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 第311章 制度 南郊贫民区的上空,汽油燃烧的黑烟滚滚直冲云霄,混杂着烧焦毛发的腥臭味,呛得人作呕。 张涵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靠在一根撞歪的路灯杆上,望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大型连锁超市,眉头微蹙,心里翻涌着说不清的滋味。 有恐慌,有茫然,还有一丝被世界抛弃的寒凉。 他现在是真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了。 街道办像是彻底遗忘了他这个基层干部,或许打从危机爆发的那一刻起,就默认他活不下去了。 不然怎么连象征性的问询、走个过场的面子工作都懒得做? 没人关心他能不能安全撤回市区,更没人在意他此刻是死是活。 在这场关乎整座城市存亡的浩劫里,他这样的小角色,轻得不值一提,无足轻重。 同伴老徐劝不住,红着眼睛哭喊着要去转运中心碰运气,说哪怕扒辆车也要回市区。 可张涵刚去过那,空荡荡的停车场连辆车的影子都没有,那些本应转运难民的大巴、卡车,早被转运站的工作人员提前开回市区避险了,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行李和几处熄灭的篝火。 转运中心门口还留着一部分警察,他们穿着沾了尘土的制服,正跟几名挎着地图包的军官交谈。 手指在地面上大致比划着这片区域的建筑布局、街巷走向,还有该重点固守的路口与高地,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语气急促却沉稳。 公务员也没见还剩几个,偶尔能瞥见一两个,也都是低着头、步伐沉重地朝着市区方向步行,脊背佝偻着,没了往日的体面,只剩仓皇赶路的狼狈。 “看来,是真只能靠腿往回挪了。” 张涵甩了甩手,强颜欢笑道。 他试着按了按手机电源键,屏幕毫无反应,现在跟块冰冷的板砖没两样,连最后一点与外界联系的希望都断了。 抱着肩往前走了几步,啪嗒一声,像是踩碎了什么脆物,他低头一看,鞋底沾着一小节蜷缩的小指骨。 白森森的,被这寒天冻得发脆,刚才那一下,直接碎成了两三段,跟化到一半的冰棒没差别。 “哼…泡椒鸡爪。” 张涵挤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气音,说不清是麻木还是荒谬。 右手摸句腰侧转轮手枪的握把,随即又低下头,避开那节碎骨,脚步没停地继续往前走。 尸体已经清理干净了,可路面上还留着几道深褐色的痕迹,那是洗不掉的血渍。 这场灾祸里,大概有七八万难民没撑过来,空气中至今飘着一股类似烤肉的焦糊味,任凭凛冽的寒风怎么刮,都散不去半分。 活下来的难民也没多少生路可走。 所有18到50岁的壮年男性,全被征召成了民夫,一边抡着铁锹抢修防御工事,一边充当随时可能补入前线的储备兵员。 粗略算下来,大概也有五六万人吧,具体数字张涵说不清,只知道街上随处可见扛着工具、脚步虚浮的汉子。 其实也算是绝境下趋于现实的低头。 指挥层比谁都清楚,这些缺乏训练的平民留下来,既不会开枪,也听不懂战术指令,非但帮不上前线大忙,反倒可能因恐慌引发混乱,甚至挤占本就紧张的粮食与医疗资源。 但国防部此前发布的动员令从不是摆设,“公民有保卫国家之义务”的条款字字千钧,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是刻在国防法规里的强制要求。 这种动员模式,早有无数历史先例可循。 而强制动员的法理与传统,更是贯穿了近代战争史。 一战时期的法国,为抵御德军进攻,曾在短时间内征召数十万平民参与马奇诺防线的前期构筑。 二战中的英国,在本土防空作战中,不仅组织平民加入防空志愿队,更要求男性平民参与反坦克障碍搭建。 从制度根源看,许多国家的兵役传统本就带有强制属性。 瑞士推行了近两百年的“全民皆兵”制度,18至42岁男性均需定期服役。 以色列自建国起便实施普遍兵役制,适龄公民无论男女都需服兵役,正是这种制度让其在数次中东战争中快速集结起有效战力。 对壁水市而言,此刻征召民夫既是法律要求,更是对历史经验的借鉴。 当正规军需聚焦前线防御时,平民构筑的工事就是第二道“城墙”,而这些民夫本身,也是防线最末端的储备力量。 “你好,请让一让。” 两名士兵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军绿色箱子,脚步匆匆地朝张涵喊道。 “好嘞。” 张涵赶紧侧身让开,目光下意识跟着他们移动。 街巷口,几十名工兵正猫着腰,在几栋塌得只剩承重墙、断梁斜插在空中的建筑旁安放爆破炸药,导线被小心翼翼地牵到安全距离外。 应该是要在城区里硬生生炸出一片无遮挡的射界,为后续防御扫清视野障碍。 12辆99式主战坦克正从他身旁缓缓驶过,为首的车长探出炮塔,叼着根烟,面色里满是藏不住的焦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按常理说,坦克哪该窝在城里,这铁疙瘩生来就是要在平原上冲锋陷阵的,不是蹲在街巷里当“固定炮塔”的。 但现在没人敢想“反击”这两个字,能靠着这身厚实的装甲和猛劲十足的炮火守住防线核心,就已经是所有人最大的奢望。 紧跟其后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步战车与军用卡车,车身上的伪装漆还带着新印。 列队前行的士兵们腰杆挺得笔直,钢枪斜挎在肩头,枪托磨得发亮,没人交头接耳,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咔嚓作响。 有人眼角带着红血丝,显然没休息好,但眼神亮得很,还有个年轻士兵,嘴角微微上扬,脸颊上沾着点黑灰,被汗水冲得一道一道的。 跟那些民兵,还有溃兵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张涵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烘了一下,那是种快被遗忘的感觉。 是“希望”。 士兵们眼里的光,竟顺着风,悄悄暖了他那颗凉透了的心。 或许,这座快被打烂的城,真能守住?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妈的,狗屁希望!守得住才怪,老子还是赶紧找路子回市中心!” 张涵不自觉咬紧过滤嘴骂道,停在了大型连锁超市门口,隔着蒙着一层灰的玻璃门往里瞅。 货架早被清空推到了墙角,堆成高高的垛子,原本摆着零食饮料的地方,换成了一张张折叠桌,还有挂满作战地图的隔断墙。 头顶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把屋里照得亮如白昼,连地图上细小的红蓝箭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超市后头的空地上,3台大功率柴油发电机正转得欢,嗡嗡的声响隔着几百米都能听见。 南郊贫民区的电力已被彻底切断了,不是修不好,是真没必要。 这儿本就是计划中该放弃的区域,眼下人手紧得捉襟见肘,根本没多余的力气往这上面耗费,能保障指挥部的供电就不错了。 穿迷彩服的人影在超市里来回穿梭,脚步急促却毫不混乱,每个人都压低了声音快速交换情报,半句废话都没有,生怕耽误了半分。 听武警说这应该是三支师级部队的联合指挥部。 从士兵的肩章上也能大致分得出,第149机械化步兵师、436装甲混成师,还有第736预备役步兵师。 149机械化步兵师是从首都卫戎部队临时抽调来的,组建还不到一个月。 兵员全是退伍不足一年的老兵,召回后重新编入序列,队列、枪法、车辆保养,样样都按条令纲纪操练,虽说没上过实战,但基本功扎实,战斗力尚可。 436装甲混成师是单独加强过的精锐,核心是67装甲旅,再辅以244步兵旅,还额外配属了一个重炮营。 第736预备役步兵师更是齐装满员,一万四千余人的队伍里,每个人的军服都簇新笔挺,精神头十足。 枪稳稳背在肩上,刺刀早已出鞘,寒光闪闪,没人再惦记着明天阅兵式上的正步,眼里只剩备战的肃杀。 这三支部队,原本都该在明天的阅兵仪式上接受检阅,如今却临危受命,共同组成了壁水市区的第一道防线,又称“缓冲部队”。 总兵力足足五万余,重装备一路排到看不见的尽头。 不是主力,根本扛不起这副担子。 城外的溃兵像潮水般后撤,兵败如山倒的架势谁都看得明白,战火蔓延进城区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的任务简单却残酷:把敌人死死挡在城外,为后方抢修工事争取宝贵时间。 之前民兵修建的工事太过潦草敷衍,钢筋水泥都没打扎实,根本承受不住高强度战斗。 而据军事卫星侦测,感染者的两支主力军团总兵力高达100余万已经渡过滩沙江,最迟明天早上7点左右就会接近图里山平原。 那里与市区的直线距离不超过10公里,感染者冲锋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任务之紧迫、艰巨程度,不言而喻。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2章 二进宫 “同志!我跟你说了八遍了,我不是难民!是过来支援的公务员!你怎么就咬死一根筋,死活不让我出去?” 张涵站在高速路口的临时关卡前,手舞足蹈的比划,生无可恋道,“你看我这身份证明还有调度令都清清楚楚,真是来干活的,不是来逃难的!” 关卡用蓝色铁皮和铁丝网拦着,后面堆着沙袋,远处的路灯杆上挂着“严防死守,杜绝疏漏”的红色横幅,风一吹哗啦啦响。 执勤的士兵足有一个排,三三两两分布在关卡两侧,迷彩服笔挺,头盔压得很低,额前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下颌线。 路口旁停着一辆涂着雪地迷彩的步战车,车组成员除了警戒的炮手外,都蹲在路边烤火,其中一人还借着闲暇时光烤红薯。 其中一名士官上前一步,把证件原封不动地递了回来,声音沉稳道:“我知道你是公务员,但上级下了命令,所有武装人员均不可后退半步。你腰间别着手枪,拥有反抗能力就是战斗力,按规定,不能放行。” “就这一把小手枪,也算有反抗能力?这穿透力,说不定连头猪都打不死!纯属应急用的!” “对不起,我们也是奉命办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张涵又气又急地跺了跺脚:“这枪是执行任务配的!我是回原单位报到,不是后退!你这规矩也太死了吧?” 士官没再多言,只是微微侧身,指了指关卡旁立着的告示牌。 上面用红笔圈着“特殊时期,一律按战时标准执行”的字样,字迹遒劲有力。 张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憋了半天突然伸手掰开枪套的卡扣,枪口朝下,稳稳地把手枪递了过去,执拗道。 “好好好,你牛!算你规矩大!枪给你,子弹也送你6颗,就当伴手礼!老子现在算平民了吧?能过去不?” 士官却没接,目光在他递过来的手枪上扫了一眼,转而抬手朝不远处招了招,唤来一名背着步枪的列兵。 那列兵跑步过来,双手递上一部智能手机,外面套着个版型挺括的军绿色手机壳。 士官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解锁,调出空白登记页,才抬头对张涵说道:“不行,上交武器要做登记备案。刚才看了你的证件,你是街道办联防队的,档案里备注过是退伍士兵,退伍证带了吗?一起录入信息。” “不是吧?” 张涵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猛地睁大了眼睛,左右瞅了瞅身后排着队的几十个人。 声音不自觉地又拔高了几分,毫不顾及旁人。 “合着这是拉壮丁啊?连公务员都不放过了?我是回去上班的,又不是来参军的,登记退伍证干什么?” “特殊时期,一切以任务为重。” 士官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已经录入了“武器型号“05式转轮手枪”几个字:“公务员更应该为国效力,思想觉悟和纪律性都该比普通人更坚定。你是退伍士兵,有战斗基础,理应留在一线。” 张涵愣了愣,手里的手枪还举在半空,看着士官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看了看身后排队的人投来的复杂目光,又看了看身后排队的人投来的复杂目光。 有好奇,有同情,还有点看热闹的意味。 “你妈了个巴子的。”张涵低下头,突然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了上来。 难道刚退伍就要又“入伍”了吗? 老天爷像是在跟他开一个永无止境的玩笑。 昨天他还跟林雨菲玩着暧昧,幻想着退伍后能凭着公务员的身份安稳度日,再凭借着手中的权力过上富足的生活。 然而今天天没亮,老天爷就把他提溜回来,让他继续跟那些“鬼玩意”打加时赛。 要不,说自己没带退伍证? 可这也不现实啊 当兵的又不是傻蛋,肯定会要求搜身,更别提现在系统联网,只要输入他的身份证号,他那点战斗英雄的履历马上就会跳出来,根本瞒不住。 与其被戳穿,还不如自己自觉一点,多少留几分颜面。 思虑至此,张涵咬了咬牙,把枪往士官手里一塞,没好气地说道:“行!登记就登记!退伍证在我兜里,你等着!” 说着抬手掀开外套,从内侧口袋的夹层里摸出一个塑封的小红本,狠狠拍在士官面前的沙袋上:“给!看好了!退伍不到三天,就被你给抓了壮丁,好小子!” 士官拿起退伍证,指尖捏着塑封的边缘,仔细核对上面的照片和信息。 张涵,男,汉族,朱川省临海市户籍,父母状态:失踪,已报案。 于2026年11月入伍,服役于…… “我靠,这是抓到个大鱼啊!” 士官瞳孔微微一缩暗道,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惊讶,心里暗暗窃喜,手上动作却没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手机上补全了姓名、身份证号、退伍时间等信息,甚至还特意核对了立功记录,才抬头笑道:“张上士,你可真是深藏不露!服役年限不算长,战斗资历倒是相当硬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涵没回话,接过士官递来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狠狠写下自己的名字。 心里五味杂陈,有不甘,有无奈,还有点被“识破”后的别扭。 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士官朝旁边摆了摆手,对那名列兵道:“带张上士去连部,他的个人信息有些复杂,我们做不了决定,让连长定夺。” “是!”列兵应声上前,腰板挺得更直了,对着张涵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张上士,跟我来这边。” 张涵叹了口气,拿回自己的证件,又接过士官递回来的手枪,熟练地别回腰间,扣好枪套卡扣。 看着近在咫尺的关卡,再瞄一眼城里那帮亮着霓虹的“高层”,它们闪得跟KTV小姐招手似的。 只能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权当热身 他已经大概猜到这背后的门道了。 套路,全是套路。 没有无缘无故的“挽留”,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快速将没有战斗力的人员编成可用的队伍。 之前在路上他就琢磨过,这种特殊时期,大概率会让警察、特警或者像他这样有部队底子的人担当基层指挥,快速整合那些临时抽调的民夫。 至于为啥不动部队的人。 谁舍得拆自己的王牌卡组。 部队的战斗力哪儿来的?是日复一日的磨合,是彼此知根知底的信任,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的默契。 把原编制里的人随便抽出来,塞进另一支临时凑起来的“炮灰部队”,纯属瞎折腾。 1+1有时候真未必大于2,搞不好直接等于GG。 保留原有部队的完整战斗力,才是眼下最该抓的事,没人会为了凑数量,就把好不容易练出来的精锐拆得七零八落。 你抽没经验的列兵去指挥民夫,那些人根本不会服,镇不住场子。 你抽班排长,那就是在挖原有部队的墙角,自损实力。 基层军官是部队的骨架,抽走一个,底下的兵就得乱一阵。 再说了,部队也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也有人情味。 把原来的领导层调走,空出来的位置换个新人,底下的士兵心里未必能接受,口服心不服,战斗力只会往下掉。 