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间》 第1章 天下第一罪人 “去死吧。” 少女将手中的利刃从男人胸膛中拔出,面前作恶多端的土匪便径直向后倒去,成为周围遍地尸体中的一部分。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雪地,而女人只是神色淡漠地注视这一切。 她缓缓将目光落在一旁马车上躲着的一家子,对方畏惧的眼神让她心中一寒,但她始终什么也没说,右手一甩,剑上血液便被甩了个干净,随即手腕几个旋转间,就将手中长剑收入白色刀鞘之中,便向独自一人离开这康庄大道,向那深山处走去。 待到女人走远,马车内的妇女凝视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缓缓开口道:“白衣上仙?” 躲在妇女怀里的小女孩探出脑袋,问:“娘,那白衣上仙是什么啊,那姐姐好生厉害,为何咱们不去谢谢她呢?” 妇女慈爱的摸了摸怀中女儿的额头,耐心教导:“傻孩子,上仙只可敬仰,不可亵渎,回头咱多去跟仙子庙宇多烧几个香就好了。” 随后,妇女将架着满载货物的马车离开了此处。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方才的所谓的白衣上仙正在她们身后默默注视,其实她并没有走,确认两人安全后,她这才真的离开了此处。 传说,这白衣上仙早在八千年前就已出现,常出现在各个官道上,帮助寻常百姓反击土匪,甚至敢只身一人闯入门阀贵族的宅邸,只为了斩杀贪官污吏,护一方百姓平安。 这八千年来,九州各地都不断有百姓说自己见过一位武功高强的女子杀了路上强盗土匪,最多的相似之处,便是那位女子无论春夏秋冬、白天黑夜,始终穿着一身白衣。 渐渐的,民间百姓认为女子是上天派到人间的神仙,甚至有人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主动为她修筑庙宇。 只可惜那位女子的真名早已失传,只因流传版本中,常穿一身白衣,故百姓也尊称她一句白衣上仙。 女人真名为泷仪,方才母女俩的话都已入她耳中。 这一切都只有泷仪知道,她并非什么白衣上仙。 二十年前,泷仪独自一人从满天的雪地中苏醒,身着单薄衣裳,乌黑的墨发随意垂落在她的肩上,白雪飘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却未曾融化。 刚睁眼的那一刻,她除了自己的名字、这一身的白衣、腰间长剑之外,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剩。 她不记得自己过往,只是偶然间帮了不少人,又恰逢穿了一身白衣,被百姓误认成了那传说中的上仙罢了。 二十年的流浪,她也并非毫无收获,记得自己还有一位阿姐活着,还有位师尊,明明她们的面容都早已模糊,却依旧彼此的约定。 泷仪记得,阿姐要她平安幸福,余生安乐,师尊要她护这一方天地。 前十年,她帮了太多人,民间所立威望,甚至超过了各地县令,也因此被朝廷所忌惮。 朝廷招安不成,便暗地派无数暗卫要杀她,甚至煽动百姓,给她安排某须有的罪名,甚至造谣她是继承丈夫遗愿,才肯拿起剑;世家大族误以为她是那位上仙,贪图长生,也派人要割她肉饮其血。 迫不得已,后十年,泷仪只得暂别人间,躲入深山野林之中,在反杀追踪的间谍同时,又为这片土地上的人肃清外来威胁。 泷仪自认为那位上仙可能早已仙逝,否则,怎能忍受让她这意志如此不坚定的人冒充自己? 泷仪有罪: 一,冒犯那位上仙名讳; 二,能力有限,只能救目所能及之人,却看不到更阴暗之地。 三,意志不坚定,竟会被一些小人的污言秽语所影响 ······ 若是所救之人有一人就好,只要有一人说自己同样什么也不剩,只要有人求泷仪带自己走,那她会毫不犹豫地接纳对方的一切。 一月足矣,不,哪怕是一天也好,一柱香也罢,有人愿意真的愿意开口便好。 可若真如泷仪所愿,有人向她开口,那她便多了一条罪。 罪在贪,只图自己心中所想,无视了对方失去一起的痛苦。 白雪皑皑的深山之中,泷仪穿着素日里最喜爱的一身白衣,寒风凌冽,无情的拍打在她身上,孤身一人走在崎岖不平的路上。 兴许这就是泷仪融不进人间的缘故,罪孽太多,所以天上惩罚她在此间流浪。 罪孽再重也好,被追杀再多年也不怕,她依旧会护这一方天地平稳。 第2章 贪念已成心坠魔 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泷仪向往日一样一样在山野里吃着果子。 忽然间,她感受到远在自身北方百里外有一股从未见过的陌生气息,这气息隐隐约约间含有一股杀气,直奔她而来。 很强......但更为重要的是,有关她的过去,现下终于有些许线索了么? 怀揣着这般想法,泷仪随即用力蹬起脚尖,整个人就向天空飞去,也直奔那股杀气而去。 雪似乎下得越发的大了,凌冽的寒风无情的拍打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 这雪太过碍眼了...... 心底这般想着,泷仪左手握紧腰间的刀鞘,右手缓缓拔出鞘中的剑。 尘封已久的刀剑被主人紧紧攥在手中,出鞘后,手腕也只需一转,便轻松撕裂了风原本预定的行迹,形成声势浩大的剑气,直接将空中的雪云给劈没了影。 待到泷仪缓缓落在地上,原本白雪混杂着灰尘也渐渐散去。 乌云已去,皓月当空,淡蓝色的月光洒在这片土地上,泷仪看清了面前的人。 那少女外表上与她相仿,眸中无神,似是个木头做的人偶般,诡异得很。 不对劲...... 就连空气中都掺杂着几分诡异的气息...... 果不其然,泷仪定睛一看,少女四肢乃至头上都有数道极为细致的丝线。 若是不细看,她还当真发现不了。 白色上面掺杂着深不可见的灵,可这些丝线只是扎在了少女的表皮处,并未深入骨髓。 