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扮演手札》 第1章 洞房花烛 云璃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强烈的眩晕中挣扎着睁开眼的。 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晃眼的白色。耳边嗡嗡作响,隐约夹杂着几道焦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来: “大师姐……终于醒了!” “真是苍天护佑……,那魔头……” “快!快去禀告掌门!大师姐……” 大师姐?什么大师姐? 云璃艰难地转了转眼珠子,模糊的视野只能大致扫一眼周边的环境,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古雅的木榻上,身上盖着触感冰凉丝滑的云锦薄被。 周围围着好几个穿着广袖白衣、梳着古式发髻的男男女女,看不清面容。 而她自己身上是一套极其华丽繁复的嫁衣,浓重的正红,以金线银丝绣着鸾鸟交颈的图案,用料名贵,手感细密。 这好像不是她那该死的四改六学校宿舍,她头顶不再是老旧的破木板,被吵醒也不是因为室友超大声的呼噜声,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身上穿的又是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稠的香气,似乎还夹杂着一点腥气的味道,她却觉得格外好闻,额外多吸了两口,头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她想起来她只是一个苦逼的大四生,因为极度抗拒第二天又要去面对骂的她抬不起头的暴躁导师,愤而熬夜修仙看小说,跟她平常一样困的不行才一下子睡着了。 等会那她没睡着,是……猝死了? 就因为熬夜修仙,直接给她真送来修仙了? 不行,头还是好晕,那些白衣人嘴张张合合的声音越发模糊的远去,好像在天边。她的脑子只能捕捉到重复率最高的两个词:大师姐、魔头。 什么魔头? —— 云璃再次睁开眼。 这一次,闻到的不是那股浓稠馥郁的香气而是一股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触目所及,是铺天盖地的、浓烈到几乎刺眼的红。 昏暗的低压压的穹顶垂下暗红色的纱幔,幽蓝的魔火在墙壁的灯盏里跳跃,投下晃动的影子。 她动了动,发现身体沉重无比,脚踝还上拴着冰凉的沉重铁链子。她躺在一张宽大冰冷的玄玉榻上,榻上铺着厚实的红色锦被。榻边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黑影正盯着她看。 云璃一惊,头晕都在这冰冷的注视下散去了几分。 那人身着一袭暗红如凝血的长袍,墨色长发未束,随意披在身上,几缕发丝垂落在他苍白的脸颊边上。 他正微微俯身,一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却透着一种久浸血腥的戾气与阴鸷。尤其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凝结了寒冰的魔渊,此刻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 好帅,是那种最近很火的长发阴湿男,冷白的皮肤,看起来冷淡精致的五官,以及长长的浓密黑发弯弯绕绕的铺开活像一个男鬼。 阴暗粘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甚至看的人有点爽。 上一次短暂的清醒,像是做了一个没有什么实感的梦,梦里是飘忽的白色,浓重的化不开的香气和嘈杂的声音。 云璃心里还没有什么穿越的实感,这个场景跟她去欢乐谷的鬼屋跟美艳男鬼NPC互动一样,那些穿着各种各样的漂亮男鬼会一个一个凑上来,把脸放在她的手里,喊她姐姐。 半晌,那男鬼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打破了这让人尴尬的死寂。 “呵。” 笑声低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 天呐,声音也好听,低哑又磁性,一个音节就听的人心痒痒。 “不愧是那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 他缓缓开口,眼神像刀子一样在她脸上刮过,“为了苟延残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连玄云宗的大师姐,也给我送过来了?” “他们指望你用这张脸,来糊弄我是吗?” 