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主,性转黛玉》 第1章 胎穿六载,时年五岁 五月的天,一日热似一日。 偏昨夜又落了一场骤雨,天未明便晴,清早太阳出来,昨夜的雨水没带来半分凉气,反而平添了三分潮气,又湿又热的让人难受。 安若素不想出门,小小一团就歪在外间的榻上,让大丫鬟红莲把百叶窗推开了,截几缕过了回廊的凉风。 但风也是闷的。 小丫鬟碧荷端着一个胭脂红牡丹盖碗,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进门之后方得一缕凉意,忍不住骂道:“这鬼天气,才五月里就这么热,还让不让人活了?” 开了窗户,红莲就坐在门口辟线,既照顾着安若素,也看着小丫头们不许淘气。 她今年十五,是主母周漱玉拨过来伺候小女儿的,比安若素大了整十岁,比小丫鬟碧荷也大了五六岁。 见她这么冒冒失失的,红莲停下辟线的手,嗔道:“小小年纪就满嘴死呀活呀的,也不嫌晦气。” 碧荷忙露出个讨好的笑,把托盘上的东西往前递了递,献宝道:“红莲姐姐快看,这是吴姨娘新做的雪花酪,给太太送了几碗,正好我打上房门前过,便被小玉姐姐拉住,叫我给姑娘带一碗回来。” 红莲喜得丢下丝线站起来,亲手接了过来走到软榻前,轻轻推了推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安若素,柔声喊道:“姑娘,姑娘,快醒醒,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安若素出生的时候难产,在娘胎里憋得时间长了,生下来身上就有些不好,一到天热就吃不下饭。她脾胃又弱,不能狠吃凉的,故而一入夏暑,吃饭就成了老大难。 偏今年的天热得格外早,安若素的胃口日渐削减,脸上的婴儿肥下去了一大圈儿。 红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无计可施。只盼吃了这碗雪花酪,能解解姑娘肚里的暑气,好歹多进些饭食才是正经。 “什么东西呀?”安若素懒洋洋的,眼睛都懒得睁,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只略微开了一条缝,口中似应非应的,语气含含糊糊,整个人就像是失了水分的花骨朵,蔫蔫的。 碧荷早跑了过来,兴冲冲道:“姑娘快起来吧,是吴姨娘做的雪花酪,若不趁早吃就要化了。” “雪花酪?” 触发关键词,安若素眼睛一亮,精气神瞬间归位,连忙坐了起来:“快,快给我吃一口!姨娘做这个的手艺最好了。” 雪花酪就是古代版的奶油冰淇淋,用料十分扎实,纯全脂牛乳制作,做好了之后再撒上切碎的蜜饯、干果和应季的水果。 若论口感,自然比不上现代功业品。可这是古代呀,夏天有冰淇淋吃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见她如此急切,两个丫鬟都笑了起来。 红莲把托盘给碧荷端着,自己拿起胭脂牡丹盖碗,揭开盖子放在托盘上,又拿起托盘上的银调羹,挖了一勺参杂着蜜饯碎和干果碎的,送到安若素嘴边。 安若素张大嘴巴,“嗷”的一口全裹进嘴里。骤然袭来的冰凉刺激着口腔的神经,激起一阵痛感,激得她连连呵了好几口气,就是舍不得吐出来。 红脸好笑道:“慢点儿,慢点儿。眼见到了六月就又长一岁,怎么还是这样狼吞虎咽的?仔细太太看见了,又要罚你背《礼记》。” 过了好一会儿,安若素总算是缓了过来,慢慢咀嚼着细碎的蜜饯和干果,任由冰酪在口腔中化开,裹着一股醇香的奶味儿滑进食道里。 等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她才“哼”了一声说:“罚就罚,反正我早就背熟了。” 他们家的女孩都是六岁才进学,她的生辰是在六月初六,就只剩一个月了。 