新军官跟士兵没相处过,摸不清每个人的脾气禀性,也未必能真心实意体恤下属,时间一长,矛盾准得冒出来。 全都是明晃晃的隐患,谁也不会傻到往枪口上撞。 这么一想,像他这样的人,简直是“天选之子”。 刚退伍,战斗经验没丢,手脚还利索;又是公务员身份,说话办事有分量,民夫们也愿意听。 最重要的是,他不属于任何现有编制,调去牵头临时队伍,既不耽误正规部队的事,又能快速补上空缺。 张涵跟着列兵绕过步战车,往高速匝道下方的临时连部走。 连部是辆拆掉了后挡板的集装箱货车,侧面喷着“应急指挥部”的灰色油漆,门口挂一张保温棉被当门帘。 掀帘进去,热气混着柴油味扑面而来:两台柴油暖风机“哒哒”直吼,把三尺见方的小空间烘得像澡堂子。 折叠桌拼成L形,铺着1:5万的城区地图,图上用红蓝马克笔划得跟蜘蛛网一样。 桌后坐着个上尉,袖标上写的是“作训”,正拿塑料叉子挑泡速溶咖啡。 连长,韩中士让我把这位退伍老兵带过来,说他的档案非常复杂,需要您定夺。”列兵“啪”地立正敬礼,声音洪亮得在狭小空间里撞出回声。 “档案异常?” 列兵点点头:“是的,连长,登记的信息应该传输到电脑上了,您翻阅一下即可。”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上尉拿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疲惫的眼神亮了些许。 列兵转身出去,棉被帘“啪”地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声。 这段时间为了阅兵的筹备工作,他已经两个晚上没合眼了,若不是靠速溶咖啡硬撑,早就顶不住了。 指尖划过键盘,调出张涵的档案,目光扫过几行字,眉头渐渐皱起。 “说说吧,你的档案到底怎么回事?” 张涵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听天由命:“239旅出来的,滩沙江战役、武鸣县保卫战都掺和过,跟特感近距离搏杀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别指望我能指挥谁,我就会扛枪冲、拔刀砍,这点战斗经验,算不算数全看你们。” 上尉端着咖啡杯的手猛地一抖,几滴褐色液体险些溅在地图上,他赶忙把杯子放在桌角,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张涵的模样太普通了,中等偏下的个头,脊背还有点佝偻,扔在人群里连个回头率都没有。 但冯其安越看越心惊——眼前这人,竟经历过两场恶战。 武鸣县保卫战他了解不深,可滩沙江战役的威名,在军中早已传遍,那是一场拼到弹尽粮绝的死战。 更别提张涵出身现役野战部队,能在那样的战役里活下来,绝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百战老兵?按理说老部队绝不会轻易让你退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国家不是出台了就业安置条例吗?我的条件恰好符合。” 张涵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就业条例还涵盖战斗英雄?”上尉有些意外。 “涵盖范围很广,包括。”张涵压下心底翻涌的不满,耐着性子解释。 上尉了然点头,政府为了让就业安置条例显得更具说服力,偶尔“网开一面”,将几个老兵或是战斗英雄纳入安置范围,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的手段。 “张上士你好,我叫冯其安,暂编‘三号线收拢队’队长,负责人员统计和扩编。” 上尉站起身,伸出手,“现在战争形势严峻,城防吃紧,你被第二次征召入伍,从现在起,你归我管辖。” 张涵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脸上那点漠然瞬间碎了:“冯连长,我退伍还不到三天!刚领完退伍金,连家都没来得及回,这就又要征召?我不是怕打仗,只是这节奏也太赶了!” 冯其安拿起塑料叉子,指着地图上那圈醒目的蓝线:“看见没?城外的防线已经被感染者捅成蚂蜂窝了,到处都是缺口。它们的大部被围困在这个蓝圈里,但小股感染者根本清不干净,山林太茂密,有的甚至会挖坑把自己埋起来,等士兵搜查时突然发动袭击。现在由不得你,国家需要你,军队需要你,人民也需要你。” 张涵沉默着,嘴角忽然牵起一抹极淡的笑。 人在彻底无语时,反倒会生出这种近乎荒诞的下意识反应。 他又一次被“民族大义”这四个字捆得死死的。 身份证上明明白白印着合众国公民的身份,享受过这个国家的福利与庇护,就注定要在这种生死关头,扛起那份躲不开的义务。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根本没资格担起这份沉甸甸的“需要”。 冯其安没等他回应,又抿了口凉透的咖啡,语气急促却坚定:“清晨六点之前,我得把高速口撤下来的两千名‘非战斗人员’编成义勇军,现在缺的就是基层指挥官。” 他停顿半秒,目光直直锁住张涵,带着恳切道:“你要是同意,我给你一个15人的小分队,枪支弹药会从正规部队酌情调拨。” “十五个人,十五张嘴,十五颗心脏,我拿什么保?” 张涵指着自己,“我在239旅就一冲前排的,指挥?我连外卖骑手都指挥不动!” “那就把他们当你以前的自己。”冯其安把叉子往桌上一扔,“没老兵带,新兵死得更快。” “正规军要留着力气守核心工事,没人能抽给你。” “你是正规野战部队退下来的,知道怎么在废墟里找掩体、怎么设诡雷、怎么三三制交替后撤,这就够了。” 张涵愣在原地僵持许久,最终还是在那份无形的压力下,麻木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是正规部队出来的,可满打满算,军旅生涯还不到一个月。 这点时间能学到什么? 不过是些皮毛功夫,只能画皮,画不出骨。 你让他依样画葫芦排出三三制的阵型,他或许能做到,可真要到了枪林弹雨的实战里,那阵型根本毫无意义。 更别说布设诡雷、寻找优势射击点。 这些他在239旅时,也只能稀里糊涂看着老兵做,自己连上手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底,他在239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头兵,跟着队伍冲锋陷阵还行,何曾有过半点指挥经验? 现在却要带着一群连枪都未必握得稳的平民去当送死鬼,张涵的心脏猛地一抽,连带着胸口的旧伤也骤然发作,一阵尖锐的疼意顺着肋骨蔓延开来。 本来休养了几天,伤口已经结痂缓解,可如今又要再次踏上战场搏命。 这一次,他还能像滩沙江那样幸运地活下来吗?一切都是未知。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3章 卒 “兵”之一字,在古人口里常被轻唤作“卒”。 别看只改了一个音符,却像给命运盖了黑纱。 “卒”者,猝也,瞬也,说没就没的人。 仓颉造字时,好像早把结局藏在笔画里:上为“衣”下为“十”,十口衣裳,刚好够凑一场简陋丧礼。 一点一横,是坟头压纸的石头。 一竖,是插在地上的哭丧棒。 最后一短撇,是亲人回头时,袖口抹掉的那滴泪。 于是,凡带“卒”的词,都自带一缕纸灰味。 “卒业” 古人毕业不是拿证书,是领死亡证明,学业到头,人生到站。 “暴卒” 得急病而突然死亡。 所以“卒”是文字里最诚实的骗子。 它告诉你“很容易死”,却没说“死了也留不下名字”。 张涵此刻才算嚼透了这字的分量,不是翻字典嚼出的墨香,是浸在高速匝道下的“待编区”里,嚼出的风与汗的咸腥。 所谓“选兵”,原是铁丝网圈住的一方斜坡,不到两个篮球场大的地方,挤了两千来号人。 像春运时的退票窗口,骂声、哭声搅成一团。 风一吹,塑料雨衣呼啦啦往上掀,露出底下五花八门的居家棉袄,蓝的、灰的、打了补丁的,活像无数面提前飘起来的招魂幡。 “张队长,这些就是义勇军的兵源,全是参与暴动的难民。 “罪大恶极的,已经编进正规军的囚兵营了。” 列兵把他领到入口,双手捧着一套军服递过来,语气郑重得有些刻意,“这是你的21式作训服,保暖内衣、防寒毛衣、大衣全齐,夹里配了战术手套,秋裤、防寒裤也都有。” 张涵目光发直地接过来,指尖触到布料的粗糙,哑声反问:“这些难民,也配这个?” 列兵没接话,后退两步,立正,换话题:“您在这儿挑15个人,去登记处录完身份,就行。” “武器弹药呢?”张涵一把抓住他要转身的肩膀,“总不能让我们扛着大刀片子,跟义和团似的冲上去拼感染者吧?” “会酌情配置,正规军的武器装备也吃紧,更别说还有这么庞大的预备兵员等待整编成军。” “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不然我就赖在这儿当秤砣,哪怕你现在掏枪顶我脑门子崩了我,我也绝不会带着人去前线当活靶子!” 张涵把列兵拽得直晃,色厉内荏道,他这辈子第一次在枪杆子面前这么硬气。 以前连超市打折都懒得挤前排,今天却死死掐住命运的脖领子。 家国? 集体? 太过遥远,跟他不沾边! 他只想给自己买张活命彩票。 全自动不敢想,满匣子弹不指望,可至少人手一把能“哒哒”两声的烧火棍吧? 空着手喊口号跟感染者拼命? 对不起,他张涵只认“利己”俩字,炮灰头子也是命,死得不明不白,亏到阎王殿都抬不起头。 “你会使81杠吗?” 列兵被晃得脑袋发懵,左右偷瞄着远处巡弋的民兵,半天才挤出这句话。 上级早下了死命令,武器配置绝不能明说,这是底线。 义勇军暗地里已经分成了三六九等,有几分战斗力的是可堪一用的棋子,叫做甲等小队,这是内部称呼,对外则叫“义勇军第一混成师”。 剩下的,不过是填战线缺口的炮灰,划分为乙等小队,编号以此类推,除了第一混成师之外,全都是这类队伍。 部队实在没那么多精力,也没那么多家底,把这二十多万人全部整编成人人有枪的部队,只能是优中选优,高个子里再拔高个子,先把最顶用的那拨武装起来。 也正因为这样,武器配备才必须含糊其辞,总不能明说“剩下的都是没枪的炮灰”。 更关键的是,为了掐断造反的根源,编制都被拆得碎碎的。 15人一小队,三队编一中队,只有中队及以上的军官,才是从正规军调过来的自己人。 其余的小队长,要么是没什么兵权的公务员,要么是退伍多年、翻不起浪的老兵。 至于那些早就被镇压吓破胆的难民,彼此不相识、没凝聚力,根本成不了气候,倒也无所谓。 “老子在前线用的就是81杠,你说我会不会用?” 张涵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瞧不起谁”的不屑,手上的力道却没松,还晃了列兵一下。 列兵心里咯噔一下,随即长舒一口气,脸上紧绷的肌肉总算松快了点,斟酌着说:“那就对了,枪支弹药你不用担心,一把81杠还匀得出来,只不过大部分义勇军可能装备的是56半。” 他原本以为张涵是正规野战部队出来的,眼界高,得要QbZ 191那种硬家伙,还怕他瞧不上95或81,这下算是松了口气。 那你在这儿等着,老子选完人,咱俩一起去办手续。”张涵还是不放心,死死盯着列兵的眼睛。 “没问题,十几分钟还等得起。” 推开民兵把守的铁栅栏,张涵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后悔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哪是兵站,分明是菜市场甩卖尾货。 比他当年被强征时还离谱,那时候再不济,底子也是18岁精壮小伙,现在倒好,学生、中老年、奶茶店小妹、六十岁跳广场舞的大爷全给他打包送来。 “张队长,冯连长开的手续,您带了吗?” 两个背56半的民兵一左一右夹上来,枪托在腿侧晃荡,像随时要拦人又懒得抬手。 “带了,你看吧。” 张涵从怀里摸出一张对折的小纸条,巴掌大,盖着红章,内部调动早进电脑了,这玩意儿就是走个过场,可过场也得走,不然人家没法交差。 民兵眯着眼凑在雪光下核对,手指在纸条上捻了捻,随即揣进怀里:“那张队咱们走吧,尽量在十分钟内选完,不然时间拖延久了,我们不好交代。” 张涵轻嗯了一声,一只手扶着枪套,另一只手放在胸前。 门外的民兵靠在栅栏上抽着烟,烟屁股被雪打湿了半截,压低音量窃窃私语:“得,又来个接盘的。半小时前这儿还乌泱泱三千多人,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全是些挑剩下的歪瓜裂枣,看他怎么筛。” “筛啥筛,反正都是填坑的炮灰。”另一个蹲在地上擦枪的民兵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我现在就琢磨,真等仗打起来,咱哥俩能不能活着撤到后方去?” 他们是今天中午从地方民团抽来的,因为人员太过紧缺,原来各地县级城市组建的民兵就派上了用场。 但不是整建制调派,硬生生被薅了三分之一的人填这儿,谁都知道这是个倒霉差事,纯属被推来背锅的。 “那指定能撤啊!” 旁边民兵拍了下大腿,语气挺笃定,“咱是干啥的?地方维稳!真刀真枪的有正规军顶着,轮不到咱上。” 擦枪的民兵却嗤笑一声,嘴角撇得老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神里满是嘲弄:“正规军?你可拉倒吧。连老百姓都不准往后撤,咱这些受过训练的,不就是比他们多扛了把枪的炮灰?还想撤?等着跟前面的缺口一起填了吧。” 张涵充耳不闻,只是一路前行。 雪粒子还在落,外围冻得跟冰窖似的,扎堆站着的全是妇女和老年人,两手揣在袖筒里冻得发僵,眼神却不是羡慕,而是惶恐地瞟着人群中央,生怕被人注意到。 人群中央倒是挤着些青壮年,却不是为了抢“被选中”的机会,反倒像南极企鹅抱团似的,扎堆往人堆最里面缩。 图暖和,想借着人墙把自己藏起来,他们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板看着结实,眼神里却没半点底气。 要么低头抠着冻硬的泥地,要么假装咳嗽避开视线,脸上写满了“别选我”的慌张。 什么尊老爱幼,为国争光等等都成了空谈。 那些口号喊的响,步子迈得大的人,全都在一个小时前被重机枪打回了娘胎。 张涵穿过外围的老弱妇孺,往人群中央走去。 身旁两个民兵的身影如铁塔般立着,不用呵斥,不用打骂,拥挤的人群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自动分割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有人刻意佝偻着背,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有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影子;还有人干脆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小腿哀嚎,也不知到底有没有伤。 “丧家之犬,败军之将。” 张涵的神色在风雪中几番变幻,心中暗自沉声道。 目光扫过两侧的人群,越往里走,心头越沉。 这一路走来,青壮年的占比竟连三成也不到,满眼望去,大多是瘦弱的妇女,还有些头发花白的老人。 这些女人在战场上能干什么? 她们没有经过训练,身体素质也没占优,面对枪林弹雨,和足以吓得成年男性都尿裤子的感染者,大概率只是待宰的羔羊。 这不仅是未知的风险,更是对她们生命的不负责任。 可转念一想,只要是合众国的公民,保卫这片土地,本就是刻在骨子里的职责,如今国难当头,又怎能分男女老幼? “10万青年10万兵,女青年也是青年。” 张涵收回思绪,目光落在前方缩成一团的青壮年身上。 那藏在每个人眼底的,从来都不是焦虑,而是纯粹到极致的恐惧,是对“被选中”这三个字深入骨髓的抗拒。 寒雪还在落,越下越密,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发间,也落在这片被恐惧笼罩的土地上,冷得让人喘不过气。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4章 旧人重逢 “就这些人?你让我凑出一个能打仗的小队?” 张涵一把松开拽着的棉服衣领,那中年男人“咚”地坐回地上,屁股压得积雪陷下去一块,脸上满是没骨头的惶恐。 张涵撇着嘴上下打量,嫌弃得毫不掩饰:“一个个不是面黄肌瘦,看着像饿了半个月似的,就是一拎起来腿肚子转筋,这也叫男人?真遇上事,怕是先尿裤子。” 陪同的民兵脸上堆着苦笑道:“张队长,您是真来晚了,前面三拨选兵的早把像样的挑走了。这些都是筛剩下的,您看差不多凑够十五个人数就行,哪能挑出多好的?” 另一个年轻民兵也跟着点头,双手使劲搓着取暖,说话时带着呵出的白气:“就是啊张队,就这点人,挑来挑去也还是这些,总不能指望烂泥里长出庄稼吧?差不多就行。” 张涵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烦躁地推开两个缩在跟前、浑身哆嗦的女人,继续往人堆内圈走,嘴里的咒骂没停:“你们不上前线,当然怎么省事怎么来!