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 第1章 爆炸 E517区生物实验楼的爆炸来得毫无预兆。 先是灯光疯狂闪烁，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喘息，随后整栋建筑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地面随之轻微震动。江易正俯身在显微镜上，察觉到异常时刚直起腰，第二波更剧烈的爆炸就发生了。 这次是真正的冲击——墙壁扭曲，实验器材从架上震落，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空气。通风系统超负荷运转，却驱不散那股刺鼻的化学物质与烧焦蛋白质混合的气味。走廊传来奔跑声和叫喊声，紧急照明灯投下惨白的光，在滚滚浓烟中切割出诡异的阴影。 江易扶住摇晃的实验台，透过观察窗看到远处主实验室已是一片火海，橙红色的火光在防爆玻璃后张牙舞爪。 “博士！这边！”半谢停冲进实验室，脸上沾着烟灰，平日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不堪，“研究所完全塌了，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江易却转身走向对面的安全门：“等等，我得去查看007的情况！” 半谢停一把拉住他：“太迟了，博士！那区域已经被封锁了！” 就在这时，他们手腕上的终端同时震动，一条紧急通知闪现：“高危实验体007已逃离收容。最后信号来源：H826区研究所。” 江易盯着那行字，脸色变得铁青。 …… 半小时后，在E区边缘的安全屋内，江易盯着终端上007的最后定位信号，眉头紧锁。 “H826区？那个和我们势同水火的H区？”他转向正在整理□□件的半谢停，“你确定这不是让我去送死？” 半谢停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工作：“嗯哼。” “我是认真的，停。”江易提高音量，“上次我们的人和H区发生冲突，三名研究员被扣了两个月才放回来。我是007的创造者，他们要是发现我的身份——” 半谢停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没办法，007只听您的话。” “可以远程发送指令吗？” “它的通讯模块在爆炸中损坏了，只能接收近距离信号。”半谢停将一套身份文件推到江易面前，“研究过程全程机密，除了E区的上层和我，没人认识您。” 江易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H区的人不是傻子，他们一定会怀疑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新研究员’。” “身份信息什么的都帮您弄好了。”半谢停语气平静。 半谢停将一份电子公告投射到屏幕上：“正面交涉绝无可能，潜入盗窃更是下策。但是，H区研究所刚刚发布了全球招聘启事，面向所有区招募顶尖研究员。” 江易瞬间明白了助理的意思，他凑近屏幕，快速浏览着招聘要求和岗位设置：“……基因编辑与异种生物适应性研究项目组，首席研究员岗位。这专业方向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制的。” “以您在学界的匿名声望和这份完美的、无E区背景的‘新身份’，”半谢停又推过一份厚厚的身份档案，“通过他们的层层考核，拿到这个职位，对您而言轻而易举。这是唯一能合理、长期接触他们核心研究，并找到007的方法。” 江易翻看着那份几乎无懈可击的身份档案——一个来自中立区的、才华横溢又背景干净的科学家“江易”。 他沉默了片刻。 “考进去，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事情绝不会简单。”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007不是普通的实验体，它极具智慧且隐匿能力极强，H区的人未必能立刻发现它，而我们要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找到并回收它，无异于大海捞针。一旦开始，就不可能短时间结束。”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帮我准备吧。这次去，我已经做好了至少一年无法返回E区的准备。你需要彻底切断与我的明面联系。” 半谢停神色一凛，收起了之前略显轻松的态度：“一年？博士，这太冒险了！那边的环境……” “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江易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007的价值你我都很清楚，绝不能落入H区手中。既然选择了最艰难的路，就要走到底。替我准备好一切，尤其是他过去几年的研究细节，必须经得起H区最严苛的背景调查和学术质询。” 江易翻看着厚厚的身份资料，惊讶地发现里面连他假身份的学术论文和工作履历都一应俱全。 “你们早就准备好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这次爆炸...是不是有内情？” 半谢停避开他的目光，整理着桌上的物品：“高层认为这可能是人为破坏，但目前没有证据。找回007是首要任务，它体内的新型生物基因如果被H区破解，我们十年的研究优势将荡然无存。” 江易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接过那叠身份文件。 “放心的去吧！”半谢停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在这里做您的后援。” 江易看着窗外H区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与E区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H826区研究所的招聘考试设在主楼的环形会议中心。与E区充满未来感的银白色调不同，H区的装潢以深胡桃木和青铜为主，显得厚重而充满学术压迫感。 江易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陆续进入考场的竞争者。他们大多神情紧张，反复翻阅着资料。而江易只是平静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这里的空气循环系统带着一种特殊的消毒水气味，与E区截然不同。 笔试开始。试卷上的题目对于普通研究员来说确实刁钻，涉及多个前沿领域的交叉知识。但江易翻阅时，嘴角几乎难以察觉地微微上扬——这些所谓的“难题”，有近三分之一的理论基础，恰恰源自他那些未曾公开、仅以匿名方式发表在特定学术网络上的研究。 江易快速浏览一遍，心中已有答案，但他刻意在几道中等难度题目上修改了步骤，让解法看起来新颖但略嫌繁琐，而不是最简洁优美的。对于那几道超纲题，他则只写出了一半推导过程，随后留下一个看似因“思路卡壳”而导致的错误。 “时间到。”考官收卷时，瞥了一眼江易那写得满满当当但似乎有几处明显“失误”的卷子，没说什么。 实操考核在P4级基因实验室进行。任务是使用CRISPR-Cas12e系统对一段高度不稳定的基因组进行定向修饰——这正是江易博士论文的课题延伸。他操作得极其谨慎，每一个步骤都比正常速度慢半拍，在基因电穿孔的关键参数设置上，他假装犹豫了片刻，最终设定在一个“安全但非最优”的数值。 结果令人满意：编辑成功了，但效率恰好停留在78%这个“良好”而非“卓越”的区间。一位观摩的考官微微点头，对同事低语：“基本功很扎实，就是在大规模基因操作上还欠缺些火候。” 最终面试时，七位基因编辑领域的专家坐在长桌后。主考官是位目光如炬的老者，他翻看着江易的答卷：“江易博士，你的基因编辑实操成绩尚可，但理论部分最后几道大题似乎完成得不太理想？” 江易适时地流露出些许窘迫：“是的。特别是关于**型PAM序列的识别优化，我的研究大多停留在理论层面，缺乏足够的实验数据支持。”这个回答半真半假——他确实是这个领域的开创者，但此刻他必须是个“尚有不足”的学者。 “为什么选择H区的基因编辑项目？”另一位考官追问。 “H区在基因治疗领域的临床转化成果令人印象深刻。”江易的回答既专业又谦逊，“我希望能在这个顶尖平台上，将我的理论研究与实际应用更好地结合。”他刻意避免提及任何敏感技术细节。 面试结束，江易随着其他考生一同走出大楼，神情平静，混在人群中毫不显眼。他知道，这种“优秀但不惊人”、有潜力可挖的形象，才是最不会引起警惕的。过于完美反而会招致最严苛的背景审查。 面试结束后，江易和其他几名通过初步筛选的研究员被一名行政人员领着，前往研究所的生活区。穿过数道需要权限认证的门禁，他们抵达了一栋与科研主楼相连的附属建筑。这里的风格依旧冷硬，但总算多了些生活气息。 他被分配到了B栋7层的一间四人宿舍。推开门，是一个简洁到近乎刻板的房间，四张单人床分列两侧，已经有三个人在了。空气中浮动着一丝属于Alpha的、彼此试探又相互克制的气息。 听到开门声，三人的目光同时投了过来。 离门最近的下铺，一个身形高挑、面容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年轻男人率先开口，他的目光在江易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哟，来了个颜值能打的。林砚，生物信息学。”他自我介绍道，语气轻松，与其他研究员常见的严肃截然不同。 “江易。基因编辑组。”江易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另外两人。 靠窗的两个床位显然是兄弟俩，容貌有六七分相似，都是利落的短发，眼神沉稳。年长一些的坐在下铺，身形更为健硕，他朝江易点了点头，声音沉稳：“行随，机械自动化。”他随即指了指上铺正低头调试一个精密部件的弟弟，“我弟弟，行淮，同组。” 行淮抬起头，露出一张更显锐气的脸，他冲江易简短地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里。 江易将自己的行李放在唯一空着的上铺——正好在林砚的上铺。 林砚倚在床头，视线跟着江易的动作移动，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基因编辑组可是香饽饽，竞争激烈得很。看来江博士不仅长得好看，本事也不小。” 这话语里的调侃意味明显，行随微微蹙眉，似乎觉得林砚有些轻浮。行淮则头也没抬，仿佛没听见。 江易铺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通过考核而已，谈不上本事。”他既没有接林砚关于样貌的话茬，也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样子，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 行随接过话，语气务实：“食堂在东侧附楼，错过饭点就只有营养剂。实验楼晚上十点后门禁等级会提升，新人权限可能受限，注意时间。” “多谢提醒。”江易点头，这信息很实用。 