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仙》 第1章 李寻欢 意识是一点一点沉浮着,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里,慢慢挣脱出来的。 首先感知到的,是暖。一种被温水包裹着,安心又妥帖的暖意,丝丝缕缕地渗入他近乎僵死的魂魄。然后,是声音。模模糊糊的,隔着什么屏障,听不真切,像是风吹过林梢,又像是溪水潺潺,偶尔夹杂着几声轻柔的低语,是他从未听过的温软语调。 他费力地想要思考,想要凝聚起涣散的神智,却只觉得疲惫,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仿佛经历过一场永无止境的鏖战,耗尽了所有力气。记忆是破碎的,斑驳的,如同被狂风撕碎的画卷,只剩下一些尖锐的边角,刺得他意识深处隐隐作痛。 飞雪,关外的孤寂小镇,无尽的酒香,还有……那柄例不虚发,却终究发不尽人生愁绪的小李飞刀。 李寻欢。 这个名字,带着铁与血的冷硬,带着酒入愁肠的灼热,悄然浮起,又沉下。属于李寻欢的一切,爱憎、恩怨、声名、遗憾,都似乎被那场席卷魂魄的风暴碾成了齑粉,只余下一点不灭的真灵,飘飘荡荡,坠入了这片温暖安宁的所在。 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这过程异常艰难,像是背负着千钧重担。终于,一丝微弱的光亮透入,驱散了部分黑暗。视野是朦胧的,扭曲的,所有景物都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他努力聚焦,勉强能分辨出一些晃动的影子,还有一张……放大的,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光辉的脸庞。 那是个极美的女子,云鬓轻挽,眉目如画,此刻正低垂着眼眸,无比专注地凝视着他。她的眼神,是李寻欢两世为人也未曾领略过的纯粹的爱与呵护,仿佛他是这世间最珍贵的瑰宝。见她看来,女子嘴角扬起一个柔美的弧度,伸出纤细的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那触感温软,带着淡淡的、似兰似麝的馨香。 “宝宝醒了?是不是饿了?”声音也如她的眼神一般,温软得能滴出水来。 李寻欢怔住了。他想开口,想问这是何处,想问她是何人,可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串他自己听了都愕然的、软糯而无意义的音节。 “咿……呀……” 他试图移动手臂,却发现这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软绵绵的,连抬起一寸都极为费劲。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将他这位曾经名动天下的小李探花、小李飞刀,彻底笼罩。 他成了……一个婴儿。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手无缚鸡之力,连自身存在都需仰仗他人的……奶娃娃。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但奇怪的是,在这荒谬与无力之下,魂魄深处那积年的疲惫与冰冷,竟真的被这具幼小身躯所感知到的暖意,稍稍驱散了一些。 他被那美丽的女子——他这一世的母亲,云芷柔,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姿势别扭,视野颠倒,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与安稳,听到她平稳的心跳声,一声声,敲打在他全新的、稚嫩的生命节拍上。 时间,在这具婴儿的身体里,流逝得缓慢而混沌。 大部分时候,他都在沉睡,意识沉浮在温暖的海洋里。醒来时,便是被喂食,被更换柔软的衣物,被那双温柔的手轻柔地抚触。他开始逐渐适应这具身体,至少,能稍微控制一下脖子的转动,视野也清晰了不少。 他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精致的房间,雕花的木窗,流淌着淡淡莹光的玉石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比母亲身上更浓郁的灵气,呼吸之间,都觉身心舒畅。偶尔有穿着同样飘逸衣裙的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与母亲交谈,言语间提及“灵气”、“吐纳”、“家族”之类的词句。 李寻欢心中了然。此地,绝非他前世所在的凡俗人间。 他试着按照前世残存的内功心法,引导气息。然而,这婴儿的经脉脆弱得超乎想象,气息稍一异动,便引得浑身胀痛,险些哭出声来。他立刻放弃了这危险的尝试。倒是这天地间无所不在的“灵气”,无需他刻意引导,便会随着呼吸,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细小的经脉,温养着这具肉身与他的魂魄。 这让他确定,此方天地,确是他闻所未闻的……修仙世界。 这一日,似乎与往常不同。 天还未大亮,他便被侍女们从温暖的襁褓里抱出,沐浴,更衣。换上的是一套异常精美繁复的红色小袄小裤,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与瑞兽的图案,针脚细密,隐隐有灵光流动。母亲云芷柔也盛装打扮,比平日更添几分明艳,抱着他,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被抱出了居住多日的房间,穿过曲折的回廊,一路行来,所见皆是张灯结彩,仆从如云,个个面带喜色。空气中灵气的流动都似乎活跃了许多,夹杂着各种灵花异草的芬芳。 最终,他们来到一处极为广阔的厅堂。 厅堂极大,雕梁画栋,穹顶高悬,有明珠镶嵌,散发出柔和明亮的光辉,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此刻,厅内已是宾客云集,人影幢幢。男的或仙风道骨,或气势沉凝,女的或清丽出尘,或雍容华贵,皆衣着不凡,气度俨然。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举杯换盏,空气中流动着醇厚的酒香与灵果的清甜气息。 这就是……满月宴? 李寻欢被母亲抱在怀里,一双乌溜溜的、尚带着几分懵懂的眼睛,安静地打量着这热闹而陌生的场景。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气息渊深、远胜前世所谓绝顶高手的宾客,掠过厅中悬浮的、自行演奏出缥缈仙乐的玉磬,掠过案几上摆放的、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晶莹灵果。 前世的他,也曾是探花郎,琼林宴上风光无限,但那般景象,与眼前这真正属于“修仙者”的盛宴相比,直如萤火之于皓月。 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是觉得有些吵闹。这具婴儿的身体本能地渴望着睡眠,周遭喧嚣的人声、过于明亮的珠光,都让他有些不适应。他小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往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又缩了缩。 云芷柔察觉到他的动作,低下头,用指尖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心,柔声低语:“宝宝乖,今天是我们宝宝的好日子,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她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李寻欢放松下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开始有些沉重。 宴席气氛正酣。 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似乎是李家的族长,也是他这一世的祖父,正满面红光地站在主位前,声音洪亮地说着些什么,无外乎是感谢诸位道友赏光,麟儿降世乃李家之幸之类的场面话。宾客们纷纷举杯道贺,各种吉祥话不绝于耳。 然而,就在这一片祥和喜庆之中,李寻欢那历经两世、敏锐远超常人的灵觉,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浓烈恶意的阴寒。 那阴寒之气,如同毒蛇潜行于草丛,悄无声息地渗透过大厅外围那层无形的、应该是防护阵法之类的光晕,迅速弥漫开来。 他猛地睁开了半眯的眼睛。 几乎是同时,厅堂之外,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一股黑沉沉的魔云毫无征兆地涌现,翻滚着,迅速吞噬了天光,将整个李家大宅笼罩在一片阴森诡谲的氛围之下。凄厉的鬼啸声、怨魂的哭泣声,尖锐地撕裂了宴会的祥和乐曲! “敌袭——!” “是魔修!” 厅内顿时一片大乱。宾客们惊惶起身,灵光爆闪,各式各样的法器瞬间被祭出,护在身前。李家的护卫与子弟则迅速反应,结成阵势,护住主位方向。 “轰——!” 数道缠绕着黑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撞碎了厅门,直接冲杀进来。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面容笼罩在一团翻滚的黑雾中,只露出一双赤红如血、充满了残忍与暴戾的眼睛。他周身魔气汹涌,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在燃烧,威压之强,令厅中不少修为稍低的宾客脸色发白,几乎站立不稳。 “桀桀桀……李家今日添丁,正好,用你们全族的精血魂魄,为我圣教献上一份大礼!”魔修首领的声音沙哑刺耳,带着摄人心魄的邪力。 他大手一挥,一道凝练如墨的魔光,挟着刺骨的寒意与毁灭气息,直轰向主位上的李家族长,以及被族长和云芷柔护在身后的……李寻欢! “保护夫人和小公子!” 惊呼声,怒吼声,法术对撞的轰鸣声,法器破碎的脆响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灵光与魔气交织,爆发出恐怖的能量风暴,卷碎了精美的玉器,掀翻了摆放灵果的案几。方才还歌舞升平的宴会厅,顷刻间化作了修罗杀场。 云芷柔脸色煞白,却死死地将怀中的婴儿护住,用自己的背部对着那肆虐的魔气与能量乱流。李寻欢能清晰地感受到母亲身体的颤抖,以及那不顾一切也要保护他的决绝。 他被紧紧箍在怀里,视野受限,只能看到母亲紧绷的下颌线条,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爆裂声,还有那魔修首领嚣张残忍的狂笑。 一种熟悉的,却又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幼小的心湖中泛起微澜。 是杀意。 前世,他的飞刀出手,或是为情,或是为义,或是迫于无奈,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纯粹地,想要抹除某个存在的杀意。 这魔修,该死。 并非因为他是什么邪魔外道,而是因为他威胁到了……怀中这个给予他温暖与安宁的女子。 他的母亲。 婴儿的身体限制了他,他无法动用内力,更无法凝聚真元。他甚至无法清晰地思考,那杀意更多是源自一种守护的本能。 混乱中,一枚被能量风暴从案几上掀飞的灵果,滚落到了云芷柔的脚边。那果子圆润,色泽青碧,散发着淡淡的灵气。而在果子旁边,还有一枚不起眼的、深褐色的果核。 李寻欢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那枚果核上。 恰在此时,那魔修首领似乎觉得胜券在握,又是一道更强的魔咒轰出,将两名试图上前阻拦的李家长老震得吐血倒飞,他本人则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一步步逼近主位,那双血眸,牢牢锁定了云芷柔……和她怀中的婴儿。 “好精致的女娃,这身根骨灵气,正是上好的鼎炉胚子……”魔修首领舔了舔嘴唇,伸出缠绕着黑气的枯瘦手掌,径直抓来。 云芷柔绝望地闭上了眼,将孩子搂得更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的李寻欢,忽然动了。 他那只白嫩嫩、肉乎乎,刚刚能勉强抓住母亲一缕头发的小手,以一种与现场惨烈氛围格格不入的随意,向着旁边一伸,精准地……抓住了那枚滚落在地的深褐色灵果核。 然后,在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的角度,在那魔修首领志得意满、毫无防备的瞬间。 李寻欢,这个刚满月的婴儿,打着那个被魔气惊扰而未能打完的哈欠,眼皮要耷不耷,小嘴微张,捏着那枚果核的小手,朝着魔修首领的方向,轻轻一弹。 动作漫不经心,如同拂去眼前的一粒微尘。 没有灵光闪耀,没有真气勃发,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那枚普通的、坚硬的果核,就在他这看似毫无力道的一弹之下,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它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超越了在场绝大多数修仙者目力所能捕捉的极限! 下一刹那——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类似熟透果子落地的声响。 魔修首领前冲的势头猛地一僵。 他脸上那残忍戏谑的笑容凝固了,那双赤红的血眸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与难以置信。他周身上下汹涌澎湃的护体魔气,仿佛成了虚设的薄纸,没有起到任何阻挡的作用。 在他的眉心正中央,一个细小的、深红色的圆点,悄然浮现。 圆点迅速扩大,渗出丝丝缕缕的暗色血迹。 他伸出的手臂还停滞在半空,枯瘦的手指距离云芷柔的衣角仅有数尺之遥,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几声破碎的气音,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那高大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眉心那一点红,在周围摇曳的灵光与魔气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前一瞬还轰鸣震天、喊杀四起的宴会大厅,骤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正在交战的人,无论是魔修还是李家族人、宾客,动作都僵在了原地。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同样的茫然与惊骇,聚焦在那倒地气绝的魔修首领身上,然后,又顺着那匪夷所思的攻击来路,一点点地,艰难地,移动…… 最终,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主位前,那个被美丽母亲紧紧抱在怀里的,穿着红色喜庆小袄的……婴儿身上。 婴儿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刚刚弹射出果核的那只小手,还保持着微微前伸的姿势,五根白嫩如藕节的手指头,软乎乎地张开着。 他眨了眨那双乌黑纯净、不染丝毫尘埃的大眼睛,似乎对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感到有些困惑。然后,他仰起小脸,看向同样僵在原地、满脸无法置信的母亲云芷柔。 小小的嘴巴瘪了瘪,似乎因为被打扰了可能的睡眠,或者仅仅是出于婴儿的本能,他发出了带着点委屈腔调的、软糯的咿呀声,小手朝着方才那枚果核飞来的方向,空抓了抓: “咿……呀……娘亲……要……” 他要什么? 是还要那枚……刚刚夺走了一位强大魔修性命的……果核吗?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在这落针可闻的死寂中,显得异常清晰。 紧接着,如同冰面破裂,整个大厅“嗡”的一声,被各种倒抽冷气声、压抑的惊呼声、以及无法理解的喃喃自语声所充斥。 剩下的几名魔修,看着倒地身亡的首领,再看看那个咿呀学语的婴儿,脸上充满了见了鬼一般的恐惧。不知谁发了一声喊,几人竟毫不犹豫,化作数道黑烟,仓皇无比地向着厅外遁逃,连头都不敢回。 李家的长老、护卫们,也忘了追击,只是呆呆地看着云芷柔怀中的婴儿,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降世的神魔,或者说……一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 云芷柔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她低头,看着怀中儿子那纯真无邪的小脸,再想想刚才那石破天惊、诡异到极点的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却又混杂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巨大的茫然。 她下意识地,将孩子抱得更紧,仿佛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存在,确认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李寻欢却似乎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只是执着地伸着小手,向着空处,继续发出不满的、带着奶音的催促: “呀……要……” 满月宴,就在这样一种极度诡异、混乱且充满未解之谜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宾客们带着满腔的惊疑与震撼离去,可以想见,今日发生在李家的这桩奇闻,将会以怎样的速度,席卷整个修仙界。 而事件的核心,那位弹指间果核毙魔修的李寻欢小公子,则被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他所居住的院落,守卫比之前森严了数倍不止,连一只陌生的飞鸟都难以靠近。 云芷柔抱着儿子回到房中,屏退了所有侍女,独自一人,对着怀中小小的人儿,怔怔出神。 她仔细地、反复地检查着儿子的小手,那手指白嫩柔软,指甲是健康的粉色,没有任何修炼过的痕迹,更没有隐藏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 这就是一双最普通不过的,婴儿的手。 可就是这双手,轻描淡写地,弹出的一枚果核,杀了一个至少是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摸到结丹边缘的魔修!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颠覆了她对修仙、对力量的所有理解。 李寻欢被母亲翻来覆去地检查,有些不耐烦,扭了扭身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浓密的睫毛耷拉下来,显然是又困了。 看着他这纯然懵懂的模样,云芷柔心中那巨大的惊骇,终究是被浓浓的母爱压了下去。无论她的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有多么不可思议,他都是她的儿子。 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哼着不成调的安眠曲,试图哄他入睡。 然而,李寻欢虽然闭着眼,小小的意识却并未立刻沉入睡眠。 方才那随手一弹,并非全无消耗。那并非真气的消耗,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关乎精神、意志,或者说……“神”的消耗。 在那一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那源自前世千锤百炼、凝聚于飞刀之上的绝对专注,以及这一世魂魄中携带的某种特质,似乎都灌注到了那枚普通的果核之中。 锁定,无视一切阻碍,一击必中。 这是“小李飞刀”的精髓,即便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具身体,化入了魂魄的本能,依旧未曾改变。 只是,驱动这本能,似乎需要一种特殊的力量。 他感到一丝细微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困倦。 这感觉……倒是与前世全力出手飞刀后,有几分相似。 他在母亲轻柔的拍抚中,意识渐渐模糊。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竟是: 那果核……味道似乎……还行? 接下来的几日,李家高层显然也被这桩惊天事件搅得无法安宁。 几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的长老,连同族长李昊然,也就是李寻欢的祖父,亲自来到了云芷柔的院落。 他们看向摇篮中熟睡婴儿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敬畏,有探究,有狂喜,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芷柔,”李昊然压低了声音,语气凝重,“当日之事,你可看清了?当真是……欢儿他……” 云芷柔抿了抿唇,肯定地点点头:“儿媳看得清清楚楚,欢儿只是……只是随手抓了枚果核,扔了出去,那魔头就……”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可思议。 “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没有任何法术痕迹。”一位擅长探查气息的长老捻着胡须,眉头紧锁,“老夫反复感应过现场,那枚果核,就是最普通的青玉灵果的果核,坚硬些,但绝无法宝威能。” “莫非……是天生的神通?”另一位长老猜测道,眼神火热地看向摇篮,“古籍有载,有些天赋异禀者,生而具有大神通,不依灵力,不靠法则……” “可何种神通,竟如此……凌厉精准?”李昊然沉吟,“一击毙命,直贯眉心,连护体魔气都形同虚设。这更像是……某种极致技艺的体现。” 技艺?一个满月婴儿的技艺?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众人再次沉默。 最终,李昊然肃然道:“此事,列为家族最高机密,严禁外传细节。对外只宣称,是有隐藏的家族前辈出手,击退了魔修。至于欢儿……” 他的目光落在孙子那恬静的睡颜上,充满了复杂的期待。 “好生照看,一切……顺其自然。” 长老们离去后,房间恢复了安静。 李寻欢其实并未睡熟,那些压低了的对话,断断续续飘入他耳中。他心中并无多少想法,只是觉得,这些人……有些吵。 他扭了扭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但暗地里的关注,只多不少。 云芷柔发现,儿子似乎对某些质地坚硬、形状规整的小玩意儿,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兴趣。 比如,侍女端上来的灵果盘,他看都不看那些灵气氤氲、汁水饱满的果肉,乌溜溜的眼睛,总是第一时间,精准地锁定盘子里作为点缀的,那些深褐色的、不起眼的果核。 然后,他会伸出小手指着,“咿咿呀呀”地要求。 若是不给他,他便瘪着小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直到将那果核放入他手中,他才会破涕为笑,用那双还不太灵活的小手,宝贝似的捧着,来回摩挲,有时还会放到没长牙的牙龈上啃一啃,似乎在品尝味道。 这情形,落在知情的云芷柔和少数几个心腹侍女眼中,心情可谓复杂万分。 这……这可是能轻易夺走筑基魔修性命的“凶器”啊!如今却被小公子当成磨牙玩具? 一次,云芷柔试着将一枚打磨光滑、蕴含着温和灵气的暖玉平安扣,放到儿子手中,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李寻欢拿着那温润的玉扣,好奇地看了看,随手就扔到了一边,继续朝着放着灵果的盘子伸手,目标明确——果核。 又有一次,一位不太知情的旁支婶娘前来探望,见小家伙总是玩果核,觉得寒酸,便取出一柄小巧玲珑、流光溢彩的玉剑法器,虽是低阶,但造型精美,灵气盎然,想要逗他开心。 “欢儿,看,小剑剑,喜不喜欢呀?” 李寻欢瞥了那玉剑一眼,兴趣缺缺地移开目光,依旧抓着自己那枚已经摩挲得有些光滑的果核,放在鼻尖嗅了嗅。 那婶娘有些尴尬,云芷柔只得笑着打圆场:“这孩子,就喜欢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 心中却是苦笑:他哪里是喜欢,他这分明是……在挑选趁手的“兵器”啊! 渐渐地,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默契,在云芷柔和贴身侍女之间形成。每日呈上的灵果,必定要挑选果核圆润坚硬、形状规整的。那些果核被仔细清洗干净,甚至用灵泉浸泡过,确保无毒洁净,才敢放到小公子触手可及的地方。 李寻欢对此很是满意。 这些果核,大小适中,质地坚硬,边缘虽不锋利,但在他手中,似乎天然就带着一种“顺手的感觉”。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玉器、法器,这些东西更让他觉得亲切。 这一日,阳光晴好,云芷柔抱着李寻欢在庭院中的暖玉榻上晒太阳。庭院周围,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护卫,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李寻欢手里捏着一枚新得的、乌黑油亮的某种灵枣核,正对着阳光,眯着一只眼睛打量着,似乎在研究它的形状与纹理。 就在这时,庭院角落,一丛茂盛的、用来点缀景致的墨影竹下,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一条通体碧绿、唯有头顶一点朱红的细蛇,悄无声息地从竹根处的缝隙中游出。它气息隐匿得极好,若非仔细探查,几乎难以察觉。这是一条“朱冠碧线蛇”,有剧毒,虽只是低阶妖兽,但若是被其咬中,便是筑基修士也颇为麻烦。 它似乎是被庭院中浓郁的灵气,或者是李寻欢身上某种特殊的气息所吸引,三角形的蛇头昂起,猩红的信子吞吐,冰冷的竖瞳,锁定了暖玉榻上的婴儿。 护卫的注意力大多放在院墙之外,谁也没料到家族核心院落中,会潜藏这等毒物。 碧线蛇身体一曲一弹,如同一道绿色的闪电,骤然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李寻欢露在襁褓外的那截白嫩手腕! 速度奇快! “小心!”一名眼尖的侍女率先发现,失声惊呼。 云芷柔闻声转头,看到那抹激射而来的绿影,脸色瞬间煞白,想要施法阻拦,已然不及! 电光石火之间——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李寻欢,似乎也察觉到了那带着恶意的袭击。 他甚至没有转头去看。 那双纯净乌黑的大眼睛里,没有丝毫惧怕,只有一种与他婴儿外貌格格不入的……专注。 捏着那枚乌黑油亮枣核的小手,随意地,仿佛只是驱赶一只扰人的飞虫般,朝着绿影袭来的方向,轻轻一拂。 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 依旧是那般无声无息。 那枚枣核,再次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消失在他指尖。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道激射的绿色闪电,在半空中猛地一僵,随即失去了所有力量,“啪嗒”一声,掉落在暖玉榻前尺余远的地面上。 蛇身扭曲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在它那三角形的碧绿头颅正中央,一个细小的孔洞,贯穿而过。孔洞边缘,正是那一点夺目的朱红蛇冠所在,此刻看去,倒像是被点上了一颗更红的朱砂。 庭院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护卫、侍女,包括云芷柔在内,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 阳光暖暖地照着,庭院中花香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地上那条瞬间毙命的毒蛇,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以及……那个被母亲抱在怀里,依旧把玩着手中另一枚果核的婴儿,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李寻欢看了看地上死透的毒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剩下的那枚果核,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这“猎物”太小,不够尽兴。 他抬起小脸,看向惊魂未定的母亲,伸出空着的那只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纯真与……一丝要求未被满足的催促。 他咿呀开口,软糯的奶音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 “娘亲……咿呀……还要……” 还要什么? 是还要那枚夺命的枣核?还是……还要更多、更强的“猎物”? 云芷柔看着儿子那纯然无辜的小脸,再感受着周围护卫们那混合着恐惧与敬畏的目光,一颗心,久久无法落回实处。 她隐隐感觉到,她这个儿子的满月之举,绝非偶然。 而这看似平静的修仙界,恐怕……真的要因为这个小家伙,掀起一些难以预料的风浪了。 关于李家那位神秘婴儿的传言,非但没有因为李家的刻意低调而平息,反而在修仙界的地下情报网络中,愈演愈烈,衍生出无数个光怪陆离的版本。 但所有版本的核心,都指向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却又被多方侧面印证的事实—— 那个李家,有个绝对不能惹的婴儿。 尤其不能惹他……扔果核。 你的喜欢,就是我写作最大的动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李寻欢 第2章 拽 时光如流水,在李寻欢咿咿呀呀的学语和“核”平使者的日常中,悄然滑过了数月。 他已不再是那个连脖子都支棱不稳的奶娃娃。如今的他,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铺着柔软雪貂皮的矮榻上,虽然圆滚滚的身子坐久了还是会像个不倒翁似的微微晃动,但比起之前,已是天壤之别。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越发显得灵动,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眨动间,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与他婴儿外貌极不相符的、近乎审视的眸光。这眸光通常出现在他研究手中新得的“藏品”——各式各样、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果核之时。 云芷柔发现,儿子对果核的挑剔,与日俱增。 最初,只要是果核,圆的扁的,大的小的,他都来者不拒,捏在手里摩挲把玩,权当磨牙和感知世界的工具。但现在,不行了。 侍女端上来的“青玉灵果”,果核呈深褐色,椭圆状,表面有细密规整的螺旋纹路,这是他一度的心头好,库存消耗极快。可最近几日,他拿起这种果核,只是瞥一眼,小胖手一松,就任由它滚落榻上,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嫌弃”。 “咿!呀!”他挥动着小胳膊,指向果盘,表达不满。 云芷柔无奈,只得尝试换上另一种“火霞朱果”。这朱果通体赤红,灵气充沛,果核却是乌黑发亮,形如水滴,小巧玲珑。 李寻欢拿起一枚,对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看了看,乌黑的核体在光线下泛出些许深紫的光晕。他似乎还算满意,小嘴“噗”地吐了个口水泡,将果核攥在了手心,暂时停止了“抗议”。 然而,这种满意并未持续太久。不过两三日,他对“火霞朱果”的核也失去了兴趣,又开始用那双清澈又带着点莫名压迫感的大眼睛,无声地催促着母亲更换“品种”。 云芷柔扶额,只得吩咐下去,让家族采办尽量搜罗各种稀有灵果,不为吃,只为取核。一时间,李家库房里堆积的、品相上乘的灵果肉,都快能开一场小型灵果宴了,而核心成员则心知肚明,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那位小祖宗对“弹药”日益挑剔的品味。 除了对“兵器”挑剔,李寻欢的行为模式,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最初那被动防御、随手反击的状态,似乎正在褪去。一种属于“小李飞刀”骨子里的、对自身技艺绝对自信的……“拽”,开始在他幼小的身躯里萌芽,并以一种极其“萌”的方式展现出来。 这一日,春光明媚,庭院里的“碎星兰”开得正好,细小的蓝色花朵簇拥成团,如同夜空坠落的星辰。云芷柔抱着李寻欢在花架下散步,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 一名负责打理庭院灵植的外姓弟子,名叫赵明,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性子有些跳脱。他见夫人抱着小公子在附近,想表现一番,便运转体内微薄的灵力,施展起刚学会不久的“小****诀”,试图给一片略显干渴的“月光草”降下灵雨。 奈何他学艺不精,灵力操控不稳,那团凝聚出来的小云朵颤巍巍晃了几下,非但没有均匀洒下雨丝,反而“噗”地一下,从中溅出几颗较大的水珠,不偏不倚,正朝着李寻欢的方向甩来。 虽然水珠并无杀伤力,但若是被溅到,难免湿了衣衫,受些惊吓。 “啊!小心!”赵明自己也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云芷柔眉头一蹙,正要挥袖拂开水珠。 却见怀中的李寻欢,小脑袋微微一侧,视线甚至没有完全从手中一枚新得的、淡金色的“金刚菩提子”果核上移开。他只是抬了抬捏着果核的右手,食指与拇指看似随意地一搓一弹。 “咻——” 一道淡金色的微光,细如牛毛,几乎与阳光融为一体,以一种超越了思维反应的速度,精准无比地迎上了一颗最大的水珠。 “啪!” 一声轻微的脆响,那颗水珠在半空中被击得粉碎,化作更细微的水雾,消散于无形。而另外几颗水珠,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劲牵引,轨迹偏转,擦着李寻欢和云芷柔的衣角,落在了旁边的草地上。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一眨眼。 李寻欢依旧安稳地坐在母亲臂弯里,小手收回,继续摩挲着那枚金刚菩提子,仿佛刚才只是弹走了一粒尘埃。他甚至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那呆若木鸡的赵明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怒意,没有责备,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然。仿佛在说:“这点微末伎俩,也敢到小爷面前卖弄?” 赵明被那一眼看得浑身一激灵,脸瞬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连道歉都忘了。 云芷柔:“……” 她看着儿子那副云淡风轻、又隐隐透着一股“别打扰我盘核”的拽样,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是该夸他反应迅捷,护母(或许只是不想被打扰)心切?还是该教育他对待家族弟子不必如此……嗯,有压迫感? 最终,她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赵明温声道:“无妨,下次小心些便是。”心中却暗叹,这孩子,性子怕是随了……随了谁呢?她和他父亲,似乎都不是这般啊。 李寻欢的“拽”,并不仅仅体现在这种被动的小事上。有时,他甚至会主动“找点乐子”。 李家府邸占地极广,后院有一片专门开辟出来的演武场,供家族年轻子弟平日切磋修炼。这一日,场中有两名炼气中期的子弟正在比试剑法,剑光闪烁,灵力气劲四射,引得不少人在旁围观叫好。 云芷柔抱着李寻欢路过,原本只是想远远看一眼。谁知,原本在她怀里有些昏昏欲睡的李寻欢,听到那金铁交鸣之声,竟一下子来了精神,乌黑的眼睛睁得溜圆,直勾勾地望向演武场中央。 场中,一名青衣子弟剑法凌厉,步步紧逼,对手已显败象,只是勉力支撑。青衣子弟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正准备施展一招“灵蛇出洞”,锁定胜局。 就在他长剑递出,气机勃发的瞬间—— “咿!呀!” 一声清脆的、带着点不满意味的婴啼响起。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演武场的喧嚣。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被夫人抱在怀里的小公子,正挥舞着一只小拳头,里面似乎还攥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那青衣子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扰,剑势不由得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凝滞空隙,李寻欢攥着的小拳头松开了。 一枚仅有小指甲盖大小,通体莹白,宛如玉珠的“冰晶雪莲”籽核,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 它没有飞向任何人,也没有蕴含多么强大的力量。 它的目标,是那青衣子弟即将刺出的长剑的……剑尖。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脆响。 那枚小小的、看似脆弱的莲籽核,精准无比地撞在了精钢长剑的剑尖之上。 青衣子弟只觉得手腕一震,一股极其刁钻巧妙的力道顺着剑身传来,不强,却恰好打断了他即将凝聚成型的剑势。那招“灵蛇出洞”硬生生被卡在了半途,灵力运转瞬间紊乱,让他胸口一阵发闷,险些岔了气。 而他的对手,原本已闭目待败,却发现那必杀一剑迟迟未至,愕然睁眼,只见对手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枚莲籽核飞出的轨迹,也看到了它造成的效果。 这……这算什么? 打断施法?而且还是如此精准、如此轻描淡写地打断? 那青衣子弟又惊又怒,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猛地转头看向李寻欢。 却见那小婴儿,已经收回了小手,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把头埋进了母亲颈窝里,似乎对这场比试彻底失去了兴趣,只想睡觉。 那副姿态,仿佛在说:“破绽太大,看不下去了,帮你纠正一下,不用谢。” 云芷柔感受着周围子弟们投来的、混合着惊骇、茫然和一丝敬畏的目光,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她赶紧抱紧儿子,匆匆离开了演武场。 “欢儿,不可胡闹。”回到房中,云芷柔试图板起脸教育。 李寻欢却只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伸出小胖手抓住母亲垂落的一缕发丝,嘴里“咿咿呀呀”地,仿佛在辩解,又像是在撒娇。 看着他这纯然无害的模样,云芷柔那点微薄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无奈与一种奇异的骄傲。 她的儿子,似乎……真的很不一般。 随着李寻欢“事迹”的悄然流传,他在李家的地位,变得越发微妙而超然。 明面上,他依旧是那个需要人照顾、捧在手心里的婴儿。但暗地里,无论是家族长老,还是普通弟子,见到他被抱出来“放风”时,眼神中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谨慎。 以前,弟子们见到夫人抱着小公子,还会上前逗弄一番,说几句“小公子真可爱”、“长得真像夫人”之类的客套话。 现在? 远远看到那襁褓的影子,不少人都会下意识地收敛气息,放缓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出点动静,吸引了那位小祖宗的注意,然后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枚果核,精准地教他们做人。 甚至有一次,一位以严肃刻板著称的执法堂长老,在路上偶遇云芷柔抱着李寻欢。这位平日里连族长都敢顶撞几句的长老,竟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对着那襁褓,略显僵硬地……挤出了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 李寻欢当时正玩着一枚新得的、带着天然孔洞的“风吟柳木”种子,听到动静,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那长老一眼。 就那么一眼。 执法长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背脊似乎都挺直了几分,匆匆点了下头,便快步离开了,那背影,竟有几分仓促。 云芷柔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五味杂陈。她低头看看儿子,小家伙却已低下头,继续研究他那枚能吹出细微哨音的“风吟柳木”种子,完全没把刚才那位威严的长老放在心上。 这种无形中的“拽”,比任何张扬跋扈,都更具压迫感。 这一日,家族迎来了几位客人。是依附于李家的一個小型修仙家族,林家的家主,带着族中几位出色的晚辈前来拜会,一是例行问候,二来,也有让晚辈见识一下大宗门气象,或许能得些指点的心思。 李昊然在正厅接待了他们。气氛原本还算融洽,宾主尽欢。 恰逢云芷柔抱着睡醒的李寻欢,想去花园走走,路过正厅外的回廊。 林家此次前来的一位少年,名叫林风,约莫十三四岁,天赋在其家族中算是不错,性子便有些骄纵。他见李寻欢被抱过来,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又听得这是李家那位传说中的“祥瑞”小公子,便存了讨好之心,或者说,是少年人那种想在“重要人物”面前表现一下的心态。 他趁着自家长辈与李昊然交谈的间隙,笑嘻嘻地走上前,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小玩意儿。那是一个做工精巧的“机关木鸟”,上了发条后能短距飞行,栩栩如生,在凡俗界算是稀罕物,在修仙界则只是孩童玩具。 “小弟弟,你看,这鸟儿会飞哦!”林风说着,便要上前,想将机关木鸟塞到李寻欢手里。 他动作有些冒失,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毛躁。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李寻欢襁褓的瞬间—— 一直安静待在母亲怀里的李寻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种未经允许的、贸然的靠近。 他甚至没有看那机关木鸟一眼,捏着一枚暗红色“血龙木”果核的小手,随意地向外一拂。动作轻飘飘的,如同驱赶蚊蝇。 “啪!” 一声轻响。 那枚血龙木果核,并未攻击林风,而是精准无比地打在了那只机关木鸟的头部核心枢纽处。 精巧的机关木鸟,瞬间解体,哗啦一声,变成了一堆零散的木头零件,掉落在林风脚边。 林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错愕地看着地上的一堆零件,又看看李寻欢,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寻欢却已收回小手,将那颗暗红色的果核举到眼前,小嘴微微嘟起,对着它吹了口气,仿佛在吹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姿态,漫不经心,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拒绝。 全场瞬间安静。 林家众人面露愕然与一丝尴尬。李家族长李昊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打了个哈哈,圆场道:“小孩子家,不懂事,林贤侄莫要见怪。欢儿他……不喜生人太过靠近。” 林风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退了下去,再不敢多看李寻欢一眼。 而始作俑者李寻欢,似乎对自己造成的效果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研究了一会儿手里的血龙木果核,似乎觉得无趣了,小手一松,果核掉落。 