老子是要带着人去拼命,现在糊弄,到了前线这些人就得糊弄我。” 俩民兵对视一眼,没再接话,往后退了两步,任由他去挑。 心里都想着,反正再过半小时没选够,还不是得按人头凑,炮灰哪有挑三拣四的份。 选兵之说,张涵未曾受过系统化学习,亦未啃过兵书。 却久在街头巷尾、小说中偶尔看过的古典里悟得“四眼法”,大略如斯。 一看胆气。 夫兵者,胆为首,气为帅。 面露凶悍、眸有电光者,为上; 目游移、神闪烁者,概斥之。 胆可鼓,不可教。 生死呼吸之间,血性是天赐,非师传。 第二条,看体格。 胖瘦都得卡尺量。 太胖的不要,现代社会养出一身虚囊,跑两步喘得比感染者嚎得还惨,真到巷战,他堵巷口还是堵自己人? 太瘦的更别要,肋排能弹钢琴,稍微负重走半条街就散架,到时候还得分人手去抬他,赔本买卖。 张涵瞄的是那种“中等”身板。 不说肩背像砌过砖,小腿肚鼓而不过,棉袄一脱能看见腰腹绷出的四方形。 但能扛、能跑,这就及格。 第三条,相面相。 宁招笃实,不纳凶顽。 忌“凶死之形”(横肉、斜眼、刀疤等)。 取“福气之相”,图的是队伍长远、军心稳固。 他要的是二十啷当到三十出头、面相“端正”的平民脸。 鼻子不偏,嘴角向下却带憨,眼角略耷拉。 衣着越普通越好,羽绒服起球、牛仔裤洗得发白、运动鞋开胶。 说明没背景、没存款、没退路。 第四看牵挂。 上有老亲,下有稚子,中有糟糠者最佳。 心有系,则命自惜; 肯搏死,而不乐速死。 孑然一身者,易轻其命,亦轻众命,慎之。 “你,站起来。” 张涵的脚步突然停住,目光指向左侧。 人堆里,俩妇女一左一右挨着,肩膀刻意往前凑,后背微微弓着,把青年挡得严实,明显是想把这小子藏在人缝里蒙混过关。 那青年约莫二十三四岁,身板确实结实,肩膀宽、胳膊粗,可此刻他脸埋在膝盖里,后背弓着,肩膀抖得厉害,整个人缩成一团。 听见喊声,他猛地抬头,脸瞬间没了血色,眼眶通红,一个劲往后缩,嘴里哆嗦着:“别选我!我不敢打仗,从小连鸡都没杀过,见血就晕!” 他一哀求,两个中年妇女更急了,立马往前半步,自己的腿也在打颤,手却死死挡在青年身前,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妇女带着哭腔喊:“长官,他叫俊浩,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还是个孩子!我们俩是他姨和他娘,能干活、能扛东西、能挖战壕,你选我们吧,放过他!” 另一个妇女也跟着点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透着股豁出去的劲:“是啊长官,他细皮嫩肉的没干过活,我们俩常年在地里刨食,有的是力气,你换我们去,我们绝不孬种!” “不敢也得敢!”张涵厉喝一声,余光扫向旁边的民兵。 俩民兵跟他打了一路交道,早摸透了他的意思,立马心领神会,两步跨上前,伸出胳膊就把俩妇女往旁边推。 妇女们没防备,被推得一个趔趄,“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却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再护着青年。 民兵没理会,揪住青年后领,硬生生把他拽了出来,按在张涵面前。 青年的后领被扯得变形,却还在一个劲地扭动挣扎:“放开我!我不去!我真的不敢!你们找别人吧!” 张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冰冰的:“要么跟我走,拿起枪还有条活路;要么留在这儿,等会儿人数不够,直接按逃兵论处,看见那边架着的机枪了吗?就地枪毙,没人给你收尸,自己选。” 青年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不远处,几挺重机枪架在临时搭起的土坡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人群,几个士兵握着枪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眼泪“唰”地就下来了,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脸上沾的泥点,弄得一脸花,双腿抖得站都站不稳,身子晃了晃,可看着张涵那双没半点商量余地的眼睛,终究没敢再往后退。 “男人,别让娘们挡枪子儿。” 张涵把声音压到只有他听得见,“你往前一步,她俩就少挨一枪,划算。” 民兵跟着敲边鼓,嗓子沙哑却一板一眼:“根据难民征召及优待条例,家出俩丁者,剩下直系即刻送车,优先撤离,并发放4000军券的安家费。” 可那俩妇女像是没听见,还是爬起来了,“噗通”一声双双跪在张涵脚边,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裤腿,哭得撕心裂肺。 当娘的妇女喊道:“领导,求求你放过俊浩吧!他爹才被抓去当兵,为国出力,我们没意见,可得有始有终吧,我们老两口就这一个儿子,你给我们家留个后吧!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她就往地上磕,额头撞在冻土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没几下就红了一片。 另一个妇女也跟着磕头,嘴里不停哀求:“求求你了长官,行行好,放过这孩子吧!” 张涵的眼神没半点波动,甚至没低头看脚边的妇女一眼。 仿佛抱着他裤腿的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两块沾泥的石头。 “留个后?” 他自己都陷在这烂泥里拔不出脚,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一定,哪有闲心管别人家的死活。 给你家留后,那别人家的儿子、丈夫、父亲就该去前线填坑? 家家户户都要留后,这仗还打不打了? 乱世里,谁不是在苟活,谁又能顾得上谁? “等通知吧,就算阵亡了,也有抚恤金。” 张涵猛地甩腿,硬生生挣开她们的手。 旁边的民兵见状,赶紧上前架住还想往前扑的妇女,把她们按在旁边的雪地上,低声呵斥着不让靠近。 俩妇女哭喊声越来越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一步一回头的走远,却无能为力。 周围的难民大多耷拉着脑袋,有人偷偷瞥了眼这一幕,眼里隐约露出不忍,却没一个人敢多说一句劝阻的话。 仗打到这个份上,谁家不是妻离子散? 谁家没死过一两个人? 同情别人的功夫,还不如想想自己能不能熬过今天,没人敢惹眼前这个带着民兵、能决定人生死的队长。 “上头决定的事情,又是你我能放得了水的。” 张涵低头自语道,手指轻轻抚平被拽得皱巴巴的裤腿。 身上这套21作训服全套穿着确实合身,面料厚实,保暖性能也比之前穿的保安服强多了,连带着他烦躁的心情都平复了一点。 将有些松了的鞋带重新系好,抬起头,目光从容不迫的重新扎进人堆里。 这种能决定别人命运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享受。 从前他只是个看人脸色的临时工,谁都能对他呼来喝去。 现在,他一句话,就能让一个人去前线,或是暂时保住性命。 他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心理变态了? 可转念一想,厮杀了这么久,见了太多残缺不全的尸体,听了太多绝望的哭喊,就算是心理正常的人,也迟早会被这乱世磨出点毛病来,也就释然了。 “你,过来。” 张涵的声音再次响起,旁边的民兵立马会意,伸手拨开挡路的人群,径直走到一个蜷缩着的男人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半提起来,转头看向张涵,等着确认。 张涵扫了那男人一眼,轻轻点头。 那男人三十出头,穿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胳膊上的腱子肉把袖子撑得鼓鼓的,不像旁人那样缩着脖子发抖,也没往人堆深处钻,只是低着头。 被民兵揪起来时,他愣了愣,眼里闪过明显的惧意,却没像其他人那样挣扎哭喊、往后躲闪,只是深吸一口气,没说半句废话。 被松开后,拍了拍身上的雪和泥,一步步走出人堆,默默站到了那个高个青年身后。 “一个、两个、三个……” 张涵步伐很慢,可所过之处,人群都下意识往后缩,像人为留出的真空地带。 被选中的人大多脸色惨白,却没人敢公然反抗,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聚拢到指定的角落。 转眼已经选了十三个,还差最后两个。 张涵揉了揉太阳穴,稍微有些气喘,眉头微微皱起。 剩下的不是过于瘦弱,就是眼神里只剩绝望,连站都站不稳。 他正准备回头问问民兵有没有遗漏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人群边缘的一个身影。 那是个女人,身上裹着一件淡绿色的羽绒服,头发乱糟糟地粘在脸颊上,沾满了雪粒子和泥点,脸上又脏又黄,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点倔强的光。 张涵的脚步顿住了。 他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把那个女的揪出来看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涵抬手指了指,命令道。 一个民兵立刻把枪往背上一甩,大步冲过去,不顾女人的挣扎,薅着后颈的衣服就把人硬生生拖了过来,女人踉跄着,嘴里发出低低的反抗声。 张涵往前挪了两步,蹲下身,借着地上的雪光仔细打量。 女人被拖得一个趔趄,站稳后立刻往旁边缩了缩,双手死死抱住膝盖,胳膊肘抵着胸口,像只被逼到墙角、随时要反扑的小野猫。 “夏柠?” 张涵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这模样,实在跟记忆里的人对不上号。 女人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抬起头。 那双原本满是戒备的眼睛瞬间睁大,里面翻涌着震惊、难堪,还有藏不住的狼狈,嘴唇哆嗦着动了好几下,才磕磕绊绊挤出几个字:“张……张涵?” “还真是你。” 张涵挥了挥手,让民兵退到一边,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世道可真小。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夏柠,是在早前的隔离区。 那时候她穿着干净的校服,梳着整齐的马尾,说话温温柔柔的,眼里满是对日子的热乎劲儿,还跟他打听前线的情况,带着点没被世事磋磨过的天真。 那会儿战事还没这么糜烂,相处也不过大半天,没想到会在这地方再遇上。 可眼前的夏柠,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影子? 浑身沾着泥污,衣服又旧又破,整个人透着股从泥坑里爬出来的落魄。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5章 名正言顺的报复 “你怎么会在这儿?” 张涵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夏柠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一言难尽……到了难民收纳点,我才知道家人……都没了。” “我以为最坏的已经到底,结果火舌从帐篷顶舔下来,像老天嫌我们剩得还不够少。” “我被人潮卷着往外滚,鞋踩掉了,嗓子哭破了,刚摸到栅栏,转头就被强行征召了。” “后来有个军官,领口金星晃得人眼花,他说‘哭什么,给你条活路’。 “那一夜……我把自己当纸一样摊平了,任他拓印。” 第二天,他甩我一张‘家属通行证’,我就这么被邮包似的寄到后方,命是捡到了,只是不知道是谁的命。” 张涵沉默了。 烟瘾忽然上来,摸了摸口袋才想起烟早抽完了。 他不用细问也能脑补出这一路的糟心事。 一个没高中毕业的学生,从家破人亡到流离失所,再被当成随便摆弄的物件,换谁都得磨掉半条命。 俩民兵在旁边交换了个眼神,那点疑惑和不耐明晃晃写在脸上。 稍显年轻的那个憋不住,弓着腰凑过来,一手挡在嘴前,嘴几乎贴到张涵耳廓上:“张队,选个女人干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到了前线也是累赘。” 那语气里的嫌弃半点没藏着,糙汉子的直白劲儿上来了,带着对“派不上用场的人”的天然不耐,末了还偷偷瞥了夏柠一眼,那眼神跟看块绊脚的石头似的。 张涵没回头看他,只是抬了抬下巴,朝外围的方向努了努嘴,手指快速挥了挥,声音冷硬:“盯着那些难民,别一会枪被抢了。” “是。” 民兵咂了下嘴,满脸的不理解都快溢出来了,却也不敢多嘴。 虽然不是一个指挥体系,但人家军衔摆在那儿,自己只能低头服软。 张涵的目光还落在夏柠身上,心里头莫名升起了些优越感。 挺讽刺的,当初从隔离区出来,这姑娘还追着劝自己去当兵,眼睛亮得像揣了颗星星,女强人的模样仿佛刻在眼前:“张涵,作为一个男人,为国捐躯保卫国家,乃义不容辞的天理!” 可现在呢? 轮到她自己要上战场了,却活得跟条摇尾乞怜的狗似的,卑微地求着别人给条活路,像只被踩进烂泥里的蚂蚁,连抬头正眼瞧人的勇气都没了。 “张涵,你…你可以给我一个家属名额吗?” 夏柠忽然慢慢撑着膝盖站起身,后背悄悄挺了挺,还飞快地用袖口蹭了蹭眼角,硬着头皮抓住了张涵的肩膀,像是赌上了最后一点念想。 她算是看透了,男人嘛,不过就是图个顺眼,图点皮肉上的冲动。 反正自己早就不是干净身子了,残花败柳一个,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交易,能活下去就行,只要不死,怎样都好。 “我也是被强行征召的,没有名额。” 张涵当即拒绝,同时用手反复搓了搓新长出的头发,又硬又扎,蹭得手心有点痒,也蹭散了那点莫名的情绪。 “这破地方就是活地狱!留下来肯定活不成的啊!” 夏柠的心理防线彻底崩了,眼泪“啪嗒”往下掉,放声大哭,带着钻心的委屈和恐惧,哀求道:“只要不让我上前线,怎样都行。” “我警告你放手。”张涵被她抓得有点烦,却没直接甩开,只是扭头唤道:“把这个女人控制住,她有些情绪失控了。” 年轻民兵早看夏柠纠缠不休不顺眼,应声快步上前,探手就攥住夏柠的手腕,拇指按在她虎口,其余四指扣住手腕内侧,猛地往外一拧。 夏柠吃痛,“啊”地叫了一声,手指却没松,反而抓得更紧。 “这位女士,请你配合一点。” 民兵眉峰一沉,另一只手伸过去,攥住夏柠的后领往上一提,同时膝盖顶在她大腿根,力道往下压。 “我怎么不配合了!” 夏柠上半身被扯得往前探,大腿根被顶得发虚,重心一歪,抓着张涵的手再也使不上劲,“呼”地松了开来。 她不甘心,空着的另一只手还想往前够张涵的胳膊,民兵已经顺着拧着她手腕的力道,往背后一剪,力道收得极紧。 “张涵你个王八蛋。” 夏柠疼得浑身发颤,眼泪掉得更急,歇斯底里的吼道:“好歹认识一场,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这么对我?” 民兵手上顿了顿,抬眼飞快瞥了张涵一眼。 见张涵站在原地没吭声,既没说停,也没别的表示,便低下头,顺势往下按她的后颈。 夏柠脚下没根,膝盖“咚”地一声磕在地上,她想抬头再骂,民兵已经单膝跪了上去,膝盖顶在她后腰上,手掌死死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直接按进了地面的尘土里。 “松手!还敢缠?” 民兵低吼一声,按在她手腕上的手又加了两分力,“再动就把你捆起来扔一边!” 夏柠挣扎了两下,手腕被拧得发麻,后腰被顶得喘不过气,脸埋在土里吸进满口的雪沫,哭声变成压抑的呜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张涵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扫过夏柠被按在地上的背影,叹了口气。 自己动手推搡一个姑娘,只会招来更多闲话,让民兵处理,既符合规矩,也少些麻烦。 周围原本蹲在地上、要么发呆要么闲谈的难民,齐刷刷投来异样的目光。 离得最近的是个穿灰色大衣的中年妇女,立马往旁边穿蓝色羽绒服的大婶身边凑了凑,嘴角撇得能挂个油瓶:“你瞅瞅你瞅瞅,这指定是那军官想强迫人家姑娘做啥不光彩的事!你看把人家吓得,脸都白了,哭得多可怜!” “可别瞎猜!” 大婶赶紧拉了她一把,手指在嘴唇上“嘘”了一声,也压低声音反驳,“我家小子上个月才入的伍,部队军纪严着呢,哪能有这种事?