还有救...... 泷仪判断出这个可能性后,身体前倾,视线锁死在了少女身上,右脚踮起脚尖,一蹬便瞬间来到少女身后,避开少女的要害,剑锋直指白丝砍去。 那白丝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原本绷直的线体立刻从少女体内逃命似的窜出来,急匆匆躲了泷仪的一剑后便跑路了。 失去控制的少女闭上眼,缓缓向前倒去,被泷仪眼疾手快地接住。 泷仪先将她好生放在地上,随后立即朝着丝线逃窜的方向追去。 那丝线的原主人躲得很远,实力高深,甚至连泷仪都不能轻易察觉其具体位置。 现下追过去,实在是太过冒险,方才还有一个受控的姑娘被她一人留在雪地上。 这北方自古寒冷,向来人烟稀少,山中不免有诸多野兽。 泷仪也不确定对方还有没有别的同伙,若是她太久没回去,恐怕那姑娘也会遭遇别的不测。 思来想去,泷仪只追了一小会儿便停下了脚步,将剑收回鞘中,重新向先前受控姑娘的遗留处跑去。 先前在雪地里睡了很久,而后又一剑斩破了空中厚压的雪云,夜晚早已过去了大半。 曾高悬的明月,如今已落下了不少,反倒是远在东边的太阳逐渐升起。 湛蓝天空下,温暖的阳光代替冰冷的月光,为这片土地带来温暖,草上一层浅浅薄雪逐渐融为露珠,顺着嫩绿的草叶滑落,最终归于土地之中。 泷仪来到那位少女身边,双腿跪在地上,打算为对方输入一点灵力,唤醒对方,却不曾想对方先是一阵咳嗽,随即便缓缓睁开眼来。 泷仪温柔地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关节处抵在少女额间,确认了对方体温并无异常后,声音放缓,试图先安抚对方的情绪:“你醒了,姑娘。” 见对方无反应,泷仪又举起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可还记得自己名字?” 少女缓缓咳嗽了几声,四肢看上去很是无力,声音虚弱道:“林清......” “林姑娘,莫慌。” 言语安抚的同时,泷仪伸出左手,将林清扶起来半个身子,方便她靠的同时,又腾出右手在背部,当第3胸椎棘突下,旁开约为两指处,正面肚脐正上方4横指宽处,在胸骨下端和肚脐连线的中点处点了两下。 林清只感觉胸腔闷得紧,在被连点两下之后,身体忽向□□,双手撑着地,口中吐出一口浓血。 神奇的是,吐出脓血之后,她的肺部呼吸反倒是更顺畅,胃部的疼痛也好了些许。 泷仪右手扶着林清的肩侧,另只手慢慢抚着背脊帮她顺气,同时又输送了不少灵力给林清。 见对方缓过来,泷仪将一点盘缠放在林清身边,这才缓缓起身,嘱咐道:“好些了便赶紧回家吧,莫要家人等得紧。” 说罢,泷仪转过身,准备就此离开。 萍水相逢一场,也只能言尽于此。 可也正是离别前,泷仪发觉左手被什么东西抓住,她缓缓转过身,眼眸中有些错愕地俯瞰死死攥紧她手的林清。 “等等......” 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人如此挽留,曾在心中幻想无数次的贪恋,就在今日完成。 即便是多年以后,泷仪依旧认为自己贪恋已成,内心那股复杂的情绪才顷刻间坠入魔道,她败给了一位再简单不过的人。 而这其中的代价也很简单,她将自己抵押给了面前之人。 第3章 因卿违例赴人间 上 “等等......” 林清死死攥着泷仪的手腕,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鲜血。 尽管有泷仪相助,她的唇色依旧泛白,可眼底却又难掩其中苦涩之情。 泷仪见林清迟迟未有松手的意思,疑惑道:“林姑娘,可还有事?” “我......”林清似有迟疑,低下头,不敢对上泷仪的视线,余下的一只手不安地抿唇,过了良久才肯开口道:“我想跟你走......” 跟她走? 泷仪眼眸微缩,她略有意外的看向面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 她自然能清晰的感觉林清攥手腕的力道都紧了几分,指尖血管传来的不安的颤抖感。 泷仪右手缓缓覆在那只攥紧手腕的手上,安抚林清情绪的同时,也在示意林清缓缓松手。 察觉到林清的手松了几分后,泷仪双膝缓缓跪下,右手五指缓缓插入林清的指缝中,眨眼间,她的双手便早已握着林清那只瘦弱的手。 指尖传递一缕温度,泷仪没有询问林清为何,相反,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林清的手心手背的肌肤,眉间紧锁,道出了自己的不安:“有很多人想取我性命,跟着我,你会很危险。” 林清下意识摇了摇头,她的脑子很混乱,甚至口中还有铁锈般的味道,尽管难受得紧,她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重新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她最终低声颤抖地开口:“我想跟着你。” 说完,林清先前攒起来那股子劲,又如失了气的孔明灯一般,肉眼可见地垂落下去。 “好。” 耳边出现了极为温柔的话,林清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眼底皆是掩不住的诧异。 这......这就同意了? 这一次轮到林清疑惑了,她的一只手仍然被泷仪握在手中,灵力由此被泷仪送入体内,□□上的疼痛逐渐减轻,原先丝线插入身体,被割破的肌肉也在重新生长。 长夜漫漫,可终有一天也有迎接黎明的时刻。 远在天边的初阳升起,天空泛起如鱼肚般白的颜色,原本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在耀眼阳光的衬托下也终是黯然失色。 “为什么?”