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功名属少年》 第1章 初见 苍梧山北麓的雾区是九州修士谈之色变的禁地,噬魂瘴气如浓稠的牛乳,终年翻涌不休,黏腻地缠裹着嶙峋怪石,连飞鸟都不敢掠过,唯有风穿过岩缝时,裹挟着细碎的呜咽,像无数沉沦魂魄的低语。日光在这里失去了锋芒,只剩一团模糊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青石碎砾,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无形的深渊边缘。 谢寻的身影在雾中愈发清瘦,却挺拔如孤松立雪。近七尺的身形,肩背宽阔紧实,是常年在剑庐挥汗如雨练出的骨相,无半分冗余赘肉,洗得发白的青风宗外门弟子服贴在身上,被雾水浸得发沉,却依旧笔挺。玄色发带束着的长发垂在肩头,几缕湿发黏在颈侧,衬得肤色愈发冷白,那是常年与雾瘴为伴的痕迹,细腻的肤质下,藏着未脱的少年清癯,却因眉眼的凌厉,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 他的眼型偏长,眼尾微微上挑,没有半分媚态,反倒如寒剑出鞘般锋锐,眼瞳是极深的墨色,像淬了万年玄冰的寒潭,平日里覆着一层薄雾似的冷意,此刻却亮得惊人,劈开迷蒙雾霭,精准锁定着雾中潜藏的杀机。眉骨清峻,眉峰锋利如剑,下颌线清晰利落,线条冷硬如刀刻,唯有抿紧的唇瓣,唇线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稍稍中和了周身的凛冽。左耳后那道浅淡的疤痕隐在发间,是幼时护着同乡师兄被邪祟抓伤的印记,指尖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是他寒门出身,唯有以剑叩门的证明。 腰间的寒雾剑尚未出鞘,这柄青风宗外门弟子的标配铁剑,长三尺七寸,剑刃宽厚无纹,剑鞘是普通硬木,布满磕碰凹痕,却被打磨得光滑透亮,可见主人的珍视。此刻剑鞘上的冰裂纹路隐隐泛着淡蓝光泽,封雾者血脉觉醒的力量悄然流转,引得周遭翻滚的瘴气下意识退避,在他周身让出三尺清明,像是无形的结界,隔绝着致命的侵蚀。 “吼——” 沉闷的嘶吼陡然刺破雾霭,腥风裹挟着黑气猛扑而来,黑影足有三丈高,遍体鳞甲如墨,利爪带起的劲风刮得面颊生疼,竟是一头修炼近千年的雾魇。这般阶别的邪祟,便是内门核心弟子遇上,也需组队应对,可谢寻眸色未变,甚至连脚步都未顿一下。 他反手握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尖薄茧蹭过粗糙的剑鞘,下一瞬,“铮”的一声清鸣响彻雾区,如冰珠落玉,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剑光如匹练破空而出,冰蓝色的封雾剑意瞬间席卷开来,所过之处,浓白瘴气凝结成霜,簌簌坠落如碎玉,脚下的青石瞬间覆上一层薄冰,裂纹如蛛网蔓延。 雾魇惨叫一声,刚要挥爪格挡,便被剑意劈中躯干,坚硬的鳞甲如纸片般碎裂,黑气四散的瞬间,一枚莹润的墨色邪核滚落尘埃。谢寻旋身收剑,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弯腰拾起邪核,指尖的寒意让邪核瞬间裹上一层薄冰,他随手将其收入储物袋,袋中已静静躺着七枚品相相当的邪核——皆是这半月来的斩获,每一枚都足以在坊市换得高价,更重要的是,这些蕴含着精纯邪煞之力的材料,正是碧水宗那位祖宗最爱的炼丹辅料。 谢寻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低叹,眼底寒芒稍稍敛去,只剩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想起苏清宴,那个如赤霞滚浪般鲜活的少年,仗着是碧水宗宗主独子,整日里鼓捣些新奇丹药,却总嫌材料不够珍稀,上次寄来的信笺上,字迹飞扬跋扈,字里行间满是“本少主缺枚高阶邪核炼爆炎丹”的暗示,他嘴上没应,脚步却诚实地扎进了这凶险雾区。 “谢寻!你一个外门弟子,竟敢私闯禁地猎杀高阶邪祟,眼里还有宗门规矩吗?” 尖刻的斥责如碎石投入寒潭,打破了雾区的沉寂。三道身影踏着雾气而来,为首者身着锦缎内门服饰,衣摆绣着青风宗鎏金徽记,面色倨傲,正是世家子弟李昊。他身后跟着两位跟班,目光如贪婪的饿狼,死死盯着谢寻腰间的储物袋,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抢夺。 “此等凶地,本是内门弟子的试炼场,你一个寒门出身的外门弟子,也配在此处觅食?”李昊负手而立,语气轻蔑如刀,“这些邪核皆是宗门资源,当上缴内门,由长老统一分配,岂能容你这泥腿子私藏?” 谢寻缓缓转身,寒雾剑归鞘的声响冷得像冰裂,震得周遭雾气都簌簌发抖。他抬眸看向李昊,墨色眼瞳里的冷意愈发浓重,如寒潮席卷而来,声音低沉如寒冰相撞,惜字如金:“禁地边界,无外门不得入内的标识。”顿了顿,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剑意悄然外泄,让李昊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邪核乃我亲手所斩,凭何上缴?” “凭你出身卑贱!”李昊身旁的跟班色厉内荏地喝道,“青风宗的修炼资源,从来都是优先供给世家子弟,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子,拿着这些高阶邪核也是暴殄天物!识相的赶紧交出来,否则我们禀报长老,定要你逐出宗门,永无出头之日!” 这话如火星落入滚油,瞬间点燃了谢寻积压多年的郁气。他自小孤苦,靠着乡邻接济才得以踏入修行之路,考入青风宗后,每日天不亮便去剑庐练剑,剑痕布满手掌,汗水浸透衣衫,换来的却是世家弟子的排挤与资源的克扣。封雾血脉觉醒那日,他在濒死之际悟得剑意,心中便立下誓言:要以手中寒剑,斩破这世间不公的阶层壁垒,让所有寒门弟子,都能凭着实力站稳脚跟。 冰蓝色的剑意骤然暴涨,如寒潮席卷四方,雾霭凝结成冰棱,悬在半空,透着致命的锋芒。李昊三人脸色煞白,后背发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恐惧。谢寻眸底寒芒骤起,一字一句,带着凛冽的杀意: “滚。” 一个字,如惊雷炸响在雾区,震得三人耳膜发疼。他们看着谢寻那双冰冷的眸子,仿佛看到了万古冰川,寒意一瞬间涌上心头,先下竟无一人敢上前半步,只能狼狈地转身连滚带爬的逃离,李昊临走前丢下一句怨毒的狠话:“谢寻,你给我等着!宗门长老绝不会放过你!” 雾区恢复了沉寂,唯有风卷着雾霭,发出细碎的声响。谢寻收回剑意,周身的冰棱瞬间消融,化作水珠滴落。他抬手抹去脸颊的雾水,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凉,心中却燃着一团火。储物袋里的邪核静静躺着,冰意透过袋身传来,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旋即又恢复了冷硬。罢了,就当是给那家伙的赔罪礼,谁让上次他闭关练剑,没能及时去帮他收拾闯下的烂摊子呢。 他转身继续向雾区深处走去,脚步依旧沉稳。寒雾剑的冰裂纹路愈发清晰,封雾剑意在体内流转,每一步都让他对自身的力量愈发熟悉。前路依旧凶险,或许真如李昊所言,宗门长老会因此问责,但他毫不畏惧。 莫言贫贱无人重,莫言富贵长可恃。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浓白的雾霭中,孤绝如寒峰,却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他的剑,不仅要斩邪祟,更要斩不公;他的功名,不在于出身,而在于手中的剑,与心中的志。 苍梧山的雾,终究困不住凌云的少年。寒剑已出鞘,锋芒已露,这九州的风云,该由他们这样的少年,亲手搅动了。 走出雾区边缘时,夕阳已西斜,晚霞如赤焰,染透了半边天。谢寻刚踏上溪流南岸的平地,便觉体内灵力一阵紊乱,方才与雾魇交手时不慎被瘴气侵入经脉,此刻竟隐隐有爆发之势。他踉跄着扶住一棵古树,喉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呕出,溅在青石板上,如红梅绽放让人心惊。 寒雾剑从腰间滑落,剑鞘磕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谢寻眼前一黑,意识渐渐模糊,隐约间,听到一道干净清透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穿透暮色而来:“谢寻!你怎么了?” 那声音如赤霞破雾,带着熟悉的暖意,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他艰难地抬眸,看到一道穿着赤霞色锦袍的身影快步奔来,少年身形挺拔清瘦,肩背舒展,暖白的肤色透着健康的红晕,琥珀色的眼眸亮得像盛着跳动的丹火,此刻满是担忧。 