然后,他仰起小脸,看向母亲,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明确的要求,伸出小手指了指回廊外一株结满了金黄色灵果的树木。 “咿!呀!” 那意思很明显:那个,看起来不错,我要它的核。 云芷柔看着儿子那理直气壮、又萌又拽的小模样,心中再次涌起那种熟悉的、混合着无奈、好笑与一丝隐秘自豪的复杂情绪。 她认命地抱着他,走向那棵果树,去为小祖宗寻觅新的“弹药”。 夕阳的余晖将母子二人的身影拉长,回廊深处,隐约传来李昊然与林家客人继续交谈的声音,只是那气氛,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微妙。 李寻欢趴在母亲肩头,看着身后那些变得渺小的人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无趣。 还是盘核有意思。 第3章 前尘已忘,新我初成,核尊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李寻欢在这灵气充盈的修仙世界,已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了约莫周岁左右的模样。他能坐得极稳,甚至能扶着床沿或母亲的腿,颤巍巍地站上一小会儿。那双乌黑眼眸中的懵懂似乎褪去了一些,却并未被属于成年人的复杂思绪填满,反而沉淀出一种更为纯粹、更为直接的光芒。 一种……近乎本能的专注与审视。 前世的记忆,那些属于小李飞刀李寻欢的爱恨情仇、铁马冰河、诗酒风流,正如同被投入时间长河的墨块,起初浓重,晕染开来,继而一点点被冲刷、稀释,最终消散于无形。关外的风雪,酒入愁肠的灼热,飞刀出手时的决绝,乃至林诗音那模糊而哀婉的面容……所有这些构成“李寻欢”这个灵魂核心的碎片,正不可逆转地变得黯淡、破碎,直至化为虚无的尘埃。 他不再于深夜无意识地咿呀出破碎的词句,不再在某些特定场景(比如看到相似的兵器,闻到隐约的酒香)时流露出片刻的恍惚。属于“李寻欢”的情感、遗憾、执念,正被这片天地纯粹的灵气,以及这具崭新幼小身躯蓬勃的生命力,温柔而又残酷地洗涤、覆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当前存在状态而萌生的、全新的意识雏形。这意识纯粹,自我,强大,带着一种未经世事打磨、因而也毫无顾忌的天然“拽”意。他依旧是李寻欢,名字未变,但那名字所承载的内核,正在悄然蜕变。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云芷柔见儿子精神头十足,便抱着他在李家府邸后山的一片灵植园中散步。这片灵植园规模不小,种植着许多低阶但颇具观赏性的灵花异草,也有一些性情温和的灵兽栖息其间,是家族中女眷和孩童常来游玩之地。 园中有一座以温玉和琉璃搭建的暖房,里面精心培育着几种极为珍稀、对生长环境要求苛刻的灵植。其中一株,名为“七窍玲珑莲”,此刻正到了花期。那莲花有七瓣,每瓣颜色各异,赤橙黄绿青蓝紫,流光溢彩,莲蓬则呈半透明的玉色,隐隐可见其中孕育的、如同七彩宝石般的莲子。莲蓬周围,自然凝结着几枚光泽温润、形状完美的莲子核,那是这灵植一身精华所聚的一部分,虽非主要,却也灵气盎然,是制作一些宁神静气小法器的上好材料。 暖房由一名姓王的执事负责看管。这王执事筑基中期修为,在李家服务超过三十年,一向兢兢业业,颇得信任。他深知这“七窍玲珑莲”的珍贵,平日里照料得无比精心,不容半分差池。 云芷柔抱着李寻欢走近暖房时,王执事正在门口与一名弟子交代着什么,见到夫人和小公子前来,连忙躬身行礼。 “夫人,小公子。”王执事态度恭谨,眼神却不自觉地瞟了一眼被云芷柔抱在怀里的李寻欢。关于这位小公子的种种“神异”,他自然有所耳闻,心中不免存着几分敬畏与好奇。 李寻欢的目光,却瞬间被暖房内那株流光溢彩的“七窍玲珑莲”吸引了。尤其是那莲蓬周围,几枚宛如七彩小珠的莲子核,在透过琉璃顶棚的阳光照射下,折射出迷离梦幻的光晕。 好看。 想要。 这两个念头,清晰无比地占据了他此刻小小的意识。没有理由,不需权衡。 他伸出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手指,坚定不移地指向暖房内的莲蓬,嘴里发出短促而明确的音节:“呀!要!” 云芷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中顿时一紧。她认得那是“七窍玲珑莲”,也知道其珍贵程度。她柔声哄道:“欢儿,那个不能玩,那是王爷爷辛苦照看的灵植,我们看看就好,好不好?” 李寻欢充耳不闻,小手指依旧固执地指着,声音加大了些,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要!” 王执事在一旁,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他搓了搓手,赔着笑道:“小公子,这……这七窍玲珑莲娇贵得很,莲子核更是关系到下次播种,实在……实在不能当做玩物啊。”他倒不是吝啬几枚副核,实在是职责所在,生怕出了什么纰漏。而且,让这小祖宗拿着莲子核,万一他一个“顺手”……那后果王执事简直不敢想。 李寻欢见母亲和这个陌生的老头都没有满足自己要求的意思,那张精致得如同玉琢的小脸上,第一次明显地表露出了不悦的情绪。 他不再咿呀,而是抿紧了粉嫩的小嘴,乌黑的眼睛微微眯起,那目光扫过王执事那张写满“为难”的脸,竟让这位筑基中期的修士,凭空生出一丝被无形之物锁定的寒意。 那是一种……被居高临下审视的感觉。仿佛他守护的珍宝,他坚守的职责,在这婴儿眼中,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理应为他让路的尘埃。 王执事喉头滚动了一下,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云芷柔感受到儿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同于往日的好奇、而是带着某种坚持乃至……命令意味的气场,心中暗叫不好。她试图转移儿子的注意力:“欢儿,你看那边,有只会发光的小蝴蝶哦!” 李寻欢看都不看那只无辜的发光灵蝶,目光依旧锁定在七彩莲蓬上,小脑袋倔强地一扬,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的:“哼!” 这一声“哼”,又轻又奶,却像是一柄小锤,敲在了王执事和云芷柔的心上。其中蕴含的不耐与睥睨,与他婴儿的外表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僵持了片刻。 李寻欢似乎失去了耐心。他不再看王执事,也不再催促母亲,而是自顾自地,开始低头摆弄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巧锦囊。那是云芷柔给他做的,里面通常装着几枚他近期比较“宠幸”的果核。 只见他用那还不太灵活,却异常稳定的小手,从锦囊里摸索出一枚通体漆黑、表面有银色星点闪烁的“星辰铁木”种子。这种子质地极为坚硬,远超寻常灵果核。 王执事和云芷柔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下一刻,李寻欢捏着那枚星辰铁木种子,抬起手臂,并非朝着暖房的方向,而是对着暖房外侧,一根支撑着藤蔓灵植的、碗口粗细的玄铁木架子。 他手腕极轻微地一抖。 “咻——!” 漆黑的种子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虚影,破空而去。 没有惊人的声势,没有狂暴的灵力波动。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深入骨髓的“咄”! 那枚星辰铁木种子,整个儿嵌入了坚硬的玄铁木架之中,没入大半,只在外面留下一个浑圆的小孔,孔洞边缘光滑无比,没有丝毫裂纹。 王执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是筑基修士,眼力非凡。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玄铁木架子上,是布置了简单的加固阵法的,虽然不强,但等闲炼气期弟子全力一击,也未必能留下如此深、如此完美的痕迹。 而这小公子,随手一掷,用的还是一枚种子…… 这不是力量强弱的问题,这是一种对“力”的掌控,精准、凝聚到了极致,甚至……隐隐触及了某种“规则”的皮毛? 王执事背心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毫不怀疑,如果刚才那枚种子是冲着那株“七窍玲珑莲”去的,哪怕有暖房的防护阵法,恐怕也…… 李寻欢做完这一切,慢悠悠地收回小手,重新将目光投向王执事。这一次,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威胁,没有催促,只是那么淡淡地看着。 然而,这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力。 那眼神分明在说:“东西,我若要,你给是不给?” 王执事喉咙发干,额角渗出细汗。他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云芷柔,眼神里充满了求助和……一丝妥协。 云芷柔心中叹息一声。她知道,儿子这已算是“手下留情”了,只是展示了一下能力,并未真的损坏灵植。她对着王执事,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带着歉意与安抚。 王执事如蒙大赦,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李寻欢躬身道:“小……小公子稍等,老朽……老朽这就去为您取来。”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钻进暖房,小心翼翼地从那“七窍玲珑莲”的莲蓬旁,取下两枚灵气最为饱满、色泽最为绚丽的七彩莲子核,用最柔软的灵丝绸布托着,恭恭敬敬地递到李寻欢面前。 李寻欢这才满意地伸出小手,拿起那两枚流光溢彩的莲子核,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小脸上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于“算你识相”的表情。 他将一枚塞进自己的小锦囊,另一枚则捏在手里把玩,不再理会一旁冷汗涔涔的王执事,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云芷柔对王执事投去一个感激又无奈的眼神,抱着心满意足的儿子,匆匆离开了灵植园。 王执事看着母子二人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玄铁木架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小孔,长长舒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喃喃自语:“这位小祖宗……往后可万万招惹不得……” 经此一事,李寻欢在李家“核善”之名,愈发深入人心,且蒙上了一层更为强势、不容违逆的色彩。 又过了些时日,李家迎来了一场小范围的家族内部小比。意在检验年轻一代弟子近年来的修炼成果,激励后进。比试地点设在主宅西侧的大型演武场,允许所有家族成员旁观。 云芷柔本不想带李寻欢去那般嘈杂喧闹之地,奈何这小祖宗如今主意极大,稍有不如意便能板着小脸,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得你心里发毛。见他似乎对演武场方向传来的动静颇感兴趣,云芷柔只得抱着他,选了个距离稍远、视野尚可的阁楼观望。 演武场上,剑气纵横,法术辉光不断闪现,年轻弟子们捉对厮杀,斗得激烈。场边围观的人群不时爆发出喝彩与惊呼。 李寻欢被母亲抱在窗前,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看着。但看着看着,他那小小的眉头就渐渐蹙了起来。 慢。 太慢了。 破绽。 到处都是破绽。 在他那逐渐摒弃了前世繁杂记忆、变得无比纯粹和敏锐的感知中,场上那些在旁人看来还算精彩的比试,简直如同稚童舞棒,漏洞百出。那剑光闪烁的轨迹,在他眼中清晰得如同慢放;那灵力运转的滞涩之处,明显得如同白纸上的墨点。 一种难以言喻的……无聊感,以及一丝潜藏的、想要“纠正”这种拙劣表现的冲动,在他心头萦绕。 终于,场上一场焦点之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对战的双方,一方是二长老的孙子,李锋,炼气后期,一手“流火剑诀”使得颇具火候,攻势凌厉。另一方则是一名旁系子弟,李岩,同样是炼气后期,但根基更为扎实,修炼的是偏重防御的“厚土诀”,稳扎稳打。 两人斗了数十回合,李锋久攻不下,心浮气躁,终于寻得一个机会,体内灵力狂涌,使出了流火剑诀的杀招——“烈焰焚空”!只见他手中长剑爆发出刺目红芒,化作一道巨大的火焰剑影,带着灼热的气浪,朝着李岩当头劈下! 这一剑,声势浩大,几乎抽空了李锋大半灵力,志在必得! 场边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认为李岩恐怕难以抵挡。 就连阁楼上的云芷柔,也微微颔首,觉得李锋这一剑确实得了流火剑诀的精髓。 唯有她怀中的李寻欢,小嘴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那眼神,如同一位宗师看到了弟子使错了最基础的招式,带着一种混合了无奈与嫌弃的意味。 就在那火焰剑影即将落下,李岩全力运转厚土诀,身前凝聚出厚重土黄色光盾的瞬间—— 谁也没有注意到,阁楼窗口,那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婴儿,捏着一枚刚从锦囊里拿出来的、青金色的“风雷木”果核的小手,随意地,朝着演武场的方向,轻轻一弹。 没有瞄准任何人。 那枚青金色的果核,划过一道玄奥的、几乎无视了空间距离的微小弧线,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李锋那柄长剑的剑锷与剑身连接处,一个极其细微、灵力流转必经的节点上! “叮——!” 一声清脆如风铃,却又奇异地压过了场上所有轰鸣的响声传来。 李锋只觉得手腕猛地一麻,一股尖锐却并不霸道的力量瞬间透入,正好打断了他那狂猛灵力输出的最关键节点。原本气势如虹的“烈焰焚空”剑招,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那巨大的火焰剑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噗地一声,溃散成漫天零落的火星! 灵力反噬之下,李锋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脸色一阵潮红,体内气血翻涌,再也无力进攻。 而对面,已经做好硬抗准备、甚至可能受伤的李岩,呆呆地看着眼前消散的火焰和踉跄后退的对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整个演武场,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从阁楼方向飞来、细小微弱却扭转战局的青金色光芒。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阁楼窗口,那个收回了小手,正低头摆弄自己锦囊,仿佛刚才只是弹走了一只小飞虫的婴儿。 李寻欢对那无数道震惊、骇然、探究的目光恍若未觉。他从锦囊里又拿出一枚新的果核,放在眼前看了看,似乎不太满意,又塞了回去,继续翻找。 那副专注着自己“小事”,全然不将下方因他而起的轩然大波放在心上的模样,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理所当然的漠视…… 不是刻意的高傲,却比任何高傲都更令人心折,也更令人……心生寒意。 二长老脸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族长李昊然目光深邃,看着阁楼上的孙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芷柔感受着怀中儿子那安稳的心跳和浑然天成的“拽”态,再看着下方一片死寂的演武场,只能无力地将额头轻轻抵在儿子柔软的发顶。 完了。 这下,全家族都知道她儿子不仅“核善”,而且……还很“挑剔”别人的比武了。 李寻欢终于从锦囊里找到一枚合心意的、温润如玉的“静心菩提”核,满意地攥在手心。 他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扫了一眼下方依旧僵立的众人,小小的鼻翼微动,似乎觉得这场比试,因为他的“小小”介入,终于变得……顺眼了一点点。 至于那些投射而来的目光? 他不在乎。 弱者的瞩目,与他何干? 他低头,继续盘他的核。那枚静心菩提核在他白嫩的指尖转动,温润的光泽,映衬着他那双愈发纯粹、也愈发深邃的乌黑眼眸。 前尘已忘,新我初成。 此间天地,唯他……核尊。 第4章 白衣核仙,自号拽仙 李寻欢周岁生辰过后,变化愈发明显。 那具幼小的身躯里,属于前世“小李飞刀”的记忆碎片,已如风中残烛,最后几点星火也悄然寂灭。关外的烈酒,诗中的哀愁,飞雪中的决别,乃至那柄例不虚发、承载了半生荣辱与遗憾的飞刀……所有这些,都彻底沉入了遗忘的深渊,再无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纯粹由此世塑造的灵魂雏形。这灵魂,承袭了前世对“技”近乎道的专注与掌控本能,却又剥离了所有情感的负累与道德的枷锁。它自我,直接,强大,带着一种因绝对自信而生的、浑然天成的“拽”。 这种“拽”,并非刻意张扬,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对周遭一切的淡然与睥睨。仿佛这天地万物,唯有他手中那几枚果核,以及投掷果核时那超越规则的轨迹,才值得他稍稍投注心神。 他对自身形象的偏好,也开始显现出惊人的执拗。 这一日,侍女如常捧来几套新裁的婴儿衣物,用料皆是上等的天蚕丝,柔软透气,上面用灵线绣着憨态可掬的瑞兽图案,色彩或鲜亮或柔和,无一不是精心制作。 云芷柔拿起一件宝蓝色的小褂,笑着在李寻欢面前晃了晃:“欢儿,看这件小狮子绣得多精神,喜欢吗?” 李寻欢正盘腿坐在柔软的雪貂皮垫上,面前摊着他那个宝贝锦囊,里面是他近期收集的各类“藏品”。闻言,他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那件蓝色小褂,粉嫩的小嘴立刻嫌弃地一撇,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一个清晰短促的音节,从他口中吐出。这是他除了“咿呀”和“要”之外,少数能明确表达意愿的词。 云芷柔一愣,又拿起一件绣着锦鲤的橘红色小袄。 “不。”依旧是毫不犹豫的拒绝,眼神里甚至带上了点“这等俗物也敢拿来污我眼”的意味。 侍女又尝试了几件其他颜色的,结果毫无二致。李寻欢要么不看,要么就看一眼便扭过头,用后脑勺表达他的不满。 云芷柔有些无奈,试探着拿起一件用料最为讲究、绣工也最是简洁,只在衣角用银线勾勒了几片流云纹的纯白色小袍子。 这件袍子,本是想着等孩子再大些,出席正式场合时穿的,故而做得素净雅致。 谁知,李寻欢的目光落在这一片纯净的白色上,那双乌黑溜圆的眸子,倏地亮了一下。他伸出小手指着那件白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要。” 云芷柔松了口气,连忙将白袍给他换上。 雪白的天蚕丝袍子,衬得他肌肤愈发莹润如玉,因为年岁尚小,袍子略显宽大,更添了几分仙气飘飘的萌态。李寻欢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袍,小脸上竟破天荒地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神色。他甚至还伸出小手,理了理其实并不存在的褶皱。 从那以后,李寻欢的衣柜里,便再也见不到其他颜色的衣物。清一色的白,从里到外,从春到冬,只是款式和厚度略有不同。云芷柔只得吩咐下去,将所有已制成的其他颜色衣物全部收起,日后也只采买白色的灵蚕丝和云锦。 很快,李家上下都知道了小公子的这个新癖好。于是,众人便常见到一个身着雪白小袍、粉雕玉琢的娃娃,或是由夫人抱着,或是自己稳稳当坐在某个地方,神情淡漠,眸光清冷,那模样,不似凡间孩童,倒更像是什么仙童临凡,只是这仙童的眉宇间,总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拽意。 他对果核的执着,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不再仅仅满足于收集和把玩。他那超越年龄的、稳定得可怕的小手,开始对那些形态各异的果核进行“加工”。 起初,云芷柔发现,李寻欢会拿着两枚质地相近的果核,互相耐心地磨蹭。他磨得极其专注,小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几天后,那两枚果核相接触的一面,竟真的被他磨得平滑了不少。 接着,他开始寻找更粗糙的物体。庭院里打磨光滑的玉石栏杆他看不上,偏要去磨那假山石粗糙的棱角。云芷柔怕他伤着手,想阻止,却见他磨得异常小心,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果核在石头上滑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石屑纷飞,他那白嫩的小手却毫发无伤。 他磨果核的目的也渐渐清晰——并非为了光滑,而是为了塑造“形态”。 一枚质地坚硬的“玄铁木”种子,被他磨去了圆钝的尾部,露出了尖锐的锋芒;一枚扁平的“金刚菩提子”,边缘被他磨得薄如蝉翼,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寒光;一枚长条形的“风雷木”果核,则被他精心打磨出了三道放血的血槽…… 云芷柔看得心惊肉跳。这哪里还是果核?这分明是一柄柄微缩的、形态各异的——飞刀! 她终于明白,儿子那随手掷核毙敌的本事,绝非偶然,而是一种深植于灵魂的本能。如今,这本能正在苏醒,正在主动为自己打造最契合的“兵器”。 李寻欢对自己的作品要求极高。磨坏了的,或者形状不满意的,会被他随手丢弃,眼神淡漠,毫无留恋。只有那些线条流畅、锋芒内蕴、符合他某种玄妙感知的“成品”,才会被他郑重地收起来。 收纳的地方,也从他那个小锦囊,换了目标。 云芷柔有一枚低阶的储物戒指,空间不大,约莫一间小屋大小,平日里存放些随身的重要物品和灵石。有一次,她抱着李寻欢时,那枚造型古朴的银色戒指引起了李寻欢的注意。 他伸出小手,好奇地碰了碰。 云芷柔笑着解释道:“欢儿,这是储物戒指,里面可以放很多东西哦。”她本是随口一说,并没指望儿子能听懂。 然而,李寻欢却盯着那戒指,乌黑的眼珠转了转,似乎理解了“存放东西”的含义。他立刻指着自己那堆精心打磨好的“果核飞刀”,又指了指戒指,表达的意思明确无比:放进去。 云芷柔哑然。