林清抬起头来,重新看向泷仪,随即便撇过头看向别处,“对你来说,我应该只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危险份子。” “为什么?”泷仪跟着重新呢喃了一遍林清的话语,她缓缓松开林清的手,用体内的灵当场做了一个手帕,身体缓缓前倾,手指捻着帕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为林清擦去嘴角的鲜血,“萍水相逢也是有缘,林姑娘选择跟我,自然有林姑娘的道理。” 说到此处,泷仪心底生出了几分自责的意思。 原因有二,其一是她险些将林清一人独自抛弃在这荒野,差点害死;其二,便是林清选择跟她,家中人极有可能早已遭遇不测。 她还给了盘缠催促对方回家,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甚至还要在其创伤上多捅了几刀么? 嘴角的鲜血被擦拭干净,林清有些愣神,转过头来重新看着面前之人,心中那份不安依旧催促着她询问:“万一我也是要害你的人呢?” 可谁曾想,泷仪闻此,一只手轻轻捏着林清的脸颊,一笑而过道:“林姑娘,害我的人可不会这般说,更何况,要是林姑娘真来害我的话,那也是我走眼。” 林清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她,双手攥着腿间的衣裙,过了良久,才说:“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伸手,”泷仪故作正经地命令道,她垂眸,修长的眼睫也掩不住眼中自带温和的底色,见林清伸手后,指腹轻轻在林清手心处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泷仪,这就是我的名字。” “泷仪......”林清努力的睁大双眼,想要尽力的去记下眼前的之人的容貌。 泷仪写完名字后,顺势将她扶起,两人一同站起,她的目光缓缓看向远处的太阳,思想有些跳跃,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林清说:“嗯,你看,太阳升起,你我又多活了一日。” 初阳再现,雪地里意外相遇的两人就这般暂时相伴起来。 起初,泷仪本想着又要在雪地里过夜来着,可余光瞥向林清时,只见着林清浑身颤抖的抱着双臂,一刻不停的哆嗦着。 “你......还好吗?”泷仪有些担心地问,她也未曾想到林清身子骨如此脆弱。 林清双手抱臂,连鼻间鼻涕都被冻成了冰,害怕被嫌麻烦的她依旧强撑着回答:“没......没问题。” 说话间,她嘴里吐出的热息在寒冷的天里化作雾气,随着寒风飘向更为广阔的天地。 糟糕...... 她今早刚救下的人,险些因此次错误判断就葬送在自己手里。 泷仪本想为林清再输入一些灵力调养,却发现林清体内本能地将自己力量排斥回来了。 看来用灵力强行修复身体也不是长久之计,只能去距离此处最近的客栈了。 泷仪知道这附近有个半年前刚开的客栈,不远,也就二百多里罢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去人多的地方了...... 十年前,泷仪归隐山林后便下定决心,此生不再入世。 不过...... 泷仪一只手将昏昏沉沉的林清抱在怀里,既然灵力不可输入林清体内,那她便用灵力在外层护住林清,不让风寒再多伤林清半分。 现如今要破誓,罪孽书上又多了一条言而不守的...... 泷仪将昏迷的林清好好的护在怀里,俯下身子吻住林清额间,驱动自己的体内在林清表面的肌肤形成一层保护膜。 深夜,屋外漫天飞雪,这客栈里却是灯火长明,前台处便有着一个身着华丽的小姐算着手里算盘。 “老板,两件客房,”泷仪抱着林清来到前台,目光瞥见林清身上冻的通红的手,又补充道:“还有热水么?我想麻烦你帮我为这位同伴沐浴。” “九儿。”老板操练着一口江南方言,挥了挥手,立刻有一个比泷仪更小的小姑娘出现,竟将怀中林清稳稳地接过抱走。 泷仪缓缓松了一口气,付了定钱给老板后,便打探起了这附近村子的情况:“老板,这附近可有衣店?” 老板摇了摇头,她先是仔细敲了敲泷仪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泷仪身上的衣着,道:“我这儿倒是有,便宜卖你你一套新的便是,但你这同伴冻得这么厉害,你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是......” 泷仪一时语塞,该如何接话?此次确实是她想的不够周到,害的林清浑身被冻得如此厉害。 脱离常人已久的生活,她早已忘记了普通人是如何过活的,素日独自一人生活还好,如今多了一位林清,看来她要现在此处多停留几日了。 老板也没多问,只是叹了口气:“天寒地冻、物广人稀,算你今日走运,遇上了我。” 泷仪忙向老板抱拳鞠躬:“多谢。” “嗯,楼上最里边。”老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算盘上,手指捻着算珠算账时,也不忘提醒:“去吧,你同伴没过多久就会醒的,大冷天热水沐浴最管用了。” 泷仪将买衣服的钱放在前台,便先行一步带着剑回到自己的房中了。 虽说平日里睡地上睡惯了,但也不代表泷仪不喜欢这睡在大床上。 她原本以为这里的客栈地处天寒地冻的北方,本该简陋些才对,但如今看来,房中竟也有上好的檀木镶边的铜镜,床榻也很是柔软,也算是间上好的客房了。 泷仪用灵力将衣服上的脏物去除赶紧,在一旁的书架上挑了一本书,依在床榻边将就看着。 过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紧闭的门扉处传来了三声轻柔的敲门声。 泷仪单手合书,指尖捏着书脊处,将书好生放在桌上,便正襟危坐在床榻上,道:“进。” 