我瞅着他俩说不定是老乡,或者早就认识,姑娘是真遇上难处了才求他的!” 她儿子是兵,打心底里不愿相信部队里会有这种糟心事,说话时还忍不住朝张涵那边看了两眼,带着点维护的意思。 “认识?认识能让姑娘这么求着?” 大妈不依不饶,挑眉瞥了眼夏柠,“我看啊,指不定是这姑娘想走捷径,故意找军官搭话呢!这年头,为了活命,啥法子想不出来?” 旁边一个裹着头巾的大嫂也插了嘴,声音细细的:“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看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多可怜啊。真要是能有个活路,谁愿意这么放下脸面求人?” “可怜?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大妈哼了一声,“咱们谁不可怜?能活着跑到这儿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捷径可走?我看啊,这军官要是真肯帮她,指不定是图啥呢!瞧这姑娘长得还有几分模样,说不定就是……”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嗡嗡的像围了一群苍蝇,眼神更是没遮没拦,好奇的、幸灾乐祸的、带着恶意揣测的,齐刷刷扫过来。 张涵闭着眼充耳不闻,他对女人向来有洁癖,打心底里瞧不上这种用身体换活路的勾当。 夏柠跟那个军官之间,说到底就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哪怕她是被逼的,也抹不掉这层印记。 真要想去求个家属名额,不是没辙。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十几万难民堆在这里,多一个少一个不过是个数字。 为了稳定基层军官的军心,一个女人的名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了,大概率能弄到手。 可他犯不着。 不过是萍水相逢,当年点头之交的情谊,早就被战火磨得淡了。 没必要掏心掏肺帮一个随时可能为了活命再做第二次交易的人。 真把她送回后方,指不定哪天就忘了今天的难,转头就跟别人好上了,给他戴顶绿帽子都算轻的。 在他看来,女人一旦尝过用身体换取利益的甜头,或者说,一旦被死亡的恐惧逼得放下了廉耻,就再也回不去了。 往后只会轻车熟路,没了负罪感,眼里只剩活下去的算计。 但如果自己不选她呢? 落到后头,要么被拉去当毫无意义的炮灰,要么沦为任人发泄的肉欲工具。 这两种结局,都太惨了。 可又关自己什么事? 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张涵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下巴新长出的胡茬,念头转了个弯。 但话说回来,有个能自己拿捏、还能在前线伺候人的女人,何尝不行? 总比跟个陌生的、不知道底细的人打交道强。 “我只能把你选进我的小队,跟着我说不定还有活路。” 张涵终于睁开眼,眼神里没什么温度,更谈不上同情,倒像是权衡利弊后,做了个极其勉强、却又不得不做的决定。 “我?不行!我根本不会开枪,更别说打仗了……而且、而且这几天我来例假了!根本扛不住折腾啊!” 夏柠急得声音都破了音,双手下意识地护在小腹。 “你没资格拒绝。” 张涵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手下的兵,归我全权调度。我让你往前冲,你就得冲;没我的撤退命令,敢往后退半步,就地枪决。” “张涵,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招你惹你了?” 夏柠看着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半是怕死,一半是刚才跟民兵撕扯耗光了本就不多的体力:“我一个女孩子,上了战场能干嘛?难不成让我到战场上给感染者吟诗作对吗?” 张涵根本没理会她的哭诉,只是抬了抬手:“带下去。” “是。” 两个民兵齐声应道,胸膛挺直,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扣住夏柠的胳膊往后拖。 夏柠拼命扭动挣扎,脚尖蹭着地面想找支撑,哭喊着:“放开我!我不去!你们不能这么逼我!” “吵死了!” 右边那个民兵被这哭闹声搅得心头火起,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夏柠半边脸瞬间红透,嘴角都破了皮,咸腥的血味立刻涌进嘴里。 她被打得懵了一瞬,哭声戛然而止,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没等她缓过神,两个民兵已经拖着她往队伍方向走。 “有点意思了。” 张涵站在原地没动,双手背在身后,冷眼看着她被拖拽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邪笑。 能报复一个曾经让自己不痛快的女人,这滋味比征服什么都过瘾。恃 强凌弱本就最能让霸凌者舒坦,毕竟有些人的快乐,从来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老实点!” 民兵将夏柠重重掼在地上,其中一人用脚轻轻踩着她的胳膊,冲队伍里唯唯诺诺的男人们道,“把她看住了,要是让她跑了,按规矩,十个人里毙一个!” 队伍里顿时一阵轻微的骚动,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妈的,怎么还带个女的?” “就是啊,打仗哪有让娘们上的,太晦气了!” 有人一边嘟囔,一边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脚步,刻意和夏柠拉开距离,看她的眼神里满是诧异和嫌弃,更藏着几分掩不住的畏惧。 在这些常年摸爬滚打的糙汉子眼里,战场就是男人的角斗场,刀光剑影里混个娘们,简直离谱到姥姥家! 女人属阴,战场是尸山血海里泡出来的阳刚地儿,一阴一阳撞在一起,那是要犯冲的。 轻则搅得军心涣散、运气背到家,重则直接断了胜仗的路。 再瞧瞧这女人,是惹了长官不痛快被硬揪来的,明摆着就是个烫手山芋、麻烦祖宗,现在还把大伙的命绑在一块儿,这晦气劲儿,简直能把人熏晕! 谁愿意平白无故,为了个不相干的娘们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6章 口子 凌晨一时十七分,南郊贫民区的供电系统总算部分恢复。 张涵站在一盏忽闪忽灭的路灯下,使劲跺了跺冻得发僵的双腿,往手心哈了口白气,搓得“沙沙”响。 但那点热气刚冒出来,就被风卷着散了,连带着心里的焦虑都没处遁形。 “光” 本来象征着希望,以及生机。 可此时,它像喘着最后一口气的烛火。 勉强照见脚下的冻土、墙根的垃圾,还有难民们脸上洗不掉的灰和化不开的愁。 15个义勇军士兵被一根粗麻绳串成串,双手反绑在身后,手腕被勒得发红发紫,只能佝偻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后头挪。 “别低头啊,夏柠。” “你可是天之骄女,一时的苦难代表不了什么。” 夏柠被拴在队伍末尾,头颅高高扬起,泪水顺着脸颊不住滚落,脖颈却绷得笔直,如一株不肯被积雪压折的细竹。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好看,那是她亲手打磨了十八年的利刃,也是她唯一握过的底牌。 小学文艺汇演,她站在第一排,老师夸她“像画里走出来的”。 初中时,班草偷偷往她抽屉塞情书,说她“笑起来像春风撞了酒”。 高中那年,连校外开纹身店的混混都对她软了嗓子,说“你这张脸,不该在这破地方”。 她听多了,也就信了。 信得理直气壮,信得趾高气扬。 信到把“好看”当成硬通货,把“被喜欢”当成天赋人权。 信到觉得世界该给她开侧门,男人该为她垫台阶。 再后来,世道乱了。 不是改朝换代的那种乱,是秩序一点点塌、人心一点点裂的那种乱。 城市像被撕开的包装纸,漂亮东西最先被抢走。 她靠着那张脸尝到了第一次甜头。 一个肩上带星的军官把她压在军用吉普的后座,滚烫的皮带扣烙在她腰窝,喘着气咬她耳垂: “你这张脸,堪称红颜祸水,勾得我坏了纪律呀!” 她疼得直抽气,却笑得比月光还亮。 原来“祸水”也能是封号,是她把铁一样的男人拉下神坛的证据。 她信了,也笑了,笑得像自己真是被命运挑中的那一个。 第二天,军官整理好佩枪,连袖口都懒得抖,只留一句:“除了好看,你什么也不是。” 她没哭,把被撕破的内衣一点点卷进掌心,冷声回敬:“你留不住我,是你没本事。” 于是张涵的冷淡她自动翻译成“避嫌”。 “现在不搭理,无非是怕落人口舌,”她对自己说,“等到了前线,他定把我捧在手心,像捧一碰就碎的瓷。” 可乱世哪管这些? 刀枪底下,女人早成了最不值钱、随用随弃的消耗品。 力气不如男人,护不住自己,只能被麻绳串着,像牲口一样被驱赶。 长得好看些,非但不是福气,反倒成了催命的祸根。 不过是从路边随处可见、没人当回事的“消耗品”,变成了被兵痞、权贵争抢的“奢侈品”。 抢到手时新鲜几天,稍不如意就弃如敝履,或是转手倒卖。 到最后,大多逃不过被塞进某个角落,当成生娃工具的命,生得动就接着生,生不动了,便成了更没用的累赘。 负责押送的还是那两个民兵,一个满脸胡茬,一个透着股青涩,各站在队伍两侧。 离着三米远,手里的枪端得笔直,眼神疲倦的扫来扫去,唯独落在难民身上时,带着股子懒得掩饰的不耐。 周遭静得吓人,只有风声“呜呜”地灌耳朵,还有难民们粗重的喘息和鞋底蹭过冻土的“咯吱”声。 偏那列兵闲不住,跟在张涵旁边,嘴跟没把门似的 “张上士,照你们的人员编制,除小队长之外,应该是两人一条枪,统一是56半自,弹药一共3000发,还有30颗67式木柄手雷,以及从壁水市武装部仓库调来的07式夏季迷彩15套。” 张涵猛地停下脚步,后头的队伍也跟着一僵。 队伍中段一个瘦高个没踩稳,脚下一滑往前踉跄了半步,麻绳瞬间绷紧,扯得前后两人猛地一拽,几人都发出压抑的“嘶”声。 “对不起,对不起。” 瘦高个慌忙稳住身子,后背已经渗出冷汗,却只敢把头埋得更低,连句辩解都不敢说。 列兵还以为哪里做的不对,赶忙拉着张涵继续往前走道:“张上士,您先别生气,后勤那边太紧张了!这真是当下能争取到的最大成果了!好多部队十多个人才摊两条枪,小队长一把,督战的一把,剩下的全是扛刺刀、拎工兵铲的难民。上面说修防御工事用不上热武器,可真打起来谁他妈说得准呢?能给您争取到这配置,已经算得上蝎子拉粑粑独一份了!” “我不是质疑武器配备。” 张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平淡,抬眼扫过路灯下难民们单薄得快要被风吹倒的身影,补充道,“我是说,发07式迷彩服算怎么回事?还他妈是夏季的!这大冷天穿那薄片子,不等上阵地,先冻成冰棍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列兵面露为难,却还是解释道:“张上士,您也清楚,十几万义勇军等着换装,冬装缺口大得很!能给他们套身‘皮’就不错了,总不能让这群人穿着老百姓的破衣烂衫上阵地吧?” 说到这,他偷瞄了眼张涵的脸,见对方脸色沉得吓人,接着道: “这不是咱们说了算的,是上面的硬性要求,必须让随军记者拍、让无人机传素材回后方。” “要让民众看到,我们还有成建制的部队,还有统一标识,国家的‘架子’不能倒。” “所以,冻死也好,战死也罢,死前要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国家派来的兵,而不是被战火洗劫一空的难民。” “用层皮撑架子也算兵?”张涵握紧拳头,怒从心起,大手一挥,没再给列兵多说的机会,脚下一使劲,转身就加快步伐往前走。 “张上士,没人想这样,但后勤压力实在太大了…” 列兵还想再解释两句,可跑到旁边,瞥见张涵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戾气,终究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跟在后面,没再吭声。 组建炮灰部队,却不能分化主力部队战斗力,就只能东拼西凑。 军服多好做啊。 一匹布、两条线,机器一转就是一套。 可布从哪来? 染料从哪来? 时间从哪来? 先紧着老的、能打的、有番号的穿。 剩下的,有什么穿什么,谁还管你合不合身、暖不暖和。 说到底,这些人不是来打仗的,是来“顶着”的。 没人指望他们赢,只指望他们死得慢一点,别死太快,别死得太难看。 命? 命不是命,是数。 凑够数,就行。 领枪的地方是在一处两栋联排的民房,占地面积大概400多个平方。 负责驻守的,是一周前从前线撤下来休整第463步兵团麾下的1306步兵营,实打实的正规军,却清一色都是步兵,没配任何装甲载具。 想来是上头权衡过后,觉得这处后勤据点相对安全,犯不上把宝贵的重装备浪费在这儿。 院角挤着三十多辆军用卡车,车身上还贴着横幅,“壁水市武装部,紧急军用物资。” 房顶上、二楼窗口架着几挺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院外四方。 可警戒的士兵要么斜倚着枪身抽烟,烟圈慢悠悠飘上天,要么裹着军大衣缩在墙角补觉。 两个排的士兵在军官的吆喝下围着卡车忙乎,逐车核对箱体编号、查验封条,再往下卸货。 有人搬着箱子骂骂咧咧:“这破箱子沉得要死,封条还他妈粘这么紧!” “磨磨蹭蹭的,天亮前卸不完又得挨骂!” 动静一大,房顶上警戒的机枪手就探下头吼:“轻点!你们他妈想翻天?这机枪没上保险,一会吓得老子手抖走了火,崩着谁算谁的!” 底下的人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动作却没慢多少,只是嗓门压低了些,唯有搬箱子的闷响还在院子里回荡。 张涵站在院门口瞥了一眼这乱糟糟的景象,嘴角一撇,带着点嘲讽道:“这就是你们正规部队的风范?身处一线,哨兵还敢睡觉?” “这……”旁边的列兵支支吾吾,脸涨得通红,不是不能说,是真不敢说。 “行了,不为难你。”张涵压了压帽檐,眼底的嘲讽淡了下去,懒得再深究,“带路吧。” 列兵这才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双手捧着文件快步递到门口站岗的士兵手上,动作都带着点仓促的讨好。 张涵跟在后面,脑子里却绕不开刚才那乱糟糟的景象。 连番大战下来,军纪早没了往日的严明,不是兵不行,是这仗打得太熬人。 打胜仗有赏有脸面,打败仗要追责要受气,可这拉锯战足足拖了一个多月,像样的胜仗没几场,弟兄们的伤亡却堆成了山。 这就跟古时的农民起义军一个理,起初哪支不是带着“不扰乡邻”的规矩起事? 可越败越窝囊,越打越没底气,士兵们在战场上受够了敌军的屠戮,攒满了一肚子挫败感,总不能对着枪炮撒野。 没了胜仗撑着心气,没了盼头拴着行为,就只能往更弱的地方找出口。 欺压手无寸铁的民众,抢点东西、耍点威风,在弱者面前找回点久违的掌控感。 原来我还能决定谁死谁活,原来我还活着。 在战场上丢尽了尊严,就想在欺凌中捞回点脸面,这种发泄一旦开了头,纪律的底线便一退再退,到最后自然成了军纪败坏的匪徒。 眼前这些兵,不过是把懈怠露在了明面上。 站岗抽烟、卸货骂娘、偷个懒补个觉,看似是小事,可这股松垮的风气一旦蔓延,谁知道往后会滑向哪一步? 但话又说回来,今天天一亮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这种时候,与其板着脸死抠条条框框,不如让兄弟们偷个懒、松口气,好歹攒点力气应对接下来的硬仗。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7章 纸锁一家命 城外的枪炮声渐渐歇了劲,感染者的围剿总算进入收尾阶段。 可本该沉寂的夜空,却被一阵嘹亮的军歌撕破。 “人 民 把 儿 女 交 给 我,我 把 青 春 写 山 河!” “若 有 一 天 我 化 白 云,也 守 蓝 天 朝 朝 暮 暮!” …… “人 民 不 会 忘 记;山 河 记 得 我 曾 来 过!” …… 歌声一遍遍循环,激昂得有些刺耳。 张涵百无聊赖地靠坐在民房房檐下,怀里抱着刚发下来的81杠。 枪膛里空无一发子弹,还带着淡淡的枪油味,保养得尚且良好,瞧着该是后方战备仓库的库存,而非民兵仓库或武装部里的家伙。 他上下眼皮早黏在了一起,偏被这没完没了的歌声吵得半点睡意都无,只能往脚边的地上低声啐了句:“还不会忘记?做你娘的翻天大梦。” 活着的人尚且朝不保夕,死了的不过是一抔黄土,哪来的“不会忘记”? 他实在摸不透这支部队的主官抽了什么风,大半夜的折腾人唱军歌,美其名曰“提振士气”。 