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不停的张合,叽里咕噜说啥呢,好帅,想亲。 云璃刚醒过来,头又晕又疼,刚开始被他的气势惊了一下,清醒几分。但是他这幅装扮很快又让她带入了穿越前去游乐园的场景。 眼前这张好看到迤逦的脸贴在她手心里叫姐姐得有多爽啊? 色胆占据大脑,黄色代替思考。 云璃忍着头晕撑着底下的红色锦被坐了起来,另一只手颤颤巍巍但是异常努力地伸到这个好看的阴湿男鬼面前,她轻轻勾了两下手指,带着调戏的语气。 “叫姐姐。” “……” 男鬼苍白的脸突然窜上了一抹红艳,染上了一丝活人的气息,他自说自话说个没完的淡色嘴唇一下子安静了,甚至有点难以置信的颤抖,“你说什么?” 你出去看看谁家NPC像你这么玩不起,磨磨唧唧的。有点不耐烦的云璃把手放到他的脸上,摸着有点凉,像一块无瑕的美玉。 她轻拍了两下手底下苍白俊美的脸蛋,“叫姐姐,乖。” 他歪了歪头,那张漂亮的不像真人的脸,竟然真的像那些NPC一样,动作缓缓地带着一种看上去很难以置信的被调戏的迟疑,缓慢地将那侧冰冷的脸颊,乖巧地轻轻贴进了她的掌心。 云璃感觉到掌心那异常清晰的冰冷触感,甚至能感受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如蝶翼般,在她皮肤上极轻地颤了一下。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那双原本翻涌着憎厌与嘲讽的黑色眸子,此刻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湿漉漉地望着她。 所有暴戾和阴鸷都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依赖和委屈,他的眼圈似乎一秒就红了。浓长的睫毛尾部还沾着细小的水珠,但他轻眨了两下就消失不见了。 他发出了一声带着委屈和哽咽的哼唧: “……姐姐。” 云璃:!这跟刚才那个冷哼的酷哥是同一个人吗? 这两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整张脸一下子放松下来贴在她的掌心里,整个人似乎都松懈了下来。 他不停地用脸颊蹭着她的掌心,像是一只终于找到主人,急于确认气息并寻求主人安慰的大型犬科动物。贪婪地汲取着她掌心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姐姐……姐姐……真的是你吗姐姐。”他声音闷闷的喊个不停,几乎带上了鼻音,“姐姐我好想你。” 一边喊,他冰冷干燥的嘴唇一边在她手心里胡乱地亲吻。 欢乐谷鬼屋互动的剧本上不是这样写的啊。 她僵硬地坐在玄玉榻上,手被他的脸压着,抽回来不是,不抽回来也不是。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细微颤抖,以及那努力压抑却依旧无法控制的急促呼吸。 云璃的理智随着大脑的逐渐清醒慢慢回神,终于占据了上风。 眼神越过这个男鬼看向满是红色却丝毫不显喜庆,反而越发阴森的房间。 不对。 她是真穿越了?这个男鬼还说她是玄云宗的大师姐?那他不会是一开始的那些白衣人说的魔头吧? 然后刚才这个魔头说她被正道送给他了? 云璃的大脑飞速运转,虽然大学生的脑子是废品,大四生的脑子更是废品中的废品,但是以她多年看小说的经历,不难推断。 魔头和原主,也就是那个大师姐有一腿吧? 云璃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刚才那个气势汹汹,现在蹭着她的手掌哭的魔头发现她是个假货,他比她导师那个逼逼叨叨的小老头气场强多了,身边可怕的气场浓烈的仿佛要凝结成黑雾。 早知道不想见喜老头的下场是被送来修仙面对大魔头,那她拼了命也会把论文改完的。 她僵硬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轻轻碰到了他微凉的脸颊。 他却更紧地把脸贴向她的掌心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般的呜咽。 救命! 这场景她还真没见过,主要是这种等级的帅脸真没见过。 对了,她现在脚踝上还被锁着。 云璃趁自己的色胆还没再占领高地,以及魔头他此刻莫名变得好说话的样子,放软了声音,带着哄劝的语气。 “那个……能不能请你先帮忙把我脚踝上的这个链子去掉?” 不知道他叫什么,总不能叫男鬼或者魔头吧,云璃只能含糊的把称呼从舌尖带了过去。 她微微动了动脚踝上扣的玄铁锁链,那冰冷的触感和沉重的束缚感实在令人不适。 