木门缓缓打开,林清先是探出一个小脑袋,似贼一般窥伺着泷仪,身上还有挥发着沐浴过后的肉眼可见的热气。 “睡不着,”林清小声道,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泷仪身上,棕色的眸子倒映出那人坐在床榻上的身影,“我想来看看你,可以么?” “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泷仪赶忙拍了拍一旁空闲的位子,如母亲般催促道:“快些进来,别着凉了。” 林清这才敢进来,她将门扉重新合上,身体僵硬地坐在泷仪身旁。 “怎么还是这么僵硬?”泷仪一手拿过身侧叠好的被子,将被子整个整理开,仔细的披在林清身上,还不忘关心问道:“莫非当真冻坏了?” “不是,”林清摇了摇头,双手抱臂时又觉得有些不妥,随即稍微放松了些许,食指与拇指捻着被子,合拢了些许。 泷仪摸了摸林清湿润的头发,催动着手中的灵,将林清发间的水分取出后,她才转过身,低头看向地板,诚恳道歉:“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苦了,林姑娘。” “我不是指这个......”林清摇了摇头,“我只觉得欠你很多,你救了我,但我现下除了这个名字,以往的事差不多都忘了个干净。” 泷仪心中略有惊讶,面上却不显,只是问道:“你忘了以往诸多记忆?” 泷仪原本以为是林清家人已遭遇不测,无处可去才跟着自己走,却不曾想林清同自己一样,也忘了以往的诸多记忆。 同样丢失了记忆,却唯独记得自己的名字,这其中会有关联么? 操纵那诡异丝线的幕后之人原本来势汹汹,应该不止是那些奔着她长生之身而来的了。 如此看来,若真的让林清一人独自离开,恐怕更加危险,对两人都不利。 现下,泷仪多了一个不能让林清离开的理由了。 不过还好,林清选择与她相伴而行,暂时不需要说别的。 “那林姑娘今夜还睡不着,可是有心事?”泷仪沉思良久,最终问道:“不妨同我说说,兴许我能为你排忧解难?”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林清猛地摇了摇头,一句话更添了泷仪心中的疑虑,她先是嘴巴一张,话到嘴边却又怎么说不出口。 想到泷仪刚才所说的话,林清咽了咽口水,放缓语气道:“你看,你唤我林姑娘,感觉好生分......可......我也不知道该喊你什么......” “那林姑......”泷仪停顿了一下,左手食指拇指相互摩挲着,似是斟酌着用词,“我唤你清,可满意?” “那我可以唤你泷仪吗?”林清忽然问,心口悬起一块巨石,低下头,不安的玩转手指,“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这样喊你习惯些。” 泷仪嘴角勾勒起微不可察的一丝弧度,她转过头,眉眼含笑地看着林清,道:“好。” “泷仪?”林清试探性唤了一声。 泷仪自然也不含糊,耐心地回应:“嗯,我在。” “好,”林清脸上的局促终于退散,甚至显现出几分放松的神色,这才肯说起正事来:“我方才在沐浴昏睡之时,想起了以前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泷仪被这话提起了兴趣,颇为好奇的问:“何事?” 林清闭上眼,努力回想着昏睡时的记忆,脑海中闪过一个红色头发的身影,道:“是一个人来让我找你的。” 泷仪心中一紧,莫非是早已被她忘了容貌的阿姐? 泷仪问:“那人长什么样?” 林清食指合八,双手各自只余一根食指在太阳穴处打转,忽然间,她睁开眼:“是红色的头发,耳朵......耳朵长长的。” “然后呢?”泷仪问。 “不记得了,”林清双手缓缓垂下,整个人似焉了的花一般,萎了下去,“我是不是很没用?” “才不是,”泷仪替她反驳这话,右手捂嘴掩笑时,余下一只手轻轻抚摸林清的乌黑亮丽的发丝,“我寻找整整二十年无果,清所说的对我而言,已是莫大的帮助了。” 安抚好怀中小孩后,她还不忘指尖轻轻抚过林清的鼻尖:“整日担心这些那些的,没个大人样。” “才不是小孩!”林清似炸了毛的猫,猛地从床榻上跳起,举起双手挥拳,以表抗议。 恰逢此时,屋外打更人吆喝,泷仪才察觉天晚了。 泷仪连忙起身,双手搭在林清肩上,硬生生将林清按回在床榻上,嘱咐道:“早些休息吧,你身子骨弱,我打算在此处多留些日子,帮你好好调养一番再出发。” “啊?”林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躺在原本属于泷仪的床榻上,她看着泷仪为自己掖好铺子,“可我现在真的好多了,不信可以把脉。” 闻言,泷仪两指摁在林清手腕的经脉处,惊奇发现这脉象甚至比常人还好上不少。 明明先前受伤严重,甚至还被冻晕过去,可如今这脉象实在好得有些诡异了。 “嗯,好了不少,”泷仪蹲在床榻边,一只手握着林清的手心时,另一只手在床榻下贴了张保护的符纸,她嘱托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怕你着凉,今夜你在此处睡下吧,我守着你,待你睡了再去另外一间客房。” 林清只觉得身上一阵困意袭来,她问道:“以后很长吗?” 泷仪嗯了一声,缓缓松开双手:“以后的时间很长,我们可以慢慢说。” 她确实不急于一时,毕竟这二十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待到林清睡去后,泷仪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剑,准备去外头巡查一番。 有人趁着她与林清谈话时,正在外布置阵法。 莫非与先前丝线的主人是同伙?想将她困住么? 真是可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因卿违例赴人间 上 第4章 因卿违例赴人间 下 泷仪与林清来到这里已经有七日了,由于暴雪的缘故,故而一直停留在客栈。 