殊不知这帮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兵,哪还有什么士气可言? 感染者的嘶吼犹在耳畔,战友的鲜血还凝在枪托上,那点仅存的意气,早被一次次溃败、一场场死战按进烂泥里,碾得粉碎。 军歌的间隙里,不远处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张涵抬眼望去,空地上支着一张木桌,借着灯光,能看到一个左臂打了厚厚石膏、吊在胸前的中士正低头登记。 那人右耳缺了半截,创口处的结痂泛着暗沉的红。 “姓名、籍贯、年龄,家属姓名和联系方式,都写清楚填在这张纸上,别漏项,别涂改!” 队列里,吴俊浩在两名卫兵的看管下,缩着脖子拘谨地走上前,接过笔时指尖抖得厉害: “吴、吴俊浩,籍贯青川市下河村,今年二十……家属是我娘李秀兰,联系方式是138……” 说到最后,他顿了顿,偷偷抬眼瞟了看中士道:“长官,我爹今天夜里也被征召入伍了,我们家就剩我娘一个人在后方……全家都填进来了,是不是、是不是能有个优待?不用多好,分配的地方能让我活着见到我娘就行,哪怕就一面……” 卫兵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呵斥“啰嗦”,中士抬了抬完好的右手拦了下来,目光扫过吴俊浩冻得通红的脸,正义凛然道:“同志,你放心!国家不会亏待舍小家为大家的人!你先登记好,一会就给你落实。” 吴俊浩眼睛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连连点头,甚至弯腰鞠了个躬,声音哽咽:“谢谢长官!谢谢您!我一定好好打,一定活着回去见我娘!” 中士略显迟缓的起身,目光炯炯的说道:“好好干!守住阵地,就是守住你娘的平安!等打退了敌人,我亲自给你别上大红花,亲自送你回后方跟家人团聚!” “我一定努力保卫国家,死战不退。” 一股热流撞得胸腔发烫,吴俊浩猛地并拢双腿,敬了个不算标准却格外用力的军礼,眼眶里的泪终于还是没忍住。 “妈了个巴子的,把这小娃娃都忽悠得找不着北了。” 张涵狠狠揉了揉干涩的眼,试图把浓重的困意揉散,侧头瞥向陪同的下士,满是讥讽道:“今天登记完,明天指不定就填了阵地的坑,能不能活过天黑都两说,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意义?” 之前跟着的列兵早回原部队报到了,眼前这主儿,说是接待,实则是上头安来监视他的。 下士双手揣在军大衣口袋里,脚跟轻轻磕着地面,长叹口气道:“张上士,您这话戳心了,但也不全是虚的。” “这些人以前都是老百姓,没经过半点训练,现在硬拉来当义勇军,不亚于赶鸭子上架,让他们亲手写下自己的名字、家属信息,是想让他们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不再是没人管的流民,是有编制、有归属的士兵,哪怕只是个名头,也不至于上了战场一哄而散。” “怕不单单是名头吧?”张涵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更深的考虑’,别跟我绕圈子。” 下士眼神闪烁了一下,往四周扫了扫,见没人注意这边:“您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就够了。他们的老婆孩子、老爹老娘,大多不都撤到后方安置点了吗?” 张涵没吭声,只是眉头微蹙,等着他往下说。 下士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这些登记表,最后都会汇总到指挥部备案。往后上了战场,真有人敢动临阵脱逃、甚至造反的心思,先得掂量掂量,后方的家人还能不能顺顺利利等着‘转运团聚’?” 话没说透,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张涵反复琢磨着这话,先前的疑惑像被一阵风慢慢吹散,迷雾背后的真相瞬间清晰。 登记造册看着是例行备案,实则就是赤裸裸的牵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些写在纸上的家属信息,就是绑在这些人身上的锁链。 真有人敢冒头,怕不是刚有半点苗头,远在后方的亲人就没了下文。 张涵站起身,冲下士抬了抬下巴:“有烟吗?” 下士忙不迭掏出一包“军供·丙级”,递过来时特意解释:“张上士,您别嫌次,这烟过滤嘴短,还掺了薄荷叶,说是‘提神’,其实就是为了省点烟草。现在除了一线部队能全额配发,二线、三线,全是按月按量分的。” “我知道。” 张涵接过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薄荷的凉味混着烟草的涩味直冲喉咙。 庞大的军队早把士兵待遇压得一降再降,光日常消耗就翻了好几倍。 烟草本就不是刚需,自然先被拿来“挤水分”,掺薄荷叶、截短过滤嘴,不过是把有限的产量匀给更多人。 连带其他军用物资也同样如此,单兵急救包内的药品一减再减。 原本标注着牛肉的罐头,日期从生产不到一年的新鲜货,慢慢变成压仓七八年的陈货,罐身的铁皮泛着暗锈,偶尔还能摸到凹陷的坑洼,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堆了多少年。 南方地区失陷的影响,这会儿正像阴雨天的霉斑,顺着墙根一点点往外渗,拦都拦不住。 南方的耕地面积虽比不上北方的连片沃野,却胜在零散耕地密集,是实打实能稳定出粮的地界。 如河湾边的沙田、山脚下的坡地,哪怕是巴掌大的地块,也能种点杂粮、收些薯类,凑起来就是不小的补给。 如今一丢,全国能正经耕种的地直接砍到了原本的三分之二不到。 更要命的是战争搅局、人口乱迁,有些田被挖成了战壕、堆了工事,就算没被毁,也没人安心耕种,能收上东西的地,能不能有原来的四成,都得打个折扣。 可灾难前的人口还剩下七成以上,要靠这点巴掌大的耕地养活这么多人,再供着这支庞大的军队吃穿用度。 简直等同于让公鸡下蛋,纯属异想天开。 烟雾袅袅升起,也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 “已有大厦将倾之势吗?” 张涵重新坐下,没头没脑地念叨了一句。 双手垂于膝前,抓起地上的积雪,把松散的雪粒揉成硬邦邦的雪团。 这些难民又何尝不是灾难中“种”出来的“粮食”? 条条框框早就把人算计得明明白白。 就算是强征,也得让你心甘情愿地去送命。 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玩得炉火纯青。 你乖乖在前线当炮灰,战死了,后方的家人还能凭着这份“登记”领点救济,多活几天。 你要是敢当逃兵,敢反抗,那简单,直接把你后方的家人填到前线来,子承父业,妻承夫业,反反复复,直到把整个家的人都耗死在战场上,才算完。 这不是征召,是拿一家人的命,逼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乖乖去赴死啊。 可转念一想,要是有人能活着逃到后方,把军队这些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呢? 张涵又吸了口烟,烟头在黑暗中亮了一下,随即被他按进掌心的雪团里,滋啦一声冒起白气。 也无关紧要了。 一两个人的话语,谁会信? 只会被当成造谣惑众。 到时候派警察把人抓起来,扔进监狱,二话不说毙了就行。 死人不会喊冤,活人也不敢替死人喊。 谁喊,下一批“志愿兵”就轮到谁家。 这世道,早就没了说理的地方。 旁边的下士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缩了缩脖子,默默把烟盒揣回口袋,右手不动声色地往下挪,悄咪咪按在了腰间的手枪柄上。 几分钟后,院门轴“吱呀”响了两声,两个身披防寒大衣的士兵并肩走了进来。 两人棉帽檐上沾着层薄薄的白霜,该是在外面待了不短时间,军大衣的下摆被夜风扫得轻轻晃,手里没端枪,只各自揣在口袋里,神色匆匆地扫着院子。 走在前面的是个中尉,手里捏着份折叠的文件,到门口就跟哨兵低声问了两句。 张涵抬眼瞥了下,又低下头继续抠鞋缝里的碎石子。 俩人看着就不像一线作战的。 身上的风衣款式虽也是军用,却比普通士兵的简洁款多了些细节,料子看着也厚实挺括,倒像是机关里坐办公室的,或是后勤上的人。 正琢磨着,就见那两名士兵没再纠缠哨兵,转身朝着院子中央走了两步。 前面的中尉先停下脚,抬手拢了拢棉帽的帽耳,高声道:“张涵上士在吗?” 喊完顿了两秒,他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抬头张望的兵,大多是刚征召来的义勇军,眼神里还带着怯,没人应声。 中尉侧头跟身旁的同伴对视一眼,那士兵会意,往前凑了半步,俩人一前一后,音量又提了些:“张涵同志!听到请应声!有公务传达!” 张涵指尖的动作没停,依旧埋着头,心里跟敲小鼓似的默念:“别找我,别找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可身旁的下士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腾”地一下站直身体,嗓门提得老高,生怕别人听不见:“在这里!张涵上士在这儿!” “皇帝不急太监急,怪不得太监要挨那一刀。”张涵暗骂一句,沉默了两秒,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抬手拍了拍手上的灰。 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 身上的虱子多了不怕咬,可架不住这没完没了的折腾。 尤其这马上要上战场的节骨眼,找上门的能有啥好事? 无非是又要摊派些送死的活儿,或是补些没意义的手续,净耽误人歇口气的功夫。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8章 兵皮官印 “你就是张涵上士?” 中尉低头盯了一眼手上捏着的照片,青年面朝滩沙江,军服有些残破,可血战过后的悍烈气质,像淬了火的钢,怎么也遮掩不住。 再抬头打量眼前人,军容不算邋遢,可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颓废劲儿,像蒙了层灰,怎么也跟报纸上吹得神乎其神的“战斗英雄”对不上号。 “长官,我敢保证他就是张涵。” 下士连忙补刀,生怕中尉起疑,又急着补充:“他的个人信息、战功档案我们都反复核对过了,编号、籍贯、前线作战记录全对得上,绝对没有问题!” 中尉这才不紧不慢地点点头,招了招手,示意张涵上前:“回后方待了几天,是不是浑身不得劲?闻惯了硝烟血腥味,突然扎进歌舞升平的温柔乡,那不是把你这英雄的锐气都磨没了?” “报告长官,还好。” 张涵不动声色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还好?” 中尉眯着眼,绕着他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才话锋一转道:“现在前线打得焦头烂额,战事紧得喘不过气,正是需要你们这些从血海里爬出来的英雄挑大梁、当领头羊!得把敢打敢拼、不畏牺牲的劲头拿出来,给新兵蛋子们做个榜样!” “是,把敢打敢拼,不畏牺牲的劲头拿出来。” 张涵双臂紧贴裤缝,大声重复道,人家军衔压着,说啥都是真理,自己除了听着、应着,还能咋地? “这才像个战斗英雄的样子嘛!” 中尉终于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扬,“不然我还真以为,把哪个逃兵的档案扒来凑数了呢?” 说着,他从身后的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展开文件后,原本略带随意的目光骤然变得庄重如磐,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宣读: “张涵同志,经逐级上报审批,综合当前战局考虑,现特批你晋升为准尉军衔,纳入现役军官编制序列,即刻起正式生效!” 话音刚落,早就准备好的中士从随身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木质小盒,快速打开,里面摆着崭新的军官证和准尉军衔。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下士嘴角浮现起的阴笑骤然消失,他奶奶的,还以为又要调到哪去当炮灰。 没成想是升官! 自己入伍四年,熬到下士都快熬出头了,反倒不如一个征召兵。 张涵却脸色剧烈变换,震惊像电流般窜遍四肢百骸,瞳孔骤然收缩,可不过一秒钟,那抹震惊便被硬生生压下去,转而浮起滚烫的激动。 才一个多月啊! 刚从平民堆里摸爬滚打挤进军队晋升成了上士,连枪膛的火药味都没闻够,怎么就一步登天要成军官了?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尖叫:”这哪是什么军官,分明是给了个“送死官”的名头,大概率是要派去最凶险的前线填坑。” 可那股突如其来的热流,还是冲破了寒夜的刺骨冰冷,在胸腔里翻涌不休。 他总算懂了范进中举为什么会发疯。 那种想都不敢想、从来没奢望过会落在自己头上的天大“好事”,真当砸下来时,狂喜与荒诞交织的冲击,谁都扛不住。 洗脑一个人需要多久? 一年、两年、三年,甚至十年? 不,根本不需要。 可能只需要短短的一两个月,甚至几天。 许多人觉得自己意志坚定、绝不会被洗脑,不过是没真正感受过那种被“重视”、被“提拔”的裹挟感。 哪怕明知可能是陷阱,也会忍不住生出一丝侥幸。 “张上士,怎么了?” 中士歪着头,疑惑地看向愣在原地的张涵,指尖已捏住了他肩章的边角:“在前线冻着了?耳朵出问题,没听见口令?” “没有,没有!”张涵猛地回神,连连摇头,“是天太冷,把我脑子冻麻了,反应慢了半拍。” 话刚说完,他立刻想起什么,下意识挺直腰杆,抬手敬礼,目光稳稳落在中尉身上,脸上恰到好处地凝着激动与肃穆:“感谢组织的信任与培养!我定恪尽职守、勇毅担当,绝不辜负这份重托!” “望你奋勇杀敌,再立新功。” 中尉抬手利落回礼,语气随口得像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目光却不经意掠过张涵肩头即将换上的新军衔。 合众国的军事指挥体系军衔图谱,他当年考学提干时背得滚瓜烂熟。 从列兵到上将,三阶九等,哪怕是预备役的临时军衔、特殊部队的专属衔级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横竖就没“准尉”这一号。 按规矩,士官晋升军官,必须过提干考学的坎,文化、战术、指挥样样得达标,哪有这般凭空提拔的道理? 几十年前那场大刀阔斧的军改,高层明确判定士官与少尉之间的准尉层级冗余,职能与资深士官、新晋尉官重叠,干脆一刀切取消了这个编制,将其原本的技术指导、基层协调职能全部分拆出去。 打那以后,“准尉”就只剩历史档案的故纸堆里能查到,新兵教材提都没提,连不少年轻军官都没听过这军衔的名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现在,这早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军衔,怎么就突然恢复了? 想来还是战局吃紧的缘故。 前线伤亡太大,光靠硬拼撑不住,得用点实在的办法提士气、促死战。 一个军衔,一份军官身份,看似不起眼,却能真正戳中这些大头兵的心思。 许多正规部队的士官,熬了十几年甚至半辈子,也没能跨过“兵”与“官”的鸿沟,这份诱惑,足够让他们豁出命去拼。 况且这准尉也有意思,说是军官,却处处受着压制,既没有尉官的完整权限,又脱离了士官序列,不上不下的。 可偏偏就是这份“半吊子”的军官身份,最能勾着人。 既给了荣誉感,又让人怕失去,只能在战场上更敢冲、更能拼,才能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头衔。 说到底,这就是战时的权宜之计,用一个闲置多年、成本极低的军衔,换士兵们的死战决心,划算得很。 中尉收回目光,心里疑窦丛生,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庄重。 授衔仪式简单得近乎潦草,仓促间不过三五分钟便已落幕。 “往后好好干!打出咱们军人的风骨,莫做贪生怕死之辈!” 中尉临走前,伸手在张涵身上的军服上随意扯了扯,像是整理褶皱,又不像真往心里去,那动作有点装模作样的。 “是。” 张涵目送两人走出院门,手指轻轻抚过军官证的皮质封面,想笑却又怕控制不住笑声。 转而抬眼,院子里早已挤得满满当当,义勇军士兵正以小队为形式,围着刚从库房搬出来的几摞皱巴巴的07式军服忙活,闹哄哄的没个章法。 衣服压根没按尺码分,堆在那儿跟座小山似的,谁先抢到算谁的。 