生机勃勃,与他前世坠楼那夜漆黑冰冷,截然不同。 新生。 这词猝不及防撞入脑海。 是,他获得了新生。 用生命代价,换来这弥足珍贵重来机会。 他深吸清晨新鲜空气,感受心脏胸腔有力真实跳动。 他转身离开窗前,目光扫过奢华却令他无比恐惧大床,扫过宽敞冰冷,无一丝烟火气“家”,最终落卧室门上。 第一步,需要先离开这房间,冷静吃完早餐,然后开始执行计划。 他走向衣帽间,准备换下冷汗浸湿睡衣。 经过厉沉舟那边时,目光无意扫过对方床头柜。 上面除价格不菲腕表,还放着一本厚厚金融杂志,及造型简约金属烟灰缸,里面干干净净,厉沉舟几乎无抽烟习惯。 一切看起来和记忆中前世别无二致,符合厉沉舟极度自律,冷漠无情形象。 林漾收回目光,无任何探究**。 他现在对关于厉沉舟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想远远逃离。 快速换好衣服,简单白色毛衣和休闲裤,让他感觉稍微自在。 他深吸气,拧开卧室门把手,走出去。 走廊安静无声,楼下隐约传来佣人准备早餐轻微响动。 这“家”,一如既往冰冷空旷,规矩森严。 林漾一步步走下旋转楼梯,步伐由最初虚软逐渐变得坚定。 餐厅里,长长餐桌已摆好精致早餐,中西合璧,琳琅满目,却只摆放一副餐具。 “林先生,早上好。”管家陈伯一丝不苟站一旁,态度恭敬却疏离,“厉先生一早有急事出国了。您请用早餐。” 和前世一样。 厉沉舟总很忙,空中飞人,这家对他更像偶尔落脚酒店。 林漾点头,沉默走到自己位置坐下。 他看着面前晶莹虾饺、热气腾腾牛奶、烤得恰到好处吐司,每道都精致像艺术品。 前世,他常一个人对这一大桌食物,食不知味,感受令人窒息孤独。 但现在,心情完全不同。 他拿起筷子,夹起虾饺,认真咀嚼吞咽。 要吃东西,要保存体力。 逃离需要力气,开始新生活更需要力气。 他吃得很快,但并不狼狈。 脑子还在飞速运转:今天之内,要想办法联系上so姐,他前世那个没什么能力但至少真心关心他经纪人。 然后,得找借口出门,去律师事务所咨询…… “林先生,”陈伯声音打断他思绪,“司机已备好车,您今天是否需要用车?” 林漾拿筷子手微顿。 是,厉沉舟虽无视他,但表面功夫会做足。 他配有专门司机和座车,用于“厉太太”必要出行和社交。 以前他觉得这是监视束缚,现在,这或许可成为他计划第一步。 他放下筷子,拿餐巾擦嘴角,抬头对陈伯露出重生后第一个极其轻微,却带崭新决心笑容。 “需要的。谢谢陈伯。” 声音平静,甚至带一丝温和,却有什么东西,已彻底不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坠楼 第2章 第一张离婚协议 三天后。 林漾站在书房厚重的红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发凉。 这三天,他过得异常忙碌,且目标明确。 通过之前藏起来的私人手机,他联系上了前经纪人so姐。 电话那头,so姐对于他主动联系,并表示想要重新开始工作,感到又惊又喜,虽然对他突然的“想通”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被喜悦淹没,忙不迭地表示会立刻去打听合适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他借口想去书店逛逛,让司机老杨送他去了市中心最大的一家书城。 在足以令人迷失的巨大书架间,穿梭了半小时,确认老杨没有寸步不离地跟着后,他迅速从侧门离开,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找到了一家位于写字楼里的律师事务所。 接待他的是一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女律师。 当林漾简要说明来意,希望起草一份离婚协议,并强调希望尽可能保障基本权益和平稳解除关系时,女律师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了然的同情。 在这个城市,没人不知道厉沉舟的名字,也没人不知道一个月前那场堪称“资源整合教科书”的商业联姻。 “林先生,情况我了解了。”女律师推了推眼镜,“基于您描述的情况,无实质共同财产争议,无子女,婚姻关系存续时间极短,且您表示对厉先生名下财产无主张意愿,协议本身会非常简单。核心在于对方是否愿意配合签署,以及厉氏集团是否会出于声誉考虑施加阻力。” 女律师效率极高,当场就根据他的要求拟定了协议初稿。 打印出来的那一刻,白色的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林漾却觉得它重若千钧。 这是他通往自由的第一道门。 此刻,这份薄薄的,只有三页纸的协议,正被他紧紧捏在手中,边缘已被他手心的汗,浸得有些发软。 厉沉舟是昨晚深夜回来的。 林漾在客房浅眠,听到楼下隐约的动静和汽车引擎远去的声音,知道是他。 这是一个机会。 按照厉沉舟的习惯,第二天上午如果没有紧急会议,他会在书房处理公务。 时间掐得刚好。 上午九点半。 林漾再次深呼吸,抬手,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门内传来低沉冷冽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林漾推门而入。 书房很大,占据了半层楼,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 另一面墙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精装书籍和经济类期刊。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雪松香薰和咖啡混合的味道。 厉沉舟就坐在那张宽大得近乎夸张的黑檀木书桌后,背后是巨大的厉氏集团Logo浮雕。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更衬得面容冷峻,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减少了几分商场上的锐利,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禁欲感。 他正低头批阅着一份文件,手边的咖啡冒着袅袅热气。 听到开门声,他并未抬头,只是手中的钢笔,微微顿了一下。 林漾走到书桌前,距离他大概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能清晰地看到厉沉舟低垂的睫毛,以及握着钢笔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些乱,但他强迫自己站稳。 “厉先生。”他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有时间吗?有点事想和您谈。” 厉沉舟终于抬起眼。 