偶尔有参军的人从这里路过,基本相安无事,可偏偏在第七日出了意外。 这天深夜,泷仪在客房里重新穿戴好衣裳,正要出门之时,她听到林清夜起了。 泷仪屏息凝神,站在原地,背靠门扉不曾动弹。 “泷仪......” 熟悉声音从门外轻声传来,吓得泷仪一个激灵。 她这是玩躲猫猫游戏被发现了么? “嗯,我在。” 泷仪刚转过身打开门,就看到了林清双手抚在门上,顺着门的位置移过去,险些摔倒。 泷仪被逗笑了,却是第一时间拉住林清的手,帮林清稳住身形后顺带关上了门。 “大半夜不睡觉,是来捉我了么?”尽管做贼被发现,泷仪内心无一丝悔改之意,反倒是伸出手,故意捏了捏林清的脸,一脸愉悦,“好,现下被清发现了,那你准备如何惩罚我?” “罚?”林清一把手朝着泷仪捏脸的手拍去,见对方躲过后,这才揉了揉被捏红的小脸,心有疑惑问道:“原来你要出去啊。” 泷仪侧头看她,眼神微愣:“你,难道不是因为我要出去,所以来抓我的么?” “我不知道你要出去,”林清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忽然间,反应过来的她突然凑近泷仪,“难道泷仪这些天每晚都背着我偷偷出去?” 泷仪:“......”这算自报家门么......? 被人如此质问,泷仪眼神还是头一次心虚地瞟向别处,受不了近距离的她双手搭在林清肩上,向后轻轻一推,勉强正色道:“好了好了,清,那你现下找我何事?” 被推开后,林清先是一愣,双手捂着额头,眸中含泪,闷闷道:“我饿了。” 自从林清伤势好转后,胃口也好了不少,虽说对肉类不感兴趣,但对于瓜果蔬菜喜欢的很。 林清也只觉得今夜很是倒霉,夜起后发现泷仪醒着,她本想邀请泷仪一起吃白天还留着的果子,谁知差点摔了一跤就算了,竟然还被推开。 心中有苦说不出,等天亮了,她定要多点几个菜,反正花的也是泷仪的银子。 泷仪一只手捂嘴掩笑,嘴角忍不住上扬,被林清埋怨一眼后,她强忍笑意,垂下手,故作矜持道:“我近日心情忧郁......” 玩笑归玩笑,泷仪还是带着林清一起出了客栈,来到隔壁酒馆。 这酒馆和客栈都由同一个老板开的,泷仪一进门,便瞧见了老板难得地在前台悠闲。 “严薛,”泷仪道出了老板的名字,嘴角勾起,经过几日的相处,她和老板早已熟络了不少,她环顾四周,看了眼冷清的酒馆,“今夜人少了很多,难得清净了。” “是啊,”严薛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个恰当的弧度,“林姑娘又饿了?” 林清小心翼翼躲在泷仪身后,也只敢从泷仪身侧看着面前穿着旗袍的女子。 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一种面前的人是坏女人的感觉。 泷仪一只手缓缓展开,将林清牢牢地护在身后,赔笑道:“抱歉,清有些怕生。” “没事,小孩子罢了,我也不在意,”严薛大度的招呼手,九儿便跑了过来,她俯下身子对九儿道:“将林姑娘带去二楼吧,剩下还有的好些东西送过来。” 严九点点头,小跑到林清面前,一只手拽了拽对方的手,过了良久才开口:“这边......” 林清一听到有好吃的,内心自然欢喜,她看了眼一旁的泷仪。 泷仪点头,拍了拍林清的肩膀,一道微不可察的紫光融入林清体内。 严九与林清的一切行为被严薛与泷仪尽收眼底,直至严九带着林清离开后,严薛还有些愣神。 “严小姐?”泷仪盯着她出神的眸子,略带关系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失礼了,”严薛摇了摇头,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余光落在泷仪身上,“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泷仪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灵力自手心处散发,银白光点缓缓覆盖住了剑身,待到光点散去,长剑已经变为短刃。 若实在屋内的话,用短刃杀人更为方便些。 可即便如此,严薛全程目睹泷仪拔出手中剑,也未曾有过别的行动。 泷仪未曾一刀了解严薛的性命,反而问道:“你和外边的用阵法困住这里的人是一伙的?” 严薛似有意外,道:“我只把你的消息传递给了会长,至于你说的什么阵法,我也不曾知晓。” 一口江南口音,会长...... 冥冥之中,泷仪心中早已有一个人物可选,沉思良久,她试探性问道:“你是云锦的人?” “这么快就猜中了?”严薛一只手抵在下颌,眼底满是讥讽之意,“倒也不怕我骗你。” 泷仪不怒反笑:“江南口音可以造假,说会长也可以栽赃给云锦,可灵不会说谎。” “哦?”严薛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连带着看泷仪的眼神也认真了几分,“何以见得?” “你身上有那位会长的气息,很浓郁,不是一时造假就可以弄的,”泷仪一个闪身,便到了严薛身后,手中短刃毫不犹豫地抵在严薛脖颈处的肌肤上,只需要再深几分,严薛就会血溅当场,“你的身上就算抹了再多胭脂水粉,也难掩那会长在你身上所留下的痕迹。” 严薛倒也不慌,而是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短刃的锋芒,最终摁压在剑刃侧方,将刀移到一旁。 “我确实是云锦的人,”严薛左手撑着桌沿,脚尖用力,轻松跃到前台外边,“你就是是十多年前那位世人口中所言白衣上仙吧?果不其然,二十多年了,容貌依旧未曾变化。” 严薛瞧见泷仪肉眼可见皱起的眉头,急忙摆手解释道:“你可别误会,我云锦对长生不感兴趣。” 她知自己没被泷仪第一时间砍了的原因是先前帮了泷仪一把,玩笑归玩笑,她到底惜命得很。 