是苏清宴。 谢寻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昏过去前,他仿佛感受到一双纤细温暖的手扶住了自己,带着淡淡的丹火气息,熟悉而安心。 苏清宴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谢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少年唇色惨白,嘴角的血迹刺眼夺目,身上的外门弟子服沾满尘土与血污,唯有那柄寒雾剑,虽不起眼,却依旧透着凛冽的剑意。他小心翼翼地将谢寻扶起,眼底的担忧化作滔天怒火,赤金耳坠随着动作晃动,折射出凌厉的光。 “敢伤本少主的人,不管是谁,本少主定将他打的叫爹!” 苏清宴咬牙切齿地说着,抬手将一枚莹润的疗伤圣丹塞进谢寻口中,另一只手祭出赤霞炉,三足圆鼎式的丹炉通体赤霞色,炉身雕刻着繁复的火焰纹,炉盖的火晶核泛着红光,淡淡的丹火气息弥漫开来,护住了谢寻的经脉。 夕阳下,赤霞映雪,少年的身影相互依偎,寒剑的凛冽与丹火的温暖交织 第2章 护短 晚风吹散了雾区的沉郁,却带不走暮色里的寒凉。谢寻的意识沉浮在混沌边缘,周身经脉如被万千细针穿刺,噬魂瘴气如附骨之疽,在血肉里肆意游走,唯有胸口处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像寒夜里的星火,勉强支撑着他不散的神魂。 那暖意愈发清晰,带着熟悉的丹火气息,干燥而温热,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肩背,避免他撞上身后的古树。紧接着,一枚丹药被轻柔地塞进唇齿间,入口即化,清冽的灵力裹挟着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如甘霖润枯木,瞬间舒缓了经脉的灼痛。 “谢寻,撑住!” 张扬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苏清宴半跪在地,将谢寻的上半身紧紧靠在自己怀里,暖白的脸颊因焦急染上绯红,琥珀色的眼眸里盛着跳动的丹火,此刻却满是惶急。他的指尖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此刻正轻柔地擦拭着谢寻嘴角的血迹,动作谨慎得不像平日里那个挥金如土、张扬跳脱的碧水宗少主。 赤霞色的锦袍铺在青石地上,衣摆绣着的火焰纹在夕阳下泛着微光,与少年暖白的肤色相映,像燃在暮色里的一团赤霞。赤金发冠束着的长发垂落肩头,几缕发丝扫过谢寻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灵草香气,那是楚瑶送他的安神草,他嘴上嫌累赘,却日日带在身上。左耳的赤金耳坠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的光斑落在谢寻苍白的下颌线上,竟稍稍柔化了那份冷硬。 “咳咳……”谢寻喉间涌上一阵腥甜,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中,只看到苏清宴放大的脸庞,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写满了担忧,像被雨水打湿的小兽,褪去了平日的桀骜,露出几分真切的慌乱。 “你醒了!” 苏清宴眼中瞬间迸发出亮色,语气里的焦急散去大半,却依旧紧绷着神经。 “别乱动,你经脉里的瘴气很重,我已经给你喂了凝神丹,这就带你回碧水宗驻地疗伤。” 他说着,伸手想去扶谢寻起身,指尖刚触及对方的手臂,便被一股冰凉的触感惊得顿了顿。谢寻的体温低得吓人,哪怕隔着薄薄的衣料,也能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想来是封雾剑意与瘴气相冲,才导致灵力紊乱。 苏清宴眉头紧锁,当即祭出赤霞炉。三足圆鼎式的丹炉凭空浮现,通体赤霞色,炉身雕刻着繁复的火焰纹与醒脉者图腾,炉盖镶嵌的高阶火晶核泛着温润的红光,淡淡的丹火气息弥漫开来,形成一层温暖的屏障,将两人笼罩其中。他指尖凝起一缕莹红的丹火,小心翼翼地探向谢寻的经脉,醒脉者的血脉之力顺着指尖流淌,温和地疏导着紊乱的灵力,灼烧着顽固的瘴气。 谢寻闭着眼,感受着那股温暖的力量缓缓渗入体内,经脉的灼痛渐渐缓解,意识也清醒了许多。