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任何波澜。 他就那样看着林漾,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并没有因为他罕见的主动前来,而有丝毫表示。 那目光让林漾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差点溃散。前世临死前那种被彻底无视,如同蝼蚁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刺痛感让他清醒。 不能再犹豫。 他上前一步,将手中那份已经被捏得有些温热的协议,轻轻放在了光滑的黑檀木桌面上,推到了厉沉舟的面前。 “这是……”林漾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决绝,“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字了。我希望……我们能解除婚姻关系。” 说完这句话,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预料之中的雷霆震怒,或者至少是冰冷的嘲讽。 然而,什么都没有。 书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落地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以及墙上古董挂钟秒针走过的滴答声。 厉沉舟的目光从林漾脸上,缓缓移到了桌面上那份文件上。 白色的A4纸,最上方一行加粗的黑体字——“离婚协议书”。 他的视线在那五个字上,停留了大约三秒。 然后,林漾看见他伸出了手。 不是拿起协议,而是用修长的食指,将那份协议更近地拨到眼前,随意地翻动了一下。 纸张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称得上从容。 金丝眼镜反射着窗外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他快速浏览着条款,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某些条款,很可能是林漾几乎放弃一切财产要求,感到些许意外,但很快又平复。 大约一分钟后,他合上了协议。 整个过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连一丝不耐烦都没有。 平静得令人心寒。 他终于再次抬眼,看向林漾,目光透过镜片,冷静得近乎残酷。 “理由?”他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像是在询问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中的,某个数据偏差。 林漾一怔,准备好的说辞,比如性格不合、没有感情基础等等,在对方这种绝对理性的态度面前,突然显得苍白又可笑。 他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这场婚姻本身也没有意义。继续下去对彼此都是束缚和消耗。不如……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厉沉舟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里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嘲讽。 他身体微微后靠,倚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目光依旧锁定林漾。 “林漾,”他叫他的名字,声线冷冽,“首先,厉家目前不需要,也不允许出现‘离婚’这种负面新闻。这会影响到集团声誉,以及正在进行的几个重要合作项目的稳定性。”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其次,”他继续道,目光扫过那份被冷落的协议,“星湾科技的并购案正处在最关键阶段,任何可能引起股东和市场猜测的风吹草动,都是不被允许的。我的个人婚姻状况,也是评估管理层稳定性的因素之一。” 他顿了顿,给出了结论,或者说,是通知。 “所以,这件事,现阶段没有讨论的必要。” 没有怒吼,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只是冷静地,条理清晰地告诉他:不行。 因为家族声誉,因为公司利益。 他这个人,他的意愿,他的痛苦和恐惧,在这些冰冷的东西面前,不值一提,甚至不配被纳入考虑范围。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瞬间攫住了林漾,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窒息。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冰冷的,坚不可摧的铁壁上,对方纹丝不动,甚至懒得过问他的手臂,是否被反震得生疼。 厉沉舟已经重新拿起了刚才批阅的文件,目光垂落,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已经结束。 他甚至拿起了钢笔,补充了一句。 语气淡漠如同吩咐一件日常琐事:“如果觉得无聊,可以让陈伯安排司机陪你去购物,或者看看有什么想上的课程。保持你‘厉太太’该有的公众形象即可。” “厉太太”三个字,他吐得清晰而疏离,像是一个冰冷的标签。 说完,他便不再看林漾,专注地沉浸回他的商业世界里。 逐客令,下得无声却不容置疑。 林漾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看着那份被厉沉舟随手搁在,桌角一沓金融杂志上的离婚协议,白色的纸张,在深色木桌上显得那么突兀,又那么微不足道。 他所有的勇气和决心,在这绝对的,冰冷的理性面前,被轻而易举地碾得粉碎。 原来,就连逃离,都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他喉咙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只是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书房。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书房内,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安静。 厉沉舟握着钢笔的手,久久没有落下。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镜片后的目光却并未聚焦在文件上,而是虚空地落在某一点。 