大多人直接往旧衣裳外头套,袖口卷了又卷,腰带系得歪歪扭扭,压低的抱怨声、吐槽声混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此起彼伏。 “操,这破衣服是从哪个旮旯里翻出来的?” 满脸胡茬的沈大山扯着衣领使劲拽,天气太冷,把布料都已经冻的成板块,“你瞅瞅这针脚,歪歪扭扭跟狗啃似的,秋天穿都透风,这鬼天气滴水成冰,穿它跟光着膀子扛冻有啥区别?” 旁边瘦猴似的刘福春正费劲往胳膊上套袖子,布料又硬又窄,卡得他龇牙咧嘴,闻言喘着气笑:“知足吧!这好歹是新拆封的,没沾过血,总比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强。再说咱小队运气不赖,队长可是正儿八经的军官,不像其他队,领头的不是中士就是下士。我老家打麦子的时候听广播说,能当军官的都是有真本事的,跟着队长,说不定能多活几天!只盼着在前线把命保住,后方的老婆孩子能安稳点,别跟着遭罪。” “军官?安稳?” 旁边的胖子姜广涛正跟腰带死磕,肚子太大,系了半天要么勒得喘不过气,要么松垮垮挂在腰上,军服套在身上紧绷绷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他一边使劲把肚子往衣服里塞,一边嗤笑:“咱们把命扔在这儿,后方的供给指不定早断了!这年头,活人总比死人金贵,政策还不是得向现实低头?说不定咱们的家人,这会儿正啃树皮、挖草根呢!” 别这么说!”斜对面正往下压军帽的吴俊浩接口,手里还扯着军服上的线头,“国家和军队心里是看重咱们的,不能干那过河拆桥的糟心事。咱们守着前线,他们不会不管咱们家人的。” 周围的士兵都瞅了他一眼,没人接话。 大概心里都觉得这小子太天真,他们这帮义勇军,说好听点是补充兵力,说难听点就是桥上的木板子,烂了就换,反正成本低,哪儿用得着费心保养? 沈大山把领口翻了翻,安慰道:“活一天算一天呗!总比被抓去修工事好。不过话说回来,这衣服能不能整点合身的?你看胖子,跟裹粽子似的,真上了战场,跑都跑不动!” 姜广涛瞪了他一眼,终于把腰带勉强系好,抬手拍了拍肚子,衣服被撑得紧紧的,都能看见肚子的轮廓,他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愿意?这破衣服就没个大码的!真要是遇上敌人,我估计不是被打死,是被这衣服勒死!” 刘福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袖子终于套进去了,正使劲拽着往下拉:“那你可得减肥了!不然下次发衣服,估计得给你扯块布料,自己拿针线改个‘定制款’!” “改个屁!”姜广涛脸腾地红了,抬手往腋下一抹,能摸到布料被撑开的一道缝,风顺着缝往里灌,凉飕飕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揣两颗子弹!真到了生死关头,谁还在乎衣服合不合身?能挡颗子弹才是真的!” 就这破布?挡子弹不如挡蚊子!”沈大山插了句嘴,引得众人又一阵哄笑。 院子里的吐槽声一阵高过一阵,透着股苦中作乐的无奈,又藏着对前路的迷茫。 夏柠却缩在院墙根的角落,怀里紧紧抱着刚领到的军服,愣是没动。 周围全是糙声粗气的大老爷们,汗味、土腥味混在一起,让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些人看着就出身低微,言谈举止粗鄙不堪,跟她接触的人压根不是一个层次,她打心底里瞧不上,也实在插不上话,总不能凑过去跟他们一起吐槽衣服不合身吧? 最主要的是以前她走到哪儿不是被捧着? 想吃啥有啥,说话都没人敢顶一句,现在倒好,得跟这群人挤在这破院子里,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想想就憋屈。 可再不甘,也抵不过对死亡的恐惧。 “这位女士,赶紧更换军服吧,集合号说不定随时就吹,要是被督察抓到没换装,又要挨军棍了。” 一个巡逻的列兵路过,见她孤零零缩在那儿,好心提醒了一句,语气还算温和。 夏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瞬间亮得吓人,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列兵的胳膊,故意把声音放得软乎乎的,带着点刻意的娇嗲,甚至微微仰起脸,往列兵跟前凑了凑:“小同志,你瞅瞅我,长得也不丑吧?我能不能留在这儿啊?我不占编制,也不要你们发枪,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啥杂活我都扛得下来,就求你们收留我!” 她说话时,还悄悄眨了下眼,故意把领口拢了拢,露出点纤细的脖颈。 以前凭着这模样,想要啥没有? 现在只能赌这小当兵的能动心。 那列兵才二十出头,哪见过这阵仗,脸“腾”地就红到了耳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下意识想往后退,胳膊却被夏柠抓得死死的,眼神扫过她白净的脸和凑过来的身子,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头扭到一边。 好看是真好看,尤其还带着点楚楚可怜的模样,更让人打心底里生出点爱惜。 可他算个啥? 就是个普通列兵,自己的命都由不得自己,哪有权力收留外人? 列兵狠狠咬了咬牙,猛地抽回胳膊,甚至带着点不耐烦:“不行!部队有部队的规矩,不符合程序,编制也满了,别在这耽误事,影响我们备战!” 他说这话时,头埋得低低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石子,连余光都不敢往夏柠身上瞟。 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可脸上半点不忍都不敢露。 自己只要稍微软一点,这姑娘肯定会缠得更紧,到时候不仅帮不了她,自己还得挨处分,搞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 夏柠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刚才那点刻意的娇态也瞬间没了踪影,只剩下满眼的懵和慌。 “没脑子的女人,求人都他妈不会求。” 张涵靠在廊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真当穿身军装就说了算? 那列兵肩上就俩拐,跟他手下的兵一个级别,自己都做不了主,能护得了她? 但也不怪她,看那样子,以前八成只惦记着化妆品、好吃的,哪懂什么军衔大小、谁说话管用。 这战乱年代,还想着靠脸混饭吃,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9章 券换残躯 凌晨两点四十,院子角落的十几个燃油桶燃着,火苗忽明忽暗地舔着桶沿,映得地面上的雪粒泛着细碎的红光。 热气裹着呛人的黑烟慢悠悠往上飘,刚离桶口就被周遭的寒气裹住,缠成一团灰蒙蒙的雾霭,贴在低空散不开。 凝出一层灰蒙蒙的气团,把夜色烘得暖一阵凉一阵。 义勇军们嘴里呵着白气,总算勉强套好军服,在各个小队长压低的呵斥声中,歪歪扭扭地凑成几排。 张涵站在已方队列最前方,将头盔的系带拉紧,手臂伸成一条直线对正道:“一列纵队,从矮到高,一分钟调整!” 队列里顿时起了阵细碎的动静。 姜广涛吸着肚子拽腰带,勒得额角冒了点细汗,松开半寸又怕不合规,急得嘴角抽了抽:“娘的,勒太紧喘不上气,松了又要挨训,这不是难为人嘛!”急得嘴角抽了抽,最后索性咬牙再勒紧些,憋得脸都涨红了。 刘福春则一遍遍扯拽着太短的袖口,还不忘扭头低声提醒旁边战友:“你帽子歪了,被张队看见要挨骂!” 沈大山个头较高,肩膀宽厚,单手按着硬得像木板的衣领,眼角瞥见旁边的夏柠,低声啐了句:“娘们就是碍事,快上战场了还嚎丧,晦气!” 夏柠的抽泣声没停过,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混着雾汽淌在冻得发紫的脸颊上,前后的士兵都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怕沾到她的情绪,更怕被长官看见这副涣散模样。 哭哭哭!没完没了了?”姜广涛斜睨了她一眼,低声骂道,“搞得跟谁把你祖坟刨了似的!这时候掉金豆子有屁用?有那劲儿不如想想待会儿怎么躲枪子儿!” 军队里这样的人最影响士气,虽然这临时拼凑的义勇军本就没什么士气可言,大多是被抓来的壮丁,可这没完没了的哭声,就像根刺扎在心上,令人格外烦躁。 “肃静!” 一声雄浑的大吼突然从旁边民房里炸响,震得人耳膜发颤。 队列瞬间静了大半,只有夏柠没忍住,抽噎声变成了一声压抑的哭腔。 紧接着,民房的大门“吱呀”被推开,一名少校军官在卫兵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他左腿从大腿根部截断,裤管空荡荡地,只靠右腿和卫兵的搀扶支撑身体,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腮帮子咬得紧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被他抬手用袖子胡乱一抹,硬生生咽了回去。 张涵快步归队站到队伍侧沿,腰背挺得笔直,可眼珠子却像脱轨的弹珠,斜斜滚到那少校身上。 “我的乖乖!那还是人吗?” “连最基本的行动能力都缺失,还没退役?” 前线是疯了吗? 还是……人已经缺到连“人”都不够了? 念头一起,他脑子里万马奔腾,却都被“缺人”俩字一棍扫倒。 古话怎么说来着?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可也没说求的是“三缺一”的将啊! 要是哪天仗打到一半,少校的拐杖一滑,命令是不是得靠扔骰子发? 电影里伤残军官总有个体面归宿,和平年代的退伍标准里满是体恤,可这儿呢? 连“能站着”都成了奢望,却连退役的资格都没有。 这哪是“难求”,分明是把人往死里用,离谱得近乎玄幻! “各位战友同志,大家晚上好!” 少校在距离众人十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卫兵悄悄松了手,仅凭右腿撑着身体,努力把腰杆挺得更直些,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舒展,却透着股硬气的笑容。 目光缓缓掠过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脸,最后落在还在肩膀发抖的夏柠身上。 没有立刻呵斥,只是抬手清了清嗓子,两声咳嗽带着胸腔的共鸣:“说实话,我知道,你们里头多半不是自愿来的,有人是被抓来的壮丁,有人是为了父母或家人,但心里都揣着同一个念头,上战场就是去送死。” 他顿了顿,低头看向缺失的左腿,粗重地喘了口气,才接着道:“我没法反驳这话,因为我这条腿,就是最实打实的证明。一周前,我在935防御阵地守了整整一天一夜,打退了感染者三次夜袭,弟兄们死伤惨重,可仍却依靠着一股韧劲守了下来,可是呢?” “后方不信我们能守住,炮击跟天上飘的雪花似的密,一声巨响后,我的腿飞了,身边十七个弟兄,也跟着没了气。” 队列里静得能听见雪粒落在布料上的轻响。 人们总愿意听实话,尤其这是前线军官的亲身经历,比任何画饼都勾人。 夏柠的抽泣声陡然停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摇晃的身影;连之前正跟腰带较劲的姜广涛,也停了手,手指还勾着腰带扣,就那么竖着耳朵听。 “可当时我还偷偷庆幸,”他忽然抬眼,看向每一个小队长,“我想,这下好了,腿都没了,总该能退役了吧?总该能回去喘口气,哪怕是躺着安度余生也行啊?” “结果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战地医院的拐杖还没拄热,退役报告就被原路踹回,‘啪’地盖了个‘暂缓’红章。” “说是经过师部综合考虑,暂缓退役流程,指挥岗不需要剧烈运动,望坚守岗位,短短几句话,摧毁了我最后的念想。” “我也不瞒你们,这事儿没什么好藏的。” “现在前线早打空了,巨大的伤亡把指挥体系都拖垮了,有经验、能服众的基层军官,聊胜于无,更别说普通士兵了……” “倒是没亏着我,伤残补助一分不少发了,整整九千军券,全打给了我老婆。” “她就是个农村妇女,不懂啥前线的凶险,也不知道军券多了意味着啥,接到钱就给我打了电话,声音里满是欢喜,问我:‘当家的,你这月工资咋这么多?是不是在部队升了官?’”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肩膀微微垮下来,喉咙里堵着似的,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续道:“我没敢告诉她实情,没敢说我的腿没了,没敢说我差点埋在935阵地,更没敢说这钱是用半条命换来的伤残补助。只能扯谎,说这是国家给一线军人的特殊津贴,守阵地辛苦,就该多拿点。” 少校这会儿脸色已经白得没了血色,单腿撑着的身子开始轻微打晃,却还是狠狠咬了咬牙,试着往前跳了两步。 动作笨拙又滞涩,空荡荡的裤管随着跳跃甩得笔直,每落地一次,右腿就忍不住打颤,可他像全然感受不到疼似的,猛地扬起拳头道: “说了这么多,我只想告诉你们,前线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没有鲜花掌声,只有冻得硬邦邦的战壕,还有千奇百怪的变异种。是魔窟,是九死一生的鬼门关,搞不好,你们的命就停在这个冬天,连给家里报个平安的机会都没有!” 刚喊完,他的膝盖突然一软,身体像被抽了筋似的往左侧猛地倾斜,眼看就要摔在结霜的地上。 卫兵早盯着他的脸色,见状赶紧几步冲上前,架住他的胳膊,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忧色,低声劝:“长官,您歇会儿!” 少校喘着粗气,脸色白得像纸,额前的碎发被冷汗粘住,贴在皮肤上。 缓了几秒,他试着抬手推开卫兵的手,指尖却抖得厉害,刚松开一点,身体就晃得更厉害。 半条腿没了,连站都站不稳,曾经的指挥梦、回家梦,早被炮弹炸得粉碎,如今的他,就像持续被放血的合众国,空有一身硬气,却撑不住残破的躯体。 “别扶我!”他哑着嗓子低喝一声,却没多少力气,只能任由卫兵架着道:“哭没用,怕也没用。我要是扯着嗓子劝你们为国捐躯,那是骗鬼,我今儿就想实打实告诉你们,既然来了,既然退不了,就别琢磨着送死,得琢磨着怎么活!” 像是被心底的韧劲撑着,少校拼尽全力猛地挺了挺腰,哪怕身体还在剧烈摇晃,甚至带动着架着他的卫兵都跟着挪步。 “我这条腿没了,照样能趴在战壕里看地形、下命令;你们一个个胳膊腿齐全,眼不瞎耳不聋,凭什么不能为自己搏条活路?” 台下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回应。 少校掏心掏肺的自述,没勾起半分共鸣,反倒像往冻土里泼了盆冰水,让每个人心里的恐惧又加深了。 那些关于伤残、关于强留、关于变异种的实话,比任何口号都更让人胆寒。 张涵站在队列里,对前线的局势深有体会,少校的话,绝对没有夸大,反而可能会有所隐藏。 经过这段时间的蔓延和发展,那些感染者只会更凶猛,变异得更离谱,前线的真相,远比任何人能想象的都要恐怖,那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少校看着眼前一张张麻木或惶恐的脸,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两声干涩的轻笑:“话已至此,你们自己体会,我没什么能为你们做的,没法保证你们活着回去,也没法许什么空头承诺。” “只能给你们吃顿热乎饭,再给你们一批为数不多的补给。” 交代完这句话,他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都散了吧,去伙房领饭,15分钟后,你们的中队长就该到了。” 卫兵赶紧扶着转身,他单腿蹦着往民房走,每一步都磕得地面轻响,空荡荡的裤管在雪雾里晃荡。 队列里终于起了细碎的动静,没人欢呼,却也没了之前的颓丧。 刘福春悄悄拽了拽姜广涛的胳膊,低声道:“先去吃顿饱的,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那倒是实话,这些天可以给我馋坏了,吃的喝的全都没啥油水。” 姜广涛乐得直咧嘴,对他这个嗜吃的胖子来说,一顿热乎饱饭,比任何安慰都顶用,早把方才的恐惧抛到了脑后。 可张涵却半点高兴不起来,他忽然想起古代处决死刑犯前,总会给顿“断头饭”,远比平常丰盛。 眼前这热乎饭、这批紧俏的补给,不就像极了这最后的体面? 