原本教她的女先生早该请进家门了,不想父亲安介山在半个月前接到了吏部右迁的调令,着他归京担任户部左侍郎。 安若素自幼便随父宦游,如今父亲要调任京城,她在山东自然也待不久,原本物色好的女先生不愿意背井离乡,母亲周漱玉只得作罢,想着等到了京城再请名师。 她既然还没进学,自然就不会写字,母亲便是要罚她,也只能罚她背诵,罚不了抄写。 或许是胎穿的缘故,精神力强大,安若素这辈子的记性比上辈子还好,过目不忘、走马观碑对她来说都是稀松平常,对背书根本不带怕的。 碧荷笑道:“那是,姑娘的记性最好了,管它是什么书,只要给姑娘看上一遍,就能背得一字不错。这一点,不管是大姑娘、二姑娘还是大爷、二爷,就没一个比得上的。” 她满脸得意洋洋,说得摇头晃脑,红莲好笑道:“姑娘背书厉害,你得意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会背书的是你呢。” 碧荷下巴抬了起来,嘚瑟道:“我是姑娘的丫鬟,打从分了房,一辈子就归姑娘管了。姑娘厉害就是我厉害!” 一句话就说得安若素和红莲都笑了起来,碧荷见她们都笑,也跟着一起笑。 转眼之间,今年的第一盏冰酪就被安若素吃掉了大半。见她意犹未尽,红莲赶忙拦住:“姑娘,可不敢再吃了,您好歹给碧荷留一口吧,瞧她馋的那样?” 被点到的碧荷一脸懵:昂,我吗? 下一刻,她就接到了红莲的眼色,连忙做出一副垂涎之态,央告道:“好姑娘,给我吃一口吧。吴姨娘的手艺最好,偏又不常动手,我都好久没尝过了。” 安若素知道,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是怕她吃太多凉的会肚子疼,便顺着她们的意思笑道:“真是可怜见的,就赏了你吧。” “多谢姑娘,我可有口福了!”碧荷连忙接过来,高高兴兴把剩下的小半碗都吃了。 红莲伺候着安若素卸了首饰,重新净了手、漱了口,把一对坠着铃铛的金镯子重新给她戴上,柔声劝道:“刚吃了一肚子的凉东西,若是干坐着难保不窝在心里,姑娘好歹出去转转吧。” 安若素满脸为难地看了看外面的天,实在是不想动。 恰在这时,二姑娘安若与的丫鬟婵儿走了进来,笑道:“三姑娘,会做珠花的薛嫂来了,我们姑娘请姑娘过去走走。” 安若素顿时精神一振,让红莲伺候着换了身出门的衣裳,就领着碧荷一起,跟着婵儿去了二姐安若与的院子。 安家主君安介山膝下有两子三女,长女安若非和次女安若与都是吴姨娘所出,长子安若泰与三女安若素乃是正房周夫人所出,次子安若然的生母是朱姨娘。 吴姨娘是个时运不济的孤女,因家道中落、父母早逝,族中人欺她一介孤女,赖在她家里连吃了半个月的绝户席,还趁她睡着的时候把她绑了,倒手给人牙子让远远发卖了。 当时安介山刚到吴姨娘被卖到的地方做通判,因他们夫妻成婚十年膝下空空,主母周漱玉就找来媒婆,要寻摸一个模样周正、脾性温和的姑娘,以备生育。 其实吴姨娘并不符合周漱玉的要求,她固然模样周正秀丽,却是个倔性子。 经手她的牙婆还兼职媒婆,可怜她的遭遇,便向周漱玉推荐了她,希望她后半辈子能有个安身之立命之所。 周漱玉听了媒婆的话,便让媒婆把她领了过来,当面问她愿不愿意到安家来。 吴姨娘当场下跪,态度坚决:“要安通判能帮着讨回公道,夺回被侵占的家财,民女情愿一辈子做牛做马,服侍老爷、太太。” 周漱玉喜爱她的品性,谢了媒婆五十两银子,就把她留了下来,夜里把事情告诉了安介山。 安介山当即修书一封给了当地的县令,吴姨娘的族人本就不占理,不过是欺辱孤女没靠山,如今人家有了靠山,他们当初白吃的流水席,漏掉的礼金就得一分不少吐出来。 就这样,吴姨娘进了安家的家门。 周漱玉并没有让她签卖身契,一应流程都是按照纳良妾来的,被追回的家财也成了吴姨娘的嫁妆,算是她在夫家的底气。 她也真是有些运道的,嫁进来头一年就开怀,生了长女安若非,隔了一年又生了次女安若与。 那时候,安介山已经三十多了。为子嗣计,周漱玉又做主把身边的丫鬟开了脸放在房里,做个通房,许诺只要有了孩子,无论男女都提拔她做姨娘。 