林砚却轻笑一声，依旧看着江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地方，我知道怎么绕开监控……有机会可以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江易终于低头看了林砚一眼，对方眼中闪烁着兴趣和某种挑战的光芒。 第2章 考试 江易简单整理好行李，便躺在了上铺。身下的床板有些硬，带着H区特有的一种冷肃感，与E区实验室里那种恒温恒湿的柔软休眠舱截然不同。他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单调的照明面板，眼神有些放空。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自己身体里潜藏的那个秘密——异能。 在整个EH能源区，能够系统性研究并编辑生物体，赋予或改造异能的机构，只有两家：他出身的E517研究所，以及他现在身处的H826研究所。这正是两大区敌对关系最核心、最不可调和的矛盾所在——他们都掌握着开启生命进化下一阶段的钥匙，却走向了不同的方向，都试图证明自己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在这种情况下，他身上这份源自E区的、经过精密编辑和强化的异能，一旦暴露，无异于直接宣告他是E区派来的间谍。那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藏好……”他在心里再次告诫自己。好在，拥有异能的人在整个EH区虽然很多，但异能能量却差别很大。有些是自然觉醒，有些是其他小型机构不成熟的试验品，这为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只要不主动使用，不被人探测到核心能量波动，他看起来就和任何一个稍微强壮些的Alpha没什么不同。 正想着，他手腕上那个H区配发的、样式普通的金属手环轻微震动了一下，一道淡蓝色的光屏投射在视野前方： 【通知：新入职研究员江易，编号H-GE-734。请于明日上午8:30准时前往基因编辑项目部A-7实验室报到，接受项目组长分配初始任务。】 消息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A-7实验室……江易在脑中快速回忆着白天看过的研究所内部结构图，那似乎是一个中级权限的实验室，距离核心区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权限，一切都是权限。低权限意味着活动范围受限，信息获取渠道狭窄，根本无法接触到研究所的机密区域，更别提寻找可能被严密看管起来的007了。 看来，短期内想要达成目标，唯一的正道就是扮演好一个勤奋、有潜力、值得培养的研究员角色。通过完成项目，一步步提升自己的职位，尽早找到007。 他关闭了光屏，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却清晰地勾勒出明天的行动路线：准时到达A-7实验室，表现出适度的积极和谦逊，认真完成分配到的每一个琐碎任务，不显山不露水，但要让上级看到效率和潜力。 第二天上午八点二十五分，江易准时踏入了A-7实验室。 实验室比他预想的更为宽敞，各类尖端仪器井然有序地摆放着，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维持着内部洁净的环境。已经有十几个人先到了，三三两两地站着低声交谈。江易目光一扫，果然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林砚。对方也看见了他，嘴角立刻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玩味意味的笑容，还抬手冲他挥了挥。 江易内心闪过一丝无奈，这才想起林砚自我介绍时提到的是“生物信息学”，出现在基因编辑相关的项目组里合情合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站定，默默观察着在场的其他人。 大约二十人。他能隐约感知到几种不同的信息素气息，沉稳的、活跃的、温和的……显然，这个团队由Alpha、Beta和Omega混合组成。在H区，科研能力似乎是唯一的衡量标准，这倒和E区有些相似。 八点三十分整，实验室的门再次滑开。 原本细微的交谈声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一名身着深灰色研究员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容貌极其俊朗，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英俊。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属于顶尖Alpha的、沉稳而强大的气场，比他的外貌更让人无法忽视。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掌控全局的自信与威仪。 而跟在他身后半步的，是一位看起来年纪很轻的女性，娃娃脸，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但眼神却冷静而专业，一身利落的装扮。她是一位Beta。 不等众人猜测，那位女Beta助理上前一步，声音清晰悦耳地介绍道：“各位老师，上午好。这位是我们H826研究所生物所的所长，陈回遇博士，也是本次‘深蓝’项目的总负责人。” 陈回遇目光温和地扫过全场，嘴角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大家好，我是陈回遇。欢迎各位精英加入‘深蓝’项目。” 助理千曲接着说道：“我是陈所长的助理，千曲。在项目期间，大家有任何行政或协调方面的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陈回遇接过话，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深蓝’项目关乎研究所，乃至H区未来的战略布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座的各位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人才，我希望能与诸位通力合作，共同攻克难关。”他的笑容依旧，但眼神却锐利了几分，“我希望各位老师，能够尽全力。” “尽全力”三个字，他说得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 江易站在人群中，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思绪。 陈回遇微微颔首，千曲立刻会意，在控制面板上操作了几下。只见实验室一侧原本光滑无缝的银白色墙壁发出轻微的嗡鸣，随即向两侧缓缓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巨大的、由高强度复合玻璃构成的生态维生舱。 舱内充盈着淡蓝色的营养液，光线柔和。而就在这液体中央，悬浮着一个沉睡的身影。 那是一条人鱼。 他拥有着流畅而绝非人类能及的完美线条，淡蓝色的鳞片从腰腹向下蔓延，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如同极地冰晶般的光泽。金色的长发如同融化了的阳光，在水中无声飘散，衬得他面容精致得不似真实，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在场的研究员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叹，为这造物的神奇与完美。 然而，站在人群后方的江易，在看清那人鱼面容的瞬间，瞳孔难以抑制地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沉。 007！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以这种“被展示”的姿态？这么快就被H区捕获并控制了？无数疑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瞬间涌上心头，但他强大的自制力立刻将这一切压了下去，脸上恢复了一片平静，只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陈回遇沉稳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从人鱼的视觉震撼中拉回：“诸位看到的，是实验体Z1，也是我们‘深蓝’项目的核心。” 什么叫“你们项目的核心”？江易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走近维生舱，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冷静地掠过舱内的生命体。 “上级部门移交Z1时，它处于深度休眠状态。初步形态学与生理指标检测显示，该实验体存在一个关键的**型生物学特征：其腺体系统及相关第二性征完全缺失，不具备任何可辨识的初级性别分化。” 这话一出，在场的生物学家们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非凡之处。完全无性别的高等智慧生命形态？这挑战了现有的许多生物学认知。 不就是基因编辑的是悄咪咪地改了一串而已，这群人到底在大惊小怪什么…… 江易内心的白眼已经翻背过去了。 陈回遇继续道，语气带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严谨与审慎：“更为复杂的是，我们对Z1的基因序列进行了初步测序，发现其基因组架构极其特殊，存在大量未知的非编码区段和高度复杂的表观遗传修饰。这些结构形成了强大的天然壁垒，使得常规的基因破译手段几乎全部失效。”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研究员，眼神锐利而充满挑战：“因此，本项目第一阶段的核心任务，就是集中各位的智慧，利用一切可用的技术手段，包括但不限于长读长测序、三维基因组图谱构建以及高级生物信息学算法，尝试解析并破译Z1的完整基因蓝图，理解其独特的生命编码逻辑，尤其是其无性别分化状态的遗传学基础。” 周围的研究员们脸上露出了混合着兴奋与凝重的神情，这无疑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前沿课题。 唯有江易，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内心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我的得意之作，怎么可能让你们轻易破解？007的基因锁层层嵌套，核心编码更是采用了E区独有的非线性加密技术。就凭你们现在这套思路…… 他微微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锋芒与担忧。007近在眼前，却如同隔着一道天堑。 陈回遇介绍完项目背景和初步面临的困境，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刻意站在后排角落的江易身上。 “江易博士。”陈回遇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江易。 第3章 研究 江易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上前半步，微微颔首：“陈所长。” “你是本次招募考核的综合第一，理论部分尤其突出。”陈回遇看着他，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对于Z1的基因破译，我想听听你的初步看法。” 他话音刚落，助理千曲便适时地递过来一个轻薄的高清显示屏，上面显示着一小段经过初步注释的基因序列——正是H区目前从007身上成功破译出来的那一小部分。 江易内心几乎是瞬间失笑。 控分控到这种地步，故意在几道关键题上留下“知识盲区”的破绽，居然还是第一？H区这批新招揽的研究员水平……是怎么跟E区僵持这么多年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带着一丝荒谬感。但他立刻收敛心神，知道此刻是关键时刻，既不能表现得太过无知平庸，也绝不能暴露自己对这个序列的熟悉程度远超在场任何人。 他接过显示屏，目光快速而专注地扫过那短短几十个碱基对及其附带的、在江易看来颇为粗浅甚至存在误判的注释信息。实验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这位“考核第一”的新人，林砚的目光中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几秒钟后，江易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研究者遇到难题时的凝重与思索。 “陈所长，从这段已破译的片段来看，”他指着屏幕上几个特定位置，“其GC含量异常偏高，且存在多处非标准的回文结构，这确实符合您刚才提到的‘复杂基因组架构’特征，可能预示着其编码蛋白具有特殊的空间折叠方式或稳定性。”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指向另一处注释：“这里标注的‘疑似调控元件’，其侧翼序列的模式……与我之前在中立区接触过的某些古细菌耐极端环境基因的启动子区域有微弱的相似性，但具体功能是否相关，还需要更多上下游序列和功能实验验证。” 他的语速平稳，措辞严谨，提出的观点既有基于现有片段的分析，又引用了看似合理的、来自“中立区”的见闻，同时巧妙地避开了任何可能触及核心机密的推断。既展示了扎实的基础和一定的联想能力，又没有给出任何惊世骇俗的结论，完美符合一个“优秀但见识尚有局限”的新人研究员形象。 陈回遇听完，深邃的目光在江易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似乎能穿透表象，直抵内心。最终，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观察很细致。GC含量和结构特征确实是突破口之一。你的思路可以作为参考。” 他没有过多赞扬，也没有提出质疑，仿佛这只是例行公事的一次探底。 江易面色平静地将显示屏递还给千曲，退回原位，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放松。陈回遇这个人，比他预想的还要深沉难测。在他面前，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项目介绍结束，庞大的研究团队立刻像精密的仪器般运转起来。按照分工，有人负责维护Z1的生命体征监测系统，有人开始处理初步获取的生物样本，而江易所在的小组，主要负责从人鱼体表特定区域采集的少量**细胞中，进行基因提取和初步测序前的准备工作。 实验室里回荡着仪器低沉的运行声、液体的轻微晃动声，以及研究人员之间不可避免的低声交流。 “这部分非编码区的重复序列也太长了，扩增效率很低。” “试试调整退火温度，分段扩增看看。” “Z1的表皮细胞活性强得惊人，离体后还能维持这么久的基础代谢……” 陈回遇并没有一直待在主控台，而是穿梭在各个工作台之间。他会驻足观看实验过程，偶尔会插话，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或者指出某个可能被忽略的细节。他的参与并不让人感到压迫，反而常常能切中要害，展现出不俗的专业素养。 “注意离心速度，这类特殊细胞的细胞核比较脆弱。”他温和地提醒一位正在操作的研究员。 当他走到江易的工作台旁时，江易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着细胞核的分离与裂解操作，动作流畅而精准，没有丝毫多余。 陈回遇静静看了一会儿，才开口：“手法很稳。之前处理过类似的高活性细胞样本吗？” 江易手中的动作未停，语气平稳地回答：“接触过一些从极端环境中分离的嗜极微生物，它们的细胞壁和膜结构通常也比较特殊，需要类似的温和裂解条件。”他再次引用了“中立区”的经历作为掩护。 “嗯，触类旁通，很好。”陈回遇点了点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江易操作时稳定得异乎寻常的手指，却没有再多问，转而提到了另一个技术细节，“对于后续的文库构建，你有什么初步想法？” 江易依据公开的学术知识，结合当前对007基因复杂性的“初步认知”，给出了一个保守但可行的方案。 陈回遇听完，表示认可：“思路清晰，可以先按这个方向尝试，遇到问题及时讨论。”他的态度始终是鼓励和专业的。 然而，每当与陈回遇对话时，江易内心深处总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并非敌意，也非怀疑，更像是一种……被无形之物轻轻触碰、细致描摹的感觉。陈回遇的眼神太过深邃，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也吸纳着对话者的所有细微反应。他说话时语气温和，逻辑清晰，但江易就是本能地觉得，与这个人交谈，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一句回应都要在脑中过滤再三。 相比之下，林砚的搭讪就显得直白甚至有些“聒噪”了。 “江博士，看你做实验简直是一种享受，手真稳。”林砚不知何时凑到了旁边的台子，隔着一段安全距离笑着搭话。 “熟能生巧而已。”江易头也不抬，专注于眼前的微量移液器。 “晚上食堂有新到的深海鱼排，据说味道不错，一起去尝尝？”林砚继续发出邀请。 “看进度，可能赶不上。”江易婉拒。 “好吧，工作狂。”林砚耸耸肩，也不纠缠，转而聊起了刚才实验中遇到的一个小问题，这次江易倒是基于专业知识，简短地和他讨论了几句。 当江易将最后一份提取完成的基因样本放入低温存储柜，清理完自己的工作台时，实验室里大部分人还在埋头苦干。他动作利索，效率极高，第一阶段分配的任务已提前完成。 他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博士。” 江易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到陈回遇正从主控台的方向走来，似乎也刚结束手头的工作。他脱下白大褂，里面是剪裁合体的深色常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陈所长。”江易微微颔首。 “工作完成了？效率很高。”陈回遇语气带着一丝赞许，随即自然地问道，“一起用个晚餐？有些关于古细菌启动子序列与极端环境适应性的问题，想私下请教一下。你白天提到的那个类比很有意思。” 江易心下微凛。请教问题？以陈回遇的身份和学识，需要向他这个“新人”请教？这理由听起来客气，却透着不寻常。他本能地想婉拒：“陈所长太客气了，我只是略有涉猎，恐怕……” “不必过谦。”陈回遇打断他，笑容温和，“学术交流，互相启发而已。我知道中心区有家不错的餐厅，环境安静，适合谈话。就当是慰劳你第一天的辛勤工作。” 话已至此，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且不合时宜了。江易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点头应下：“那就叨扰陈所长了。” “叫我回遇就好，下班时间，都是同事。”陈回遇说着，便率先向外走去。 他们乘坐专用电梯直达地下交通层，一辆低调但显然性能卓越的悬浮车已在等候。车子无声地滑入H区中心城的流光溢彩之中，最终停在了一家位于高层、视野极佳的餐厅门口。餐厅内部装潢雅致，氛围静谧，每张桌子都有良好的私密性。 落座后，陈回遇确实将话题引向了白天江易提及的古细菌启动子序列，问题提得相当专业和深入，完全像是一场纯粹的技术探讨。江易打起精神，谨慎地组织语言，将自己所知的不涉及E区机密的那部分知识，结合公开文献的观点，有条不紊地阐述出来。 陈回遇听得很专注，不时提出追问或表示认同，气氛似乎十分融洽。 然而，在交谈的间隙，点餐过程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向江易袭来。陈回遇的目光时而会落在他脸上，那眼神并非审视，更像是一种……观察，一种试图将他的表情、语气、甚至细微的动作习惯都收录进去的细致观察。他的问题虽然围绕学术，但偶尔会巧妙地延伸到江易过去的“研究经历”和“思维方式”上。 “江博士似乎对基因结构的‘非标准’形态特别敏感，这是在中立区多个项目里锻炼出来的直觉吗？”陈回遇切着盘中的食物，状似随意地问道。 江易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可能只是个人习惯，喜欢关注那些偏离常规的细节，总觉得里面可能藏着关键信息。” “很优秀的习惯。”陈回遇笑了笑。 江易这次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人的眼底似乎是欣赏。 第4章 晚餐 餐厅里灯光柔和，舒缓的音乐如同背景里流淌的溪水。江易切割着盘中的菜肴，动作保持着惯有的利落，只是在对上陈回遇目光时，会不着痕迹地加快半分速度。 “这里的香草烤羊排是招牌，还合口味吗？”陈回遇的声音比在实验室里更低沉几分，带着晚餐时分特有的松弛感。 “很好，火候恰到好处。”江易客套地回答，专注于食物本身，细细品尝时细腻的味道让江易眼前一亮。 “看来我们口味相近。”陈回遇微微一笑，拿起酒瓶，极其自然地倾身，为江易手边那只喝了一小口的酒杯续上些许琥珀色的液体。 这个动作有些逾越了正常的社交距离。Alpha的领地意识让江易瞬间绷紧了背脊，他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极淡的雪松混合着某种实验室消毒剂的味道，一种冷静又洁净的气息。他没有躲闪，只是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陈回遇，语气平淡：“谢谢。” 陈回遇坐回原位，指尖轻轻摩挲着杯脚，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江易脸上，像是欣赏一幅值得品味的画作。“看你做实验时，就觉得你手指很稳，拿刀叉的姿势也一样漂亮。” 这话里的赞赏意味已经超出了专业范畴。江易握着叉子的指尖微微用力，面上却不动声色：“习惯了。” “有些习惯，很迷人。”陈回遇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是一片羽毛拂过耳际，并不用力，却留下挥之不去的痒意。 