话音刚落,她清晰地感觉到,贴在她掌心那张突然僵住,再也不是小狗一样在她的手心乱蹭。 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刚刚还湿漉漉的眸子,里面无尽的委屈和慕恋,此刻都像是被一层薄冰迅速覆盖,他眼底的脆弱如潮水般退去。 “请……帮你……去掉?” 他死死的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着她说的话,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冰冷指尖摸到云璃被锁链扣住的脚踝上,轻轻划过带来一阵战栗。 “你到底是谁。”他捏住铁链,那双仿佛无底深渊的黑色眸子死死的盯着她的脸,“告诉我,他们拿了个什么东西来糊弄我?” 她说错什么了吗,难道她不应该说请?她只是习惯性的对陌生人礼貌用词而已? 也是,如果原身和他有一腿的话,然后她现在又被捆好送到他的魔宫了,那这个魔头和她这个大师姐拿的其实是虐文剧本? 云璃悟了,她刚才就应该饱含屈辱的扇他一巴掌,带着屈辱和哽咽成为一朵骄傲的雪莲花,最好再加一句台词,“你以为我是自愿来的?” 她正悔恨自己的嘴每次吵架都反应这么慢,现在都穿越了还要吵完架才想起来刚才应该怎么吵架,嘴炮可是她现在唯一的活命手段了。那魔头又动了。 他顿了顿,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他像小狗一样在她身上嗅了嗅,愣在那里,肩膀耷拉下去,身上又变成刚才那副乖巧的小狗样,整个人似乎带上了一股一种几乎令人心碎的脆弱。 “姐姐,你看这满殿喜红,你我皆着婚服……” “今夜,是洞房花烛。” 第2章 大师姐啊 云璃这才看清在她榻前的这个男人,一身的暗红长袍,此刻看来,分明是一件制作极其精良奢华的喜服,同样是金线银丝绣着鸾鸟交颈,跟她身上这件样式与刺绣均似一对。 只是他那一件红色深得发暗,如同干涸凝固的血液,刺绣几乎看不清楚,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眉眼间的戾气与妖异愈发惊心。 死嘴快说点什么啊!那个魔头看上去疯的不行了。 万一他突然想起来她是个假货怎么办! 他看上去真的会杀人啊! 对了,他们这不是洞房花烛夜吗,那不就是结婚了吗? 云璃急中生智,抱着这个可怕的大魔头的腰大喊:“夫君!” 她抬起头,眼睁睁的看着他冷白的皮肤,从脖颈耳后开始往前蔓延着丝丝缕缕的红色,修长的手指又在玄铁链上缓缓捏紧。 他本来死死盯着云璃脸的那双墨色的眸子,像被烫到一样慌忙的转移了过去。 但是这个魔头却没有挣开她环绕着他的腰的双手,只是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时不时发出缓解自己尴尬的咳嗽声。 本来云璃不太敢乱想的,但是这个场景实在有点像这个魔头在…… 暗爽。 大魔头咳嗽了半天才压下嘴角的笑意。 他重新转过头仔细的打量着云璃的脸,半响才又轻轻的开口,“你是谁?” 只有三个字,但是每一个字都带着犹豫和胆怯,似乎他不太想真的知道问题的答案,也不敢听她的回答。 云璃在心里纠结了半天,她刚开口问了一句话就被这魔头看穿了不是原主,再装下去感觉不太合适,人家这么大一个魔头也不是说傻子,自己前任还能认不出来吗。 昏暗的魔宫一片寂静,只有魔焰燃烧的声音隐约响起。 云凛等了半响,心脏几乎要因为紧张停止跳动,底下才有一道更轻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云璃,我是云璃。” —— 一千三百五十三。 一千三百五十四。 一千三百五十…… 刚数到多少了来着? 云璃维持着侧躺的姿势,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铺散在玄玉榻上的属于自己的长发上。无意识地将其中一缕头发在指尖绕啊绕,看着那墨色衬得指尖愈发白的几乎透明。 这具身体,原主这位大师姐,别的不说,这一头青丝倒是极好的。 又长又密,如同最上等的墨色绸缎,铺陈在暗红的锦被上,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对比。发质极好,触手冰凉顺滑,几乎看不到什么碎发。 最特别的是,发尾处是极其整齐的一刀切,没有任何分叉或参差,利落得仿佛被什么神兵利器精准地裁过一般。 那日,那个魔头的反应太过诡异。他问她名字,她也如实答了,这似乎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却又仿佛是什么绝不可能的回答。 在那杵了很久,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没有。 