也就是在这一年,多年不孕的周漱玉忽然开怀,并一举得子,就是安介山的长子安若泰。 隔年抬举的丫鬟翠儿查出了身孕,周漱玉并未因有了儿子就食言,大夫确诊之后,立刻就摆酒抬她做了妾室,就是朱姨娘。 因吴姨娘是个记恩的人,一向和上房亲近,生的两个女儿也都交给主母教养,安若素自小就与两个姐姐十分亲密,安若非和安若与也很照顾这个妹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从来不会忘了她。 今日来的这位薛嫂,是这一带有名的牙婆,每日挎着篮子在内宅行走,兼职说媒,也替各家太太奶奶们盯着走街串巷的货郎,寻摸些不常有的玩意儿。 又因她生了一双巧手,做绒花、扎珠花都是一把好手,就连点翠也会,各家奶奶、姑娘们越发稀罕她,常请她到家里来做首饰。 还有些小户人家,没有专门的梳头丫鬟,逢年过节或遇见大事,都提前把她叫过去,梳头化妆。 安若与今年十四,早就有了单独的院子,离正院不远,三人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院子里扎了个紫藤花架子,安若与正陪着薛嫂坐在花架子底下,薛嫂一边陪安若与说话,一边手上不停,一朵珠花已经扎了泰半。 安若素一进门,安若与就看见了,忙笑着朝她招手:“小妹,快过来,你上回不是说想串手链吗?薛嫂新得了一批黄玉车的珠子。你年纪小,这个颜色正衬你。” 薛嫂忙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行礼:“请三姑娘安。多日不见,三姑娘又白胖了些。” 若是在现代,见面就说人胖了,绝对是故意找茬。可在这个年代,却是实打实的奉承话。 胎穿至今已有六载,安若素早就习惯了,自然不以为意,笑着还礼:“薛嫂子还说我呢,你比着先前才是富态的呢,肯定是在哪发财了。” 磨蹭了这么久,终于开文了! 首发三章,有开文红包奉上,请诸位多多留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胎穿六载,时年五岁 第2章 牙婆薛嫂,敏锐心思 薛嫂哈哈一笑,又拜了一拜:“借姑娘吉言,早晚叫我发一注横财。” 碧荷道:“您老要是发了财,可别忘了我们姑娘。” 薛嫂笑道:“不敢,不敢,自然是不敢的。” 大家寒暄了一阵,彼此让了坐,薛嫂仍坐在原位继续做珠花。 她顺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打开放到安若素面前,一边手上不停,一边笑道:“三姑娘快看看,这些珠子颗颗浑圆似月,上回二姑娘叫我留心这些,我专门叫相熟的货郎从外地带回来的。” 能用来车珠子的玉,大多都是边角料,不管珠子磨得再怎么圆润,都跑不了会有驳杂的色彩。 因此,安若素根本没抱太大希望,只想着拣些色泽尽量均匀的,编出来的手链配色和谐就行。 哪知这一回薛嫂的确是得了好东西,这一匣珠子虽谈不上毫无杂色,却也有大部分都是干净的鸡油黄,偶有杂色也是浅黄和润白,和黄色放在一起毫不突兀。 安若素有些意外之喜,忙问道:“像这样的珠子还有吗?” 薛嫂笑道:“哎哟我的姑娘唉,你也是个识货的人,岂能不知物以稀为贵?就算还有,那货郎为了能卖上价钱,也只和我说没有。 非等我磨他个三五回,他才装模作样地说多替我费心寻摸,等我再催上两回,才会再送一匣子来。就算我心里明白这些道道,也不得不承他的情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安若与调侃道:“那您老还真是辛苦了,我们姐妹记你一功!”转头吩咐安若与的另一个丫鬟,“棠儿,还不快给薛嫂煎茶来?” 薛嫂夸张地说:“那感情好,喝了姑娘这盏茶,我这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就都没了,张不开的嘴也能张开了,迈不开的腿也能迈开了。