但看着儿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她只得尝试着,拿起一枚磨得尖利的玄铁木飞刀,意念一动,将其收入戒指中。 李寻欢目不转睛地看着。 当那枚飞刀消失在空气中,他明显感觉到与那飞刀之间的一丝微弱联系被切断了。他皱了皱小眉头,似乎不太满意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但很快,他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他伸出小手,示意母亲将戒指给他。 云芷柔犹豫了一下,还是褪下戒指,放在他摊开的白嫩掌心上。戒指对他现在的小手来说显然太大了。 李寻欢却不理会大小,他用两根手指捏住戒指,闭上眼睛,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云芷柔惊讶地发现,那枚原本需要灵力或神识才能驱动的储物戒指,表面竟泛起了微弱的涟漪。紧接着,刚才那枚被收进去的玄铁木飞刀,“嗖”地一下,又出现在李寻欢的手边! 他甚至没有碰到戒指! 这是……神识外放?直接隔空操控储物法器? 云芷柔彻底震惊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修仙常识的认知。一个周岁的婴儿,连经脉都未长全,如何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神识? 李寻欢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拿起那枚失而复得的飞刀,看了看,又尝试着将其再次“送”回戒指。一次,两次……他玩得不亦乐乎,很快就掌握了隔空存取物品的诀窍,速度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娴熟。 从此,这枚储物戒指就成了李寻欢的专属“刀囊”。云芷柔只得又去弄了一枚新的自己用。李寻欢将自己所有打磨好的果核飞刀,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存放”在戒指空间的一角。那神态,俨然一位将军在检阅自己的精锐部队。 白色的衣袖,也成了他临时的“武器库”。他经常会挑选几枚最为钟意、手感最佳的飞刀,并不收入戒指,而是用一丝微妙的气机牵引,将其隐匿在宽大的白色袖口之内。需要时,心念一动,飞刀便会悄无声息地滑入他指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迹可寻。 这一日,家族中有客来访。来的是一位云游的散修,自称“青松道人”,修为在筑基后期,与李昊然早年有些交情。此人颇好夸耀,尤其喜欢在晚辈面前展示手段,以博取惊叹仰慕。 宾主在厅中落座,青松道人见云芷柔抱着一个白衣如雪、精致得不像话的娃娃进来,顿时眼睛一亮。 “哎呀,李老弟,这就是你那位传说中的孙儿吧?果然钟灵毓秀,仙姿玉骨啊!”青松道人捋着胡须,笑眯眯地凑近,想要逗弄一下。 李寻欢正闭目养神,实则是在用他那强大的神识,默默温养袖中与戒指内的飞刀。感受到陌生气息靠近,他连眼皮都懒得抬。 青松道人见他这般冷淡,也不以为意,只当是孩子怕生。他哈哈一笑,决定露一手,吸引这小娃娃的注意。 只见他并指如剑,体内灵力运转,轻喝一声:“看好了,小家伙!” 一道青濛濛的剑气自他指尖透出,长约三尺,凝而不散,在空中挽了几个漂亮的剑花,剑气嘶嘶作响,灵动非凡。他操控着这道剑气,在厅堂中盘旋飞舞,时而如青蛇出洞,时而如柳絮飘飞,确实颇具卖相。 不少侍立一旁的李家年轻弟子,都看得目眩神迷,低声赞叹。 青松道人面露得色,眼角余光瞟向李寻欢,期待看到这小娃娃惊讶甚至崇拜的表情。 李寻欢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看空中那道飞舞的青色剑气,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青松道人,粉嫩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惊叹,只有一种……类似于看到杂耍艺人表演时,那种淡淡的、带着点审视的……无聊。 他甚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然后,在青松道人那炫耀的剑气舞到最**,即将以一个“青松迎客”的姿势收尾,剑尖微微颤抖,指向厅堂一角用来装饰的一盆“铁骨兰”时—— 李寻欢那隐匿在白色宽袖下的小手,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枚通体碧绿、被他打磨得如同翡翠片般的“碧玉竹”籽核,无声无息地从他袖口滑出,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绿线,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道青色剑气的……力量节点之上。 “噗!”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水泡,那看似凝练凌厉的青色剑气,瞬间溃散,化作点点灵光,消失无踪。 青松道人那正准备收势的姿势僵在半空,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凝固,只剩下错愕与茫然。他完全没搞清楚,自己好端端的剑气,怎么突然就……散了? 厅中一片寂静。那些原本赞叹的弟子们也傻了眼。 李寻欢却已收回小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从袖口里又摸出一枚温润的“静心菩提”核,放在指尖把玩,连多看那呆若木鸡的青松道人一眼都欠奉。 那姿态,仿佛在说:花里胡哨,华而不实。 云芷柔以手扶额,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李昊然也是嘴角抽搐,赶紧打圆场:“咳咳,青松老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 青松道人老脸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再看李寻欢时,眼神里已没了之前的随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与难以置信。 经此一事,李寻欢“核仙”之名,在知情者的小圈子里,渐渐传开。当然,更多的是带着敬畏的私下称呼。 然而,李寻欢本人,似乎对此并不满意。 这一日,几位与云芷柔交好的李家女眷前来探望,逗弄着穿着一身雪白小袍子、神情冷淡的李寻欢。 一位婶娘笑着打趣道:“我们欢儿这般厉害,白衣飘飘,果核毙敌,真像个下凡的小神仙呢,不如就叫‘核仙’好不好呀?” 李寻欢正用神识控制着一枚飞刀在戒指空间里练习穿梭,闻言,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乌黑的眼睛扫过那位婶娘,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他清晰地说道。 众女眷一愣。 云芷柔也好奇地看着他:“那欢儿想叫什么?” 李寻欢放下手中的菩提核,小小的身躯坐得笔直,虽然还是奶娃娃的体态,却莫名有种渊渟岳峙的气度。他抬起下巴,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肯定,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两个石破天惊的字: “拽、仙。” 声音奶声奶气,却掷地有声。 满室皆静。 所有人都被这两个字震得说不出话来。 拽……仙? 这……这算什么名号?哪有自己说自己“拽”的?而且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云芷柔张了张嘴,看着儿子那副“我就是拽,而且拽得如同仙人,有何不可”的坦然模样,彻底失语。 李寻欢却很满意自己取的这个名号。他不再理会呆滞的众人,重新拿起那枚菩提核,继续他的“盘核”大业。 从此,李家小公子李寻欢,便有了一个自号的名头——拽仙。 消息传出,知情者无不绝倒。但细细一想,结合这位小祖宗平日里的言行做派,这名号,竟是……意外的贴切! 于是,李家上下,渐渐开始流传起一个新的传说: 那位爱穿白衣、自号“拽仙”的小公子,袖里乾坤藏核刀,谈笑间,便能令强敌灰飞烟灭。千万,别惹他不高兴,尤其,别在他盘核的时候打扰他。 李寻欢,不,现在或许该叫他拽仙李寻欢了,对此浑不在意。他只是一心一意,打磨着他的核,温养着他的刀,穿着他那一身永不变的雪白。 仙路漫漫,唯核与拽,不可辜负。 第5章 侠之拽者,核护苍生 拽仙李寻欢的名头,在李家内部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那身永不变的雪白小袍子,那双乌黑清澈却总透着几分睥睨的眼睛,以及那神出鬼没、例不虚发的果核飞刀,共同构成了一幅极具辨识度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画像。 他依旧每日进行着他的“必修课”——盘核。储物戒指里的“飞刀”库存日渐丰富,形态各异,材质也从最初的普通灵果核,扩展到了一些罕见灵木的种子、甚至某些特殊矿石的边角料。他对飞刀的打磨愈发精益求精,有时对着一枚果核能枯坐半日,只用指尖凝聚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气机,小心翼翼地雕琢着毫厘之间的弧线与锋芒。那专注的神情,不像个孩童,倒像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宗师匠人。 云芷柔起初还担心他这般痴迷于“玩物”,会影响心性,或者耽于杀戮之道。但观察许久,她发现儿子身上并无戾气,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技”的追求。他投掷果核,似乎并非为了取人性命,而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需要,一种对“完美轨迹”和“绝对掌控”的实践。这让她稍稍安心,却又更加困惑于这孩子的来历与本质。 这一日,李昊然在家族正厅召集了几位核心长老,商议要事。气氛有些凝重,连带着厅外侍立的弟子们都屏息凝神,不敢大声喧哗。 云芷柔抱着李寻欢,本想去后花园,路过正厅外的回廊时,听到里面传来族长低沉而严肃的声音。 “……黑风寨那群魔修,近来活动愈发猖獗,不仅劫掠过往商队,前日更是屠灭了山脚下依附于我们的一个凡人村落,鸡犬不留!”李昊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上百条人命啊!其中还有不少妇孺!” 厅内传来几声倒抽冷气,以及长老们愤慨的低语。 “岂有此理!当我李家是泥捏的不成?” “必须予以雷霆反击,否则周边依附我们的凡人和小家族,都将人心惶惶!” “只是……黑风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其寨主‘黑煞’更是筑基巅峰修为,魔功诡异,麾下还有几名筑基期的魔头,实力不容小觑。若要强攻,只怕我族也要付出不小代价。” 争论声响起,有的主张立刻调集人手,以血还血;有的则顾虑家族实力损耗,建议向交好的宗门求援,或者从长计议。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李寻欢,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袖口的一枚“冰晶玉髓”磨制的小飞刀,对厅内的争论充耳不闻。凡人生死,魔修作乱,这些词汇对他而言,遥远而模糊,激不起丝毫波澜。他所在意的,唯有指尖那冰凉的触感,以及神识与飞刀之间那丝微妙的联系。 然而,当厅内一位较为年轻、血气方刚的长老,激动地拍案而起,大声道:“族长,诸位长老!我等修仙之人,拥有凡人难以企及的力量,若连脚下土地、依附我等的生灵都无法庇护,只顾自身修行,闭关求长生,那这仙,修来何用?!力量,难道不该用在守护之上吗?” 这番话,掷地有声。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寻欢把玩飞刀的小手,猛地一顿。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淡漠的乌黑眼眸,骤然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了一圈极其细微、却深不见底的涟漪。 守护……力量……修来何用…… 几个模糊的、破碎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尽头的画面,如同沉在水底的碎片,被这句话语猛地搅动,浮光掠影般闪过他的脑海。 那是什么?是漫天风雪中,一个男人孤独而坚定的背影?是面对强敌时,掷出的那一抹惊艳了时光的寒光?还是……某个灯火阑珊的夜里,一声若有若无的、关乎“道”与“义”的叹息? 记不清了。 所有的细节都已模糊,所有的情感都已湮灭。唯有一股意绪,一种沉淀在灵魂最深处的、近乎本能的认知,如同沉睡的火山,被这句“守护”骤然点燃、苏醒! 那不是属于“拽仙”李寻欢的记忆,那是早已消散的、“小李飞刀”李寻欢,用一生践行并最终刻入灵魂烙印的……道! 就在厅内众人因那年轻长老的话而陷入短暂沉默,权衡利弊之时—— 厅外回廊,被云芷柔抱在怀里的那个白衣婴儿,忽然抬起了头。 他脸上的慵懒与淡漠如同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极端不符的、混合着肃穆、了然、以及一种睥睨天下的笃定。 他粉嫩的小嘴微张,在那一片寂静之中,吐出了一串清晰无比、却又石破天惊的音节。那声音依旧带着奶气,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直指人心的力量,穿透了门窗,清晰地回荡在正厅每一个人的耳畔: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仿佛亘古存在的真理,被一个婴儿,用最纯粹的方式,宣读而出。 “哐当!” 一位正端起灵茶欲饮的长老,手腕一抖,精致的玉杯摔落在地,碎裂声在寂静的大厅中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僵住了。 李昊然猛地从主位上站起,难以置信地望向厅外。几位长老也是目瞪口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回廊方向,那个被云芷柔抱着、一脸肃然的小小身影上。 云……云芷柔也彻底懵了。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儿子,大脑一片空白。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又是如何理解,并能在此情此景下,如此恰当地说出口? 这话语中蕴含的胸怀、气度与担当,与一个周岁婴儿的身份,形成了荒谬到极点的反差!可偏偏,从李寻欢口中说出,配合着他那瞬间变得庄重而纯粹的眼神,竟让人生不出一丝滑稽之感,反而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厅内那位刚刚慷慨陈词的年轻长老,更是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喃喃重复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他的脸上先是茫然,继而涌现出强烈的共鸣与激动,看向李寻欢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狂热与敬畏! 李寻欢说完了这八个字,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他脸上那肃穆的神情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似乎刚才那句话,消耗了他不小的精神。 他不再理会厅内因他而掀起的惊涛骇浪,自顾自地低下头,重新拿起那枚冰晶玉髓飞刀,放在眼前,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上面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纹理不太满意。 那副瞬间切换回“盘核拽仙”模式的样子,与方才语出惊人的形象,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心情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惊愕、震撼、茫然、好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最终,李昊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沉声道:“……欢儿此言,振聋发聩!我辈修士,拥有力量,确不应只图自身超脱。黑风寨魔修,屠戮凡人,天理难容!我意已决,三日后,点齐人手,踏平黑风寨,以儆效尤,护卫一方安宁!” 这一次,再无人提出异议。李寻欢那看似无心、却又恰逢其会的一句话,仿佛给所有人的犹豫和私心,注入了一股浩然正气,统一了思想。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李家上下。 “听说了吗?小公子……不,是拽仙!他在议事厅外,说出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真的假的?他才多大?这话……真是他说的?” “千真万确!当时几位长老都在场!据说那气势,把族长都镇住了!” “我的天……这,这真是……” 所有听闻此事的李家人,第一反应都是难以置信,继而便是深深的震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 他们李家这位小祖宗,不仅实力诡异莫测,这心性胸怀,竟然也如此……如此不凡?!虽然他那副拽萌拽萌的样子,实在很难将他和“侠之大者”这种沉重的词汇联系起来,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得弥足珍贵,仿佛璞玉浑金,天性使然。 从此,李寻欢在族人心目中的形象,变得更加复杂而高大。他依旧是那个爱穿白衣、盘核飞刀、眼神睥睨的“拽仙”,但在这层外壳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颗远超年龄、甚至远超许多成年修士的……赤子之心与侠义之魂。 数日后,李家征讨黑风寨的队伍集结完毕,即将出发。 演武场上,气氛肃杀。数十名李家精锐弟子身着劲装,法器寒光闪闪,为首的更是几位筑基期的长老,包括那位被李寻欢一句话点醒的年轻长老,他此刻神情激昂,斗志昂扬。 李昊然正在做最后的动员。 云芷柔抱着李寻欢,站在远处的高台上相送。她心情有些复杂,既为家族的担当感到骄傲,又难免为即将出征的亲人担忧。 李寻欢依旧是那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淡漠样子,白衣胜雪,小手揣在袖子里,似乎在摩挲着他的“藏品”。只有偶尔抬起眼皮扫向演武场时,那乌黑的眸子里,才会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还算有点样子”的认可。 出征队伍即将开拔。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高台之上,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李寻欢,那隐匿在白色宽袖下的小手,极其轻微地动了几下。 数道颜色各异、气息内敛的微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悄无声息地从他袖口滑出,以一种超越了空间限制的玄妙方式,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下方队伍中,那几位筑基长老的随身储物袋或袖囊之中。 做完这一切,李寻欢像是完成了某种例行公事,小小的身子往母亲怀里靠了靠,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皮开始耷拉,仿佛有些困了。 云芷柔全然未觉。 几日后,前线捷报传回。 李家队伍奇袭黑风寨,战斗异常激烈。那寨主“黑煞”魔功果然强悍,关键时刻,竟祭出一面污秽不堪的魔幡,召唤出无数怨魂,阴风怒号,黑雾弥漫,瞬间扭转了战局,数名李家弟子受伤。 就在危急关头,那位年轻长老怒吼一声,正准备拼命,却忽然感觉袖中一沉,一枚通体赤红、散发着灼热纯阳气息的“离火梧桐”籽核凭空出现!他福至心灵,想也不想,运足灵力将那枚籽核朝着魔幡掷去! 那赤红籽核迎风便长,化作一团纯阳烈焰,如同骄阳坠地,瞬间将漫天怨魂黑雾焚烧一空!魔幡受损,黑煞遭到反噬,吐血重伤! 几乎同时,另一位擅长防御的长老,也在危急时刻,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枚土黄色的“戊土精岩”核,下意识地激发,竟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坚固无比的岩石壁垒,挡住了敌人偷袭的致命一击! 还有一位长老,得到了一枚蕴含凌厉剑意的“青锋草”籽核,掷出后化作一道无匹剑气,直接重创了一名筑基中期的魔头…… 捷报中,将这归结为几位长老临战突破,或者身怀秘宝。只有那几位当事的长老,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却又不敢确信。那几枚关键时刻出现的、威力巨大又恰好克制敌人的奇异“果核”……其来源,似乎指向了出征前,高台上那个打着哈欠的白衣婴儿。 当他们凯旋归来,带着缴获的物资和黑风寨覆灭的消息,再次看到被云芷柔抱在怀里、依旧一脸拽萌、专心盘核的李寻欢时,几位长老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感激,有敬畏,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们上前,郑重地向族长和夫人行礼,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那个婴儿。 李寻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伸出小手指,弹了弹白色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姿态仿佛在说: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一位心直口快的长老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小公子,前日大战,那枚离火核……” 李寻欢终于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厅外一株结满了朱红色小果的树木。 “咿!呀!” 意思明确:那种果子,它的核,给我弄点来。 众人:“……” 得,这位“侠之大者”,惦记的还是他的果核。 云芷柔看着儿子那副理直气壮索要“报酬”的拽萌模样,再想想他暗中相助、扭转战局的“壮举”,一时忍俊不禁,又觉眼眶微热。 她将儿子搂紧了些,心中一片柔软与骄傲。 她的欢儿,或许自己都不完全明白“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八个字的全部重量,但他却用自己的方式,懵懂而又坚定地,践行着这句话。 拽,是他的外壳。 核,是他的手段。 而那深藏于灵魂深处、不经意间流露的侠义与守护,或许,才是他真正的内核。 李家上下,如今再看这位白衣小拽仙,目光中已不仅仅是畏惧和好奇,更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尊崇与喜爱。 拽仙李寻欢,依旧每日盘着他的核,穿着他的白衣,睥睨着他的小世界。 只是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当他摩挲着某枚新得的、形状奇特的果核时,那乌黑的眼底深处,会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此核或可守护一方”的思索光芒。 侠之拽者,核护苍生。 路,还很长。 第6章 核仙修仙,桃花劫至 “侠之大者”事件之后,拽仙李寻欢在李家内部的地位,已然超然。他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配合他平日里又萌又拽的行事风格,形成了一种极具反差魅力的独特形象。族人们对他,是七分敬畏,两分喜爱,还有一分,是难以言喻的、看着自家了不起的小祖宗与有荣焉的骄傲。 然而,李寻欢本人对此浑然未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开始从单纯地打磨、把玩、投掷果核,转向了一个新的领域——这具身体本身,以及这片天地间无所不在的“灵气”。 前世的武学内力,在此界似乎有着某种似是而非的对应,但更为精妙,更为浩瀚。他能感觉到,这幼小的身躯内,那细若游丝的经脉,以及丹田处一丝若有若无、自行流转的温热气息。这气息,随着他的呼吸,自然而然地吸纳着外界的灵气,缓慢地滋养着肉身与魂魄。 但,太慢了。 这种被动地、依靠身体本能进行的“修炼”,在他那追求极致掌控与效率的灵魂看来,简直如同龟爬。 他要主动去“修”。 这一日,云芷柔正在静室打坐,运转家族传承的《青元诀》。这是李家筑基期的主修功法,中正平和,讲究循序渐进。她刚运行完一个大周天,睁开眼,却愕然发现,原本在旁边软垫上安静盘坐、摆弄着一枚新得的“星辰砂”核的儿子,不知何时,也摆出了一个五心向天的姿势。 他那小小的、穿着雪白袍子的身躯坐得笔直,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粉嫩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极致的专注。 更让云芷柔震惊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周遭天地间的灵气,正以一种远超她修炼时数倍、甚至十数倍的速度,疯狂地朝着儿子那小小的身躯汇聚而去!那灵气汇成的漩涡几乎肉眼可见,丝丝缕缕,如同百川归海,毫无阻滞地涌入他的体内。 这……这怎么可能?! 《青元诀》她再熟悉不过,引气入体的效率绝无可能如此恐怖!而且,欢儿根本未曾系统地学习过任何功法口诀! 她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只是用神识小心翼翼地探查。 这一探,更是让她心头巨震。 李寻欢体内那原本细弱的经脉,在如此狂暴的灵气涌入下,非但没有丝毫受损的迹象,反而如同被精心拓宽、加固过的河道,畅通无阻!灵气在他体内按照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却又玄奥无比的路线飞速运转,每循环一周,那缕丹田气息便壮大一分,精纯一分! 这种运行路线,绝非《青元诀》!甚至,不像是她所知过的任何一门功法!它更为直接,更为高效,仿佛直指灵气运转的本质,摒弃了一切繁文缛节,只追求最快、最强地攫取力量!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云芷柔感觉到,儿子身上的气息,明显增强了一截!虽然距离突破炼气一层还有距离,但这种进步速度,已经堪称骇人听闻! 李寻欢缓缓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里,一丝精芒一闪而逝,随即恢复了平日的清澈与……一丝不太满意的神色。 他抬起自己的小胖手看了看,似乎觉得这修炼速度,还是……太慢了。 “咿。”他短促地发出一个音节,表达了自己的评价。 云芷柔:“……” 这还慢?别人家天才弟子引气入体到炼气一层,哪个不是需要数月甚至数年苦功? 她试探着问:“欢儿,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寻欢看了母亲一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多余。他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指了指周围的灵气,意思很明显:想,然后吸。 云芷柔再次哑然。这算什么解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道体?无师自通? 从那天起,李寻欢的日常,除了盘核,又多了一项——主动修仙。 他修炼起来,依旧是那副拽上天的模样。从不刻意寻找什么洞天福地,也不讲究什么时辰方位。随时随地,想修就修。可能是在母亲怀里打盹的间隙,可能是在庭院里看蚂蚁搬家的时候,甚至可能是在……方便的时候。 只要他闭上眼,摆出那个姿势,周围的灵气便会疯狂涌来。而且,他似乎完全不需要像其他修士一样,花费大量时间去炼化灵气中的杂质,那涌入他体内的灵气,精纯得令人发指,仿佛天地灵气天生就对他无比亲和。 他的修为,如同坐了飞剑一般,蹭蹭上涨。 炼气一层,水到渠成。 炼气二层,毫无瓶颈。 炼气三层,依旧轻松…… 不到半年时间,李寻欢的修为,赫然已至炼气四层!而且根基稳固,灵力精纯浑厚,远超同阶! 这个消息,被李昊然和几位核心长老死死捂住,列为比“果核飞刀”更高的机密。一个周多岁的炼气四层?这传出去,足以震动整个修仙界,引来无数觊觎的目光!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李寻欢的“不凡”,早已被周边一些有心势力留意。尤其是他那“核仙”之名,以及“侠之大者”的传闻,更是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 周边几个与李家实力相仿的修仙家族,年轻一代中也不乏天才人物。听闻李家出了个如此“拽”的娃娃,心中难免不服气,存了比较、甚至打压的心思。 终于,一次由几个家族联合举办的、旨在交流切磋的“青英小会”上,矛盾爆发了。 小会设在风景秀丽的“流云谷”,各家族年轻子弟齐聚一堂,或交流修炼心得,或切磋法术技艺。李寻欢本来对这种场合毫无兴趣,但云芷柔想着让他多见见世面,与同龄人(虽然他的“同龄”有点问题)接触,便硬抱着他来了。 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雪白小袍子,被母亲抱在怀里,神情淡漠,与周围那些或兴奋、或紧张、或故作深沉的少男少女格格不入。他大部分时间都闭目眼神,实则是在体内默默运转那自创的功法,偶尔睁眼,也是扫一眼场中切磋,然后便嫌弃地移开目光,那眼神分明在说:“破绽百出,不堪入目。” 这种态度,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赵家这一代的天才,赵烈,年方十二,已是炼气五层修为,一手“狂风刀法”使得虎虎生风,在周边小有名气,性子也颇为骄狂。他见李寻欢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心中早已不爽,又听得旁人议论这娃娃就是李家那个“核仙”,更是按捺不住。 在一场切磋间隙,赵烈提着刀,径直走到云芷柔面前,故作豪爽地笑道:“李家婶婶,这就是寻欢弟弟吧?听闻弟弟天资过人,身手不凡,小弟赵烈,想请弟弟指点一二,不知可否?” 他话说得客气,眼神中的挑衅却毫不掩饰。一个十二岁的炼气五层,向一个看起来不到两岁的娃娃“请教”,其心思,昭然若揭。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赵家的长辈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并未阻止。李家的几位陪同长老则皱起了眉头,看向云芷柔。 云芷柔脸色微沉,正要婉拒。 怀里的李寻欢,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看挡在面前的赵烈,又看了看对方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刀,粉嫩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被挑衅的怒意,只有一丝……被打扰了清净的不耐烦。 他从袖口里,慢条斯理地摸出了一枚果核。 那不是他惯用的那些精心打磨的飞刀,只是一枚普通的、圆滚滚的“青玉灵果”核。 赵烈见他拿出果核,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弟弟这是何意?要用这果子核与我的狂风刀切磋吗?” 他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心中怒意更盛。 李寻欢却连看都懒得看他,只是用两根白嫩的手指,捏着那枚青玉果核,对着赵烈,随意一弹。 没有惊人的声势,没有狂暴的灵力波动。 那枚果核,就如同顽童投出的石子,慢悠悠地飞向赵烈。 赵烈见状,心中冷笑,运起灵力,挥刀便欲将那“可笑”的果核劈飞。他这一刀,用了七分力,刀风呼啸,足以开碑裂石! 然而,就在他的刀锋即将触碰到果核的瞬间—— 那枚慢悠悠的果核,轨迹陡然发生了极其细微、却又妙到毫巅的偏移!仿佛早就计算好了赵烈出刀的角度、速度和力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贴着凌厉的刀锋边缘滑了过去! 赵烈只觉得手腕一凉,刀势用老,想要变招已是不及。 “噗!” 一声轻响。 那枚青玉果核,不偏不倚,正中赵烈胸前膻中穴! 一股尖锐却并不霸道的力道瞬间透入,赵烈浑身一震,凝聚的灵力瞬间溃散,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保持着挥刀劈砍的姿势,动弹不得!只有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难以置信!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傻了。 一枚普通的果核?一个随意至极的动作?就……就把炼气五层的赵家天才,给……给定住了?! 这已经不是切磋了,这完全是碾压!是大人打小孩般的戏耍! 李寻欢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都没看僵立的赵烈一眼,收回小手,理了理自己雪白的袖口,然后仰起小脸,对着母亲,奶声奶气地吐出两个字: “无趣。” 云芷柔:“……” 众人:“……” 赵家长辈脸色铁青。 这一战,或者说,这随手一击,彻底奠定了李寻欢在周边家族年轻一代中“无敌”的地位。再无人敢轻易挑衅。他那白衣胜雪、弹指败敌的形象,尤其是那副漫不经心、又拽又萌的姿态,深深地烙印在了所有目睹者的心中。 而麻烦,也由此开始。 自“青英小会”之后,李家府邸,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周边几个家族,但凡是家里有适龄女孩的,尤其是那些容貌出色、天赋也不错的小姐们,前来李家“拜访”的频率显著增高。今天孙家小姐送来亲手制作的灵糕,明天王家女公子邀约共赏新开的灵植,后天赵家(没错,就是被定住那个赵烈的妹妹)更是带着“歉意”和“仰慕”前来,希望能与寻欢弟弟“化干戈为玉帛”…… 这些女孩,年纪大的不过十岁出头,小的才五六岁,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语嫣然,围在李寻欢可能出现的地方,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寻欢弟弟,你看我这支珠花好看吗?” “寻欢哥哥,这是我爹爹从外面带回来的灵蜜,可甜了,你要不要尝尝?” “欢弟弟,我新学了一支舞,跳给你看好不好?”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可谓是一场缩小版的“桃花劫”。 然而,我们的拽仙李寻欢,对此的反应只有一个——烦。 非常烦。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盘他的核,修他的仙,研究他的飞刀轨迹。这些叽叽喳喳、散发着各种香气、试图靠近他的雌性生物,严重干扰了他的清净,打乱了他的节奏。 一开始,他只是无视。任凭那些小女孩如何示好,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专心致志地摩挲着手中的果核,或者闭目修炼。 但这并不能阻挡女孩们的热情,反而因为他这副“冷傲”的模样,更觉得他神秘、独特,吸引力倍增。 于是,李寻欢开始采取行动。 孙家小姐再次捧着灵糕,笑靥如花地递到他面前时,李寻欢看都没看那糕点,手指微动,一枚小巧的果核飞出,精准地打在她精心梳好的发髻上,将她那支最心爱的蝴蝶珠花给打歪了。孙小姐一愣,眼圈瞬间就红了。 王家女公子在他不远处,开始翩翩起舞,水袖轻扬。李寻欢眉头一皱,一枚果核悄无声息地击中她脚前的一块鹅卵石,石头微微一滑,王女公子“哎呀”一声,舞步顿乱,险些摔倒。 赵家妹妹怯生生地拿着一本“剑谱”(其实是话本),想来请教“高深”的修炼问题。李寻欢直接一枚果核打在她手中的书上,力道恰到好处,既没伤到她,又将那本书震落在地,封面朝上,露出了《修仙情缘录》几个大字。赵妹妹顿时面红耳赤,捡起书捂着脸跑了。 他的手段,简单,直接,有效,且……极其不解风情。 偏偏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拽萌拽萌的样子,仿佛只是在清理周围恼人的蚊蝇。 云芷柔看着儿子这般“辣手摧花”,又是好笑又是头疼。她试着跟他讲道理:“欢儿,那些姐姐妹妹是喜欢你,想跟你做朋友,你不可以这样对人家。” 李寻欢抬起乌黑的眼睛,看着母亲,眼神里是纯粹的困惑和理直气壮:“吵,烦。” 云芷柔:“……她们只是说话声音大了点。” 李寻欢小脑袋一歪,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修炼,盘核,要紧。”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修炼和盘核,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甚至妨碍正事的噪音。 云芷柔彻底没辙了。 李寻欢被这些“桃花债”搅得不胜其烦,最后干脆采取了终极手段——躲。 他让母亲在自己的小院周围,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绝阵法(当然,是他“指点”母亲布置的,效果比寻常阵法强上数倍)。一旦感觉到有陌生的、带着“目的性”的气息靠近,他就立刻启动阵法,将自己隐藏起来,任谁在外面呼唤都不理不睬。 若是实在躲不过,被堵在了路上,他便立刻摆出修炼的姿势,闭目入定,周身灵气环绕,一副“生人勿近,打扰者死”的架势,让那些想搭话的女孩望而却步。 偶尔,他也会望着天空,那双乌黑的眸子里,会闪过一丝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类似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淡淡惆怅。 这江湖,打打杀杀他不在乎,但这莺莺燕燕,实在是……太难应付了。 还是盘核好。 他低下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新打磨的、边缘流转着七彩光晕的“虹光玉”飞刀,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锋芒,感受着那绝对的掌控感,心中才重新变得宁静而满足。 至于那些桃花? 呵,不过是修仙路上,扰人清修的些许尘埃罢了。 弹指可灭。 ……只是,似乎有点灭不完? 拽仙小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又蹙了起来。 第7章 核仙烦恼,八方云动 李寻欢那套“果核劝退”与“阵法闭关”的组合拳,初时颇有成效,总算是在一片“莺声燕语”中,为他抢回了些许清净时光,能让他继续专注于盘核与修炼这两项“人生大事”。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自己这“白衣核仙”名头的影响力,也低估了那些怀春少女(以及她们背后家族)的执着与……创造力。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八个字,以前或许只是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模糊慨叹,如今却如同附骨之疽,开始真切地缠绕上他这具小小的身躯。 首先发难的,是那些曾被“果核”精准打击过的世家小姐们背后的势力。 孙家的家主,带着一份厚礼,笑容可掬地拜访李昊然,言语间不外乎是“小儿女间玩闹,不当真,不当真”,但话锋一转,便提到自家孙女回去后如何茶饭不思,如何对寻欢公子“率真可爱”的举动念念不忘,暗示两家若能结为秦晋之好,实乃美事一桩。 王家的长老则更为直接,在一次两家的交流活动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云芷柔道:“芷柔妹子,你看我家那丫头,虽说舞跳得差了些,惹得欢儿不喜,但这份心意却是真挚的。孩子们年纪都小,多接触接触,培养培养感情嘛!” 甚至连赵家,在最初的尴尬与恼怒过后,也不知是哪位“智者”出了主意,竟让赵烈那容貌更胜其兄、性子却温婉几分的妹妹赵婉儿,频繁带着“请教修行”的名义登门,每次还都“恰好”带着赵家特有的、几种果核形状颇为奇特的灵果。 这些手段,或委婉,或直接,或投其所好,目的只有一个——拉近与这位李家小祖宗的关系。联姻,自古以来便是巩固联盟、增强实力的不二法门。一个如此年幼便展现出惊天潜力、未来不可限量的“核仙”,足以让任何有野心的势力心动不已。 李寻欢对此的回应,依旧简单粗暴。 孙家主来访那天,他恰好被叫到前厅。面对那位笑得像朵老菊花似的家主,以及他身后那位偷偷打量他、脸颊绯红的孙小姐,李寻欢全程面无表情,只低头玩着自己袖口的一枚“寒玉髓”飞刀。当孙家主试图将话题引向他时,他直接抬起眼皮,乌黑的眸子淡淡扫过去,那眼神清澈见底,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孙家主后面准备好的溢美之词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最后,李寻欢似乎是嫌厅内熏香太浓,打了个小喷嚏,手指一弹,那枚寒玉髓飞刀“嗖”地射出,并非伤人,而是精准地将厅角香炉里那块价值不菲的“宁神香”给击成了齑粉。香气戛然而止。 他这才满意地吸了吸鼻子,对着目瞪口呆的孙家主,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吵,香浓,头晕。” 然后便自顾自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走了。 留下孙家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孙小姐更是泫然欲泣。 至于王家长老的“玩笑”,云芷柔尚未来得及回应,跟在母亲身边的李寻欢,直接对着那长老腰间悬挂的一块用作佩饰的、质地坚硬的“虎睛石”弹出了一枚果核。 “啪嗒!” 虎睛石应声而碎。 李寻欢看都没看那长老僵住的脸色,只对母亲道:“石质驳杂,核不佳。” 云芷柔:“……” 王家长老:“……” 而对于赵婉儿的“投其所好”,李寻欢倒是收下了那些灵果——只取走了果核,果肉看都没看。然后,在赵婉儿鼓起勇气,想跟他讨论一下“果核的纹理与灵气传导关系”这种她准备了三天三夜的话题时,李寻欢直接用一枚果核,在她面前的青石板上,刻下了一个极其繁复、蕴含着一丝空间波动意味的阵法雏形,然后指着阵法中心,对她道:“解。” 赵婉儿看着那鬼画符般的线条,懵了。 李寻欢等了片刻,见她毫无反应,小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嫌弃,转身就走,留下赵婉儿对着石板凌乱。 他的种种“恶行”,通过各种渠道传开,非但没有让那些追求者望而却步,反而给他增添了一层“冷酷不羁”、“天赋异禀以至于不通俗务”的神秘光环,引得更多女孩心生好奇与……征服欲。 而这,还仅仅是“正道”内部的烦恼。 真正的风暴,悄然来自另一个方向。 流云谷往西三千里,有一片终年瘴气弥漫的山脉,被称为“万毒沼”。这里盘踞着一个在正道修士眼中属于邪魔外道的宗门——“百欲宗”。此宗门功法诡异,擅长采补、魅惑与驱使毒物,行事亦正亦邪,为诸多自诩正派的家族所不齿又忌惮。 百欲宗这一代的弟子中,有一名极为特殊的女童,名叫苏妧。年纪与李寻欢相仿,具体来历不明,只知是宗主外出游历时带回,天赋奇高,尤其精擅隐匿、窥探与……蛊惑人心。她虽年幼,却已显露出倾国倾城的雏貌,一双桃花眼流转间,自带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媚意。 李寻欢的名声,不知如何也传入了万毒沼,传到了苏妧耳中。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有趣。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娃娃,被传得神乎其神,什么“核仙”,什么“拽仙”,还能说出“侠之大者”那种话?在她所受的教育里,力量就是用来为所欲为的,守护?那是什么可笑的东西? 出于好奇,也是出于一种莫名的好胜心,苏妧动用了一件宗门秘宝“千幻面”,伪装成一个普通散修的女儿,混入了流云谷附近的一个散修集市。 机会很快来临。一次李家族人外出采购物资,云芷柔也带着李寻欢同行,想让他接触一下市井气息。在集市上,李寻欢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拽样,对琳琅满目的商品毫无兴趣,只在一个售卖各种奇异种子的摊位前驻足片刻,买下了几颗看起来黑不溜秋、毫无灵气波动的“寂灭藤”种子。 苏妧就是在这个时候,“偶然”经过,然后“不小心”被拥挤的人流撞了一下,惊呼一声,朝着李寻欢的方向倒去。