或许也是他们通往地狱前,最后一点人间的暖意。 ……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0章 叫花子 凌晨3:19分,张涵和另外四名中队小队长,挤在贫民区前沿防线后不到五公里的一栋残楼四楼。 整面窗玻璃已被冲击波震得粉碎,碎渣混着尘土积在墙角。 寒风裹着远处断续的枪炮余响飘来,刮得人颧骨发疼,几人却动都不敢动,保持军姿的同时,目视前方,分出心神压抑住不停颤抖的身躯。 房间中央的实木桌被炮火震得歪歪斜斜,桌面落着一层薄灰。 一名正规军少尉弓着腰,左手按在满是折痕的作战地图上,指尖指着标注“火力点”的红圈,右手捏着的荧光手电斜斜照在图上,光线抖得极轻。 南郊电力虽部分恢复,这片重灾区仍陷在漆黑里。 身后的上士半蹲身子,膝盖顶着桌沿,右手握着支铅笔,笔尖在地图边缘飞快记着,压低声音凑过去:“蒋少尉,抽调来的正规军步兵班已经占据左侧楼房,还带了一挺重机枪和两具反器材火箭筒,到位三分钟了。” “我看到了。”蒋伟杰淡淡回道,伸手又在地图上画了个红圈:“但我们的防御面积较广,总兵力不到100人,想要守住,谈何容易?” “可上级已经加强了我们一个步兵班,还有一个民兵班。” 上士直起腰捶了捶背:“再加上还有70多人的义勇军,相比较其他防区,我们已经算压力较小的了。” “你不了解感染者吗?”蒋伟杰意有所指的抬眼,斜睨着一旁的张涵等人,目光里带着明显的轻蔑,“更何况,这些人也配叫义勇军?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凑出来的叫花子部队,真遇上感染者冲锋,还不是得靠我们正规部队顶在前头?” 上士不敢反驳,连忙点头称是,嘴角却下意识地抿了抿,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屑。 这位蒋伟杰少尉是今年才从士官学校毕业的,在同期士官里就是个中不溜的水准,本事没多少,就会按部就班混资历的水准。 谁曾想末世乱局之下,正规指挥人才死的死、伤的伤,缺口大得吓人,偏偏又赶上政策松动。 为了快速补全军官缺口,搞了个加急的军官速成班,不问根基只看“眼下能用”,他才算踩了天大的狗屎运,凭着几分钻营,硬生生挤了进去。 可那速成班说是进修,实则不过是半个多月的填鸭式教学,听几堂纸上谈兵的指挥课,就匆匆授了少尉军衔,派到这前沿防线来“挑大梁”。 但最让人不齿的,偏是这种从底层泥沼里摸爬滚打上来的人,一旦踩上了一星半点的高位,就立刻翻脸不认人,把自己当初的窘迫模样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他顶着少尉的头衔,便觉得高人一等,看向张涵这些义勇军的眼神,满是居高临下的鄙夷,仿佛他们连呼吸都碍着他的眼。 张涵依旧垂着头,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装作没听见那刺耳的羞辱,指节被捏得发白,可终究还是缓缓松了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们这些没后盾的义勇军,在正规军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炮灰,别说只是旁敲侧击的羞辱,就算真被指着鼻子骂,也没有还口的资格。 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 可自己手底下的兵却给不了胆。 虽说人人配了顶带着划痕、磕磕碰碰的钢盔,看着像模像样,可手里的步枪连一颗实弹都没发。 反倒是吃饭的时候,一个个像是饿鬼投胎。 装备领取处的夜宵本就分量有限,够每人垫垫肚子,可不少人狼吞虎咽吃完,还趁机把下一餐的补给都吃了不少。 张涵看在眼里,心里又酸又涩,他知道这些人大多是饿怕了。 对食物的执念刻在骨子里,可这般模样,落在蒋伟杰眼里,更成了嘲讽他们是“叫花子部队”的把柄。 “算了,让他们回去吧。” 蒋伟杰不耐的挥了挥手,又小声骂道:,“除了吃啥也不会,跟造粪机器没两样,留在这还占地方。” 上士立刻转身,脸上堆着几分不自然的歉意,对几人低声道:“你们先回去吧,在这也帮不上啥忙,还受委屈。” 张涵是几人中军衔最高的,他缓缓抬头,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压得平稳:“是。” 走出房门的瞬间,身后传来几人不约而同的长舒气声。 一名中士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咬牙抱怨:“征兵的时候说得比唱的好听,又是‘保家卫国’又是‘优先补给’,到了前线倒好,成了打稻子剩下的糠,连口气都喘不顺!” 没人接话,所有人都低着头快步往回走,脚步又沉又急。 张涵所在的部队因为装备相对齐整些,被分到了与正规军同一栋防御大楼,这栋楼由一个民兵班加三个义勇军小队共同驻守。 一楼出口处,两名民兵正缩着脖子站岗,见张涵等人走来,立刻挺直腰板,齐声喊:“长官好!” 张涵没回应,也没抬手回礼,只是闷头往前走。 还长官呢,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他这会儿才彻底明白,自己这准尉军衔,多半是个荣誉摆设,实际职能跟个上士也差不了多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正走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紧接着滚滚烟尘冲天而起。 一栋原本还算高耸的楼房“轰隆”一声塌了半边,碎砖碎石飞溅,扬起的灰尘遮得天色都暗了几分。 之前贫民区暴动,这片不少建筑本就遭了殃,后续为了构筑防线,爆破清理反倒没了邻里纠纷的顾虑。 所有和防御无关的建筑,全要炸平推掉,腾出射击视野和防御空间。 可那些往日里对贫民区避之不及、巴不得躲得八丈远的市中心居民看到这番场景,却集体“抱团”了。 一个个拿着皱巴巴的房产证明,堵在市政府大门口,扯着嗓子喊“故土不能白拆”,非要讨个赔偿。 起初人少,还有工作人员端着笑脸打圆场、做安抚。 等抗议的人越聚越多,队伍排到了街拐角,市政府立马变脸,一挥手就把这烫手山芋甩给了市建委,连句缓冲的话都没有。 眼看战事都要烧到家门口了,真要坐下来掰扯赔偿,没半个月根本扯不出个子丑寅卯,最后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 毕竟,炮弹可没那耐心等谁算完这笔“祖宅账”,炸楼的炸药,可比赔偿款来得快多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酒囊饭袋如何能守得住?” 张涵猛地回头,目光狠狠剜了一眼四楼那扇破窗,恶狠狠道。 刚才临时被召集开会,长枪带着不便,他便交给了正规军士兵保管,对于手底下的人,他还是信不过。 走到一楼门口,两名义勇军士兵正哼哧哼哧往粗布口袋里灌碎砖和沙土,热气隔着单薄的军装往外冒。 见张涵过来,两人吓得一激灵,手里的铁锹“哐当”一声杵在地上,还以为是来突击检查的,忙不迭挺胸收腹,还下意识地给对方拽了拽歪掉的衣领,另一个赶紧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灰,忙道:“长官好!” “抓紧干,天快亮了,别耽误事。” 张涵侧身从他们身边走过,脚步没停,径直往二楼迈。 等他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其中一名士兵立马垮了腰,揉着酸得直打颤的肩膀,往地上吐了口带泥沙的唾沫,望着楼梯口艳羡道:“乖乖,听说张队原先也是跟咱们一样的壮丁,没到一个月就熬成了官,这怕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哟。” 另一名士兵弯腰搬起沉甸甸的沙袋,往墙角叠的时候喘得直咧嘴:“咱们命贱,哪能跟人家比?没看人家腰里别着手枪吗?咱们两人才共用一条老步枪,子弹还没几发。” 世人总是盯着眼前的风光,却没人愿意深究,那风光背后藏着多少刀光剑影的搏杀,又浸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苟且与挣扎。 还没到二楼楼道,就听见叮叮当当的砸击声,夹杂着木头摩擦的吱呀声,乱糟糟地飘过来。 “张队,你可算回来了!” 一声爽朗的笑声从楼道角落传来,门口执勤的是刘福春,他正用粗糙的袖子使劲擦着鼻子下淌着的清鼻涕,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鬼天气又冷又干,他打俩星期前就被鼻炎缠上了,鼻涕流得跟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感冒药吃了半板,热水灌得肚子发胀,半点用没有,反倒越擦鼻子越红,肿得跟个熟透的柿子似的。 “嗯,会开完了。”张涵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屋内忙碌的身影,沉声道,“你们这工事,进度怎么样了?” 屋内尘土飞扬,夏柠倒是老实,半点没敢偷懒,正和沈大山一起,在敞开的窗台上往框架里码沙袋。 两人配合得还算默契,沈大山扛着沙袋往窗台送,夏柠弯腰压实,最后只留了个长宽高各约20厘米的射击口。 如今感染者会用枪早已不是谣传,既要保证己方枪口能顺利伸出,又得把防御做扎实,不能给对方留可乘之机。 张涵看着这规整的射击口,暗自点了点头,心想这女人倒是识时务,知道这会儿偷懒就是拿命开玩笑。 可他刚转回头,就见刘福春脸上的笑意早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憋得通红的火气。 “别提了张队!他娘的憋屈透了!”刘福春凑过来,一边抹着鼻涕,一边骂道,“你前脚刚跨出门去开会,三楼那帮正规军就下来‘借人’,二话不说就薅走了咱们五个壮小子,还假惺惺地扯什么‘传授实战经验’‘教标准战术动作’,鬼才信他们的鬼话!” 他伸手向上指了指,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明摆着就是想偷懒,拿咱们的人当免费苦力,帮他们赶自己的工事!你瞅瞅咱们这儿,本来人手就紧得转不开圈,现在干活的直接少了近一半,这破工事猴年马月才能完工?” “没事,修慢点就修慢点,还没那么快打过来。” 张涵平静的安慰道,借几个人而已,不算大事,只要进了这栋防御楼,说到底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没必要为这点事闹僵。 “我知道啊张队,可你这军衔摆在这儿,他们还敢这么不把咱们当回事…”刘福春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脸上满是不甘。 “我们跟别人不是一个指挥体系,该低头做小就该低头做小,人家一个步兵班的火力,比咱们五个小队捆一块儿都猛。” 张涵从包里掏出包纸递给刘福春,故意打趣:“赶紧把你那‘龙涎玉液’擦擦,再往下淌,真要流嘴里拌饭了。” “嗨,张队这你就不懂了!”刘福春也不害臊,抽了张纸胡乱抹了把鼻子,鼻尖红得发亮,反倒咧嘴傻乐,“这玩意咸滋滋的,刚好解解馋,省得嘴里淡出鸟来,比没味的雪花强多了!”他打小在农村摸爬滚打,初中没读完就辍学扛锄头,心性本就纯真粗粝,向来不讲究这些细枝末节。 “好好站岗,盯着点楼下动静,有情况立马喊。”张涵忍不住摇头轻笑,“我上去把枪领了,速去速回。” 队伍里的人对他还算服帖,当初他刚接手时,还琢磨着要是冒出个刺头,就趁机立立威、整肃军纪。 没成想这帮弟兄要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要么是想保命的平民,一个个乖得跟顺毛的兔子似的,压根没给他找由头的机会。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1章 内部矛盾 “凿!往左边挪两指!射击口得藏在砖墙后头,既挡子弹又不挡视野,别跟没长脑子似的直愣愣开在窗口!” “重机枪阵地再堆三层沙袋!底下垫上木板压实,别等会儿开两枪就塌了!备用阵地挖快点,留着跑路用的,磨蹭啥!” 四楼的呵斥声混着锤子砸墙的“砰砰”响,穿透残楼的破窗飘下来。 张涵放慢脚步,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套。 按说构筑工事该有冲击钻、切割机,可现在后方运上来的,只有磨得卷了刃的铁锹、锈迹斑斑的锤子,还有几根粗制滥造的尖凿和圆凿。 资源紧缺到了骨子里。 光线更糟,仅有的两盏应急灯挂在房梁上,昏黄的光线下,不少沙袋堆得歪歪扭扭,射击口的边缘凿得坑坑洼洼,显然是凭着感觉硬抠出来的。 “倒真是……热火朝天。” 张涵扯了扯防弹背心的魔术贴,咔嗒一声扣紧,压下心头的滞涩,抬步往四楼走去。 楼梯口守着两个正规军卫兵,步枪挎在肩上,手指搭在扳机护圈上,见他上来,啪地敬了个礼,侧身让开时,靴跟磕得地面脆响。 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整栋楼层层设岗,可战事逼近的压迫感,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像弓弦。 张涵掏出刚拆封的烟盒,弹出两根烟递过去,烟纸泛着廉价的黄,却是装备领取处按军衔发的。 小队长以上每人两包,底下的义勇军连烟丝都摸不着。 “两位兄弟,辛苦。何班长在里头?” 两个卫兵眼睛亮了亮,连忙弯腰接过,连声道:“张准尉客气了!何班长在里头呢,正盯着挖射击口呢!” 推门进去,尘土混着汗味扑面而来。 五个义勇军弟兄散在各个角落,有人正弓着腰凿墙,胳膊上青筋暴起,额头上的汗珠子滚下来,混着尘土在脸颊划出黑印,胳膊抖得像筛糠,却不敢停手,铁凿子砸在砖头上,火星溅到手上也只是下意识缩一下。 其余几人扛着沙袋往墙角堆,沙袋灌满了碎石和沙土,沉甸甸压得他们直哼哧,后背的军装早已浸透,黏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而另一侧,五个正规军士兵靠在墙角,耳朵里塞着防噪耳塞,裹着厚实的睡袋,脑袋歪在一旁睡得正沉,甚至有人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一边是汗流浃背的苦役,一边是安然入睡的休整。 “张准尉?稀客啊。” 何鹏叼着烟走过来,鞋底碾过地上的碎砖,发出咯吱的声响。他眼尖,一眼就看穿了张涵眼底那点没藏住的不满,可指尖的烟灰,还是慢悠悠弹在了义勇军刚堆好的沙袋上,落了一层白。 在他眼里,有编制和没编制,天生就不一样。就像猴子和人,哪怕同属灵长类,人能站着统治天下,猴子只能在林子里蹦跶,骨子里的尊卑,改不了。 “你这几个弟兄可以啊,闷头干活不耍滑,比我们这儿几个娇生惯养的强。”他往身后指了指熟睡的士兵,“你也看到了,我们连轴转了两天,实在顶不住了,轮换着歇口气。楼上还有半截工事没弄完,本想派人跟你说一声借几个人手,又怕你那边开会走不开。” 张涵收回目光,没接他的话茬,自顾自掏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叼在嘴边的烟,烟雾缓缓吐出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淡淡道。 “都是守这道防线,谈不上借,搭把手是应该的。就是我这几个弟兄,干了大半天没歇过,嘴里都快淡出鸟了。何班长要是方便,能不能分两口水喝?再让他们轮流喘口气,真累垮了,到时候没人干活,反倒帮不上你的忙。” 何鹏精得跟猴似的,听出话里的分寸,立刻挥了挥手,朝里屋喊得干脆:“那个是!去拿几瓶甜水来!要橘子味的!给弟兄们润润喉!”转头又对着张涵笑得热络:“刚才你交的枪,我让弟兄们仔细拾掇过了,卸了弹匣通了膛,连枪油都抹了,就怕放着积灰卡壳,耽误你上阵。” 说着,一个小兵就拎着个军绿色挎包跑过来,递上一把步枪。 张涵伸手接过,指尖触到冰凉光滑的枪身,抬起来对着应急灯的光瞄了瞄。 枪机拉动顺畅,膛线光整,连扳机护圈里的细尘都清得干干净净,确实没做任何手脚。他这才扯了扯嘴角,露出点笑意:“多谢何班长费心了。” “客气啥,都是扛枪守防线的战友。”何鹏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你们楼下工事要是人手紧,随时吱声,我让弟兄们下去搭把手。” “没问题,要是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我绝不客气。” 张涵脸上挂着笑容,却深知这只不过是场面话。 换作他是何鹏,也会这么做。 明天指不定就是一场恶战,正规军是精锐,是守住防线的主力,理所应当得到充足的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发挥最大战力。 