等那货郎再来,我非把他老底都掏空不可!” 说话间一朵珠花已经穿成,细碎的米珠分成层叠错落的三重花瓣,花芯是一颗大珠,又有绿翠磨成的叶子做托,精致漂亮,安若与爱不释手。 趁着她欢喜,薛嫂又趁机把自己做好的通草花和绒花摆出来,配着那朵珠花,成功向安若与推销了五六朵。 安若与得了漂亮首饰固然欢喜,做成一单大生意的薛嫂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做完了安若与的珠花,薛嫂拿起腿上搭的洋巾把手擦了擦,把身上沾染的碎屑也都抖了下去,才凑过来看安若素挑出来的珠子,满口赞道:“还是三姑娘眼睛毒,把这匣子里最好的全给挑出来了。 姑娘想编个什么样的?要不要配些金珠银叶?我这也有现成的。”说着她又掀开盖着篮子的藏蓝麻布,又掏出几个匣子打开,是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子,有浑圆的、有椭圆的、有水滴型的,还有花骨朵模样的。 安若素摇了摇头,说:“不用这些,只穿珠子就行,就穿外面时兴的款式。” 薛嫂转口笑道:“也是,姑娘这个年岁,水葱似的鲜嫩,天然的灵气逼人,沾了金银反而俗气了。” 她想了想,把那些金银珠子收了起来,拿出一匣米珠,先用米珠编了一朵平面海棠花,缀上一颗安若素挑出来的大珠子,再用米珠编一朵海棠花,再缀一棵大珠子…… 如此反复,大约有五六轮,她示意安若素把手伸出来,圈着细瘦的手腕比了比,笑道:“再编一朵花就够了。” 年纪小的碧荷忍不住催促道:“那布商到底怎么说的呀?好嫂子,你快告诉我吧。” 却原来,薛嫂手里编着东西,嘴上还讲着笑话,不但安若与和安若素姐妹,满院子的丫头都被吸引了过来。 “早年间南边有个布商,年近四十才得了一个儿子,满月时摆流水席大宴宾客,来了个过路的相士。 那相士吃饱喝足后,对布商说:山人不白吃你的饭,正好贵公子满月,就送他一卦,替他算算运道吧。 布商欣然同意,把相士请到了书房,拿出了儿子的生辰八字。相士掐算了一番,为难道:‘这孩子别的都好,唯独贼宫上有些妨碍。’ 布商闻言一笑,说……三姑娘,且把手伸过来我比比,看着是差不多了。” 正说到了关键处,却忽然停住了,碧荷是个急性子,哪能忍住不问? 薛嫂一边给手链收尾,一边清了清嗓子,粗着声音学那布商:“‘无妨,等他长大了,只好让他做个银匠就是了。’ 那相士不解,就问缘故。布商道:‘但凡做银匠的,哪天不偷几分养家糊口?’” 碧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一声仿佛是个开关,把众人的笑意都释放了,大家都东倒西歪的,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 安若与笑道:“济南城里的手艺人没有十个有八个,怪道家家都爱请薛嫂。嫂子这张嘴,上翻三百年,下叙五百载,怕是也没有能相提并论的。” 她转念又想到父亲即将升调入京,他们一家子必然是要跟着去的,日后天长日久,怕是就见不着了,不由叹了一声。 薛嫂盯着她看了片刻,试探着问道:“二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我虽没什么大主意,嘴巴却是最严实的。” 安若与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心事,只是想着日后随父母去了京城,只怕再难找到嫂子这么好的手艺了。” 不知道是不是安若素的错觉,她总觉得薛嫂听了这话,微微松了口气,笑容比平时更灿烂几分,嗔怪道:“瞧姑娘这话说的,京师首善之地,全天下所有的好手艺、好东西,都跟融入大海似的往京城里涌。只怕姑娘们真到了那里,要不了三两个月,就把我当烧糊的卷子抛到脑后去了。” 听她言语俏皮,众人又被逗笑了。 