他能清晰地察觉到苏清宴的谨慎,那缕丹火看似炽热,却温柔得不像话,避开了他受损的经脉,精准地包裹住瘴气,一点点将其炼化。 这般细致入微的操控,哪里是外人眼中只会挥霍的纨绔子弟能做到的?谢寻心底泛起一丝暖意,冷硬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柔和下来,墨色的眼瞳里,薄雾般的冷意散去些许,映出苏清宴专注的侧脸。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雾区方向传来,李昊带着两位跟班,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看到苏清宴怀中的谢寻,以及那尊标志性的赤霞炉,李昊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还是强撑着倨傲,冷声道: “苏少主,此人乃我青风宗弟子,私闯禁地,触犯门规,还请苏少主不要插手,交由我等带回宗门处置。” 苏清宴闻言,猛地抬头,眼底的担忧瞬间被怒火取代,琥珀色的眸子瞪得圆圆的,却无半分威慑力,反倒带着几分娇憨的凶狠。他将谢寻护得更紧,叉着腰站起身,赤霞炉的丹火瞬间暴涨几分,语气张扬又霸道: “处置?处置什么?我看是你们公报私仇,欺负寒门弟子吧!” 他扫了一眼李昊三人,目光落在他们腰间的内门服饰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仗着出身好,就排挤同门,抢夺他人战利品,青风宗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李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戳中心事,却依旧死鸭子嘴硬: “苏少主休要胡言!谢寻私闯禁地,猎杀高阶邪祟,本就该上缴战利品,接受宗门惩戒,这是宗门规矩!” “规矩?” 苏清宴嗤笑一声,上前一步,丹火的暖意化作凌厉的锋芒。 “我碧水宗的规矩,是我苏清宴。此人现在被我罩着,便是我碧水宗的人,谁敢动他一根汗毛,先打过我的丹炉吧!” 他说着,指尖一挑,赤霞炉发出一声轻微的轰鸣,一缕丹火化作火焰长剑,悬在半空,锋芒毕露。醒脉丹火的炽热气息扑面而来,让李昊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脸色发白。他们自然知道碧水宗少主的身份,更清楚赤霞炉的威力,若是真的动手,他们三个根本不是对手。 谢寻缓缓站起身,扶着古树,虽然依旧虚弱,却脊背挺直,如孤松般坚韧。他捡起地上的寒雾剑,剑鞘磕在青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冰蓝色的剑意悄然流转,周身的温度瞬间降低几分。 “此事与苏少主无关,是我青风宗内部之事。” 谢寻的声音依旧低沉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看向李昊,墨色的眼瞳里寒芒毕露。 “要处置我,凭本事来。” 李昊看着谢寻眼中的杀意,又瞥了一眼一旁虎视眈眈的苏清宴,心底泛起一丝怯意。他知道,今日有苏清宴护着,根本带不走谢寻,若是硬拼,只会自讨苦吃。 “好,好得很!” 李昊咬牙切齿,放下一句狠话。 “谢寻,苏清宴,你们给我等着!此事我定会禀报长老,让你们付出代价!” 说完,便带着跟班,狼狈地转身离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苏清宴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谢寻,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张扬,却带着几分关切: “怎么样?还撑得住吗?我看你还是跟我回碧水宗驻地好好养伤,那群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有我在,看他们谁敢动你。” 谢寻摇摇头,刚要说话,便觉一阵眩晕,身形晃了晃。苏清宴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他,眉头紧锁:“都这样了还硬撑,你是不是傻?”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嗔怪,指尖却轻柔地扶着谢寻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的伤口。