她计算好了角度,确保自己会以一个既不会真正撞到对方、又能充分展现我见犹怜姿态的方式跌倒,同时,指尖一抹无色无味的“引情散”已悄然准备弹出。这并非烈性春药,只是一种能极大程度放大目标对施术者第一印象好感的小玩意。 然而,就在她身形微动,指尖药粉将发未发的刹那—— 一直低头看着手中寂灭藤种子的李寻欢,头也没抬,捏着种子的右手小指,极其微末地向外一拂。 一枚细如牛毛、通体透明、由极致寒气凝结而成的“冰魄针”(乃是他用极寒属性的果核粉末混合自身灵力所凝),以肉眼魂识均难以察觉的速度,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了苏妧那即将弹出药粉的指尖之上! “嘶!” 一股钻心的寒意瞬间透入,苏妧整只右手瞬间麻木,那抹“引情散”更是被寒气直接冻结、溃散!她心中骇然,原本精心设计的跌倒动作彻底变形,真的一个趔趄,颇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李寻欢这才缓缓抬起头,那双乌黑纯净、不染丝毫杂质的眸子,平静地扫过跌坐在地、一脸惊愕和一丝隐藏极深羞恼的苏妧。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艳,没有怜惜,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一种如同看待路边石子般的淡漠。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目光,继续研究手中的寂灭藤种子,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开了一只嗡嗡叫的虫子。 苏妧坐在地上,感受着指尖残留的刺骨寒意,看着李寻欢那完全无视她的背影,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和……一种更加炽烈的兴趣,涌上心头。 他居然能发现?还能如此精准地破掉她的手段? 他看她的眼神……竟然毫无波动? 这娃娃,果然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第一次接触,以苏妧的完败告终。但她并未放弃,反而激起了更强的斗志。她开始动用百欲宗的暗线,更加隐秘地收集关于李寻欢的一切信息,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分析他的喜好与弱点。 她发现,这娃娃对女孩子似乎真的有种天生的“绝缘”。那些正道小姐们的手段,在他眼里恐怕如同儿戏。或许,得用点……不一样的? 于是,流云谷附近,开始出现一些若有若无的魔踪。有时是李寻欢修炼时,远处山林间会传来一阵若有若无、能引动心魔的诡异笛音,但往往笛音刚起,便被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果核精准击碎笛孔,戛然而止;有时是他独自在庭院时,会有一只色彩斑斓、显然带有剧毒的灵蝶“误入”,试图靠近他,结果还没扇几下翅膀,就被一枚飞刀钉在了三丈外的树干上,翅膀还在微微颤动…… 李寻欢处理这些“意外”时,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拽萌天成的模样。但他那双越来越深邃的乌黑眼眸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凝重。 他感觉得到,暗处有一双,不,或许不止一双眼睛,在窥伺着他。与那些明晃晃追求他的世家女不同,这窥伺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的、甚至……贪婪的味道。 不仅仅是女色方面的纠缠。 周边几个实力稍逊于李家、但野心不小的家族,如以炼器著称的张家,以御兽闻名的刘家,也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或许不敢明着抢夺,但各种试探、拉拢、甚至是……暗中的诅咒、秘法影响,开始悄然出现。 一次家族小辈的历练中,李寻欢遭遇了一头被暗中引来的、处于狂暴状态的筑基期妖兽“裂地熊”。带队长老应对不及,险象环生。就在裂地熊咆哮着扑向一名吓呆的弟子时,李寻欢叹了口气,似乎嫌这熊打扰了他观察一株罕见毒草的兴致。 他甚至没有动用储物戒指里的飞刀,只是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体内那精纯浑厚的灵力瞬间灌注其中,枯枝仿佛化作了神兵利器。他手腕一抖,枯枝化作一道流光,并非直刺,而是以一种玄奥的弧度,后发先至,点在了裂地熊狂奔时,前肢落地那瞬息间最不受力的关节处!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 重达数千斤的裂地熊,前冲之势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倾颓,轰然倒地,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寻欢却看都没看那倒地的巨熊,只是走到那株毒草前,蹲下身,用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草叶,小脸上露出一丝研究的神色。 拽,依旧拽得惊天动地。 萌,也萌得浑然天成。 但只有云芷柔和李昊然等少数几人知道,暗地里递到他们手中的、关于某些家族与魔教勾结、试图对李寻欢不利的隐秘情报,正在逐渐增多。 李昊然书房的灯光,亮到深夜的次数越来越多。家族暗卫的调动,也愈发频繁。 李寻欢依旧每日穿着他的白衣,盘着他的核,修着他的仙。只是,他盘核时摩挲的力道,似乎更重了一些;他修炼时引动的灵气漩涡,范围更广了一些;他偶尔看向庭院外天空的眼神,那抹属于孩童的纯粹之下,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他似乎明白,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滋味,恐怕不会轻易结束。 麻烦,不会因为他的无视和嫌弃而消失,只会因为他的耀眼,而前仆后继。 他低头,看着掌心一枚刚刚打磨成形的、边缘闪烁着幽暗紫光的“蚀魂木”飞刀,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冷的锋刃。 来吧。 他乌黑的眼底,一丝极淡的锋芒,一闪而逝。 看看是你们的算计深,还是我的……核更利。 第8章 核仙赴宴,被迫营业 李寻欢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体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被印证得愈发深刻。 他试图用果核、用阵法、用冷脸构筑的清净防线,在各方势力层出不穷的“关怀”与“试探”下,显得岌岌可危。不仅仅是那些锲而不舍的“桃花”和暗处窥伺的魔踪,就连一些看似正经的修仙界事务,也开始找上门来。 这一日,李昊然亲自来到了云芷柔的院落,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与有荣焉? “芷柔,欢儿呢?”李昊然的目光在院内扫视,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那个坐在小蒲团上、背对着他们、周身灵气形成微小漩涡的白衣身影上。 云芷柔迎上前,低声道:“父亲,欢儿正在修炼。您这是……?” 李昊然捋了捋胡须,压低声音:“‘流云仙盟’发来请柬,三年一度的‘青澜法会’即将在天水城举行。此次法会,除了惯例的交流、交易,据说还有一项重要议程,关乎周边几个修仙家族未来数十年的资源分配,甚至可能涉及到一处新发现的小型灵石矿脉的归属。” 流云仙盟是由包括李家在内的周边七八个实力最强的修仙家族组成的松散联盟,旨在协调矛盾,共同应对来自更大势力或魔道的压力。青澜法会则是仙盟最重要的集会。 云芷柔闻言,眉头微蹙:“此事关系重大,父亲和诸位长老前去便是,为何……” 李昊然苦笑一声,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小小的背影,声音压得更低:“请柬上……特意提到了欢儿。” “什么?”云芷柔一惊。 “仙盟几位核心家族的族长,都听说了欢儿的……不凡。”李昊然斟酌着用词,“尤其是上次‘青英小会’,他一核定赵烈的事情,早已传开。加上之前‘侠之大者’的言论……几位老家伙都好奇得很,言明希望务必带欢儿一同前往,见识一下我李家的‘麒麟儿’。”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这既是看重,也是一种试探。若我们不带欢儿去,反倒显得心虚,怕了他们的试探。而且,此次资源分配,据说会参考各家年轻一代的潜力和实力,欢儿若能在法会上……嗯,适当展露一些,对我李家争取利益大有裨益。” 云芷柔的心沉了下去。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被卷入这些纷争之中。欢儿性子纯粹,不喜交际,更厌恶这种带着目的性的场合。 就在这时,那角落里的灵气漩涡缓缓平息。 李寻欢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眸子清澈见底,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雪白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淡然,以及一丝极力掩饰的不耐烦。 他走到李昊然和云芷柔面前,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去。” 李昊然早有准备,蹲下身,试图用利益诱惑:“欢儿,天水城可比我们流云谷繁华多了,那里有最大的坊市,售卖各种奇珍异宝,说不定有你从未见过的稀有果核……” 李寻欢眼神毫无波动:“核,自寻。” 李昊然又道:“法会上会有许多同龄……呃,年纪相仿的修士,可以交流切磋……” 李寻欢小嘴一撇:“弱,无趣。” 李昊然没辙了,看向云芷柔。 云芷柔叹了口气,柔声道:“欢儿,祖父和家族需要你的帮助。这次法会,关系到家族未来很多人的修炼资源。你虽不喜,但身为李家一员,有些责任,避不开的。” “责任”二字,似乎轻轻拨动了李寻欢心湖深处某根早已沉寂的弦。他那双总是透着淡漠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前世某些模糊的、关于“担当”的碎片,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他沉默了。小小的眉头蹙起,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他抬起眼皮,看了李昊然一眼,又看了看面露忧色的母亲,极其轻微地、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 “……嗯。” 算是答应了。 李昊然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喜色。云芷柔却是心中复杂,既欣慰儿子的懂事,又心疼他被迫“营业”。 接下来的几天,李家为前往天水城做准备。李寻欢依旧是那副拽上天的模样,但对云芷柔为他准备出行物品,倒是没有太多抗拒,只是对那几套新赶制出来的、稍微正式些的白色小礼服挑剔了一番,最终选了一套绣着暗银色流云纹、款式最为简洁的。 出发当日,李家队伍颇为壮观。族长李昊然亲自带队,数位筑基长老陪同,还有十余名炼气后期的精锐弟子。李寻欢被云芷柔抱在怀里,依旧是全场的焦点。他一身白衣,小脸精致,眼神淡漠,与周围或兴奋、或紧张的族人格格不入。 他甚至在飞舟启动、升入云层时,都懒得看一眼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只是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枚新得的、通体漆黑、表面有天然螺旋纹路的“幽冥铁木”种子,放在指尖,用一丝微弱的气机感应着它的结构与密度。 天水城,坐落于一片辽阔的灵脉湖泊之畔,城墙高耸,阵法光辉隐隐流转,远非流云谷可比。 李家的飞舟在城外指定的降落平台停下。一行人入城,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当然,绝大部分目光,都聚焦在了被云芷柔抱着的、那个气质独特的白衣娃娃身上。 “看!那就是李家的‘核仙’?” “就是他!听说才周岁多,就能用果核打败炼气五层!” “长得真好看,就是感觉……好冷啊。” “嘘!小声点,没看他正‘盘核’呢吗?别打扰他!” 议论声窃窃私语。李寻欢恍若未闻,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他的“幽冥铁木”种子,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法会在天水城中心的“青澜殿”举行。殿宇恢弘,灵气浓郁。各大家族陆续抵达,彼此寒暄,暗藏机锋。 李家的位置被安排在靠前的地方。李寻欢被安置在云芷柔身边的特制小椅子上——一个铺着柔软雪貂皮、雕刻着聚灵阵法的白玉小椅。 他坐下后,便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打算将这场合当作一个不错的修炼地点。那副“目中无人”的拽样,让不少偷偷打量他的人暗自咋舌。 很快,法会正式开始。前面无非是些联盟事务的通报,资源结算的讨论,枯燥乏味。李寻欢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周身灵气微旋,已然进入了半修炼状态。 直到—— “接下来,便是此次法会的一项重要环节——年轻弟子交流切磋,以武会友,共促仙道!”主持法会的天水城城主,一位金丹初期的修士,朗声宣布。 殿内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各大家族的年轻子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可是扬名立万、为家族争光的好机会! 切磋在殿中央的演武台上进行。一开始上场的,多是炼气中期乃至后期的弟子,法术对轰,剑光纵横,打得也算热闹,引得阵阵喝彩。 李寻欢依旧闭目养神,只是偶尔某一方施展出破绽过于明显的招式时,他那长长的睫毛会几不可察地颤动一下,似乎在强忍着扔出一枚果核去“纠正”的冲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场切磋过后,一名身着锦袍、面色倨傲的少年跳上演武台,乃是张家这一代的天才,张皓,年方十四,已是炼气六层巅峰,据说距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他连败两名对手,风头正劲。 他目光扫过台下,最终定格在了李家席位,那个闭目修炼的白衣娃娃身上。 张皓早就听说过李寻欢的“大名”,心中一直不服。他觉得那些传言太过夸张,一个吃奶的娃娃,能有多大本事?多半是李家为了造势吹出来的。 此刻,见李寻欢那副全然不将场上比试放在眼里的姿态,张皓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他冲着李家方向,拱了拱手,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挑衅: “久闻李家寻欢公子‘核仙’之名,天赋异禀,实力超群!在下张皓,不才,想请寻欢公子指点一二,不知公子可敢赐教?!”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坐在白玉小椅上、仿佛与世隔绝的白衣婴儿! 终于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核仙”,究竟会如何应对。 云芷柔脸色一变,正要开口代为拒绝。 她身旁的李寻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紧张,只有一种被打扰了清净的、极其明显的不悦。他甚至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伸出小胖手,揉了揉眼睛,那模样,萌得让人心颤,可那眼神里的淡漠与睥睨,却又让人心底发寒。 他看了一眼台上志得意满、等着他反应的张皓,又看了看周围无数道聚焦在他身上的、充满好奇与审视的目光。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没有起身,没有上台,甚至没有改变坐姿。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自己雪白的袖口里,摸出了一枚……瓜籽。 没错,就是一枚普通的、黑漆漆的、凡人常嗑的那种葵花籽。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弄来的。 在无数道错愕、茫然、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李寻欢用两根白嫩的手指,捏着那枚葵花籽,对着演武台上还在摆着挑衅姿势的张皓,随意地,轻轻一弹。 动作漫不经心,如同驱赶一只聒噪的苍蝇。 那枚黑漆漆的葵花籽,慢悠悠地,仿佛没有任何力道,朝着张皓飞去。 张皓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起被极度羞辱的怒意!用瓜籽对付他?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怒吼一声,体内灵力爆发,就要施展最强法术,将这“羞辱”连同那枚可笑的瓜籽一起轰碎! 然而,就在他灵力刚刚提起,法术将发未发的那个瞬息—— 那枚慢悠悠的葵花籽,轨迹陡然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变化!它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张皓周身激荡的灵力护罩,以一种超越了在场所有人理解的方式,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张皓胸前气海穴稍上三分、一个极其隐秘的、灵力流转的节点上! “噗!” 一声轻响,如同灯花爆裂。 张皓只觉得浑身一震,那刚刚提起的、汹涌澎湃的灵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溃散,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保持着那个蓄势待发的姿势,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茫然、骇然与……恐惧! 他能动,能呼吸,但一身灵力,竟在刹那间……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被某种力量彻底封禁、打散了运行节奏!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演武台上那诡异的一幕。 一个炼气六层巅峰的天才少年,被一个周岁婴儿,用一枚……普通的葵花籽……给定住了?!不,比定住更可怕,是直接废掉了其瞬间的战斗力! 这……这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手段?! 仙法?妖术?还是……规则之力?! 李寻欢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都没看台上僵立的张皓,收回小手,又从袖口里摸出一把葵花籽,旁若无人地……开始嗑了起来。 “咔嚓。” 清脆的嗑瓜子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嗑瓜子的动作优雅而熟练,小嘴蠕动,吐出完整的瓜子壳,那副又萌又拽、浑然不将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放在心上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良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 张家的长老脸色铁青,急忙上台查看张皓的情况。发现只是暂时灵力紊乱,并无大碍后,才松了口气,但看向李寻欢的眼神,已充满了深深的忌惮与一丝惊惧。 李昊然强忍着仰天大笑的冲动,努力板着脸,对天水城主道:“小儿无状,出手不知轻重,还望城主与张道友海涵。” 天水城主深深看了李寻欢一眼,眼神复杂,最终摆了摆手:“无妨,切磋交流,点到即止。李家……果然出了麒麟儿。” 经此一役,“核仙”李寻欢之名,彻底响彻整个流云仙盟。 而我们的拽仙本人,在嗑完那一小把瓜子后,便再次闭上了眼睛,继续他的修炼大业,仿佛刚才那震慑全场的“被迫营业”,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只是,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泄露了他一丝……嗯,对自己刚才那“核”理一击的满意? 第9章 核慑群雄,萌仙扬名 青澜殿内的死寂,持续了足足十息。 那枚被李寻欢随手弹出、此刻正静静躺在光洁如镜的演武台地面上的黑漆葵花籽,仿佛不是普通的零嘴,而是一柄无形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一个目睹者的心神之上。 张皓依旧僵立在台上,脸色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原本奔腾流转的灵力,此刻如同被冻结的江河,凝滞不动,任凭他如何催动丹田,都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半分涟漪。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的心脏。这不仅仅是败了,是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莫名其妙,如此……羞辱! 用一枚瓜籽! 张家的几位长老脸色铁青得快要滴出水来。其中一人迅速上台,手指搭在张皓腕脉,灵力探入,脸色愈发难看。他发现张皓的经脉并无损伤,丹田也完好,但灵力就是无法凝聚,仿佛运行的根本规则在刚才那一瞬间被某种力量强行“修正”了。这种手段,闻所未闻!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台下那个依旧安稳坐在白玉小椅上,甚至已经开始慢条斯理嗑起第二颗瓜子的白衣婴儿。 “李家……这是何等手段?未免太过狠辣!”张家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忍不住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李昊然心中畅快,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大家风范,他站起身,对着张家方向拱了拱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张长老息怒,小儿年幼,出手不知分寸,只是见张贤侄气势汹汹,本能反应之下,用了些……嗯,小巧功夫。