见大家都笑,薛嫂也觉得欢喜,又给安若素编了几样时兴的手链,接连讲了好几个笑话,把在场的人都听得心满意足。 除了料价和工价,姐妹二人又各自赏了她二钱银子。 因她是家里常走动的,厨房的丫鬟们也常托她捎些东西,她都是无有不应的,丫鬟们自然念她的好。 想着要不了多久就要分别,此一去山高水远,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呢,便这个给她一个荷包,那个给她一张手帕,算是留个纪念。 薛嫂一一道了谢,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在了篮子里,又用藏蓝粗布仔细盖好,笑道:“我既然进来了,不好不给太太和姨奶奶们请安。两位姑娘请留步,无论叫哪个姐姐领我过去,好歹别叫人把我半路截住了,又生出是非来。” 安若与便道:“棠儿,你领薛嫂去上房,顺便替我和小妹也给太太请个安。” 棠儿应了一声,笑着示意薛嫂跟她走。 安若素道:“二姐,薛嫂今日登门,怕是有事。” 安若与笑道:“她哪回来是没事的?她寡妇失业的,独自一人拉扯女儿,不过是想方设法多弄些银子给女儿备嫁妆。咱们家又不缺那仨瓜俩枣的,每回多多少少赏一些,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安若素摇了摇头,却也不知道心里那股感觉怎么表达出来,只好罢了,心里却总是不安稳。 见她皱着脸,安若与双手贴过来揉捏了一番,调侃道:“我的三姑娘,你才多大呀,就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咱们上头有父母,再不济你还有哥哥姐姐们呢,你只管憨吃憨玩就是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本就没几年好松快的。再过上两年……最多三年,你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到那时候,想不操心都不成。” 安若素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窝在姐姐怀里,嘻嘻地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棠儿就回来了,手里端了个洋漆描金小茶盘,上面有两个盖碗,边上有手巾包着的两个银调羹。 安若与问:“这又是什么?” 棠儿道:“太太那里叫人熬了阿胶桂圆,也有两个姑娘的。听我说三姑娘也在咱们屋里,就叫我一块端过来了。” 安若与撇了撇嘴,说:“这有什么好吃的?大热天的也没胃口。”她想了想,吩咐道:“上回咱们按着小妹说的法子做了些果酱,应该能吃了,快拿出一罐子来配着吃。” 婵儿闻言,便去她梳妆台底下的柜子里拿了一瓶梅子酱,姐妹二人一人往阿胶桂圆里添了一勺,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然好吃多了。 丫鬟伺候着她们净了手、漱了口,还没说上两句话,棠儿便掀开帘子说:“姑娘,上房的小玉姐姐来了。” 安若与道:“快请进来。” 说话间小玉已经进来了,给两人行了礼,笑眯眯道:“二姑娘,太太叫你过去一趟,有些私话要说。” 安若素心头一跳,心里默默推算了一番,这会儿薛嫂应该还在上房没走呢。 她心里实在好奇,正好她如今是跟着母亲一起住,这样干脆一起回了上房。 可才进正院,小玉就客客气气地说:“三姑娘,你逛了这么半天,快回去歇着吧,好歹别叫太太悬心。” 这就是告诉她:太太一早就有吩咐,今天这事儿,三姑娘不适合听。 安若素又是遗憾又是担忧,却也无法违抗母亲的命令,只好怏怏不乐地带着碧荷回了西厢房。 留下看屋子的红莲已经辟完了线,正把一块裁剪好的葱绿色帕子绷在撑子上,拿着几种颜色的彩线在上头比划,看配什么颜色更好。 