她本来还想更坦诚的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本人,或者再跟他说说她不是有意参与进他们的感情纠葛,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她也愿意配合他弄明白那个大师姐的灵魂是怎么没的,顺便可以的话把她送回去补论文看小说。 但那个魔头只是仿佛木头一样愣在那半天,云璃过了一开始醒来的迷糊劲,她也不敢再上手碰他的脸,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 结果他突然就扭头,被有如实质的阴冷黑气裹挟着,大步走出这个布置好的“洞房”,她甚至来不及开口说话。 沉重的玄铁殿门被拉开,又随着他的离去重重的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再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这里仿佛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不是说现在穿越修真界就分配魔尊夫君吗?大家人手一个的。 她这个怎么自己长腿跑了? 早知道会被晾在这里数头发,她就顺势假装成那个大师姐了,大魔头明明有一段被她骗过去了。 就是继续把她关在这里,是没认出来她不是原身?毕竟老婆可以锁榻上,来路不明的人就得进牢里了吧! 云璃现在还对这个全新的修真世界一无所知。奇怪的是,她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不是说穿越过来都会继承原身的记忆吗,为什么她脑海里一点记忆碎片都没有? 无论怎么努力回想,她脑子里都只有现代的那些记忆,再然后就是那个模糊的白色的梦,她真正意识清醒的时候是在这个魔宫里。 好在这是修仙世界,这具身体也早已辟谷,无需吃喝拉撒,否则这境况还得再尴尬上十倍。 这里没有昼夜更替,只有墙壁上那些幽蓝魔焰照映在那些红的诡异的帷幕上,晃的人眼晕,时间感变得极其模糊。 她大部分时间只能躺着,或者坐起来,因为脚踝上沉重的黑色锁链,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张巨大的玄玉榻。 链子很长,足够她在榻上翻身,但也仅限于榻上。另一端牢牢嵌入巨大的玄玉床柱内部,纹丝不动。 这具身体甚至不用睡觉,只能清醒的呆在这里一点一滴的感受时间的流逝。云璃松开手指尖的那一缕头发,两只眼睛瞪的老大,直直的看着穹顶发呆。 脑子里时不时闪过各种胡思乱想的念头。 “正道大师姐跟魔尊不得不说的故事” “一觉醒来我竟然出现在死对头榻上和他结婚了” “云璃——魔界的禁忌咒语,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女人” 想着想着给自己逗乐了,但是孤独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殿宇里回响显得更加寂静。 她一开始还有点害怕,修真界有什么层出不穷的折磨人的手法怎么办,那些修真小说总有着各种残忍的手段。 但是恐惧这种情绪,也是会疲劳的。几天过去了,她无聊的快要发疯,现在只能想点轻松的狗血情节来哄自己玩。 云璃叹了口气侧过身,把自己埋在厚重的红色锦被深处蜷缩起来,脚踝上的链子一直冰冷地贴着她的皮肤,很不舒服。 这链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着黑沉沉的,贴着她的肉怎么也捂不热。 一片寂静中,只剩她清晰的呼吸声,心脏跳动的咚咚声,嫁衣布料与锦被的摩擦声,还有铁链碰撞的金属撞击声。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在这个空旷的魔宫听到了除了自己以外的声音了。 沉重的殿门外,似乎传来了一点略显迟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外面空旷的回廊里甚至产生了些许回音,他慢慢的靠近,最终停在了殿门外。 云璃迅速坐直身体,脸上试图摆出带着疏离和戒备的神色,来符合她猜测出来的那个大师姐的清冷人设。 犹豫不决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的吱呀声。 随着吱呀声进来的,却并非那个说话疯疯癫癫披头散发的男鬼。 而是一个穿着黑色粗麻服饰的少年。 这少年看着年岁不大,身量虽已抽条,却还带着点少年的单薄。面容只能算清秀,甚至有些过于苍白,眉眼低垂着,一副怯懦不安的模样。 他手里端着点什么东西,慢慢向她榻边走来。 