江易没有接话，只是端起酒杯，借喝酒的动作避开了那道过于专注的视线。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同实质，描摹过他握着杯子的手指，流连在他吞咽时滚动的喉结。这种被细致打量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质问都更让人难以招架。 “关于你白天提到的那个启动子类比，”陈回遇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适时地将话题拉回正轨，但语气里的温度并未降低，“我后来想了想，确实提供了一个很有趣的角度。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从这个方向设计一组验证实验……” 他侃侃而谈，内容专业严谨，无可挑剔。可每当江易抬眼与他视线相撞时，总能捕捉到那深邃眼瞳中一闪而过的、并非全然属于学术探讨的意思，盯久了却又感觉眼底的笑意更多。 陈回遇眉眼一弯，笑着问：“在看什么？” 江易被吓一跳：“陈所长的眼睛很好看。”才意识到自己盯了一个Alpha的眼睛这么长时间，放在别的Alpha眼里早就是挑衅了，还好陈回遇似乎并不介意。 江易谨慎地控制着每一个回应，既不过分冷淡显得失礼，也绝不流露出任何可能被误解为默许或鼓励的信号。他像一块被温水包裹的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里却在不断计算着如何安全脱身。 当甜品被端上桌时，陈回遇用银勺轻轻敲了敲杯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引得江易抬头。 “江易，”他第一次省略了“博士”的称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希望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吃饭。” 江易放下餐巾，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公式化、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的弧度：“陈所长说笑了，项目才刚刚开始，以后工作餐的机会应该还有很多。” 他巧妙地将“晚餐”的定义拉回了“工作餐”的范畴，划下了一条清晰的分界线。 陈回遇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他没有再逼近，只是同样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是啊，来日方长。” …… 晚餐终于结束。 江易起身时，才惊觉那几口看似温和的酒液后劲不小，头脑一阵轻微的晕眩，脚下也有些发软。他强行稳住身形，不想显露丝毫弱势。 陈回遇自然地走到他身侧，在他脚步微顿的瞬间，手臂已恰到好处地伸了过来，虚扶住他的肘部。那力道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持，却又礼貌地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接触。 “小心。”陈回遇的声音近在耳畔，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江易想挣脱，但晕眩感让他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低声道：“没事，谢谢。” 走出餐厅，夜风一吹，非但没有让他清醒，反而加剧了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走到等候的悬浮车旁，陈回遇替他拉开车门，手掌绅士地护在车门上方。江易几乎是靠着意志力维持着仪态，弯腰坐进了后座。 陈回遇则从另一侧上车，坐在了他旁边。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车内空间变得私密而安静。陈回遇侧过头，看着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目试图缓解晕眩的江易，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玩笑，以及一丝觉得很有趣的味道：“江博士，酒量不太好啊。” 这语气里并没有恶意，更像是在调侃一个意外的发现。江易此刻连反驳的力气都懒得花费，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算是回应。晕眩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来，他不得不将头靠向冰凉的车窗，试图汲取一点清醒。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悬浮车引擎低沉的运行声。 江易闭着眼，却并未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他隐约感觉到身旁的人似乎有些异样，身体有着极其小幅度的、规律的抖动。起初他以为是车辆行驶的颠簸，但那感觉又不太一样。 他强忍着不适，微微偏过头，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向陈回遇。 只见陈回遇正别着头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只留给他一个线条优美的侧脸轮廓和微微抖动的肩膀。 他在干什么？ 江易心中疑惑，酒精让他的思维比平时迟钝。他用了点力气，将头抬得更高一些，视线越过了陈回遇的肩膀，落在了车窗那深色的、如同镜面般的玻璃上。 玻璃清晰地映照出陈回遇此刻的表情—— 他哪里是在看风景。 他正看着车窗玻璃映出的、靠在另一边显得与平日冷静自持截然不同、有些懵懂柔软的江易，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是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像是看到了平时一本正经的猫咪突然踩空了一小步，露出了短暂呆愣的表情，觉得分外有趣又可爱，纯粹是被逗乐了，不带任何嘲讽或阴暗的心思。 江易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懊恼地收回视线，重新将头靠回车窗，紧闭双眼。 搞什么……原来是觉得他喝醉的样子好笑吗？ 虽然这种被当做“乐子”的感觉让他有点不爽，但至少比之前那种令人警惕的暧昧猜测要好得多。或许……陈回遇真的只是个性格有点恶趣味的正人君子？ 他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在车辆的轻微摇晃和残留的醉意中，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悬浮车平稳地停在研究所生活区的入口处。轻微的制动感让浅眠的江易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眉心，头还是有些昏沉。 车门自动滑开，夜间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激得刚睡醒的江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正准备下车，一只温暖的手掌已稳稳托住了他的小臂，给了他一个恰到好处的支撑力。 “当心点。”陈回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江易借着这股力道下了车，脚踩实地，但夜风一吹，他又是轻轻一颤。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旁的陈回遇身形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紧接着，那扶着他小臂的手松开了。江易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肩头一沉，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雪松气息的深色风衣已经披在了他身上，将微冷的空气隔绝在外。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江易怔住了，残留的醉意似乎都被驱散了几分。他下意识地想拒绝：“陈所长，这……” “穿着吧，夜里凉。”陈回遇打断他，语气自然，不容拒绝，自己只穿着里面的衬衫和马甲，却仿佛丝毫不觉得冷，“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说着，他便率先朝前走去，步伐不快，显然是在等江易。 江易裹紧了带着对方体温和气息的风衣，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涌——有些意外，有些感激，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因这过度体贴而产生的微妙不适。但他此刻确实需要这份温暖，便也没有再推辞，默默跟了上去。 夜晚的研究所生活区很安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路无话，直到抵达江易所在的B栋楼下。 “到了。”陈回遇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灯光下的眉眼显得比白日里柔和许多，“好好休息，明天见。” “谢谢……你的衣服。”江易说着，便想将风衣脱下归还。 “先穿着，明天再还我也不迟。”陈回遇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麻烦，“上去吧。” 江易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坚持，点了点头，转身。 “晚安，江易。”声音从后面传来。 江易身形一顿，转过身看他：“你……你也晚安，陈所长。” 陈回遇笑着点点头。 看着江易转身走进楼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陈回遇才缓缓收回目光。夜风吹起他衬衫的衣角，他似乎并不觉得冷，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方才转身离去。 江易回到寂静的宿舍，另外三位室友似乎都还没回来。他轻轻关上门，鼻尖还萦绕着那件风衣上清冽的雪松气息。 他安静地把风衣脱下来搭在椅子的靠背上简单洗了洗漱就睡了。 过了一会儿室友们陆陆续续回到寝室，他们看到有人在睡觉动静都尽可能的小了。 第5章 测试 第二天，江易准时出现在A-7实验室。 他将折叠整齐的风衣放在一个纸袋里，准备找机会还给陈回遇。实验室里的气氛与昨天并无二致，忙碌而有序，研究员们各司其职，专注于自己手头的样本和数据。 江易也很快沉浸在工作中，他正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微量移液器，进行着基因片段的扩增前准备。