见她们回来,便招呼道:“姑娘快过来看看,帕子上的花样是绣成珊瑚红的,还是孔雀蓝的?” 德容言功,是这个时代评判女子的标杆。哪怕是贵族女子,日常不用自己裁衣裳、做鞋子,也要在女工上下些功夫。 可以不会,但要懂。 像红莲这样的大丫头,日常也担任着帮主母给小主子启蒙的任务,说是让她看看什么颜色好,其实就是潜移默化地教她怎么配色。 但这会儿安若素心里装着事,犹如怀里揣着小兔子一般,扑扑腾腾的根本静不下来,便摆了摆手在榻上歪着,一句话也不想说。 红莲看得奇怪,便问碧荷:“这又是怎么了?” 开文第二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牙婆薛嫂,敏锐心思 第3章 陈家背义,林家结亲 碧荷一面把今日新编的手链收起来,一面摇头:“我也不知道,一路上都好好的,只是太太叫了二姑娘去说话,姑娘要跟过去,小玉姐姐不让。” 红莲想了一想,笑道:“姑娘也别吃味儿,二姑娘今年十四,眼看明年就是及笄之年,太太单独叫她过去,只怕说的是终身大事。姑娘还小呢,这些话可听不得。” 怕安若素不信,她又吩咐碧荷:“你去正房那边稍稍,看太太有没有请吴姨娘?若是要说二姑娘的终身大事,必然要把吴姨娘也叫过去。” 虽然儿女的终身都是父母做主,但吴姨娘毕竟是良妾,不能等闲待之。当初大姑娘安若非说亲时,太太也是叫她全程跟随的。 碧荷果然抓了两把瓜子,去上房那边转了一圈,找相熟的小姐妹一起嗑瓜子说闲话。 等瓜子嗑完,她又吃了些小姐妹的果子,就找个借口回来,兴冲冲地说:“可真叫红莲姐姐说着了,太太先让人请了吴姨娘,后才派人请二姑娘呢。” 红莲便看着安若素直笑,得意道:“如何,被我猜着了吧?” 安若素被她弄笑了,失笑道:“知道的你是从太太屋里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太太肚子里的蛔虫呢。” 红莲伺候着她喝了半碗红枣桂圆汤,笑道:“我哪里是会猜太太的心思?我只是知道太太待姑娘的一片慈心。” 安若素喝了几口,就觉得胃里发撑,忙伸手挡住,摇摇头表示不喝了。 碧荷跑到博古架旁,蹲下来把放在最后一层的几个略圆润的石子拿了过来,兴致勃勃道:“姑娘才吃了东西,不好就睡的,趁这个空,咱们挝子玩儿吧。” “就是这个道理,碧荷真是越来越细心了。”红莲夸了她一句,回身把装着细沙的大盆子端了过来,又拿了一碟瓜子每人分了一把,三人凑在一起挝子赢瓜子。 玩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碧荷的瓜子输光了,闷闷不乐地撅嘴道:“你们俩合起伙来赢我一个,我不玩儿了!” 安若素“嗤”的一笑,随手把自己面前的瓜子都给了她,刮脸羞她道:“每每要玩的是你,输了耍赖的也是你。你比我还大几岁呢,也不害臊!” 见有瓜子吃,碧荷立刻就高兴了,乐呵呵地捧着嗑了起来,软乎乎地讨好道:“我给姑娘剥。” 安若素被她弄得没了脾气,好笑道:“大可不必,你自己吃吧,我也吃不了这个。”说着便起身,让红莲去外面看看太阳下去了没有。 红莲最知她的心思,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劝道:“姑娘本来底子就弱,正该少操些心才是保养之道。若姑娘身上不好了,太太和两位姨娘都跟着操心,两位爷和二姑娘也不能幸免,何苦来哉?” 安若素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事关我二姐,我就是想弄清楚。” 她两辈子都心思敏锐,谁对她是真心好,谁对她是虚情假意,她几乎是立刻就能感觉出来。所以说这辈子她体弱多病,不是没有原因的。 两位姐姐待她都是真心实意,她又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苛刻,偏二姐安若与又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这个时候和安若与有关的事,又是薛嫂这个兼职媒婆的人带来的,安若素怎么可能不多想? 