他似乎极其紧张,进门时甚至被略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踉跄半步,托盘里的杯盏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少年吓得赶紧稳住,头垂得更低了,几乎不敢看云璃,快步走到榻前不远处的矮几边,手脚甚至有些笨拙地将托盘里的东西一一放下。 整个过程,他都紧绷着身体,呼吸放得极轻。 云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能感觉到这少年身上的有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气场,不过比那个大魔头好多了,大魔头的阴冷气场都快凝成实质了。 这应该是正道大师姐对魔气的感应,那这个少年他的修为应该不高,可能是魔域最底层的那种小魔修? 她心里揣度着,没敢再轻易开口,而是等对方说话。 少年摆好东西,任务完成,似乎应该立刻退下。但他却站在原地,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偷偷地抬眼瞄了云璃一下。 正好对上云璃打量他的目光。 他像是被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脸颊甚至泛起一丝不明显的红晕,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也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微哑向她行礼:“参见魔后娘娘。” 魔后? 哎呦真没想到她还是魔后呢。 现在再给魔后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调戏浑身戾气的大魔头,还把手放在大魔头的脸上略带侮辱性地拍打。 她这几天每次回想那天自己手上那胆大的动作,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疯了吗? 日子不过了? 大魔头倒确实是说过这是他们洞房花烛夜,结果被她喊了声相公就吓跑了,还把自己新娶的漂亮魔后晾在魔宫里锁着玩黑化囚禁play。 不愧是魔头,玩法花样就是多,都结婚了还喜欢玩角色扮演喊姐姐,云璃思索着,看到眼前的少年还在垂着头等她的回应。 难得见到活人了,她得装装大师姐,从他嘴里套一点话,好过她继续一无所知的待在这个魔宫里胡思乱想。 云璃端坐于榻上,下颌微抬,眸光冷冽,表演着那份属于正道大师姐的疏离。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沉下,带上被冷遇的不满: “呵。没想到这魔头,竟还能想起来他偌大的魔宫里有我这么一号人?” 她刻意咬重魔头二字,学着那些白衣人的蔑视称呼,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看向下方垂首的少年。 第3章 姐姐姐姐 底下少年的身体似乎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头垂得更低,声音却依旧拼命试图维持着恭敬卑微的平稳语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尊上自然时刻记挂着魔后娘娘。” 看来那大魔头很凶残啊,光提到名字就让这个小魔修哆哆嗦嗦的,不过也可能是他被她这种正道人不知死活的蔑称吓了一跳。 云璃略思索了一下,猛得拍了一下身上厚重的被面,发出闷脆的声响。她待那少年抬头看她,眼底寒光一闪,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轻慢的怒意: “魔后?谁准他如此称呼!竟敢如此折辱于我!” 她赌一个玄铁链,那位正道大师姐绝不会甘愿接受当大魔头的魔后,如果她赌错了,希望这个玄铁链可以输给大魔头脚上拴着。 希望大魔头给她当狗,阿门。 少年猛地跪伏下去,姿态谦卑至极,肩膀微微颤抖,被她的这份突如其来怒意惊吓得不知所措,“小的不敢!尊上对娘娘唯有……唯有爱重,绝无折辱之意!” 她就知道!大师姐宁死不屈! 少年惶恐的态度反而让云璃放了点心,至少她这样伪装成大师姐的表现是没什么问题的。 “爱重?” 她将这个词在唇舌间磋磨两下。哈,太可笑了,洞房花烛夜出走的爱重夫君,琼某瑶都不敢这么写剧情。 “可笑。” 云璃嗤笑一声,“将我囚于此地,便是他的爱重?就是把我关进大牢里拷打,也胜过囚我于榻上磋磨,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终于将最核心的问题,裹挟在怒火中不经意地掷出,他们这关系又像情人又像仇人的,难道大师姐渣过他? 