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这波动寻常仪器根本无法监测，但江易对007的能量特征太熟悉了，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心脏猛地一跳。 他不动声色地抬眼，望向维生舱方向。 几乎同时，主控台那边传来了千曲压低却难掩惊讶的声音：“所长，Z1生命体征出现剧烈波动，脑电活动激增……它苏醒了！” 这一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实验室里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那面墙。 陈回遇反应极快，他立刻对千曲下令：“关闭观察墙。” 指令下达，那面巨大的银白色墙壁迅速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外视线，也阻断了大部分研究员好奇的目光。 “各位请继续手头工作，保持专注。”陈回遇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平息了现场的躁动。 然而，就在观察墙彻底关闭前的最后一瞬，江易凭借其过人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维生舱内的惊鸿一瞥—— 那条淡蓝色的人鱼，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如同最纯净蓝宝石般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初醒的茫然与警惕。它的目光极其快速地扫过外部实验室的环境，速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江易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在掠过自己所在的方向时，有那么一个瞬间，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007很聪明，它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那短暂的凝滞更像是确认，而非注视。 陈回遇的目光在实验室里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江易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明确的指令：“江易博士，你跟我来。” 江易压下心中的波澜，面色如常地放下手中的器具，应道：“是。” 在其余研究员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中，江易跟着陈回遇，通过一道需要高级权限验证的侧门，进入了内部那个放置着巨大维生舱的实验室。 厚重的门在身后关闭，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内部空间里只剩下维生舱运作的低沉嗡鸣，以及一种几乎凝滞的紧张感。 淡蓝色的营养液中，007已经完全苏醒。它那宝石般的蓝色眼眸清晰地映照出陈回遇和江易的身影，眼神深处不再是茫然，而是某种冰冷的审视和计算。它的指尖微微动弹，淡蓝色的能量如同细小的电弧，在其指尖若隐若现，庞大的鱼尾也极其轻微地摆动着，仿佛在积蓄力量，测试着这个维生舱的束缚极限。 江易站在陈回遇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将007所有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他太了解007了，这家伙绝对在评估强行突破的可能性。 不行！ 江易在心中疾呼。这个实验室看似只有冰冷的墙壁和维生舱，但以H区的作风，墙体内部极有可能嵌藏着高压电击网、麻醉喷射口甚至是能量束缚装置。007再强，在如此狭小且未知的环境下硬闯，成功率微乎其微，反而会立刻暴露其危险性和价值，招致更严密的囚禁甚至伤害。 就在007肌肉微微绷紧，似乎准备有所动作的瞬间，江易的目光猛地与它在维生舱玻璃上的倒影对上。他极其轻微、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眼神锐利，传递出明确的制止意味。 007的动作瞬间停滞。它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更多的是对江易判断的无条件信任。那指尖跃动的能量弧光悄然隐没，摆动的鱼尾也恢复了平静，它重新变得像一尊精致而无害的雕塑，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冷冷地注视着陈回遇。 陈回遇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一瞬间无声的交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007苏醒后的行为反应上，眼神中充满了科研工作者发现新现象时的专注与兴趣。 “苏醒后意识水平很高，肢体活动度和能量反应都超出了预期……”陈回遇喃喃自语，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江易说，“我需要记录它更详细的脑波活动图谱，来判断它的认知水平和潜在威胁。千曲去取高频电波检测器了，这方面你是专家，数据出来你帮我看看。” 他说的很自然，仿佛只是分配一项寻常的工作。电波检测确实能更深入地窥探007的意识活动，但也极其敏感，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其精神层面的剧烈排斥。 江易心中念头飞转，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接近007，并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检测过程、保护007核心意识不被窥探的机会。 “好的，陈所长。”江易点头应下，语气平稳，“我会仔细分析数据。” 这时，千曲拿着一个造型精密的头盔式检测器走了进来。陈回遇示意她准备连接。 江易上前一步，看似是准备接手数据分析的工作，但他的靠近，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告诉007，配合检测，有我在这里。 维生舱内的007，目光掠过江易，那冰冷的蓝色似乎微微缓和了一丝。它依旧沉默，却不再流露出任何攻击性的意图，仿佛默认了接下来的程序。 “维生液中加入了安抚液，”千曲转头看向江易，“放心。” 江易点点头。 安抚液有用？别跟我开玩笑了。江易内心道。 千曲熟练地将头盔式电波检测器通过维生舱侧壁的专用接口连接进去，数根纤细的感应触须如同活物般探出，轻柔地贴附在007头部的特定区域。007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抗拒，但在接触到江易平静无波的眼神后，它强行压制住了排斥反应，任由那些触须附着。 “开始记录基础脑波。”陈回遇站在主控台前，下达指令。 屏幕上开始滚动出现复杂而紊乱的波形图，伴随着大量的背景噪声。 “信号干扰很强，”千曲看着数据流，微微蹙眉，“它的生物电场在自发干扰探测。” 陈回遇看向江易：“江博士，你怎么看？” 江易走近主控台，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在旁人看来如同天书般的数据。这些紊乱的波形和噪声，有一部分确实是007强大的生物能量场自然散逸所致，但更有相当一部分，是他早年亲手为其设计的、用于对抗精神探测和脑波读取的基因编码在起作用，它们会主动释放伪装信号，混淆真实数据。 “干扰模式很有规律，不像是无意识的散逸。”江易指着屏幕上几个周期性出现的尖峰脉冲说道，“这更像是一种……主动的防御机制。我建议调整探测频率，避开这几个敏感频段，或许能降低噪声，获取更接近真实基础活动的信号。” 他提出的建议，表面上是优化探测方案，实则是在引导陈回遇避开007真正的意识核心防御层，去探测那些相对无关紧要的表层活动区域。 陈回遇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道理。千曲，按江博士说的，调整频率，聚焦于Alpha和Beta波段的稳定采集。” 频率调整后，屏幕上的波形果然变得清晰了许多，虽然仍有些许波动，但已经能够分辨出基本节律。 “不可思议……”千曲看着稳定下来的数据，低声惊叹，“它的基础脑波活动显示出极高的同步性和复杂性，远远超过任何已知的海洋哺乳动物，甚至……接近乃至部分超越了高等灵长类在清醒状态下的水平。而且，你们看这里，”她放大了一段波形，“它对刚刚频率调整的指令做出了反应，波形出现了短暂的适应性变化，学习能力和环境感知能力极强。” 江易内心：当然，也不看看它是谁研究出来的。 陈回遇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不仅仅是学习能力。注意它的边缘系统活动，在面对探测时，虽然表现出警惕，但并没有恐惧或愤怒的典型特征，更多的是……冷静的评估和计算。这是一种高度理性的思维模式。” 测试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陈回遇尝试了多种简单的视觉、听觉刺激，007的反应始终是克制的、观察性的，脑波变化模式独特而高效，没有出现任何失控或原始冲动的迹象。 最终，陈回遇示意千曲停止记录。 “结果很明确，”陈回遇总结道，语气冷静，仿佛是在读研究报告，“Z1拥有远超我们预期的智慧等级和认知能力。它不是普通的实验体，而是一个具有高度理性思维、极强学习能力和未知意识结构的智慧生命体。这对我们理解生命形态和意识起源具有颠覆性的意义。” 他转而看向江易，目光中带着赞赏：“江博士，你的专业判断很准确，调整频率的建议至关重要。后续关于Z1意识活动的深度解析，恐怕要多多倚重你了。” 江易微微欠身，语气谦逊：“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Z1的复杂性确实超乎想象，后续研究需要更加谨慎。”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维生舱。007依旧安静地悬浮其中，仿佛刚才的一切与它无关。但江易知道，刚才的测试，不仅让H区对007的价值评估提升了数个等级，也让他自己，凭借“专业能力”更进一步地嵌入了项目的核心。 风险与机遇并存。他必须利用这个机会，尽快找到带走007的方法，否则，当H区意识到他们手中掌握的究竟是什么之后，看守将会严密到再无隙可乘。 第6章 撸猫 千曲拿着那份记录着惊人结果的报告匆匆离开了内部实验室，想必是去向更高层级汇报。空间内只剩下江易和陈回遇，以及维生舱内重新闭上双眼、仿佛再次陷入沉睡的007。 江易凝视着舱内那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造物，心中情绪翻涌——有对自身杰作的自豪，更有对H区将其据为己有的冰冷愤怒。