窗外阳光移动,掠过他冷硬的侧脸和紧抿的薄唇。 许久,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放在桌下的手,摊开掌心,那里赫然有着几个被指甲深深掐出的,近乎渗血的月牙形印痕。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猛地收拢,握成了拳。 骨节泛白。 第3章 自力更生 书房那扇红木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里面那个冰冷的世界。 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走廊柔软的地毯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没有怒吼,没有争执,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厉沉舟只用最平静的语气,最理性的分析,就将他所有的希望,碾得粉碎。 离婚?不行。 因为厉家的声誉,因为公司的项目。 那他呢? 他的恐惧,他的绝望,他想要逃离的那条命,在这些东西面前,算什么?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包裹了他,比前世坠楼前那一刻更甚。 那时至少还有愤怒和决绝,而现在,他像被困在一张无形,却又无比坚韧的网里,无论朝哪个方向挣扎,都会被更紧地缠绕。 不行,不能这样。 林漾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但眼神里却重新燃起一丝倔强的光。 厉沉舟不答应,他就没办法了吗? 前世他就是太顺从,太认命,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重活一世,他绝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应允上。 他必须自己想办法。 他需要信息,需要和外界的联系。 那个被厉沉舟的人“保管”起来的,用于“厉太太”社交的华丽手机他信不过。 他记得刚搬进来时,他自己那个旧手机,因为款式老旧且没什么重要联系人,似乎被佣人收起来,放到了某个抽屉里。 林漾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走下楼梯,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佣人,在远处轻声擦拭着家具。 他状似无意地走向一楼的储藏室。 记忆中,一些不太常用,又暂时不会丢弃的物品,都放在那里。 储藏室里有些昏暗,弥漫着淡淡的樟脑丸味道。 林漾打开灯,在几个收纳箱里翻找起来。 大多是些崭新的礼品,闲置的装饰品。 终于,在一个角落的箱子里,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屏幕甚至有些细微划痕的旧手机,连同它的充电器一起,被随意地放在底部。 心脏微微一跳。 他迅速将手机和充电器揣进口袋,整理好箱子,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回到二楼的客房。 自从重生回来,他就以“睡眠不好”为由,坚决搬出了主卧,厉沉舟对此不置可否。 他反锁了房门,找出一个藏在衣柜深处的便携充电宝,给旧手机充上电。 等待开机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屏幕终于亮起,信号格微弱地闪烁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通讯录,里面联系人寥寥无几。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和不耐烦的女声:“喂?谁啊?一大早的……” “so姐,是我。”林漾压低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林漾?!哎哟我的小祖宗!真是你啊!你怎么用这个号?你那个……” “so姐,长话短说,”林漾打断她,语速加快,“我之前说的,想重新开始工作,是认真的。有什么机会吗?什么都行,小角色、配角、甚至龙套,我都接。” so姐似乎被他的急切惊到了,顿了一下才说:“有是有……但你这突然……厉总那边?” 她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谁都知道林漾现在是厉家的人,虽然看起来不受重视,但也不是她能随便揣测的。 “不用管他。”林漾语气坚决,“这是我的个人决定。有什么机会,你直接告诉我。” “行吧……”so姐虽然满心疑惑,但带艺人赚钱是天性,“有个小成本网剧,民国背景,还缺个男四号,戏份不多,但角色还算讨喜,是个进步学生,下周三试镜。还有个饮料广告,需要个阳光点的面孔,我觉得你气质挺合适,就是酬劳不高……” “都帮我报上名。”林漾没有丝毫犹豫,“把试镜时间和地点发到我这个手机上。谢谢so姐。” 挂了电话,林漾稍微松了口气。 至少,通往外界的第一座桥梁,算是勉强搭上了。 接下来是钱。 他打开手机银行APP,输入账号密码。 页面加载出来,余额显示着一个可怜的数字:¥12,347.85。 这是他过去几年跑龙套,演小配角攒下的全部积蓄。 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能支撑几个月,但对于想要彻底脱离厉家,甚至可能面临林家施压,和厉沉舟阻拦的他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而且,这笔钱能动用吗? 厉沉舟会不会通过银行流水,察觉到他的意图? 他盯着那串数字,眉头紧锁。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林漾一惊,迅速将旧手机和充电宝塞回衣柜深处,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厉沉舟的首席特助,程维。 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整个人透着一股精英式的严谨和疏离。 他手里拿着一张黑色的卡片。 “林先生,上午好。”程维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毫无温度,“厉总吩咐,将这张卡的副卡交给您。额度没有上限,您有任何消费需求,都可以使用。” 黑色的卡片,在走廊的光线下泛着奢华的光泽。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代表着难以想象的财富和特权。 前世,厉沉舟也给过他,但他几乎没动用过,潜意识里觉得那是某种界限分明的施舍,用了就仿佛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被圈养的金丝雀。 