泷仪缓缓举起手中的刀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毫不犹豫地砍下:“别卖关子。” “你不好奇吗?”严薛缓缓举起双手,十指张开,手心里没有任何东西,这是示弱的态度,“在十多年前,那么多豪强贵族知道你那奇特的能力,可现在的你却能依旧安然度日。好吧,我也不骗你,这一切的背后都有我们云锦的手笔,光是江淮地区,我们就灭了不少想要夺取你血肉的名门望族。” “云锦凭什么帮我?” “真是遗憾,这你得去问会长了,”严薛摇了摇头,摊开双手道:“我只是按照会长吩咐行事。” 说话间,屋外暴雪似乎越发肆虐,一阵暴风忽然将紧闭的大门冲撞开,屋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两人都齐齐看向门扉之外。 看清了那人外貌之后,严薛啧了一声,一只手插着腰间,低声骂道:“偏偏不快的之后又来了个扫兴的人。” 第5章 麟月阁主夜邀客 泷仪仔细嗅了嗅空中的灵,她能探查出那吹奏笛子的人正是先前在此布下天罗地网的贼人。 不过,为何这贼人在还未暴露的情况下提前现身? 笛音中混杂着灵,一般可用于扰人心智,但仔细听来,这音色柔和,竟然有安神之效。 这极寒之地似是受到何种指令,天空中的雪云竟随暂停的笛声而去了。 待到月光重新洒满在晶莹雪地上,明月悬起,先前布下的阵法发动,一层似明似暗的膜将整个小村庄方圆数十里给包裹。 一道黑影自远处跃起,随后便精准的落在屋内灯光还可顾及的门扉处。 也是此时,泷仪才能一睹这背地里为她精心布下阵法之人的真容。 女人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红色便绑了起来,身着一身由上好绸缎编制而成的玄黑色薄衣,背后的图案却是似蛇鬼融合在一起的动物,腰间挂着一根由天山白玉做的笛子。 一跃到门扉外单膝下跪,那女人缓缓抬起头来,嘴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如火炬地盯着泷仪,右手握拳在胸前:“以如此非常规的手段来迎接贵客,今夜贵安,泷小姐,我姓雨名昭,是当代麟月阁阁主,代表少主的意志来邀您与林小姐做客。” 还不等雨昭站起,严薛便嗤笑一声,左手扶着右手手腕,右手食指无聊的缠绕着鬓边发丝,却是咬牙切齿,强压心中的愤怒道:“阁主大人,若论先后,也应该是我云锦商会,您该不会不懂这点道理吧?” 雨昭的眼神始终落在泷仪身上,听到严薛的话后,不卑不亢的起身,挺值腰身来到严薛面前,从衣袖中拿出一封包裹着的密信递给严薛,言语间尽是游刃有余:“这也是你们会长的意思。” “那个......”泷仪就站在一旁看这两人在自己面前正大光明的谋划,缓缓举起左手,侧头笑眯眯提醒:“我还在这里哦。” 明明她还站在此处,可两人就这么无视她真的好么? 雨昭忽然双手一拍,略作惊讶,似是有些自责:“瞧瞧,我都忘了,那位小会长可是说了都可以看哦。” “小......小会长?”严薛一边拆着手中密信,一边翻白眼给雨昭,拆开后随即瞥向泷仪,晃了晃手中的信纸,“看不看?” 泷仪哼了一声,双手抱胸,背过身去不看严薛,却在严薛打开信封后,原地平移在严薛身旁,身体后仰,好奇地看向信中内容。 见严薛半天还未打开,泷仪左手手腕肘了肘她的腰间,调笑道:“莫不是怕了?” 严薛紧紧攥着手中的黄色信纸,她能清晰感受到这张宣纸上极少的墨量,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虽说会长向来话少,但她此次出来实在是太久了,免不了信中被训一顿,更惨的便是回去后被扣月钱。 早死晚死都是死,可要她公然在外人面前打开这张纸,那她以后还有何脸去外头混? “我总觉着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严薛喃喃自语着,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打开了被折叠起来的纸。 果不其然,这首当其中的一句尊称便是“门内绝世好祖宗”。 目光光是看到这一句,严薛犹如当场见了那西方美杜莎的眼睛,一见钟情地当场石化。 泷仪见她这副濒临死亡的神色,也是好心地问:“你......还好么?” 严薛:“......”还不如被这家伙一刀抹脖子算了。 「门内绝世好祖宗: 汝事已办妥,速归。其余诸事,皆可托付吾友雨昭,必不负所托。 初云凝息,亲启。」 雨昭看完了这简短的内容,一只手拍了拍严薛的肩膀,还不忘安慰道:“你是有多玩世不恭,能让她这么称呼你?” 严薛僵硬的转过头来,死鱼眼静静地盯着对方,随即将纸揉成一团,准备烧个干净时,又把纸默默抚平,好生收了起来。 泷仪问:“不扔了?” 严薛沉默良久,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与手段,最终点点头:“嗯,不扔了。” 雨昭拍了拍手,笑道:“那么,泷小姐能和我们走......” “容我拒绝。” 泷仪毫不犹豫地回绝了雨昭的话,敛眉道:“为何麟月阁会找上我?你又精心布下这个阵法,为的便是囚禁我,不让我逃吧?” 雨昭神色从未变过,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轻笑一声,来到一楼的茶桌旁,亲自为泷仪拉开一个凳子,拍了拍椅背,示意泷仪先坐下。 泷仪缓缓走过去,神色自若地坐在椅子上,精神却早已如紧绷的弦一般,她倒要看看雨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泷仪!” 林清忽然踢破了二楼楼道的门,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未吃完的小块苹果,身后还有阻拦未果的严九。 