暖白的掌心贴着谢寻的手臂,传来阵阵暖意,驱散了体内的寒意,让谢寻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脸上却浮现一丝不好意思。 “多谢。” 谢寻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知道,苏清宴这般护着他,定然会得罪青风宗的世家子弟,甚至可能引来两宗之间的摩擦,这份情谊,他记在心底。 苏清宴摆摆手,笑得张扬又得意: “跟我客气什么?咱们谁跟谁?再说了,本少主早就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了,正好借机杀杀他们的威风。”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你放心,有我碧水宗在,没人能欺负你。以后跟着本少主,保你吃香喝辣,修炼资源管够,那些邪祟材料,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夕阳渐渐沉入西山,晚霞如赤霞般染透了天际,映在两人身上,勾勒出温暖的轮廓。谢寻看着苏清宴脸上灿烂的笑容,墨色的眼瞳里,雾霭般的冷意彻底散去,只剩下星点碎光,像寒潭里漾起的涟漪,温柔而清晰。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任由苏清宴扶着自己,一步步向碧水宗的驻地走去。寒雾剑垂在身侧,剑鞘上的冰裂纹路与苏清宴赤霞炉的火光相映,凛冽与温暖交织,像一幅流动的画卷。 碧水宗的驻地就在溪流南岸的平地上,依山而建,丹火缭绕,药香扑鼻。远远望去,一座座精致的阁楼错落有致,屋檐下悬挂着的灯笼已经亮起,暖黄的光芒透过暮色,洒在青石板路上,带着几分温馨。 苏清宴扶着谢寻走进驻地,沿途的碧水宗弟子纷纷侧目,看向谢寻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却无人敢上前询问。他们都知道,这位青风宗的外门弟子,是少主亲自护着回来的,定然与少主关系匪浅。 走进一间雅致的厢房,苏清宴将谢寻扶到床上躺下,转身祭出赤霞炉,开始炼制疗伤丹药。莹红的丹火在炉内跳跃,映得他的侧脸愈发温润,专注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与平日里的张扬跳脱判若两人。 谢寻靠在床头,看着苏清宴忙碌的身影,心底泛起一丝暖意。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缓缓流淌的灵力,以及赤霞炉传来的温暖气息,意识渐渐模糊。昏过去前,他仿佛看到苏清宴转身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像盛着一团跳动的丹火,温暖而明亮。 夜深了,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进厢房,落在谢寻的脸上,柔和了他凌厉的眉眼。赤霞炉的丹火依旧在跳跃,淡淡的药香弥漫在房间里,与窗外的夜色相融,静谧而温馨。 寒锋遇赤霞,冰雪融暖意。两个出身迥异、性格截然相反的少年,在这场意外的相遇中,命运的丝线悄然缠绕在一起。他们或许还不知道,这场相遇,不仅会改变彼此的人生轨迹,更会在不久的将来,搅动整个九州的风云,书写一段属于少年的功名传奇。 窗外的风依旧带着凉意,却再也吹不散厢房里的温暖。谢寻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在月色中,温柔而清晰。 第3章 阵剑初争 晨雾如乳,缠在碧水宗的飞檐翘角上,将丹火蒸腾的暖意揉得绵软。草木带着夜露的清润,气息里混着药香与泥土的腥甜,远处山涧传来几声猿啼,脆生生地撞碎了晨晓的静谧。谢寻睁开眼时,晨光已透过雕花窗棂,在床榻边织就一片细碎的金网,落在那尊赤霞炉上,炉身火焰纹如活物般跃动,淡红的光晕漫过床沿,暖得让人贪恋。 他坐起身,指尖先触到了枕边的寒雾剑。剑鞘上的冰裂纹路在晨光里泛着淡蓝微光,剑穗上苏清宴绣的“清宴”二字,丝线被晨光浸得发亮,那点微弱的护主灵力,如檐角垂落的露珠,顺着指尖缓缓淌进经脉,熨帖着残存的隐痛。昨夜的混沌记忆渐渐清晰,暮色里少年焦急的脸庞,赤霞般的锦袍裹着的暖意,还有丹火入脉时,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墨色眼瞳里的寒雾悄然散去,余下几分不易察觉的软,像冰雪初融时,藏在冰层下的溪流。 “醒了?” 门轴轻响,苏清宴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脚步轻快得像踏在云尖。暖白的脸颊映着晨光,泛着健康的绯红,琥珀色的眼眸亮得惊人,盛着满眶的朝阳,赤霞色锦袍的衣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淡淡的灵草香 ——那是楚瑶送的安神草 他嘴上骂着“女气”,发间却日日别着。 “刚炼好的清瘴汤,趁热喝,你经脉里的余瘴得好好清一清。” 瓷碗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间相撞,谢寻的冰凉与苏清宴的温热交织,像寒潭碰着暖阳。 “你的封雾剑意太烈,跟瘴气硬碰硬,伤的是自己。” 苏清宴的声音放得轻,带着几分认真 “日后需得用灵力调和,别总像块捂不热的冰。” 汤药入口微苦,余味却清冽回甘,灵力顺着喉管蜿蜒而下,滋养着受损的经脉。谢寻垂眸看着碗底的药渣,低声道: “多谢。” “谢什么?” 苏清宴往床榻边一坐,手肘撑着膝盖,托着下巴看他,眼底的张扬里裹着真切的关切 “李昊那伙人吃了亏,定然会搬救兵,你伤势没好透,就在这儿住着,有我在,青风宗的人敢踏进来半步,我就把他们的剑熔了炼丹药。” 少年的语气带着惯有的霸道,却像晒透了阳光的蜜糖,甜得让人无法拒绝。谢寻抬眸,撞进他琥珀色的眼眸里,那里面盛着的光,比晨光更烈,比丹火更暖。他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好。”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弟子慌张的呼喊: “少主!天机宗的林砚师兄带着人来了,说咱们驻地防御跟纸糊的一样,还说您浪费灵材,气得直跺脚呢!” 苏清宴的脸色“唰”地沉了下来,猛地站起身,琥珀色的眼眸里瞬间燃起怒火,赤金耳坠随着动作晃出凌厉的光: “林砚?他倒是会挑时候!本少主倒要看看,他天机宗的阵修,是不是都长了张挑刺的嘴!” 谢寻亦随之起身,寒雾剑在手,身形挺拔如孤松。跟着苏清宴走出厢房,晨雾已散了大半,阳光铺在青石板路上,映着往来忙碌的碧水宗弟子。驻地外围的空地上,一群身着天机宗青色服饰的弟子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为首的少年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眉宇间却拧着几分刻板的严肃,正是林砚。 他手中握着一枚巴掌大的天机罗盘,盘面刻满上古阵纹与八卦符号,中心的磁针飞速转动,泛着冷光。七枚颜色各异的七星阵旗已错落插在地上,旗面上的七星符号与五行阵纹在晨光里流转着微光,隐隐构成防御之势。林砚眉头紧锁,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四周的布置,时不时弯腰调整阵旗的角度,指尖动作精准得近乎苛刻,周身的气息严谨得像一块棱角分明的青石。 “苏清宴,你碧水宗的防御,也配叫防御?” 看到两人走来,林砚直起身,语气里的讥讽像淬了冰,清俊的脸上满是不赞同。 “此处紧邻雾区,邪祟出没无常,你竟只贴了几道符箓敷衍了事,若是邪祟突袭,这些弟子的性命,你担待得起?” 苏清宴往前踏出一步,叉着腰,琥珀色的眼眸瞪得圆圆的,像只炸毛的小兽,语气张扬又带刺: “林砚,我碧水宗的事,轮得到你天机宗指手画脚?本少主贴的都是高阶灵材炼制的符箓,威力比你那些破阵纹强十倍,哪里敷衍了?” “高阶灵材?” 林砚嗤笑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符箓上,语气里的痛心疾首几乎要溢出来了。 “用高阶灵材炼简易防御符箓,简直是暴殄天物!这般挥霍,便是碧水宗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你这般折腾!若把这些灵材给我,布下七星困邪阵,防御威力至少提升三倍!” “我乐意挥霍,碍着你了?” 苏清宴寸步不让,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倒是你们天机宗,一个个钻在阵纹堆里,刻板得像木头疙瘩,就算阵法布得再精妙,邪祟来了,还不是要靠我们丹修的疗伤药吊着命?” “你!” 林砚被噎得脸色涨红,眉头拧得更紧,手中的天机罗盘微微震颤,语气愈发严肃。 “阵法乃御敌根基,没有稳固的防御,再多丹药也只是杯水车薪!你这般本末倒置,迟早要栽大跟头!” 两人唇枪舌剑,火药味顺着晨光弥漫开来。碧水宗弟子们纷纷站到苏清宴身后,天机宗弟子也簇拥着林砚,两派隐隐对立,连空气都变得紧绷起来。晨风吹过,掀起衣角,却吹不散这股少年人的意气之争。 谢寻站在一旁,寒雾剑垂在身侧,剑穗轻轻晃动。他看着林砚,少年清俊的脸上满是对阵法的偏执,举手投足间透着天机宗阵修刻在骨子里的严谨,手中的天机罗盘与七星阵旗,皆是淬炼多年的精妙法器,只是这份严谨,遇上苏清宴的张扬,竟成了针锋相对的戾气。 “阵法再精,挡不住邪祟亦是徒劳。”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冰珠落玉,瞬间压过了两人的争吵。谢寻往前踏出一步,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凛冽,墨色眼瞳里泛着寒芒,目光落在林砚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 “一味苛求阵纹精妙,却忽略实战适配,与纸上谈兵何异?” 林砚猛地转头,清俊的脸上满是愠怒,目光如利刃般射向谢寻: “你懂什么?天机阵纹的玄妙,岂容你一个青风宗外门弟子置喙?剑修莽夫,只知挥剑劈砍,哪里懂防御的真谛?” “莽夫?” 谢寻眉峰微挑,眼尾的锋芒愈发锐利,如寒剑出鞘。 “至少我手中之剑,能斩邪祟,能护旁人。总好过某些人,整日纠结于阵纹细节,却连邪祟的踪迹都察觉不到。” 这话如尖刀般戳中了林砚的痛处。天机宗阵修最引以为傲的,便是预判危机、布防御敌,谢寻的话,无疑是在否定他的能力。林砚脸色铁青,手中七星阵旗猛地一扬,一缕灵力注入旗面,地面上的阵纹瞬间亮起,青色光芒如蛛网般蔓延,带着几分凌厉的气息: “好一个狂妄的莽夫!今日便让你见识,天机阵法的威力!” “住手!” 苏清宴上前一步,挡在谢寻身前,赤霞炉瞬间祭出,三足圆鼎悬于半空,炉身火焰纹暴涨,莹红的丹火在炉内跳跃,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砚,你敢动他试试?”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嘶吼突然撕破晨空,黑气如潮水般从雾区方向涌来,无数邪祟张牙舞爪,利爪带起的腥风裹挟着噬魂瘴气,瞬间笼罩了整片空地。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的意气之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碾碎。 “邪祟突袭!布阵防御!” 林砚当机立断,手中天机罗盘飞速转动,七枚七星阵旗同时迸发异彩,青、红、黄、白、黑、紫、蓝七种光芒交织缠绕,化作一道坚实的阵法屏障,如天幕般挡在驻地前方,将前排邪祟死死拦住。 “碧水宗弟子,护住后排伤员!” 苏清宴也收起了所有张扬,眼底只剩坚定,指尖凝起一缕莹红丹火,赤霞炉的火焰纹愈发璀璨,丹火如箭矢般射出,精准地命中突破阵法缝隙的邪祟,瞬间将其焚烧成灰烬。 “谢寻,守住阵法左翼!” 谢寻没有应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寒雾剑出鞘,“铮”的一声清鸣,冰蓝色的封雾剑意席卷开来,如寒川卷雪,瞬间将数只扑向左翼的邪祟冻成冰雕,随后剑气横扫,冰雕碎裂,黑气消散。他的动作利落凌厉,剑光如匹练,每一剑都精准地劈在邪祟要害,冰系剑意不仅能斩杀邪祟,更能净化弥散的瘴气,在左翼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林砚一边操控阵法,一边余光瞥见谢寻的身影。少年身着洗得发白的外门服饰,身形清瘦却挺拔,剑光所过之处,邪祟望风披靡,封雾剑意对瘴气的克制力更是惊人,左翼防御在他的守护下,稳如泰山。他心中微微一怔,之前对剑修的轻视,竟在这凌厉的剑光里,悄悄消融了几分。 “左侧阵法承压过重,屏障要碎了!” 天机宗弟子的呼喊带着惊慌,阵法屏障上已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黑气顺着裂痕渗透进来。 “我来!” 苏清宴见状,指尖一挑,三枚爆炎丹同时飞出,在邪祟群中炸开,炽热的丹火瞬间清空一片区域,热浪滚滚,逼得邪祟连连后退。他身形一闪,落在阵法左侧,赤霞炉的丹火化作一道火墙,与阵法屏障相辅相成,灼热的气息将瘴气焚烧殆尽,暂时缓解了危机。 