绝非有意伤人。想必张贤侄只是暂时气息不畅,稍作调息便可无恙。” 他这话说得圆滑,既点明了是张皓挑衅在先,又把李寻欢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轻描淡写地说成是“小巧功夫”、“本能反应”,更是暗示张皓实力不济,连人家婴儿的“本能反应”都接不住。 那张家火爆长老气得胡子直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旁另一位较为沉稳的长老拉住。那沉稳长老深深看了一眼李寻欢,又看向李昊然,缓缓道:“李族长教子有方,令孙天赋异禀,我等……佩服。” 他特意在“天赋异禀”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其中蕴含的忌惮与惊疑,不言而喻。 高坐主位的天水城主,那位金丹初期的修士,此刻眼中精光闪烁,他看得比台下那些筑基、炼气修士更为清晰。刚才那枚葵花籽飞行的轨迹,以及击中张皓时那一闪而逝的、仿佛触及了某种规则层面的波动,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惊。 “此子……果真非凡。”他心中暗道,对李家的评估,瞬间拔高了好几个层次。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切磋交流,意在印证所学,点到即止。既然张师侄无大碍,此战便到此为止。李家寻欢,胜。” “胜”字落下,大殿内的气氛才仿佛重新流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我的天……真就用一枚瓜子……” “张皓可是炼气六层巅峰啊!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这哪里是切磋?这完全是碾压!不,是戏耍!” “那李家娃娃到底什么修为?难道已经是筑基了?不可能吧!” “你没听李族长说吗?本能反应!这说明他根本没用力!” “嘶……恐怖如斯!”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到李寻欢身上,这一次,目光中的好奇、审视,大部分都转化为了深深的敬畏,甚至是一丝恐惧。再无人觉得他那副淡漠的样子是“冷傲”或“不懂事”,反而觉得,拥有如此实力,他这般态度,才是理所当然! 李寻欢对周围的议论和目光恍若未觉。他嗑瓜子的动作优雅而专注,小嘴蠕动,白嫩的手指捏着瓜子,轻轻一嗑,便露出完整的仁,然后精准地送入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吃得津津有味。那副全然沉浸在美食(?)中的萌态,与他刚才弹指间废掉一个炼气六层巅峰修士的拽样,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让不少人看得嘴角抽搐,心情复杂。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青澜法会依旧在进行各项议程。但很明显,整个法会的焦点,已经悄然转移到了李家,或者说,集中到了那个年仅周岁、白衣如雪、酷爱嗑瓜子的“核仙”身上。 无论是资源分配的谈判,还是联盟事务的决议,其他家族在面对李家时,态度都明显客气、甚至带上了几分讨好之意。李昊然谈判起来,底气前所未有的足,为家族争取到了比预期更多的利益。几位李家长老也是满面红光,与有荣焉。 而李寻欢,则彻底进入了“被迫营业”后的“怠工”状态。 除了必要的场合他会被云芷柔抱出来“镇场子”外,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李家在天水城暂住的别院里。不是在修炼,就是在研究他那堆宝贝果核,或者……开发新的“零食”。 别院的侍女们发现,小公子对世俗界的零嘴似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除了葵花籽,他还让人买来了南瓜子、西瓜子、甚至一些炒熟的灵豆、香脆的灵谷饼。他并非为了吃,更多的是研究这些“暗器”的硬度、形状、投掷手感。 于是,别院的庭院里,时常能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一个白衣小娃娃,坐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面前摆着几个小碟子,里面分门别类放着各种瓜子零食。他时而拿起一颗,对着阳光看看,用手指掂量掂量;时而随手一弹,将一颗灵豆射向远处的一片落叶,落叶应声而穿,灵豆去势不减,深深嵌入远处的墙壁;时而又会因为某颗瓜子形状不够规整、影响飞行稳定性而微微蹙眉,将其嫌弃地丢到一旁。 这副“工作”状态,配上他那张精致却毫无表情的小脸,萌得那些远远伺候的侍女们心肝直颤,却又不敢靠近打扰。 期间,自然少不了其他家族的各种“拜访”和“偶遇”。 王家的那位小姐,这次学乖了,不再跳舞,而是捧着一本据说是一位阵法大师注解过的《基础阵解》,想来“请教”。结果李寻欢只是瞥了一眼那书,便从碟子里拈起一颗西瓜子,“啪”地弹在书页某个阵图的核心处,那阵图灵光一闪,竟自行紊乱、黯淡下去。王小姐看着书上那个被瓜子击出的、刚好破坏了阵法节点的小凹点,再次懵在原地。 孙家小姐则带来了自家厨娘精心制作的、一百零八种不同形状、不同馅料的灵面点心,试图以“食”会友。李寻欢倒是每种都尝了一小口——只尝了外面那层面皮,对馅料毫无兴趣。然后,他指着其中一种做成小兔子形状、耳朵特别□□的点心,对孙小姐道:“此核尚可。” 孙小姐看着那被咬掉身体、只剩下两只“耳朵”的兔子点心,欲哭无泪。 最执着的当属赵婉儿。她似乎真的去研究了一下阵法,这次带来了一块自己刻画的、最简单的“聚灵阵”阵盘,虽然粗糙,但总算像个样子。她怯生生地递到李寻欢面前,眼中满是期待。 李寻欢正在尝试将一枚“金刚菩提子”磨成更薄的飞刀,见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看了看那粗糙的阵盘,又看了看赵婉儿那双带着血丝、显然熬夜钻研的眼睛,破天荒地没有直接用果核打击。 他伸出小手指,在那阵盘上随意划拉了几下,改动了几处灵纹的走向和节点位置。 然后,将阵盘推回给赵婉儿。 赵婉儿疑惑地接过,下意识地输入一丝灵力。 “嗡——!” 原本只是微弱的聚灵效果,瞬间增强了数倍!阵盘上灵光流转,竟隐隐达到了低阶聚灵阵盘的效果! 赵婉儿惊呆了,看着李寻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李寻欢却已低下头,继续打磨他的金刚菩提子,只留给她一个白色的、专注的侧影,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画作上的一粒尘埃。 赵婉儿捧着那阵盘,如获至宝,看着李寻欢的眼神,崇拜之中,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痴迷。 除了这些“桃花劫”,更多的,是各方势力隐晦的打探和拉拢。 有借着交流炼丹之名,试图探查他灵力属性的;有以赠送稀有炼器材料为饵,想摸清他背后是否有什么神秘师尊的;甚至还有旁敲侧击,询问他是否有兴趣拜入某个大宗门的…… 对于这些,李寻欢的应对方式高度统一——无视。 任凭对方说得天花乱坠,他自岿然不动,不是嗑瓜子,就是盘果核,或者闭目修炼。那副“尔等皆是俗物,莫挨老子”的拽样,让不少前来打探的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法会临近尾声时,发生了一件插曲。 天水城附近一个以驭兽闻名的小家族,陈家,其族长带着一只刚刚驯服的、拥有稀薄凤凰血脉的筑基期灵禽“火羽雀”前来炫耀。那火羽雀通体赤红,尾羽华丽,神骏非凡,在殿外广场上展示时,引来了不少赞叹。 那陈族长有些得意,见李寻欢也被云芷柔抱出来观看,便存了卖弄之心,故意驱使那火羽雀,朝着李寻欢的方向,发出一声清越嘹亮、带着一丝血脉威压的啼鸣! 这啼鸣对于低阶修士颇有震慑之效,陈族长倒也不敢真的伤人,只是想看看这传说中的“核仙”是否会露出些许窘态。 然而,那蕴含威压的啼鸣刚到李寻欢近前,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消散。 李寻欢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了那只神骏的火羽雀身上。 下一刻,谁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只见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火羽雀的头顶。 那是一枚被他打磨得极其圆润、金光闪闪的“太阳花”籽! “噗!” 金瓜子轻轻点在火羽雀头顶那根最鲜艳的翎羽根部。 正昂首挺胸、顾盼自雄的火羽雀,浑身猛地一僵,那声即将出口的第二声啼鸣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它那双锐利的鸟眼中,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庞大的身躯瑟瑟发抖,竟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一般,哀鸣一声,收敛所有光华,乖乖地落回了陈族长的肩膀上,将脑袋深深埋进翅膀里,再不敢抬头。 陈族长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感受着肩膀上灵禽传来的恐惧颤抖,看着李寻欢那依旧平淡无波的小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卖弄行为,是何等的愚蠢和危险! 李寻欢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吵闹的麻雀,继续低头研究自己袖口上的一道云纹。 全场再次寂静。 如果说之前击败张皓,展现的是对“人”的绝对掌控,那么此刻震慑筑基灵禽,展现的则是一种对“灵”、对“血脉”层面的无形压制! 这娃娃……他到底还有多少匪夷所思的手段? 至此,再无人敢对李寻欢有丝毫试探或不敬。“核仙”李寻欢之名,不再仅仅是一个带着调侃意味的绰号,而是真正成为了一种实力的象征,一种令人敬畏的称号。 青澜法会,最终在一片微妙而和谐(至少表面如此)的气氛中落幕。 李家成为了此次法会的最大赢家,不仅获得了丰厚的资源份额,更重要的是,彻底确立了在流云仙盟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返程的飞舟上,李昊然看着坐在窗边、依旧一身白衣、安静望着云海(或许只是在发呆)的孙儿,老怀大慰,却又带着一丝复杂的忧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欢儿如此耀眼,未来的路,恐怕不会太平静。 李寻欢似乎感觉到了祖父的注视,回过头,看了李昊然一眼。 然后,他伸出小手指,指了指窗外飞舟下方,一座山峰上结满了红色小果的野树。 “咿。” 意思明确:那种果子,没见过,它的核,我要。 李昊然:“……” 得,这位拽仙,烦恼归烦恼,核,还是要盘的。 他无奈地笑了笑,吩咐飞舟略微降低高度。 或许,对于欢儿来说,这些纷纷扰扰,真的还不如一枚新奇的果核来得重要吧。 飞舟穿云破雾,载着名声大噪的“核仙”,向着流云谷的方向驶去。 而关于他的传说,必将随着此次法会的结束,以更快的速度,传向更远的地方。 第10章 核镇因果,萌仙断缘 青澜法会归来,李寻欢“核仙”之名,已非局限于流云谷一隅,而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随着那“一枚瓜籽定天才”、“一眼慑服筑基禽”的传奇事迹,迅速传遍了周边数个修仙地域。 李家门庭,较之以往,更为“热闹”。只是这热闹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前来拜访的,已不仅仅是周边那些抱着联姻心思或好奇心态的家族。一些更远地域、实力更为雄厚的宗门、世家,也开始派遣使者,带着不菲的礼物,名义上是“交流道法”,“瞻仰俊才”,实则目的各异,或为拉拢,或为试探,更有甚者,目光深处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一个年仅周岁,便拥有如此匪夷所思实力、成长潜力无限的“仙苗”,若能招揽至麾下,或是……以秘法掌控,其价值无可估量。 李寻欢对此,烦不胜烦。 他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淡漠之色愈发浓重。除了在母亲云芷柔面前,还会偶尔流露出属于幼儿的依赖和懵懂(尽管这懵懂也带着一股天然的拽意),对外人,他几乎吝啬于任何一个表情。 他的应对方式也愈发简单直接——闭门谢客,加强阵法。 如今他所居的小院,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简单的隔绝阵法。在他那超越常理的神识“指点”下,云芷柔和李昊然耗费了大量珍贵材料,布下了一座融合了隐匿、防御、反弹、甚至带有一丝空间迷障效果的复合大阵。阵法启动时,从外界看去,小院所在区域一片朦胧,仿佛融入了虚空,连气息都彻底隔绝。 除非李寻欢主动放开权限,或者有金丹后期以上的修士强行攻打,否则外人休想窥探或踏入半步。 这无疑更增添了他的神秘感。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缘”,或者说“劫”,并非阵法所能完全阻挡。 这一日,天象有异。原本晴朗的天空,忽有七彩霞光自东方流转而来,映照得半边天宇瑰丽非凡,更有若有若无的仙音妙乐响彻云端,异香弥漫百里。 “天降祥瑞!必有重宝出世,或是有大能者突破!” 流云谷内外,无数修士被惊动,纷纷抬头望天,议论纷纷,不少人更是按捺不住,朝着霞光最盛处飞掠而去。 李家自然也察觉了此等异象。李昊然与几位长老商议,也派出了人手前去查探,但严令不得轻易卷入争夺,以探查情报为主。 端坐于小院阵法核心,正用一缕丹火小心翼翼灼烧一枚“地心火莲”籽,试图将其内部杂质炼化的李寻欢,在霞光出现的刹那,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乌黑的眼眸,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阵法和屋顶,直接落在了那漫天霞光之上。 与旁人看到的“祥瑞”不同,在他那双愈发深邃、仿佛能洞悉本源的眼睛里,那瑰丽的霞光背后,纠缠着无数细微如丝、色彩各异的……“线”。 那是因果线,是命运线,是气运线,是无数生灵的**、期盼、算计与命数交织成的庞大网络。平常这些“线”隐于无形,但在此刻天地气机剧烈波动之下,竟短暂地显化出了一部分。 李寻欢微微蹙起了小小的眉头。 他并不理解这些“线”代表的全部含义,但他能本能地感觉到一种“嘈杂”,一种“纠缠”。尤其让他不喜的是,有几道颇为粗壮、带着强烈目的性和占有欲的“线”,正若有若无地,朝着李家,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延伸而来。 “麻烦。”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奶声奶气,却带着一丝厌烦。 他放下手中炼化到一半的火莲子,从白玉小蒲团上站起身,走到了院中一株已有数百年树龄、枝叶繁茂的“悟道茶”树下。这棵树受他平日修炼时引动的浓郁灵气滋养,越发灵性十足。 李寻欢伸出白嫩的小手,按在粗糙的树皮上,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以自身的神识为引,悄然连接上了笼罩小院的复合大阵,并将一丝感知,顺着那几道延伸而来的“因果线”,逆向蔓延而去。 …… 千里之外,霞光源头乃是一处深潭。潭水此刻已化为七彩,氤氲之气升腾,一株并蒂七彩莲花正在缓缓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流淌着不同属性的精纯灵气,赫然是极其罕见的“七情悟道莲”,对元婴以下修士感悟境界、锤炼心神有奇效。 潭边,已有数方人马对峙。有来自大宗门的弟子,有大家族的精英,亦有气息阴冷的散修。彼此忌惮,剑拔弩张。 其中一方,来自一个名为“玄冥宗”的魔道宗门,带队的一名黑袍老者,修为已达假丹境界,眼神阴鸷。他手中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指针正微微颤抖,指向流云谷李家的方向。 “长老,这‘缘镜’所指……”旁边一名弟子低声道。 黑袍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疑惑:“怪哉,缘镜显示,此次机缘,竟与那最近声名鹊起的李家‘核仙’有莫大关联?莫非此子身负大气运,能引动此宝出世?若能将其擒获,以其气运滋养我宗……” 他的话音未落。 “嗡——!” 黑袍老者手中的“缘镜”猛地一震,发出一声哀鸣,指针疯狂乱转,最后“咔嚓”一声,表面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与那冥冥中指向李家的“因果线”,仿佛被一柄无形利刃骤然斩断!一股反噬之力传来,让他心神一阵悸动,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怎么回事?!”黑袍老者又惊又怒。 几乎在同一时间,其他几方势力中,凡是对李寻欢抱有特殊企图、因果牵连较深者,无论是身怀探查气运的秘宝,还是修炼了相关功法,都或多或少产生了感应。有的心神不宁,有的秘法失效,有的甚至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淡漠、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冷哼在心底响起! …… 李家小院内。 李寻欢收回了按在悟道茶树上的小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强行以神识借助阵法之力,逆溯并斩断那些明显带有恶意的因果牵连,对他现在的修为和神魂来说,负担不小。 他走到旁边的小石桌前,拿起一枚云芷柔准备好的、温养神魂的“清心玉液”果子,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一边啃,他一边看着天空那依旧绚烂、但在他眼中已少了些许“纠缠”的霞光,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 “吵。”他再次评价道。 虽然斩断了一些明显的恶意因果,但“七情悟道莲”出世引发的动荡,还是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李家。 几日后,一位不速之客登门。 来者是一位身穿月白僧袍、手持禅杖、面容慈和的老僧,自称来自西方“小须弥山”金顶寺,法号“慧明”。他气息渊深,赫然是一位金丹期的高僧! 慧明禅师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直接要求见李寻欢,而是先与李昊然论道谈禅,言语间充满了智慧与祥和,令人如沐春风。他谈及此次“七情悟道莲”出世,乃是因果交织、缘法所致,并隐隐点出,李家小公子似乎与此次机缘有着特殊的牵连,可能身负引导或净化之责。 “李施主,令孙天赋异禀,灵台澄澈,乃身具大慧根之人。然慧极易染,此番因果牵连,虽被小施主以无上毅力暂时斩断部分恶缘,但根源未消,恐日后仍有反复。老衲此来,并非为夺宝,亦非为收徒,只是想见一见这位小施主,或可结一善缘,赠一言,以助其明心见性,化解未来可能的劫数。”慧明禅师语气诚恳,目光清澈。 李昊然闻言,心中震动。这老僧竟然能看出欢儿斩断因果之事?而且言语间并无恶意,反而像是要出手相助。他不敢怠慢,与云芷柔商议后,决定带慧明禅师前去小院。 阵法暂时开启一道门户。 慧明禅师踏入小院,只见那白衣婴儿正坐在悟道茶树下,对着一堆形状各异的果核挑挑拣拣,神情专注,仿佛外界一切与他无关。 感受到有人进来,李寻欢抬起头,乌黑的眸子平静地看向慧明禅师。 四目相对。 慧明禅师脸上慈和的笑容微微一凝,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在他的法眼观照下,这婴儿周身灵气纯净无瑕,魂魄之光清澈剔透,远超同龄,甚至远超许多修行多年的修士。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清澈的灵光之下,他仿佛看到了一柄无形无质、却锋芒内蕴的“飞刀”之魂,孤高,冷寂,斩断一切纠缠。 “阿弥陀佛。”慧明禅师宣了一声佛号,压下心中波澜,缓步上前,在李寻欢面前盘膝坐下,微笑道:“小施主,好慧根,好定力。” 李寻欢看着他,没说话,只是拿起一枚通体浑圆、色泽金黄的“罗汉果”核,在指尖转了转。 慧明禅师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世间因果,如丝如缕,斩不断,理还乱。小施主虽有利刃可断恶缘,然刚极易折,过犹不及。须知,红尘炼心,因果亦是修行。强斩之,恐伤己身,亦非长久之道。” 他从袖中取出一串看似普通的檀木念珠,共十八颗,每一颗上都天然生有类似眼眸的纹路。 “此乃‘清明念珠’,虽非攻击防御之宝,却有清心明性,稳固神魂,助人于纷繁因果中保持灵台一点清明之效。今日赠与施主,望施主能善用之,明辨善恶,不染尘埃,亦不惧尘埃。” 说着,便将念珠递向李寻欢。 李寻欢看了看那串念珠,又看了看慧明禅师那双充满智慧与善意的眼睛。他能感觉到这念珠上蕴含的温和力量,对他稳固方才因强行斩因果而有些波动的神魂确实有益。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去接,而是从自己那堆果核里,挑出了一枚形状最不规则、颜色最晦暗、甚至带着一丝污浊之气的“孽瘴木”果核,递向慧明禅师。 那意思很明显:交换。 慧明禅师先是一愣,随即失笑,眼中赞赏之意更浓。他欣然接过那枚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不祥”的孽瘴木果核,入手只觉得一股沉滞、污浊的气息传来,但他法力精深,自然不惧。 “多谢小施主赠礼。此核虽浊,然浊中有清,劫中有缘,善哉善哉。”慧明禅师郑重地将果核收起,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李寻欢这才接过那串清明念珠,随手就戴在了自己白嫩的手腕上,大小居然正好。念珠触体微凉,一股清流缓缓融入神魂,让他感觉舒服了不少。 他对着慧明禅师,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算是承了这份情。 慧明禅师知道缘法已到,不再多留,起身对李昊然和云芷柔合十一礼,便飘然离去。 待禅师走后,李寻欢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念珠,又看了看慧明禅师离去的方向,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 红尘炼心?