少年伏在地上,慌得连连磕头求饶,“小的不知,小的不知。尊上的心意,我等不敢妄加揣测。” ……全是废话。 试探到现在,这个少年简直滴水不漏,只能看他的态度继续演清冷大师姐。左一句尊上右一句魔后娘娘,还来了个“爱重”,她都快被绕进去了。 云璃小怒了一下,咽下了这口窝囊气。 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毕竟她越问那个大魔头相关的问题,少年越发惶恐,几乎话都要说不出了,这个方向可能问不出来什么回答了。 云璃打量着少年端过来的摆在矮几上的东西,刚才只略微听到些清脆的碰撞声,略抬了一下下巴询问道,“你起来吧,那魔头让你拿的什么过来?” 少年起身,小心翼翼拿起来他刚刚进来,摆放在矮几上杯盏。 这是一套莹白如玉的茶具,杯身隐隐浮现着青色灵纹,流转着一种奇异而脆弱的光华,与魔宫阴沉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行至云璃榻前,展开手心,动作极其小心地给她展示。 云璃的目光被光芒吸引,落在那物件上。 它散发着不同于魔头和这个少年身上的气息,那不是晦涩的魔气,而是一种让她舒服的感觉,能让正道大师姐舒服的感觉,这应该是那些正道的东西吧? 正道的东西,难道是原身认识的? 云璃眸光微凝,心中诧异更甚,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瞥了一眼,语气带着疏离,假装自己已了然的样子道,“拿这东西过来作什么。” 少年垂着眼睫,声音轻而稳,“尊上吩咐说以此琉璃盏盛‘雪顶灵雾’,滋味最是相宜。” 大师姐怎么可能会喝魔头的东西,云璃演技大爆发,闻言,眼底冷意更盛,她目光扫过那流光溢彩的盏,语气斩钉截铁,“拿走吧。他的东西,我嫌脏。” 少年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白了半分。他非但没退,反而上前一小步,指尖微微颤抖地虚护着那盏,声音里带上了近乎哀切的恳求,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魔后娘娘饶命,魔后娘娘饶命。求您就尝一口吧,要是没完成任务,小的就要被管事的打死了。” 不行,她还是不太敢喝,虽然看起来不像是魔域产的东西,她的感官上也觉得挺好的,没有什么魔域的气息。 但是既然它出现在这魔宫里,还是大魔头以这少年的性命逼着这少年非让她喝下的东西,这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少年抬起眼,似乎看出她心底的犹豫,眸子里隐约有水光潋滟,“尊上说您最从前最喜爱这个味道,才命小的给您送过来。” 哦,那应该问题不大了,既然是他和大师姐的回忆杀。大魔头又一心想囚禁她,倒应该不至于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少年还在苦苦哀求,“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还想活命。” 云璃想象了一下,她假装成清冷大师姐流着泪破碎地摇头:我不喝我不喝我宁死也不喝。 大魔头冷笑着掐开她的嘴灌下:喝不喝可由不得你。 然后她被这液体呛的泪水涟涟,扭头无声落泪引来魔尊怜惜。 好恶俗的剧情。 那她还不如现在喝掉啊,维持一下自己的体面。 云璃不忘表演出被人命协裹的大师姐的认命感,冷着脸伸出了手。 微凉的琉璃盏被少年乖顺地送到了她指尖,云璃端起茶盏,极轻地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滑入喉间,清冽如山泉,却又带着一种仿佛能涤荡神魂的醇香与回甘。 还真的挺好喝的。 大魔头居然没说假话。 云璃心里已经暂定为原身狠狠渣过大魔头,才导致他态度反复无常,大魔头一看原身态度软化就凑过来摇尾巴。 唉,不得不说大魔头那天在她手心里一边叫姐姐一边撒娇,简直是哭包小狗啊!原身姐妹你吃得也太好了。 云璃本脸上凝着的冰霜,刻意蹙起眉头,让人不看出丝毫她内心的想法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东西。但这些原本做得很好的伪装都在这一口茶汤下肚后,尽数驱散了。 她的眉目不由得舒展开来,喝完还端着琉璃盏,手指无意识地收拢了些许,指腹轻轻摩挲着盏壁上那流转的纹路。 少年紧紧盯着她细微的反应,看到她喝下肚之后放松的神情,才略舒了一口气。 在云璃看过去之前,他飞快地再次重新低下头,“谢娘娘成全。” 她没有回应,只是又极轻地抿了一口。