他压下这些情绪，用一种混合着纯粹学术惊叹与好奇的语气，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陈所长，能研制出Z1这样的生命体……简直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生物。不知道是我们所里哪位前辈的手笔？真是令人敬佩。” 他问出这话时，内心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想看看H区的人偷窃他人成果时，脸皮究竟能厚到什么程度。 陈回遇闻言，却没有立刻给出那个预想中的、粉饰太平的答案。他转过头，看向江易，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不像平时那般温和，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什么的微妙感觉。 “江易，”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回荡，“如果你现在是站在外面，以普通访客或外围研究员的身份问我，我会告诉你，这是我们所一位已故天才研究员毕生的心血，因为他意外离世，许多核心数据缺失，我们只能尽力破解，延续他的研究。”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江易，仿佛要穿透他平静的表象：“但你现在站在了这里，站在了这个项目的内部。” 陈回遇的语气变得平淡而直接：“所以，我会告诉你实话。Z1是上级部门直接派送到我手里的，来源是最高机密。至于它究竟来自哪里，由谁创造，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江易的意料。他预想了各种被粉饰过的谎言，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地承认了“不知道”，甚至暗示了其来源可能并非H区本身。这种近乎坦率的回答，反而让江易准备好的一切腹稿和讥讽都堵在了喉咙里，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看着陈回遇那双深邃的眼睛，第一次有些摸不透这个人。他是在暗示什么？还是仅仅在陈述一个他认为无需对内部核心成员隐瞒的事实？ 江易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算是回应的笑容，干巴巴地说：“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任何反驳或者试探的话。 陈回遇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反应，只是笑了笑，仿佛刚才只是谈论了一下天气。他率先转身，示意可以离开内部实验室了。 江易跟在他身后，思绪有些混乱。走到实验室外的走廊，他才猛地想起风衣还没还。他连忙拿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纸袋，递了过去：“陈所长，你的衣服，谢谢。” 陈回遇停下脚步，看着他有些匆忙的动作和递过来的纸袋，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很自然地接过：“不客气。”他将纸袋随意地拿在手里，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反而很自然地看向江易，问道：“快到午休时间了，要一起去吃午饭吗？” “啊？”江易还沉浸在刚才关于007来源的对话和混乱的思绪里，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日常的邀请让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接愣住了。 他看着陈回遇，眼神里带着一丝没掩饰好的茫然。 陈回遇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得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明显的愉悦和调侃：“开玩笑呢。”他目光落在江易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脸上，语气戏谑地补充了一句，“你怎么还是这么呆。” 说完，他也没等江易回应，便拿着纸袋，心情颇好地转身朝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留下江易一个人站在原地，对着他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面前，似乎总有些措手不及。 呆？江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居然被人用“呆”来形容？这感觉……真是前所未有。 江易抬手看了一眼手环，确认快到午休饭点，便收拾了一下工作台，朝着研究所餐厅走去。刚走到餐厅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喊道：“江博士！这边！” 他转头，看见林砚正坐在靠窗的一张四人桌旁，用力朝他挥手。而林砚旁边，坐着行随和行淮兄弟俩。行随看到江易，也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点头致意，连一向专注自己世界的行淮也难得地抬眼看了过来。 江易原本想找个安静角落独自用餐，顺便理清纷乱的思绪，但看到行氏兄弟也在，那点拒绝的话便不太好说出口。毕竟同住一个宿舍，关系不宜搞得太僵。他略一迟疑，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拼个桌，不介意吧？”林砚笑嘻嘻地说，已经主动把旁边空位的椅子拉出来了一些。 “当然。”江易点点头，在空位上坐下。 午餐在还算轻松的氛围中进行。林砚依旧是活跃气氛的主力，时不时找话题和江易搭讪，行随偶尔会插入一些关于研究所设施或者项目进度的务实讨论，行淮则大部分时间安静进食，偶尔在涉及到技术细节时才会简短地发表一两个精准的看法。江易大多时候是倾听，必要时应和几句，这顿午饭倒也吃得相安无事。 饭后，江易回到宿舍简单休息了半小时。下午一点半，他准时回到了A-7实验室，准备继续上午未完成的基因片段分析工作。 他刚换上白大褂，还没来得及拿起实验器材，就听到千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易博士。” 江易转身，看到千曲站在实验室门口，表情是一贯的职业化冷静。 “陈所长要见你，请跟我来。”千曲说完，便转身带路。 江易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地跟上。千曲领着他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了位于研究所核心区域的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千曲进行了权限认证，门无声滑开。 “陈所长，江易博士到了。” “请他进来。”里面传来陈回遇沉稳的声音。 千曲侧身让江易进入，随后便从外面关上了门。这是江易第一次进入陈回遇的办公室。 办公室宽敞而简洁，色调以深灰和原木色为主，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部分研究园区。靠墙立着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和资料。陈回遇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低头专注地看着一份电子报告，眉头微蹙，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难题。 听到江易进来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只是随意地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随便坐，稍等我一下。” 江易依言在舒适的皮质扶手椅上坐下，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过整个办公室。这里的气氛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少了几分官僚气，更像是一个纯粹的研究者的私人空间，只是规格更高。 江易在柔软的皮质扶手椅上坐下，身体略微有些紧绷，正猜测着陈回遇突然叫他来的目的。忽然，他感觉小腿旁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轻轻蹭过，带着温热的体温。 他下意识低头一看，竟对上一双湛蓝如宝石的眸子。 一只姿态优雅、重点色分布极佳的暹罗猫，正用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长长的尾巴尖儿微微卷起，显得毫无戒备。 江易的心几乎瞬间就软化了。他向来对暹罗猫情有独钟，在进入E区从事高度机密研究之前，他曾养过一只，陪伴了他许多年，最后寿终正寝，那之后他便再没机会也没精力饲养宠物了。此刻见到这熟悉又可爱的生灵，他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遵循着与猫相处的礼节，先递到小家伙的鼻子前，让它嗅闻，录入自己的气味信息。 小暹罗猫凑近闻了闻，似乎很满意，不仅没有躲开，反而主动将脑袋顶进了江易的掌心，发出了一阵响亮而满足的“咕噜咕噜”声，身体也放松地靠在了他的腿边。 江易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指尖熟练地搔刮着猫咪的下巴和耳后，那娴熟的手法惹得小家伙眯起了眼睛，咕噜声更响了。 “它叫三十七。”陈回遇的声音从办公桌后传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抬起了头，正看着这一人一猫的互动，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江易一边抚摸着猫咪，一边顺口问道：“三十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这名字听起来不像通常给宠物起的。 陈回遇将手中的电子笔放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天气：“读着顺口。” 这个理由简单得近乎敷衍。江易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注意力又回到了腿边这只亲人的小猫身上，指尖感受着那柔软温暖的毛发和震动的小身子。 他没看到的是，陈回遇看着他那副全心沉浸在撸猫中的样子，嘴角又一次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和某种得逞般的意味。 江易逗弄了一会儿猫咪，似乎感觉到一道持续的目光，他下意识抬起头，正好撞见陈回遇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笑容。 江易有些莫名，忍不住开口问道：“陈所长，你……到底在笑什么？” 