谢寻眼角余光瞥见那道赤霞色的身影,少年虽身形清瘦,却在火墙后稳稳站立,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决绝,丹火操控得精准而凌厉,丝毫不见平日的跳脱。他心中微动,身形旋动,寒雾剑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剑风裹挟着碎冰,将冲向左翼的邪祟尽数斩杀,剑锋所及,冰雾弥漫,恰好为苏清宴的火墙筑起一道缓冲。 林砚手中的天机罗盘转得更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七星阵旗的光芒愈发璀璨,阵法屏障的裂痕渐渐修复。他看着谢寻与苏清宴的配合,一人剑破千军,一人丹火控场,一个凛冽如霜,一个炽热如霞,看似性格迥异,动作间却透着惊人的默契,心中那点刻板的偏见,竟如冰雪般渐渐消融。 “后侧有漏网之鱼!” 一声惊呼传来,几只速度极快的邪祟绕过阵法屏障,朝着后方疗伤的弟子扑去。谢寻刚要转身,便听苏清宴喊道: “谢寻,正面交给你,后侧我来!” 话音未落,少年已身形跃起,赤霞炉的丹火化作一张巨大的火网,将漏网的邪祟尽数困住。他指尖凝丹,几枚清雾丹飞出,丹药炸开,清冽的灵力净化着瘴气,同时削弱了邪祟的战力,随后丹火收紧,将邪祟焚烧殆尽。 谢寻没有回头,只是将寒雾剑握得更紧。冰蓝色的剑意如潮水般涌出,封雾断魂的招式接连施展,剑光如寒星坠地,每一剑都带着斩尽邪祟的决绝。他的后背微微对着苏清宴的方向,虽是无意之举,却藏着一份隐秘的信任——他知道,那个张扬跳脱的少年,定会守住身后的防线。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只邪祟被谢寻一剑枭首,黑气消散,晨雾彻底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满目狼藉的战场上。阵法屏障缓缓收起,七星阵旗恢复平静,赤霞炉的丹火也渐渐收敛,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药草混合的气息,带着劫后余生的清明。 苏清宴喘着气,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暖白的脸颊染上绯红,却依旧挺直着脊背。他看向林砚,眼底带着几分挑衅: “怎么样?本少主的丹火,不比你的阵法差吧?” 林砚收起天机罗盘,眉头依旧紧锁,却没有再反驳。他看着地面上的邪祟尸体,又看了看满身煞气却依旧挺拔的谢寻,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别扭,语气生硬却透着认可: “方才……多谢你们。” 顿了顿,他看向谢寻,声音低了几分, “你的剑法,尚可。” 谢寻收剑归鞘,剑穗上的“清宴”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光。他看向林砚,墨色的眼瞳里依旧带着几分冷意,却没有再出言讥讽,只是淡淡道: “阵法亦有可取之处。” “哟,林砚,你也有服软的时候?”苏清宴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方才不是挺能挑刺的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林砚脸色一红,立刻反驳, “你方才虽守住了左侧,却浪费了三枚高阶爆炎丹,若是换作我的七星阵,根本无需如此损耗!” “灵材就是用来应急的,浪费又如何?”苏清宴寸步不让, “本少主有的是灵晶,烧得起!” 两人又开始唇枪舌剑,却没了之前的火药味,反倒带着几分熟稔的拌嘴意味,像两只斗累了的小兽,虽还龇着牙,爪子却已收了回去。晨光洒在三人身上,剑修的凛冽、丹修的鲜活、阵修的严谨,交织成一幅鲜活的少年群像,带着硝烟后的暖意。 谢寻站在一旁,看着争吵的两人,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晨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他想起昨夜的暖意,今日的并肩,心中忽然了然——九州宗门的互殴,从来都不是自相残杀的内耗,而是在比拼中磨砺锋芒,待到外敌当前,便能卸下成见,将后背交给彼此。 霜雪逢赤霞,寒刃裹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