碧荷没听明白,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一面嗑瓜子一面问:“姑娘,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红莲姐姐,平日里姑娘懒得动,你还要劝她动。好不容易她今日想动动了,你怎么又劝她不要出门了?” 红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儿没你的事,快端着瓜子出去吃吧。” 碧荷“哦”了一声,把所有瓜子都装进碟子里,端着碟子就走了。 这副憨样,倒叫红莲没了脾气,对安若素道:“但凡姑娘和她折中折中呢,也叫人少操些心。” 安若素笑道:“这是天生的,没办法的事。” 红莲把帘子放下半边来,拿了针线框坐在榻前的圆凳上,一面穿针引线,一里面劝解:“姑娘这个做妹妹的都这样操心,何况太太和吴姨娘两个做娘的?便是老爷,也不是看着自家孩子吃亏的人。” 安若素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终于心头一松,笑道:“怪不得母亲执意把你放在我这里,你果然是个周全人。” 红莲抿唇一笑:“这可当不得。姑娘要是不困,就来帮我理线吧,把那几样黄色的都分出来,别把深的和浅的混了。” 安若素知道这是顺便教她女工,应了一声就凑了过去。 又过了片刻,外面有了动静,两人坐在屋里隐约听见安若与和婵儿说话的声音。安若素忙把手里的丝线丢了,小跑赶了出去:“二姐别忙着走,来我屋里坐坐吧。” 安若与站在那里等她上前,捏着帕子给她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嗔道:“这大热的天,你着急忙慌的,是要赶兔子呀?” 安若素借机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神态自若,没有半点伤心、愤怒、黯然之色,心里那块大石头才彻底落了地,嘻嘻一笑,撒娇道:“就是急着见二姐嘛。二姐都走到我门前了,难不成还要学大禹过而不入?” 安若与笑道:“几日不见,学问长进了,都会用典了。” 姐妹二人携着手走进屋里,红莲忙拿了茶来,安若与揭开一看,见是红茶,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叮嘱妹妹:“便是这个茶,你平日里也该少喝,多用滋补的汤水代替。” 安若素胡乱应了,就迫不及待地问:“二姐,太太和姨娘叫你过去,究竟为了什么?可是和陈家的亲事?” 安若与道:“这件事不必再提,陈家二爷已经定亲了,对方是李家三小姐,正是他亲表妹。” 安若素一怔,终于明白薛嫂为何在安若与面前不自在了。 安家和陈家虽然没有正式走礼,但主母周漱玉和陈家主母徐夫人却已有了默契,陈二公子也跟着徐夫人来过安家好几次,还借着拜访安若泰、安若然兄弟的名义自己来过。 也是穿越之后,安若素才知道,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其实并没有后世小说里那么变态,只要不是特别必要的家族联姻,给家里孩子定亲之前,都会让两个小儿女见上几面,彼此说说话,相互了解一番。 只要性情相投,再不济相互看着对方不烦,才会正式走礼结亲。 若双方实在看不对眼,或一方对另一方十分厌烦,亲事自然而然也就作罢了,谁都不会再提。 毕竟儿女婚事是结亲,不是结仇。孩子也都是亲生的,不到万不得已,自然要考虑他们的情绪。 安家和陈家,就处于男女双方相互了解的阶段。且看安若与的意思,和陈二公子相处得还不错,怎么忽然之间就作罢了? 