严薛本来早已在一旁坐下,看到这一幕,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打坏了十倍赔偿!” 林清跑到楼梯处,叼着的苹果吞入腹中,脚尖一蹬便向泷仪怀里跳去。 泷仪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了林清,甚至连椅子都未曾挪动半分。 泷仪一只手托着林清的大腿,耐心地抚慰怀中人不安的情绪:“你怎下来了?” 林清将脸埋入泷仪颈间,汲取着对方熟悉的气息,仿佛这样才能安心几分,而后才缓缓松开,直视泷仪的眸子,闷闷不乐道:“我和九儿一直在楼上听你们谈话,可忽然间没了动静,我担心你受了伤。” “唉哟?两位关系不错。”雨昭在一旁把弄着腰间的笛子,若有其事地看着两人。 泷仪没有理会雨昭,目光全然放在林清身上,手指在微红的鼻侧刮了刮:“笨,若我受了伤,那你如何救?” “我是实力不如你啊......”林清承认这一点,却依旧反驳道:“每个人都有擅长的点呢,比如我,我就擅长......” 越是说到后边,她的声音越发的小,直至细若蚊声,便是彻底没了下文。 泷仪眉头微挑,嘴角含笑,引导着道:“擅长什么?” “擅长逃跑......”林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鼻子,故意侧过身子不去看泷仪,嘴里碎碎念道:“反正能带你走。” 泷仪噗的一声笑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笑得如此放肆。 她笑够了,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调整了内心的情绪,垂眸,修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却也能听见泷仪的轻声细语:“好,若我某一日真的累了,你带我走。” 林清盯着泷仪自带忧郁的神色,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正坐在泷仪腿上,身旁还有一个拿着白色玉笛,一脸看好戏的陌生人站在身旁。 更有甚者,严薛、严九都坐在一旁全程目睹了她刚才失礼的行为。 整个世界都仿佛停止了运行,不妙...... 霎时间,她的脸上似是被染料涂抹了一番,变得绯红,赶忙从泷仪腿上下来。 林清脸色羞红地挺值腰身,端坐在一旁椅子上,深感抱歉道:“对不起,耽误你们谈话时间了。” 雨昭笑着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笑道:“没关系,我正好也要等林小姐过来。” 泷仪拍了拍并不存在的衣褶,原本温和目光此刻显得略有呆滞,只是一个抬眼便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她双手相叠在腿上,神色自若地看向雨昭,道:“那么,开始解答我的疑惑吧,雨阁主。” 玄武在传统形象中,是蛇龟合体,上一章提到了雨昭背部的动物图案: 「女人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发绳便绑了起来,身着一身由上好绸缎编制而成的玄黑色薄衣,背后的图案却是似蛇鬼融合在一起的动物,腰间挂着一根由天山白玉做的笛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麟月阁主夜邀客 第6章 前嫌稍解仍无言 “当然,”雨昭对依旧警惕的泷仪也不恼,游刃有余的扫过泷仪与林清,双手肘关抵在桌上,十指交叉在一起,“只要是我所能解答的疑惑,雨某一定言无不尽。” 泷仪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凝视坐在对面的人,直接问道:“你看似对我毫无敌意,为何要亲自布下天罗地网的阵法,想要将我困在此地。” 她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若是雨昭此刻有任何想要翻脸的迹象,她也不介意在保护林清情况下杀了在场其余所有人。 “非常抱歉,”雨昭眉头松弛,脸上浮出明显含有歉意的笑容,“但也正因想要与您好好谈谈,所以我们麟月阁也只能出此下策。” 林清听得稀里糊涂,索性开口问:“谈话为何要关人啊?” 雨昭视线落在满头雾水的林清身上:“很简单,我不确定二位的想法,而且打不过泷小姐。但少主给我下达的命令,必须带泷小姐回去,所以即便我死在这里,也要拖住时间让少主与泷小姐见一面。” 林清一脸幽怨,反问:“那提前送信之类的不行吗?你这样,害得我和泷仪都认为你们是要来决一死战之类的。” “很遗憾,”雨昭摇了摇头,无奈地看向泷仪,摊手道:“泷小姐常年避世,行踪本就不确定。更何况,就算我们的人成功追踪跟着泷小姐,大多都被她杀了。” 说完,林清雨昭严薛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泷仪,严九倒是保持一直盯着林清的目光不变。 泷仪先是一愣,她忽然问道:“那些人难道不是想要我血肉的豪强贵族走狗么?” 饶是雨昭,也是忍俊不禁的一脸疑惑。她本以为是泷仪一直拒绝同麟月阁交流,不昔赔了那么多人进去,甚至大费周章的布下阵法,结果现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误会? “原是一场误会啊?”林清小口咬着手中的苹果,咽下嘴中果肉后,右手食指偷偷扯了扯泷仪的衣袖,“不过泷仪真的那么厉害么?” 雨昭勉强咽下这口气,替林清解释道:“目前在整个九州范围内来看,她应该是最强的了。” 