蕴含修仙界灵力的东西真的不是那些普通食物能比拟的滋味,就算她这句身体压根不需要食物,她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还想要再多喝两口的意愿。 她想起来自己还在扮演大师姐,忍痛住了口,把琉璃盏递回底下那个低眉顺眼的少年,“这下那魔头不会再迁怒于你了。” 少年露出喜悦的笑容,他喜得连连点头,苍白的脸因为激动微微泛红,“多谢魔后娘娘,多谢魔后娘娘,阿凛谢魔后娘娘成全。” “阿凛?”云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无奈的暗暗叹气,还是一个小孩呢,情绪激动就用名字代称自己。 罪恶的大魔头竟压榨小孩。 小孩的头垂得更低,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红色,声音细若蚊蚋:“是,回魔后娘娘的话,小的名叫阿凛。” “阿凛,阿凛。”两个字的名字在舌尖来回过来一遍,朗朗上口,念起来还怪好听的,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你这名字还挺好听的,有什么讲究吗?” 也不知道魔域的人是怎么起名的,了解点魔域风俗也不错。 下面细小的声音传来,“回娘娘的话,小的不知,小的的名字是小的姐姐替小的取的。” 姐姐?怎么又是姐姐,那大魔头吓得她对姐姐这两个字都要有一点心里创伤了,她原本真的很爱听帅哥喊姐姐的。 不过他这个姐姐可能是那种父母早亡,被年长的姐姐带大,那种长姐如母的感觉? 这个跟她的困境没有什么关系,云璃也懒得细问。 她已经失去了逼问这小孩回答的问题兴致,云璃心里想着还有什么其他可用的信息突破口,意兴阑珊的随口回应道,“哦是吗?那她给你取的是哪个凛。” “回娘娘的话,是凛冬的凛。” 凛冬的凛? 词句懒洋洋的在大脑游走了一圈,终于对上了号,这到不算是什么好字。 但是这么说话,聊天不就聊死了吗,这孩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干什么,随口哄一下好了,“阿凛,你姐姐一定很爱你才会用这个字给你取名。” 少年已经拿着杯盏,站回了矮几旁伺候,他低着头小声回应,“小的愚钝,一直不解其意,求魔后娘娘指教。” 他只听到那边声音清浅,带着点珍重的味道开口了,“琉璃易碎光华敛,寒凛难折骨愈坚。阿凛,你姐姐希望你做一个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人,这个名字包含了她对你期望和祝福。” 凛字原本是寒冷刺骨的意思,确实不算好意,但是正好这也是云璃最喜欢的一句诗里的字,也带有她的名字,寓意着琉璃虽易碎,但光芒万丈自有傲骨。 这个小孩倒是跟她有缘。 云璃正无边际的想着这些,眼前的少年手里的杯盏却猛得掉落回矮几上,发出一阵响亮的碰撞声,吓了她一跳。 杯盏倒在矮几上,还好是有灵气的东西,被摔了一下看上去也毫发无损,那个少年却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看那个少年猛得抬头,两行清晰的泪痕毫无预兆地争先恐后地从他的眼角滚落,划过苍白的脸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只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碎眼神望着云璃,嘴唇哆嗦着吐出音节, “姐姐……” ……? 干什么,你们魔域的习俗其实是喜欢随便叫人姐姐是吗。 现实里没有这句诗,作者瞎编的。 灵感来自于白居易的诗《简简吟》:大都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姐姐姐姐 第4章 洪水猛兽 矮几上的琉璃盏被失手摔下倒伏,盏中澄澈的茶汤泼洒出小半,沿着盏壁无声滑落,滴滴答答地洇开一片狼狈的深色水痕。 一股极其清冽又醇厚的茶香随着泼洒被激发,原本装在琉璃盏的时候好似被无形的结界阻断,现在尽数蒸腾弥漫开来。 比她喝入口时更加浓郁醉人,几乎充盈了整个偏殿,每一缕呼吸都带着那令人心旷神怡的灵韵。 云璃心痛不已,早知道多喝两口了,她为了人设没敢多尝,现在好了全撒了个干净。 她的视线从倒伏的茶盏落回少年依旧泛红湿润的眼角,忽然捕捉到他方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眉梢微挑,“你方才叫我什么?” 少年身体猛地一僵,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他慌忙抬起袖子,极其用力地擦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痕,动作快得几乎要擦伤皮肤,试图借此掩饰瞬间的慌乱。 