因果修行? 麻烦。 他撇了撇小嘴,还是觉得盘核简单。 不过,这珠子……戴着倒也舒服。 他不再多想,继续低头,专注于他那堆永远也盘不完的果核。只是手腕上那串朴素的念珠,与他那一身雪白、精致非凡的袍子,以及他那副拽萌拽萌的神态,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和谐。 仿佛在预示着,这位一心只想盘核修仙的拽仙,终究还是被卷入了这纷繁复杂的因果红尘之中。 而他未来之路,是继续以核斩尽万千烦恼丝,还是在这红尘因果中,淬炼出属于自己的无上道果? 无人知晓。 唯有那枚被慧明禅师带走的“孽瘴木”果核,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机,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因果之玄妙,便是如此。 第11章 核平使者,萌断家务事 慧明禅师离去后,李寻欢手腕上那串“清明念珠”散发着温润平和的气息,确实让他因强行斩断因果而略微波动的神魂安稳了不少。他虽依旧觉得这红尘因果麻烦透顶,但不得不承认,这老和尚给的东西,还算有点用处。 他依旧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他的“核”业上。储物戒指里的飞刀种类愈发繁多,属性各异,从最初单纯追求锋利与坚硬,到现在开始尝试融入不同属性的灵气,制造出带有冰冻、灼烧、麻痹甚至轻微扰乱神魂效果的“特效”飞刀。 当然,这些“特效”在他看来,不过是让飞刀更“顺手”、应对不同“麻烦”时更有效率的小技巧罢了,远不如研究果核本身的结构与投掷轨迹来得有趣。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外部的风波虽被他以强横手段暂时压下,内部的暗流却开始涌动。 李家,作为一个传承数百年的修仙家族,枝繁叶茂,内部自然也并非铁板一块。李昊然身为族长,虽威望颇高,但底下几位手握实权的长老,以及一些繁衍开来的旁系支脉,暗地里也各有心思。 以往,这些心思大多隐藏在家族利益之下,还算收敛。但自从李寻欢横空出世,展现出惊天潜力后,某些人的心思,便开始活络起来。 资源的分配,人才的倾斜,未来的规划……一切都开始围绕着这位“核仙”转动。这自然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也引来了某些人的嫉妒。 这一日,李昊然召集几位核心长老,商议一批刚从青澜法会分配到的珍稀炼器材料的用途。这批材料品质极佳,其中更有一块拳头大小、蕴含精纯庚金之气的“太□□金”,是炼制飞剑类法器的顶级材料。 “族长,这批材料,尤其是这块太□□金,依我看,应当优先供给炼器堂,由三长老主持,为我李家再添几柄镇族利器,增强整体实力。”说话的是二长老李镇岳,主管家族外部事务和部分资源调配,性子较为激进,与主管炼器堂的三长老李镇器关系密切。 三长老李镇器闻言,抚掌附和:“二哥所言极是!有此太□□金,我有七成把握能炼制出一柄极品灵器级别的飞剑!届时,我李家实力必能再上一层楼!” 主座上的李昊然尚未表态,一旁的四长老李镇文,主管家族内部事务和子弟培养,性子较为沉稳,缓缓开口道:“增强整体实力固然重要。但依我之见,资源更应投向未来。寻欢那孩子天赋旷古烁今,乃我李家崛起之希望。这块太□□金,属性锋锐无匹,正合他那飞刀之术。不如请炼器大师,为其量身定制一套飞刀,方能物尽其用,最大程度增强我李家未来的顶尖战力。” 李镇岳眉头一皱:“四弟此言差矣!欢儿天赋虽高,但毕竟年幼,修为尚浅。一套量身定制的飞刀,所需材料何止这块太□□金?耗费巨大,且他如今那些果核……不也威力无穷?何必急于一时?当以家族当下为重!” 李镇器也帮腔道:“正是!欢儿的果核手段神妙莫测,未必就需要这太□□金。况且,为他一人耗费如此巨资,恐引起其他子弟非议,不利于家族团结。” 李镇文反驳:“非也!寻欢之潜力,岂是寻常子弟可比?对他投入,便是对家族未来最大的投入!至于非议,只要行事公允,何惧之有?”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表态,有人支持二长老,认为当下实力更重要;有人支持四长老,认为投资未来更明智;也有人和稀泥,建议将材料暂且封存,日后再议。 议事厅内,气氛逐渐变得有些紧张。虽未撕破脸皮,但话语间的机锋与隐隐的火药味,却让侍立一旁的弟子们屏息凝神。 李昊然听着双方的争论,眉头紧锁。他心中自然是偏向四长老的,欢儿是李家未来的希望,这点毋庸置疑。但二长老和三长老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家族内部平衡确实需要考虑。作为族长,他必须权衡各方,难以独断。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之时—— “咔嚓。” 一声轻微的、嗑瓜子的声音,突兀地在议事厅角落响起。 所有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厅角那张用来摆放盆栽的紫檀木花几旁,多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李寻欢不知用什么方法,悄无声息地穿过了议事厅的防护禁制,此刻正坐在一个与他身材极不相称的高背椅上,两只小短腿悬在空中,悠闲地晃荡着。他手里抓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五香瓜子,正一颗接一颗地嗑着,乌黑的大眼睛平静地扫视着厅中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 “欢……欢儿?你怎么进来的?”李昊然愕然道。议事厅的禁制虽不强,但也不是一个炼气期孩子能无声无息闯入的。 李寻欢没回答祖父的问题,他将一颗嗑好的瓜子仁丢进嘴里,然后伸出白嫩的手指,指向了摆在议事桌正中央的那块银光闪闪的“太□□金”。 “我的。”他奶声奶气地宣布,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厅内瞬间一静。 二长老李镇岳脸色有些难看,强笑道:“欢儿,此物乃家族重宝,用途需慎重商议,岂可……” 他话未说完,李寻欢的目光便淡淡地扫了过来。 那目光依旧清澈,没有怒意,没有威胁,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平静。被这目光一扫,李镇岳后面的话竟莫名地卡在了喉咙里,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呼吸微微一窒。 李寻欢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三长老李镇器,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通体赤红、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离火梧桐”籽核。 “你的炼火,杂质三成七,控温失准,灵力运转于‘风门’、‘火池’二穴有滞涩,成品灵器,威力折损近半。”李寻欢的声音依旧奶气,但吐出的字句却让李镇器浑身剧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他……他怎么知道?!“风门”、“火池”乃是他修炼家传炼器功法《熔金诀》时,因早年急于求成留下的隐疾,除了他自己,连族长都不清楚!这娃娃竟然一眼看穿,还精准地说出了杂质比例和威力折损?! 李寻欢却不理会他的震惊,手腕微微一抖。 那枚离火梧桐籽核化作一道红芒,并非射向李镇器,而是绕着他急速飞行了一圈,带起道道残影。那飞行轨迹玄奥无比,竟隐隐勾勒出一个微缩的、更加精妙高效的灵力运行路线,正好对应《熔金诀》的某些关键节点! 李镇器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飞行的红芒,如同痴了一般,口中喃喃:“原来如此……此处灵力当如此运转……火候控制竟可这般精微……” 红芒飞回李寻欢指尖,他随手将籽核收起,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画了一幅简笔画。 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向之前支持二长老的另外一位长老,淡淡道:“你孙儿,三日內,有血光之灾,在右臂。根源,在你书房第三排书架,第二格,那枚‘阴煞骨片’。” 那长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那阴煞骨片是他一次意外所得,觉得有些奇异便收了起来,并未在意,没想到…… 李寻欢不再多说,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议事桌前,踮起脚,伸出小手,轻而易举地将那块分量不轻的太□□金拿了起来,掂量了一下。 “太小,只够三柄。”他评价了一句,似乎不太满意,但还是随手将其收入了自己的储物戒指。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小手,仿佛掸去了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看向主座上的李昊然,又扫了一眼厅中目瞪口呆的众人。 “吵。”他再次给出了简洁的评价,然后转身,迈着悠闲的步子,在一众李家高层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走出了议事厅,身影消失在门外。 议事厅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落针可闻。 二长老李镇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无形打了一巴掌。他那些关于“家族当下”、“子弟非议”的理由,在绝对的天赋和这种洞悉本质的能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三长老李镇器还沉浸在刚才那玄奥的灵力运行路线中,眼神狂热,口中不断念叨着“妙啊……妙啊……”,看向李寻欢离去的方向,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那位被点出血光之灾的长老,早已脸色发白,匆匆对李昊然行了一礼,便火急火燎地往家赶,要去处理那该死的阴煞骨片。 四长老李镇文抚须而笑,看向李昊然,眼神意味深长。 李昊然看着空荡荡的厅门,良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无比欣慰的笑容。 他这孙儿……当真是……核平使者啊。 一枚果核未出,仅凭几句话,几个动作,便将他这族长都感到头疼的内部纷争,消弭于无形。 不是镇压,不是妥协,而是用一种近乎“道”的方式,直接揭示了问题的本质,给出了解决方案,顺便……拿走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手段,比他动用族长权威强行压制,要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从此,李家内部,关于资源向李寻欢倾斜的异议之声,彻底消失。甚至不少人开始盼着这位小祖宗能多来“指点”一下,毕竟,他随口一句话,可能就抵得上他们数十年苦修。 而我们的拽仙李寻欢,在拿着那块“太小”的太□□金回到小院后,便将其抛在了一边,继续研究他那些看似普通、实则在他手中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果核去了。 家族纷争? 内部平衡? 与他何干? 他只知道,吵到他盘核了,很不应该。 而那块亮闪闪的金属,看起来……似乎能磨成几柄不错的、不会轻易被他的灵力撑爆的飞刀胚子。 这就够了。 手腕上的清明念珠散发着微光,映衬着他专注而淡漠的侧脸。 红尘因果,家族琐事,皆是过眼云烟。 唯核与道,永恒不变。 第12章 核慑群修,萌仙定乾坤 李寻欢以近乎蛮横又直指本源的方式,“核平”了家族内部关于资源分配的争端后,他在李家的地位变得愈发超然。如今,莫说是年轻子弟,便是那些位高权重的长老,见到这位白衣小祖宗,也都客客气气,眼神中除了敬畏,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信服。 那块被他不客气收走的“太□□金”,不出三日,便被他用自身精纯的灵力配合一丝神识之火,硬生生熔炼、塑形,打磨成了三柄薄如蝉翼、通体银亮、锋锐之气逼人的小巧飞刀。飞刀成型时,竟引动了小院上空的庚金之气,发出清越的嗡鸣。他没有添加任何阵法符文,仅仅是最极致的材质与最完美的形态,其锋利与坚韧程度,便已远超寻常极品灵器。 他将这三柄飞刀与之前那些果核飞刀分开放置,显然是作为“主力”储备。做完这一切,他便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那些看似普通的果核上,似乎探索这些“凡物”的极限,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然而,他想要清净盘核的愿望,再次被外界的风波打破。 此次风波,源于青澜法会,却发酵于法会之后。 李寻欢在法会上那“一核定天才”、“一眼慑灵禽”的事迹,经过多方传播,越传越神,已然引起了更远地域、更强势力的关注。尤其是他与金顶寺慧明禅师那场无人知晓具体内容、却交换了信物的会面,更是被赋予了无数神秘的猜测。 “听说了吗?李家那个娃娃,可能是某位大能转世!” “何止!据说他身负先天道体,生而知之,修行一日千里!” “金顶寺的慧明禅师都亲自前去结缘,赠予了佛宝!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若能将其引入我宗……”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更强、也更不择手段的“拜访者”。 这一日,流云谷外,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华丽锦袍、面容倨傲的中年修士,修为已达假丹境界,气息浑厚,身后跟着两名筑基后期的随从。他们并未通传,而是直接释放出强大的灵压,强行闯过了李家外围的警戒阵法,悬浮于李家府邸上空。 “北域玄天宗,外门执事赵乾,特来拜会李家‘核仙’,还请现身一见!”那中年修士声音如同滚雷,传遍整个李家府邸,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玄天宗!乃是统治北域辽阔地界的庞然大物,宗门内有元婴老祖坐镇,实力远非流云仙盟这等松散联盟可比。一个外门执事,便敢如此嚣张,其宗门势力可见一斑。 李家族人顿时被这股强大的灵压惊动,纷纷走出屋舍,抬头望天,脸上露出惊惧之色。李昊然与几位长老迅速升空,面色凝重。 “原来是玄天宗赵执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李昊然拱了拱手,不卑不亢,“不知赵执事强行闯入我李家,所谓何事?” 赵乾目光扫过李昊然,带着一丝轻蔑,直接道:“李族长,明人不说暗话。我宗听闻贵族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天才,特命本执事前来查看。若果真天赋异禀,可随我前往玄天宗,由宗门长老亲自教导,必不会埋没其才华。此乃天大机缘,还望李族长莫要自误。”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与强抢无异!什么查看,什么教导,一旦李寻欢被带入玄天宗,是成为真传弟子,还是被研究、被控制,就全由对方拿捏了! 李昊然脸色一沉:“赵执事好意,我李家心领了。只是孙儿年幼,离不开家人,且我李家自有传承,不便前往贵宗。” 赵乾冷哼一声,假丹境界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山岳般压向李昊然等人:“李族长,我玄天宗看中的人,还没有带不走的!莫非,你想违抗我玄天宗法旨不成?” 他身后的两名筑基随从也同时放出气势,三人灵压连成一片,竟让李昊然和几位筑基长老感到呼吸困难,身形晃动,难以抗衡! 下方李家族人更是面色惨白,修为低些的甚至已经瘫软在地。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吵。” 一个清晰的、带着浓浓不悦的奶音,突兀地响起,仿佛在每个人耳边低语,瞬间穿透了那沉重的灵压。 所有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下方那座被阵法笼罩的小院,雾气一阵翻涌,阵法光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道门户。一个身着雪白小袍、容貌精致如玉的娃娃,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了出来。 他手里,依旧捏着一枚果核——一枚看起来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沉渊铁木”种子。 李寻欢抬起头,乌黑纯净的眸子,平静地看向空中那三位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他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被打扰后的不耐烦,如同在看三只聒噪的乌鸦。 赵乾看到正主出现,眼睛一亮,但见他如此年幼,眼神又如此“无知”,心中轻视更甚,威压更是集中朝着李寻欢压去,冷笑道:“你就是李寻欢?果然有些门道,能抗住本执事威压。乖乖随我回玄天宗,自有你的好处,若敢反抗……” 他话未说完。 李寻欢动了。 他没有动用那三柄太□□金飞刀,甚至没有动用储物戒指里任何一柄属性特异的果核飞刀。 他只是捏着那枚灰扑扑的沉渊铁木种子,对着空中的赵乾,随意地,屈指一弹。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弹走衣襟上的微尘。 没有灵光爆闪,没有气劲呼啸。 那枚沉渊铁木种子,消失在空中。 下一刹那—— 赵乾脸上的倨傲冷笑骤然凝固! 他只觉得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万丈山岳的力量,凭空作用在他周身!不是灵力压迫,不是神识冲击,而是……仿佛他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的“规则”,被强行改变了!空气变得粘稠如铅汞,重力增加了千百倍! “噗!” 赵乾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人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掌狠狠拍中,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鲜血狂喷而出,身形如同陨石般从空中急速坠落! “轰!!!”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赵乾重重地砸在李家府邸前的青石广场上,砸出一个深深的人形坑洞,躺在里面,浑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那两名筑基随从,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半空,一动不敢动。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从空中坠落、奄奄一息的假丹修士,又看看那个站在地上、依旧一脸淡漠、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丢了一块石子的白衣娃娃。 一枚……看起来最普通不过的铁木种子? 弹指间……重创一位假丹大修?!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这不是力量层面的差距,这更像是……维度上的碾压! 李寻欢看都没看坑洞里生死不知的赵乾,目光转向空中那两名瑟瑟发抖的筑基随从。 那两名随从被他目光一扫,如同被洪荒凶兽盯上,浑身冷汗瞬间湿透衣背,差点就要从空中栽下来。 “滚。” 李寻欢吐出一个字,声音依旧奶声奶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两名随从如蒙大赦,连狠话都不敢放一句,手忙脚乱地降下云头,抬起坑洞里如同烂泥般的赵乾,仓皇无比地化作两道遁光,瞬间消失在远方天际,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一倍! 从三人嚣张降临,到一人重伤,两人仓皇逃窜,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息。 李家族人看着天空消失的遁光,又看看广场上那个人形坑洞,最后将目光聚焦回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上,久久无法回神。 李昊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看着孙儿,眼神复杂无比。他早知道欢儿不凡,却没想到,竟然不凡到了这种地步!假丹修士啊!那可是距离金丹大道只有一步之遥的存在!在欢儿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李寻欢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低头看了看指尖,那枚沉渊铁木种子已经化为了齑粉,随风飘散。 “材质太差。”他评价了一句,似乎对这颗种子的“一次性”感到不太满意。 然后,他转身,迈着悠闲的步子,重新走回了那座被阵法笼罩的小院,阵法光幕在他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外界所有震惊、敬畏、乃至狂热的目光。 院内,悟道茶树下,他手腕上的清明念珠散发着温润的光。他拿起一枚新的果核,继续他的研究,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只是他盘核生涯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然而,玄天宗执事在李家被一核重创的消息,却如同燎原之火,以比之前更迅猛的速度,传遍了四面八方! 这一次,带来的不再是好奇与拉拢,而是真正的、深沉的震慑! 无数暗中窥伺、心怀不轨的势力,都在接到消息后,悄然收敛了爪牙,将关于“李家核仙”的评估等级,提到了最高! 一枚果核,不仅定了家族内部的乾坤,更定了这方圆万里风云变幻的格局! 而始作俑者,依旧在他的小院里,烦恼着下一枚该盘什么核比较好。 红尘纷扰,群修觊觎,皆不如手中一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