见妹妹满含担忧地看着自己,安若与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好笑道:“既然不成,就说明我和他缘分不到,各自去找缘分深厚的就是。我觉得这是好事,怎么你倒替我悲春伤秋起来了?” 见她并无半点勉强之色,安若素扑进她怀里笑道:“我就知道,二姐不是那等小性儿的人。对了二姐,这个李家小姐,又是陈公子哪门子的表妹?” 安若与道:“你可别这么说,人家是正经表亲。陈公子的祖母,陈大人的亲娘,陈家老太太就姓李,那是她亲侄孙女。” 听了这话,安若素明白了,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徐夫人看好二姐,李老夫人却一心想让孙子娶自己娘家侄孙女。那陈公子呢,他怎么想?” 安若与冷笑道:“他怎么想不重要。李家这一辈男丁没一个争气的,李老太太年事已高,自觉照拂不了娘家几年了,压着儿媳一定要结这门亲事,就是想巩固李家和陈家的关系。若是二公子不肯娶,就让大公子娶。” 无论徐夫人还是陈知府,都不乐意让个破落户做长媳,这门婚事自然就落在了陈二郎身上。只要他不想背上“不孝祖母”的名头,就非娶不可。 “所以说,陈二公子就是个工具人。”安若素目露同情。 安若与也叹了一声:“摊上这种事,他也没办法,只盼李小姐是个好的吧。” 姐妹二人凑在一起说话,直说到晚膳时分,干脆凑在一起用了晚膳,又一起去上房给父母行昏定之礼,安若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周漱玉打发了两个女儿回去,回身就把帕子摔在榻上,冷笑道:“往常我瞧着徐夫人还不错,哪曾想‘疾风知劲草,板荡见诚臣’,真遇到事了才知道谁是什么人。 两家亲事作罢就作罢,她就算不自己来说,至少也该派几个女人知会一声。这不声不响的,他们陈家忽然把咱们家撂开,去和李家结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上赶着呢。” 安介山上前扶着她坐下,笑道:“反正咱们家要回京了,理他作甚?依我说,这是件天大的好事。” 周漱玉斜眼睨他:“好事?咱们安家的脸都被陈家扔在地上踩了,你还觉得是好事?” “怎么就不是好事了?”安介山道,“若是没有李家掺和这一脚,咱家二姑娘就要嫁到陈家去了。就他们家这样的,进去了跟进泥潭有什么区别?” 周漱玉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哼了一声,语气软了下来:“算你有理。”顿了顿,又说:“也是咱们二姑娘的运道。” 提前二姑娘,就忍不住想起大姑娘,周漱玉叹气道:“非儿嫁到京城也有一年多了,三节两寿也没好消息传过来。吴姨娘为着这个,已经在我跟前哭了好几回了,总是担忧她久无孕信,在婆家站不稳当。” 安介山无奈道:“苏家是书香门第,最规矩不过了,你们就是瞎操心。” 这话周漱玉不爱听:“当娘的关心女儿,怎么就是瞎操心了?” 安介山不想和她争吵,便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今日我接到如海兄送过来的一封私信,看他的意思,有意和咱们家结亲。” “结亲?”周漱玉一怔,“若我没记错的话,他膝下只有一子,今年才八岁,和咱们与儿不匹配吧?” 虽然夫妻两个女方比男方大的比比皆是,但最多也就大上四五岁。差得再多的,那是童养媳。 开文第三弹,男主算是登场了吧? 但真正出场还要好几章,出场之后戏份会比女主多。毕竟红楼同人嘛,总得提到贾家,和贾家有交集的就是男主。 另:本文男主林黛玉,本文男主林黛玉,本文男主林黛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陈家背义,林家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