而现在,这张卡的出现,在他刚刚查看完自己那可怜的账户余额后,显得格外刺眼。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还是厉沉舟式的事后安抚? 用钱来堵他的嘴,让他安分守己地继续扮演好“厉太太”这个角色? 林漾看着那张卡,只觉得心头火起,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几乎能想象厉沉舟吩咐程维时的表情,大概和让人去处理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没什么区别。 “不必了。”林漾开口,声音有些冷硬,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接,“我没有什么需要消费的。谢谢厉总的好意,心领了。” 程维镜片后的眼睛,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并没有收回手,只是保持着递出的姿势,语气平稳地补充:“厉总说,这是您应得的。包括日常开销、服饰、社交活动等,都可以使用。如果您不方便外出,也可以告知我您需要的物品,我会安排人送来。” 应得的? 林漾几乎要冷笑出声。 什么是应得的?作为一枚棋子的安置费吗? 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更像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监视和控制。 他甚至怀疑,只要他刷了这张卡,下一秒消费记录就会摆在厉沉舟的桌上。 “我说了,不需要。”林漾的态度更加坚决,他甚至后退了半步,拉开与那张卡的距离,“我自己有手有脚,也有收入。厉总的好意,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程维看着他,沉默了几秒。 那目光带着一丝专业的审视,似乎想判断出林漾这番话,是真心还是故作姿态。 最终,他见林漾神色认真,不似作伪,才缓缓收回了手,将那张无数人渴求的黑卡,放回了西装内袋。 “我明白了。”程维再次颔首,“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厉总。如果您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步伐稳健而高效,如同完成了一项既定的工作流程。 看着程维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林漾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手心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有些潮湿。 拒绝只是一时痛快,但现实的问题依然摆在眼前:他需要钱,需要一份能脱离厉沉舟掌控的工作,需要一个真正能离开这里的计划。 前路艰难,但他至少,迈出了自力更生的第一步。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正在修剪灌木的园丁。 阳光很好,但他知道,困住他的从来不是这座华丽的牢笼,而是那个冷漠的男人所代表的,无处不在的权势和控制。 衣柜里的旧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应该是so姐发来了试镜的信息。 林漾握紧了拳头。 第4章 找房 拒绝了那张象征着束缚的黑卡后,林漾感到一种短暂又幼稚的胜利感,但随之而来的是,更迫切的现实压力。 他不能再住在这里,每多待一天,都像是在消耗,重获新生所带来的宝贵氧气。 联系so姐和查看存款只是第一步,找到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远离厉沉舟的落脚点,才是实现逃离计划的关键。 他用旧手机上的租房APP开始筛选。 位置不能太偏,要方便以后跑剧组;租金不能太高,他负担不起;安保也不能太差,他好歹顶着“厉太太”的名头,哪怕只是个空衔,也得防着点不必要的麻烦。 筛选条件一加,合适的房源,瞬间变得寥寥无几。 他预约了周末去看其中三套,看起来最符合要求的公寓。 跟管家陈伯说的理由是:“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看看书,偶尔朋友来了也有地方坐坐,总在家里打扰厉总工作不好。” 陈伯那双阅尽世事的老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恭敬地表示,会安排司机老杨接送,并提醒他注意安全。 周六上午,老杨开着那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将林漾送到了第一个小区门口。 中介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早已热情地等在那里。 “林先生您好!您眼光真好,这套房子性价比超高,房东急租,价格好商量!” 中介口若悬河,领着林漾走进一套,装修简约的一居室。 房子朝南,采光很好,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小区环境也安静。 林漾几乎一眼就看中了,这里和他之前想象的独立小窝,几乎一模一样。 “挺好的,”林漾压下心里的满意,尽量平静地问,“租金还能再谈吗?押金怎么付?” 中介笑容满面:“没问题!我这就跟房东再沟通一下,争取给您个最低价!您稍等!” 他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去打电话。 林漾在房间里踱步,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哪里放书桌,哪里摆绿植。 几分钟后,中介回来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和僵硬:“那个……林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房东刚来电话,说、说他儿子突然决定回国,这房子……不租了。” 林漾愣住了:“……不租了?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房东急租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中介干笑着搓手,“真是对不住,让您白跑一趟。要不,我带您看看同一栋楼另一套?就是户型有点不一样,租金也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林漾心里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但也没多想,只觉得有些遗憾:“……好吧,看看另一套。” 