而他们这些义勇军,没编制没补给,在旁人眼里,本就是随时可以消耗的耗材,多干点活,算不上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掂了掂手里的步枪,分量实打实的,心里踏实了几分。 转头看向墙角,那几个弟兄已经围了过来,小兵正给他们分甜水,是那种廉价的橘子味汽水,塑料瓶都被捏得有点变形。 张涵的目光顿住了,他竟从这些弟兄的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满足。 一个叫王磊的青年,拧开瓶盖就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末了还把瓶盖反过来,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里面残余的甜汁,嘴角沾着点橘色的汁水,笑得露出两排白牙,仿佛喝到了什么山珍海味。 另一个弟兄喝得慢,小口抿着,眼睛都眯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甜的……真好喝,比白开水强一百倍。” 他们的胳膊还在因为刚才的重活微微发抖,脸上的尘土混着汗水没擦干净,可手里攥着那半瓶甜水,就像宝贝似的,连喘气都带着点甜意。 张涵心里发苦,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在这样的乱世里,一瓶廉价的甜水,就能让这些拼着命干活的弟兄们感到满足。 (据科学研究表明:在高强度战斗或长时间未进食的情况下,士兵可能出现低血糖,表现为焦虑、手抖、注意力不集中。此时摄入甜食可迅速升高血糖,缓解生理性紧张 。) 何鹏却是个闲不住的主,趁着双方关系缓和,顺势揽上张涵的肩膀道: “张准尉,刚才蒋排长叫你们开会,到底唠了些啥?” 一提这茬,张涵脸立马又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股子不耐烦:“还能有啥实质性的?净他妈叫苦呗,说人手少得可怜,盼着上级再调点精锐过来填坑。” “嗨,我就知道。” 何鹏啧了一声,那语气跟早猜透谜底似的:“刚愎自用的货哪儿都有,可这要是咱们头顶上的上司,那咱就得提前琢磨琢磨后路了。” 姓蒋的是空降来的,人事档案直接从上面调到前线。 论资历、论军衔,他何鹏本该是中队长。 早就是上士的他,就等上级特批个三级尉官军衔,既能名正言顺坐位置,还能跨进军官堆里。 要说军官身份,他可是眼红了好些年,正巧赶上政策下发,为了提振士气,稳固基层,上面要提拔一批有实战经验、多年服役资历还懂指挥的士官,直接晋升少尉。 三级尉官虽不是正儿八经的军官编制,却能沾着部分军官权力,挂的也是少尉军衔,多难得的机会。 可真他妈是人算不如天算!前几天还跟兄弟们吹牛逼,说这位置稳得很,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姓蒋的不仅抢了他的位置,见着他这老兵,也只是平平淡淡一句“何上士”,半点儿没把他的资历当回事。 不过想想也正常。 一个中队俩上士,另一个是团部直接抽来的,明着是辅佐姓蒋的,实则就是他的心腹。 这么一来,他何鹏可不就成了多余的?两头都不挨着,纯属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张涵“嗯”了一声道:“妄自菲薄就太草率了,他终归是正规军出身,对你们这些老兵,总不至于太差劲。” 私下讨论领导还是有些不妥,刚才顺着何鹏的话头说下来,这会儿得赶紧往回找补。 “我没看出哪不错。” 何鹏冷哼一声,“一天天扯着正规军的虎皮当大旗,嘴里那些狗屁实战理论,我听着就恶心!前儿个他跟老子掰扯,说要在防区满布地雷,他妈的,真要是前线顶不住得撤退,那地雷炸自己人还是炸感染者?光顾着嘴皮子过瘾,半点不考虑后路!” “你也别气头上说狠话,领导这么安排,总归有他的考量。” 张涵算是看出来了,合计着不光是他们义勇军对姓蒋的不服,就连正规军也颇有微词。 “考量个屁!”何鹏越说越上火,拳头“咚”地砸在旁边的土墙,震得浮尘簌簌往下掉,“把个毛头小子调来指挥老子?老子今年三十七,军龄比这小子的年纪还大!也配骑到老子头上拉屎拉尿?”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冒着火:“等感染者真打过来,这小子要是敢临阵脱逃,老子的枪子儿绝对打穿他的卵子!上级早有规矩,下级能在溃退时监督军官,这可不是跟他开玩笑的!”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2章 攘外必先安内 “发牢骚顶屁用?” 张涵弹了弹烟蒂,意味深长道:“咱们能做的,无非是把工事扎牢、把枪擦亮,真打起来能多活一个是一个。人事那点破事,争到天荒地老,感染者也不会给你半分情面。是你的,轮不到别人抢;不是你的,咬碎了牙也咽不下去。” 何鹏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转身往沙袋上一靠:“有些人啊,天生就踩着云彩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凭着一纸调令就能骑在别人头上指手画脚。可咱们这些人呢?打了半辈子仗,磨破了十好几双军靴,浑身是伤,到头来连个正经名分都捞不着,跟地里的野草似的,活着就是凑数,死了也没人惦记。” 他顿了顿,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刚才骂得太急,咬到了腮帮子。 眼底的火苗暗下去,只剩点凉飕飕的自嘲:“说什么尽人事听天命,依我看,天命就是给咱们这些苦哈哈画的饼。” 张涵轻笑了几声,笑声里裹着点说不清的涩味,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何班长,你们班的火力配备还算完备吧?携带的弹药能支撑多久?” “一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何鹏低喝一声,又抖出一根烟,借着张涵的火点上,猛吸一口,烟圈从齿缝里挤出来:“原本每个班组的弹药配备是有富余的,可上头一喊扩军,硬生生给削减了一半。我们班还算好,单兵到手的5.8毫米子弹大概700发,89式重机枪的子弹囤了4000多发,反器材火箭筒每门就配了五六发,对付那些皮糙肉厚的特感,这玩意儿就是硬通货,现在抠得跟金疙瘩似的,根本供不应求。” “那你们算很不错的了。” 张涵一想到自己小队的武器配置,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我们手里的7.62毫米子弹拢共才3000发,就两个弹药箱,搬起来都轻飘飘的。手雷每个人只配了两枚67式木柄的,扔出去跟挠痒痒似的。真遇上尸潮,这点家当撑不了半个小时,我们才是真正的后娘养的。” 此刻的壁水市重兵云集,但主力部队仍是城外退下来的南方军区精锐,不仅装备齐整,与感染者的交战经验更是实打实拼出来的,综合战斗力冠绝所有部队。 其次是参加过阅兵的正规军和预备役,虽实战经验稍逊,但军纪严明、协同性强,算是第二梯队。 第三档便是民兵和地方临时组建的预备役,武器混杂、训练参差不齐,只能负责外围警戒。 而他们义勇军,连末流都算不上。 可何鹏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心思还缠在姓蒋的身上,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阴鸷:“张准尉,我知道你顾全大局。可有些事,不是忍就能过去的。姓蒋的要是真敢在战场上掉链子,我何鹏就算拼着军法处置,也得让他知道,老兵的骨头不是那么好啃的。” 张涵没应声,只是望着射击口外的夜色。 远处忽然闪过几道暗红闪光,紧接着便是沉闷的震动,顺着残楼的墙体往上爬,震得窗棂吱呀作响。 照明弹不时划破天际,惨白的光焰一波接一波炸开,像永不熄灭的烟花,把南郊贫民区的断壁残垣照得如同白昼。 已经快接近5点钟了,距离天亮不到三个小时。 “别冲动。” 半晌,张涵才开口:“真要闹起来,先倒霉的是咱们自己的弟兄。姓蒋的就算再草包,手里也握着调配权。真把他惹急了,断了咱们的弹药补给,到时候别说打感染者,咱们自己都得成砧板上的肉。” “我能不知道吗?” 何鹏眼神也飘向窗外,语气里满是讥讽:“可你看着吧,这小子迟早要出乱子。” “人家是正规军校出来的,再草包也比你我强的多吧!” “强个屁,我来的时候才听底下的义勇军说了,战前勘察阵地,他居然说要把侧翼的暗哨撤了,还说‘有负责巡逻的义勇军当诱饵,没必要浪费人力’,他懂个屁!那些暗哨是用来盯特感的,真等那些玩意儿摸近了,凭着速度和蛮力冲进来,哭都来不及!” “那确实是有些……” 张涵欲言又止,竟不知如何接话。 从前线才退下来没多久的他,跟那些特感打过交道,不畏死,智商高,身体素质强,人类的战术套路,它们吃过一两回亏便会悄然适应。 所谓“诱饵”,到头来大概率反倒会让己方士兵生出“有缓冲就安全”的错觉,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警惕。 等那些黑影借着夜色和巡逻队的掩护摸近阵地,再突然暴起发难,他们怕是连拉动枪栓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所以说张准尉,一将无能害死千军。” 何鹏眼神闪烁,带着点隐晦的暗示,“该怎么做,你我心里那本账,怕是早就对上了。” “何班…” 未等张涵发言,他便转身离开,扯着嗓子再次催促:“都他妈给我加快速度!工事没弄好,明天谁都别想活!” “尽是些勾心斗角的龌龊之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张涵踌躇片刻道,转身下楼,人是要不回来的,还不如下去看看工事修建的怎么样。 抬手抹了把脸,指腹先触到一层粗粝的尘土,搓开后便是纵横交错的裂口。 曾经白嫩的皮肤,如今早没了半分光滑。 粗糙得像常年摩擦岩壁的麻绳,每一寸肌理都嵌着洗不净的污垢,边缘还翻着干燥的白皮,稍一用力就会扯裂血痂。 这是末世里最真实的触感,比任何勋章都更刻骨铭心。 “张准尉,那五个弟兄呢?” 刘福春在楼下候了许久,听见脚步声立马迎上去,可看清只有张涵一人时,兴奋劲瞬间被焦急和失望所覆盖:“怎…怎么就你一个人下来了,张队?” “还在忙。” 张涵张涵抬手扯住头盔带,拇指拨开卡扣,随手将头盔朝他递过去,轻描淡写道:“一会儿就该下来。” 刘福春下意识伸手去接,楼道里光线昏暗,视线被阴影遮了大半,没瞅准落点。 头盔的金属边缘撞在他的小臂上,“哐当”一声弹落在地,滚出半米远。 他慌忙弓着腰扑过去,手指勾住头盔带,小跑着追上前,抱怨道:“啊?张队,那五个弟兄上去都快一个小时了!总不能光顾着掏人家的金窝银窝,把咱们那‘狗窝’似的防御工事给忘到后脑勺了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张涵脚步猛地一顿,回头时眼底带着厉色:“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别忘了你的身份,顶上是正规军,手里有重火力,现在把关系闹僵,真遇上尸潮,人家要是背后捅刀子,最先死的是咱们这些没后援的散兵!” 刘福春先是后退两步,但脸上透着不甘:“可天亮之前防御工事修不好,真来了尸群,咱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到时候照样是死,苦的还不是我们?” 张涵沉默两秒,不自觉的摸起了战术背心上嵌着的弹匣:“两者概念不同。工事没修好,我们还能拼;内部起了嫌隙,不用敌人动手,自己就先垮了。你记住,有时候崩坏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的,以前的国家是这样,现在的队伍,更是这样。” 虽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却断不能让麾下人心浮动、离心离德,更不能纵容他们滋生反抗的念头。 毕竟攘外必先安内,唯有稳住内部根基、凝聚人心,方能合力抵御外部的重重危机。 “我清楚了。” 刘福春耷拉着脑袋,肩方才的急躁和不甘全化作了蔫蔫的疲惫,精气神像是被抽走了大半。 他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鼻腔里的嗡鸣混着沙哑的嗓音,听着格外颓丧。 张涵抬臂想拍他的肩膀,指尖都触到了对方粗糙的作训服布料,可到了半空又猛地缩了回来,声音放柔了几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厚重:“我知道你的本意不坏,但事情的本质没那么简单。” 刘福春嘟囔着嘴,正欲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响。 紧接着是厉声呵斥:“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张涵面色一暗,动作比反应更快,单手持枪,弯腰拽住刘福春的作训服领口,快步冲到楼道窗口,身体贴紧墙面,探头往下看。 夜色中,四个穿着07式作训服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从前方往后跑,没戴头盔,就连手上拿着的,也只是工兵铲,看情况应该是劳工,想趁着天亮之前逃出生天。 “怎么…怎么都没配枪?” 刘福春声音发颤,双腿发软想往下瘫,双手下意识抓住窗台,身体抖得厉害,他以前就是农民,从没见过真枪实弹杀人的场景,眼神里满是恐惧,生怕子弹打到窗边。 “别动。”张涵死死拽着他的衣领,低声道:“配枪是要资格的。你们能扛枪守阵地,已经比他们幸运。” 刘福春没听懂,只是机械地点头,视线死死盯着楼下。 两名宪兵端着95式步枪跟在后面,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清晰可闻。 四人没停,每隔几步就回头张望一次,胸膛剧烈起伏,脚步慌乱得几乎要绊倒自己,拼了命往前窜。 “第一次警告。” 宪兵举枪瞄准,“砰”一枪打在四人脚边,碎石溅起,四人动作顿了顿,仍拼命往前冲。 “警告无效,执行战场纪律!” 另一名宪兵语速急促,拇指将步枪保险拨到半自动档位,枪口微微上扬,对准跑在最后的人。 底火激发的脆响过后,弹壳带着余温“叮”地一声弹出。 跑在最后的人突然往前一扑,惯性让他的双腿还在往前蹭,最终被碎石绊倒,又伸手想去按后背,手臂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重重扑倒在地,侧脸贴在尘土里,双腿无意识地蹬了两下,很快没了动静。 “妈…妈呀!不是说打逃兵只打腿吗?”倒数第二人吓得声音发颤,脚步瞬间错乱,没跑出三步,大腿外侧突然飙出一道血花,“啊”的惨叫一声,速度猛地降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弯腰捂伤口,身后又一声枪响,子弹从他后脑射入,带着碎骨和血沫穿出。 “当”地一声撞在张涵楼下的路灯杆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小孔,灯杆轻微晃动了一下。 张涵已经拎不动刘福春了,这小子吓得浑身发软,一门心思想往窗台后缩,死死扒着墙缝不肯松手,张涵也懒得管他,任由他缩在阴影里发抖。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绝望后的狠劲,其中一人快速抬手比了个分散的手势,两人立刻呈斜向错开,脚步忽快忽慢,还不时猛地停顿一下,试图干扰瞄准。 “有点意思。” 张涵随手抓起身边的头盔套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眯着眼盯着楼下。 末世里见多了生死,人命在他心里早已和蝼蚁无异,同胞被枪杀的场景,只让他剩下麻木,甚至还生出几分看闹剧的兴致。 眼看两人越跑越远,距离己方阵地的防区范围只剩十几米,张涵心里刚闪过“这俩暂且能活”的念头。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扫射声。 “哒哒哒”的枪响急促连贯,一听就是全自动步枪的声音。 那两人只顾着防备身后的宪兵,压根没注意侧翼的楼顶,连一丝闪避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子弹就穿透了他们的后背。 两鲜血顺着碎石缝往低处流,汇成细小的血溪。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严密的检测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