他实在搞不懂，这个男人似乎总在他身边露出这种意义不明的笑容，让他心里有点发毛，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陈回遇闻言，非但没有收敛，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易一眼，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回桌上的报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好了，说正事。关于上午Z1的脑波数据，有几个细节我想再跟你讨论一下……” 江易：“……” 他只能默默地把疑问咽回肚子里，一边听着陈回遇的分析，一边手下无意识地继续抚摸着黏人的三十七，感觉这次谈话的开端，实在是有点偏离预期。 第7章 质问 掌心下是三十七温暖柔顺的毛发，耳边是它持续不断的、令人放松的咕噜声。江易几乎已经沉浸在撸猫的愉悦中，暂时将实验室的勾心斗角和007带来的压力抛在了脑后，连陈回遇之前说了些什么，都有些模糊地掠过耳边，没太走心。 直到陈回遇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屈指敲了敲桌面，声音提高了一些：“江博士？江博士？有没有在听啊？” 江易猛地回神，抬起头，对上陈回遇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他迅速镇定下来，语气尽量平稳：“抱歉，陈所长，我在听。” 他心里其实有些不以为意，毕竟他对007的了解远超在场任何人，那些脑波数据的细节他扫一眼就知道和上午毫无二致，根本无需反复核对。 陈回遇似乎看穿了他一闪而过的敷衍，却没有点破，而是将手中的报告放下，身体前倾，双手交叉置于桌面，目光锐利地看向江易，抛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从我们离开内部实验室到现在，已经有好几波不同组的研究员尝试接近维生舱，进行常规检查和样本补充。”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但Z1对他们都表现出了强烈的排斥反应——能量场不稳定，甚至带有攻击性。” 他顿了顿，紧紧盯着江易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缓缓说道：“我们初步判断，Z1拥有极高的智慧和不驯的野性，强行驯服恐怕会适得其反，甚至引发不可控的后果。但是……” 陈回遇的声音压低，带着探究和一丝不容回避的质询：“它似乎只对你不排斥。上午的测试，它在你靠近时异常顺从。为什么？” “啪嗒。” 江易撸猫的手瞬间顿住，指尖还停留在三十七柔软的背毛里，但整个手臂的肌肉都僵硬了。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暹罗猫不满被中断抚摸而发出的细微“喵呜”声，以及江易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为什么？ 因为我是它的创造者，是它最熟悉、唯一信任的人。 这个答案几乎要冲口而出，又被江易用尽全力压了回去。他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飞速运转，寻找着一个合理且不会引火烧身的解释。 他缓缓收回手，坐直了身体，脸上适当地露出几分惊讶和思索，避开了陈回遇过于直接的注视，沉吟着开口：“这……我也很意外。可能是因为……”他斟酌着用词，“我上午调整探测频率的建议，无意中降低了对它的刺激？让它感觉相对舒适一些？又或者，仅仅是因为我作为第一个与它进行‘非侵入性’接触的研究员，给它留下了初步的、不算太坏的印象？” 他给出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点科研人员惯有的、试图从变量中寻找因果的逻辑。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江易补充道，语气恢复了冷静，“还需要更多的接触和观察来验证。毕竟，我们对Z1的了解还太少，它的行为逻辑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将问题巧妙地抛了回去，既没有完全否认特殊性，也没有给出任何确定的、可能暴露身份的答案，同时将自己定位在一个谨慎的、致力于解决问题的研究员角色上。 陈回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江易给出的解释合情合理，甚至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严谨与保守。 然而，陈回遇并没有轻易放过这个话题。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目光依旧锁定在江易身上，提出了更尖锐的质疑：“是吗？”陈回遇微微挑眉，“江博士，你应该很清楚，像Z1这种级别的智慧生命，其行为模式绝非如此简单。它的排斥反应是针对所有携带H区标准身份标识和能量波动的研究员，这是一种群体性的、近乎本能的敌意。而唯独对你……这种敌意消失了。这更像是一种精准的识别，而非泛化的印象好坏。”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更具压迫感：“我查阅过你的档案，中立区出身，研究履历干净漂亮。但你的基因编辑技术，尤其是对复杂生物电信号的理解和操作手法，细腻得不像是在资源有限的中立区能够完全磨练出来的。这让我不得不产生一些联想。” 江易的心缓缓下沉，陈回遇的观察力和联想能力远超他的预期。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顺着陈回遇的话点了点头：“陈所长观察入微。确实，我的部分技术得益于早年偶然获得的一些未公开的学术手稿和数据集，其中涉及生物电信号与基因表达调控的关联，给了我很大启发。或许……正是这种源自同一技术流派的、细微的操作习惯或能量处理方式，在无意中与Z1建立了某种它能够识别的、非敌对的信号特征？” 他再次将原因归结于“技术流派”和“无意”，而非个人身份。同时，他反将一军，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明我的运气比较好，恰好撞上了Z1能接受的‘频率’。但这终究是猜测，或许它只是今天心情不错，而我恰好是第一个撞大运的人。” 陈回遇凝视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假。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三十七因为得不到抚摸，有些不耐烦地用尾巴扫过江易的脚踝。 几秒后，陈回遇忽然笑了，那笑容驱散了刚才的紧张气氛，却让人更加捉摸不透。 “很好的解释，逻辑自洽。”他语气轻松下来，仿佛刚才的步步紧逼只是一场常规的学术讨论，“或许真是运气吧。不过，既然Z1对你表现出难得的接纳，那么后续与它的接触和安抚工作，恐怕要更多地倚重你了。这对项目推进至关重要，江博士，你不会推辞吧？”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任务，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接近007的机会近在眼前，但每一次接触，都意味着在陈回遇锐利的目光下行走。 江易迎上陈回遇的目光，坦然应承：“为项目尽力是我的职责，我会谨慎尝试与Z1建立更稳定的接触。” “很好。”陈回遇满意地点点头，终于放过了他，“那就期待你的好消息了。去吧，三十七好像有点舍不得你。” 江易低头，看了一眼蹭着他裤脚的猫咪，又看了一眼办公桌后笑容温和却深不见底的陈回遇，心中警铃大作。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起身告辞。 “不过江博士放心，”陈回遇又开口，“为了防止Z1生气，驯化期间只有我会陪在你身边，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就你一个人。” “多谢陈所长。”走出办公室，关上门，江易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意识到，陈回遇对他的怀疑，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深。 几天后，针对Z1（007）的“适应性接触”计划正式启动。鉴于之前的排斥反应，首次正式接触被设定在一个高度受控的环境中进行。维生舱所在的内部实验室被清场，只留下必要的监控和生命维持系统操作人员。 江易穿着轻便的实验服，站在维生舱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不远处，陈回遇那沉静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的背上。这次接触，与其说是驯化，更像是一场在监视下的、危险的表演。 舱内的007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到来，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先是扫过江易，随即越过他，落在了后方的陈回遇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开始吧，江博士。”陈回遇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平稳无波。 江易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他不能使用任何可能与E区产生关联的异能或特殊指令，只能依靠最基础的、符合他“中立区研究员”身份的行为学和生物学知识。 他没有急于进行肢体接触或复杂的指令，而是先靠近维生舱，保持着安全距离，用平缓的语调开始说话，内容无关紧要，只是描述着实验室的环境、光线，甚至提到了外面天气不错——一种常用于安抚受惊或具有智慧的高等动物的脱敏疗法，旨在通过无害的、非侵入性的信息输入，降低对方的警惕。 007静静地悬浮在营养液中，目光始终跟随着江易，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或排斥。 持续了约十分钟后，江易才尝试进行下一步。他示意操作人员，通过维生舱的外部接口，递入一小块富含能量的、经过严格消毒和成分分析的专用营养块。这是试探其摄食行为和建立初步“奖励”关联的基础。 营养块漂浮到007面前。它没有立刻去碰，而是先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感受着质地，然后才拿起，放入口中。整个过程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审慎的优雅。 “很好，摄食行为正常，未表现出厌恶。”陈回遇在后方记录着。 接着，江易开始引入简单的视觉刺激——通过维生舱内置的显示屏，展示不同颜色的光斑和缓慢移动的几何图形，观察007的瞳孔反应和注意力变化。007的表现依旧稳定，甚至会对某些特定颜色的光斑表现出稍长的注视时间。 整个过程中，江易的动作始终轻柔，指令清晰，充满了耐心。