另一套户型确实别扭,窗户对着天井,光线昏暗,林漾只看了一眼就放弃了。 “没关系林先生,我们还有备选!第二个小区那套更好!” 中介试图挽回,热情地引他前往下一个地点。 第二套公寓在一个老旧些的小区,但生活气息浓厚,楼下就有超市和餐馆。 房子是loft结构,很有艺术感,林漾也很喜欢。 这次他学聪明了,直接问:“这套房子房东没什么突然变化的计划吧?” “放心!房东一家移民了,全权委托我们公司出租,绝对稳定!” 中介拍着胸脯保证。 就在林漾仔细查看卫生间设施时,中介的电话又响了。 他接起来:“喂?王经理?哎,是我,正带客户看幸福小区这套loft呢……啊?什么?……已经签了?昨天?不可能啊,系统里还挂着呢……哦哦,小张签的,他没录入系统?……这……” 中介放下电话,表情比刚才还要哭丧:“林先生……我……我们同事昨天刚把这套房子签出去,他忘了在系统里标注了……这……这都是我的工作失误,我的失误……” 林漾看着他那副,恨不得鞠躬道歉的样子,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再次浮现,而且更清晰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他压下心头的疑虑,声音淡了些:“还有第三套,直接过去吧。” 第三套是离市区稍远的一个新小区公寓,精装修,家具家电全新,租金也在可接受范围内。 林漾已经不敢抱太大希望了。 果然,在他表示满意,甚至准备当场交定金的时候,中介的电话又“适时”地响了起来。 这次听完电话,中介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尴尬,甚至带上了一点惶恐和困惑。 他看着林漾,小心翼翼地说:“林先生……房东说……他……他不想租了……” “理由?”林漾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他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不是巧合。 “没……没说理由,就说不想租了,赔违约金都行……” 中介也一头雾水,从业以来,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邪门的事。 阳光透过窗明几净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却让林漾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是谁? 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在这个城市,有能力,且会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 回去的路上,林漾靠在车后座,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老杨从后视镜里看了他几次,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华丽的牢笼之外,似乎有一张更大的,无形的网,在他试图振翅飞走时,悄无声息地收拢。 晚上,林漾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饭就准备上楼。 就在他踏上楼梯时,身后传来那个低沉冷冽的声音。 “听说你今天出去看房子了?” 林漾脚步一顿,心脏猛地一跳。 他转过身,看到厉沉舟不知何时,坐在了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财经周刊,目光并未看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他怎么会知道? 是老杨汇报的? 还是那些中介里,有他的人? “……嗯。”林漾压下心头的翻涌,尽量平静地回应,“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看书。” “嗯。”厉沉舟翻过一页杂志,发出轻微的纸张摩擦声,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对面那栋楼,顶层的公寓空着。安保是同一家公司做的,比你看的那些小区要好得多。密码是0907。” 林漾猛地抬头,看向厉沉舟。 男人依旧低着头看杂志,侧脸线条冷硬,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提供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建议。 0907,是他们结婚的日期。 寒意瞬间爬上林漾的脊背。 果然是他! 那些房东莫名其妙的反悔,那些恰到好处的“已出租”,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不仅拒绝了他的离婚协议,甚至还要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连他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的空间,都不被允许! 所谓的“对面公寓”,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更大,更近,更容易被监视的牢笼罢了! 愤怒和屈辱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垮林漾的理智。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很想大声质问,很想把眼前这份虚伪的平静撕碎。 但他知道,他不能。 在厉沉舟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愤怒和质问只会显得可笑又无力。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厉沉舟一眼,那眼神冰冷而陌生。 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沉重地走上了楼梯。 厉沉舟的目光从杂志上抬起,落在林漾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上,眸色深沉如夜,看不清情绪。 他放下杂志,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程维。”他声音低沉,“把他今天看过的所有房源,都买下来。” 电话那头的程维似乎毫不意外,只是干练地回应:“是,厉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找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