他低下头,声音闷在衣袖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喃喃般解释道, “回魔后娘娘,只是、只是小的姐姐以前给小的取名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他刚才不是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寓意么,这下倒是显得她班门弄斧了,吟两句人家早就知道的诗。云璃心下有点尴尬,让她多嘴,不知道她刚才在装什么,还念两句酸诗。 少年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带着一种被泪水浸泡过的怀念和更深沉的痛楚。 尴尬过去之后,云璃又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怜悯,这个态度莫非是他姐姐已经去世了?,心中了然,却不再深究,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哦?那还挺巧的。” 这话轻飘飘的,少年抿紧了唇,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再度凝固,他才从喉咙深处,极其艰难地挤出了回应, “嗯,是挺巧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少年只是沉默地矮几上泼洒的茶渍一点点擦拭干净,便如同幽魂一般悄无声息地飘出了殿门。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合拢,殿内重归寂静,那打翻后的浓郁茶香也渐渐消散。 云璃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蹙了蹙眉,心头复杂的思绪很快被无处着力的烦躁取代。 那魔头到底想关大师姐到几时?囚禁play玩的这么干巴吗? 好歹来看看人,摸摸脸,放放狠话啊,她一肚子看小说积攒的狗血才学都不知道怎么施展。 出乎云璃的意料的是,这一次的沉寂倒是没有持续多久。自这日之后,那魔头倒是没再晾着她,相反的对她的态度,仿佛骤然切换了一种模式。 那个自称阿凛的少年魔修,开始雷打不动地每日准时出现在她的这里,带来大魔头送带稀奇古怪的玩意。 云璃:大魔头是小学生吗? 不过话本子挺好看的,在连日的糖衣炮弹轰炸下,云璃把伪装大师姐的大计几乎忘到脑后了,她确认那少年今日的进贡已然完成,往常一般像只幽灵一样飘出了殿外。 只维持着那副清冷姿态坐了片刻,目光警惕地扫过空荡的殿门。 确定真的无人,毫无征兆地向后一倒,懒洋洋地陷进了铺着厚厚兽皮的软榻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这才有点被囚禁的金丝雀的样子嘛,之前那简直就是可怜的贫穷铜丝雀。 被少年今日新送来据说是最新流行的话本子,正搁在枕边。她随手捞过来,封皮上花哨的标题让她撇了撇嘴,但手指却诚实地翻开了第一页。 看了几行,似乎被什么情节吸引,她下意识地蜷起腿,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案几上,那盘今日送来的据说是魔渊暖谷特产的朱红色灵果,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她眼睛盯着话本,另一只手却精准地摸了过去,拈起一颗果子,看也不看就随手抛向空中,然后用嘴接住,清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让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刚开始云璃还要装一下大师姐的矜持,后来发现除了送东西的少年她根本见不到别人,就懒得跟空气斗智斗勇了,冷脸只能维持到少年阿凛走出殿外。 然后便开始享受了,修真界的果子也好吃,茶也好喝,软垫也是舒服到让人无知无觉睡到昏死的柔软。云璃美的冒泡,脚尖甚至无意识地随着话本的情节轻轻晃动着。 这跟她大学阴暗的老鼠人生活没什么区别啊!还可以窝在更大更舒服的床上,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除了没有自由,不过她已经把魔头送的软帕垫在脚踝上了。 现在脚踝有柔软的内寸,隔绝了冰冷的铁链,她的日子基本上舒心的找不到缺点。 她也不是没试图继续演戏打探点情报,但是那个少年每次送完东西就跑的飞快,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