他没有试图去强行建立主导权，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平等的、试图互相理解的交流。 陈回遇在一旁静静观察，目光在江易和Z1之间来回移动。他注意到，江易的每一个步骤都标准得像是教科书，但那份对Z1反应节奏的精准把握，以及Z1对他那种近乎默契的回应，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协调感。 “看来，你的‘频率’确实对上了。”通讯器里传来陈回遇听不出情绪的评价。 第8章 安抚 江易动作未停，一边记录着007对一个新的缓慢移动信号的反应时间，一边通过通讯器平静地回答：“可能是它开始逐渐适应封闭环境了。我的方法只是遵循了基本的行为学原则。” 首次接触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在007没有出现任何应激反应的情况下顺利结束。 当江易准备离开时，陈回遇走了过来，看着舱内重新恢复平静的007，对江易说道：“很出色的工作，江博士。你证明了温和引导的可行性。后续的接触计划，就按照这个方向，由你主导制定。” “我会尽力的，陈所长。”江易应道。 两人一同走出内部实验室。江易能感觉到，陈回遇虽然认可了这次的结果，但那份探究的目光并未消失。 持续数日的“适应性接触”顺利得超乎想象，连陈回遇都挑不出什么错处。在又一次记录下Z1对江易的指令做出稳定、非排斥的反应后，陈回遇叫停了这一阶段的驯化。 “阶段性目标已经达成，Z1的情绪和反应趋于稳定。驯化暂告一段落，你可以把精力放回基因破译上了，那才是项目的根本。”陈回遇对江易说道，语气公事公办。 江易点头应下：“明白。”这正是他想要的——回归到能更直接接触007核心秘密的工作上，同时暂时远离陈回遇那过于专注的视线。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江易几乎把自己完全泡在了实验室里。他当然早就洞悉了007基因的全部秘密，但现在，他必须像一个真正的、才华横溢但需要时间攻坚的研究员一样，装模作样地进行“破译”。他谨慎地控制着进度，时而陷入“瓶颈”，时而“灵光一闪”，最终“成功”地解析出了一小部分无关紧要、但足以证明其工作价值的基因序列。这期间，他只偶尔在项目会议或走廊里远远见过陈回遇几次，对方似乎也在忙于其他事务，并未过多干涉他的研究。 这晚，月色尚可。在实验室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的江易感到有些头脑发胀，便决定到研究所的园区里散散步，透透气。 夏夜的园区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道路上传来的微弱车声。江易沿着一条栽满香樟树的小径慢慢走着，试图让混乱的思绪清晰一些。 走到一个拐角处，他隐约听到前方树丛后的凉亭里传来对话声。出于礼貌和不想打扰别人的修养，江易下意识地就要转身换一条路。 然而，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一个清晰的名字钻入了他的耳朵—— “……江易……” 他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心脏猛地一跳。是自己的名字？ 完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屏住呼吸，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树影里缩了缩，凝神细听。 是千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驯化进行得那么顺利，顺利得有点反常了。上面那几个老家伙，已经开始怀疑江易的身份了，觉得他出现得太巧合。” 江易的心沉了下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高层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紧接着，他听到了陈回遇那熟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声音响起：“那帮老头子，就是没见过这么好的苗子，看谁都觉得别有用心。” 这话语里维护的意味相当明显，让暗处的江易微微一怔。 千曲似乎有些无奈：“你自己心里想想就行了，还就这么说出来？上次开会你也是这么顶回去的，我看那几个老头子脸都黑了。” 陈回遇低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不以为然的嚣张：“黑就黑呗，项目现在是我负责，用人不疑。再说了，他们能找到第二个能让Z1安静下来的人？” 千曲也笑了起来，两人的对话气氛显得轻松而熟稔，远超出普通上下级的关系，听起来更像是认识多年、彼此信任的朋友。 “行吧，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过还是得提醒你，小心点，别玩脱了。” “知道了。” 两人的说笑声渐渐远去，似乎是离开了凉亭。 江易依旧隐在树影里，一动不动，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方面，高层对他的怀疑已经摆上了台面，处境比想象中更危险。另一方面，陈回遇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在维护他？虽然他的维护方式听起来相当任性且拉仇恨。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他维护的，究竟是“江易”这个研究员，还是……别的什么？ 原来这段时间没怎么见到他，是去应付上面的质疑，替自己周旋去了……这个认知让江易心情有些复杂。他甩甩头，将这点不该有的情绪压下，专注于眼前的实验。 第二天，江易继续在实验室里“努力”破译基因。陈回遇果然也在，他似乎恢复了之前的习惯，在实验室里踱步，时而与这个研究员讨论两句数据，时而对那个的操作提点建议，气氛融洽。 他也来到了江易的操作台前，看了看他屏幕上显示的序列分析图，随口问了几句进展。江易谨慎地回答着，一切看起来都与往常无异。 然而，就在江易专注于调整一个精密仪器的参数时，一阵尖锐的、如同针扎般的头痛毫无预兆地袭来！这痛楚并不剧烈，却异常清晰，仿佛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强行触动了一下。他握着旋钮的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颤，眉头瞬间蹙紧，但强大的自制力让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这细微的变化几乎难以察觉，但一直若有若无关注着他的陈回遇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 “跟我来。”陈回遇的声音低沉而果断，在他耳边响起。 江易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陈回遇拉着离开了操作台，在实验室其他人有些讶异的目光中，径直走出了A-7实验室。陈回遇的步伐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一路无话，直到进入陈回遇的办公室。陈回遇反手锁上门，松开江易的手腕，快步走到一个嵌入墙体的储物柜前，用权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便携式医疗箱，利落地从中拿出一支预先装填好的浅蓝色药剂——那是高效的精神安抚剂，通常用于应对高强度脑力劳动或某些特殊异能使用后产生的精神过载。 “可能会有点凉。”陈回遇说着，动作娴熟地找到江易手臂上的静脉，精准地将药剂推了进去。 冰凉的液体涌入血管，那针扎般的头痛几乎是立刻就开始缓解、消散。江易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即意识到这情况有些不对劲，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或者说点什么：“抱歉，我……” 话刚出口，陈回遇的食指便轻轻抵住了他的嘴唇，阻止了他未尽的话语。那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和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别说话，保留体力。”陈回遇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看透什么的了然，但并没有追问。 他收起医疗箱，然后再次扶住江易的手臂——这次的动作轻柔了许多：“这里不适合休息，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他半扶半带着江易，通过办公室内的专用电梯，下达了几个楼层。电梯门打开，是一条安静、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陈回遇用指纹打开其中一扇门，里面是一个布置简洁却舒适的房间，有床、沙发和小型卫生间，看起来像是研究所内的高级休息室。 “这里安全，说话方便。”陈回遇率先开口解释，他指了指天花板，做了个监听的手势，“我办公室里，被高层那些人多放了些不该有的小东西。” 江易瞬间明白了。刚才那阵头痛，加上易感期提前带来的信息素细微波动，肯定被陈回遇察觉了。如果在自己办公室询问或处理，对话和动静很可能被监听。 他走到房间内置的小冰箱，取出一支浅蓝色的安抚剂和一瓶冰水。 “是易感期到了吧？精神压力过大有时会诱发提前。”他将冰水递给江易，语气平静自然，仿佛在讨论一项普通的生理现象，“先用这个缓解一下头痛，冰水能让你舒服点。我这里常备着这些，不用担心。” 陈回遇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易感期普通的安抚剂起不了作用。 江易接过东西，有些怔忡。他没想到陈回遇不仅洞察了他的状况，还如此直接地挑明，并且提供了如此周到又不着痕迹的帮助。 陈回遇不动声色地释放了安抚信息素，清冽地雪松味慢慢将江易包裹住，江易没想到他会这样帮自己：“谢谢……”他低声说。 拧开冰水喝了一口，冰凉液体划过喉咙。 陈回遇看着他，没有强求，只是语气温和地补充道：“你就在这里休息，没人会来打扰。实验室那边我会处理。”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在我这里，你可以放松一点，不必时刻紧绷着。” 说完，他拍了拍江易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休息室，体贴地留给他独处的空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他感觉之前陈回遇那次质问好像是做给高层看的，那万一自己真的没答过去呢，他就这么相信自己？ 还有那次不小心偷听到的对话，怪不得有话不能在自己办公室说非要跑出来，原来是这样……但看起来像是自己来之前陈回遇就已经被监听了，H区这么搞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