林清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果子,问道:“那你们是要拉拢泷仪么?” “我也不清楚,”雨昭目光重新回到泷仪的身上,将对方身上所逸散的灵力全部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什么,“这也要看你的意思了,毕竟若是你真的想走,麟月阁不强求。” “啊,为什么?”林清问,毕竟她这几日看了不少话本子,里面强大势力都是要拉拢各种强者,怎么偏偏到了麟月阁这里,就是不强求了? 严薛催动灵力给每人倒了一杯热茶。 “我想你看到这个东西后,应该对我们很感兴趣。”雨昭接过茶杯,不紧不慢吹了口气,茶水表面泛起点点涟漪,一口茶水入喉,润湿了原本干涩的嗓子,举起左手,露出左手手腕处若隐若现的镣铐。 这道附加在雨昭身上的镣铐,与泷仪二十年前自雪地苏醒时,身上曾出现的镣铐一模一样。 泷仪瞳孔紧缩,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激动,手中的茶杯被捏碎,滚烫的茶水就这么洒在她的手上,茶水从手中缓缓汇聚,化作水滴滴落在地板上。 “阿姐之前立了规矩,打坏了十倍赔偿。”严九在一旁小声提醒,下一刻便被严薛捂住嘴。 原本稍缓的气氛瞬间坠入冰点,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泷仪缓缓站起身来,手中的剑刃被拔了出来,缓缓抵在雨昭的脖子上。 整个过程,雨昭都只是眼睁睁看着,无一丝动作,甚至嘴角勾勒一个弧度,又回到以前游刃有余的模样。 泷仪啧了一声,与之前和林清打闹时的调皮不同,现下的神色冰冷如霜,却也是欣赏道:“你倒是不慌,玄武。” 雨昭抬头,对上泷仪警惕的眼神,垂眸,发侧两鬓随风晃动,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过了许久才肯道:“我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接见您,少主的贵客。” 林清一头雾水,看向严薛,问道:“什么是玄武?” 严薛依旧捂着严九的嘴,将不安的九儿牢牢禁锢在怀中,解释道:“传说九州有神兽,又谓天之四灵,分别为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说到此处,严薛眉头紧皱,神色也是越发的难堪,却也依旧继续阐释道:“后神兽陨落,但其灵魂仍存于世,附着在所认可的凡人身上被神兽所认可的凡人,长生不老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受一方天地祝福。” 严九终于将严薛的手给掰开了,新鲜的空气入鼻,缓过气后道:“玄武在北方,受这片土地祝福,北方天地间的灵力皆会助玄武一力。说句简单的,若是她们在此处打架,我们死定了。” “哦,死啊。” 严薛凝视着一旁的林清,**的目光落在林清身上,势要找到她神色中隐藏的什么,忽然间,她一笑:“你不怕死?” “为什么要怕?”林清反问道,“我和泷仪约定好了,我要跟着她,就算有再多人杀她也要跟着。” …… 严薛盯着她,问:“约定很重要么?” “约定不重要吗?” “真是小孩子,”严薛闭上眼,嘴角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是紧紧抱着怀中的严九,“不过,我和你做个约定吧,你去劝你家泷仪,等你们到江淮找我时,我会告诉你关于傀儡丝秘密。” 林清看向严九那无神的眸子,伸出手来,两人中指相触第一课,便看到了心中顿时一惊,严九体内有大量的丝线,这丝线与她先前身上的一模一样。 可为何?为何严九没有被控制? “放心,我对你并无恶意,”严薛盯着林清的额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于我可能有恩,还请你让她们停止这场闹剧吧。” 林清不过才跟着泷仪数日,没曾想泷仪口中躲在暗处的东西这么快就找上了她们。 她只觉得脑海中有些恍惚,眼睛仿佛被什么戳中一般,两眼一黑。 ——人,贪婪自私,不过是灾星罢了...... 第7章 枷锁镇邪夺回身 一片荒山中,雨昭在崎岖的山路上的快速奔跑着,她的速度极快,几个跳跃间便轻松越过了三个山头。 泷仪背着昏沉的林清紧随其后,身子略微前倾,保证林清不至于掉下去的同时,又有一丝舒适。 在半柱香前,泷仪原本还在与雨昭针锋相对,她本不想再与什么江湖神秘组织扯上关系,只想带着林清好好去一同游赏人间,可偏偏又是这时,林清突然晕倒过去。 当时听到动静后,泷仪右手手指一转,原本抵在雨昭脖颈上的利刃已被收回,在林清全身僵硬地向后倒在冰冷的地板前,稳稳的接住了林清。 “清?”泷仪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一只手搂着林清,脸上担忧神色不减,另只手中的剑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伸出右手抚在林清额间发光的地方,却发觉那金色印记现下烫的很。 雨昭赶紧上前,蹲在林清身侧,全神贯注的凝视林清额间忽然出现的金色三角印记。 焦灼之下,一个小东西缓缓从冰冷的雪地里飞入屋中。 泷仪定眼望去,只见一只拥有三对翡翠翅膀、似蝶非蝶的奇异昆虫落在雨昭肩膀处,而后缓缓爬上雨昭耳旁。 “她还有救,”雨昭在昆虫爬在耳边后,忽然开口,“跟我走。” “去吧,等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江淮找我,”沉默已久的严薛也终于在此刻开口,她拉着严九的手,俯瞰严九那如人偶般精致的眸子时,神色温柔,“:和九儿还不急于这一时。” “二位,告辞。” 泷仪也不再含糊,主动将林清背在身后,雨昭见此也是向着屋外跑去。 此时此刻,两人已经在极寒之地跑了整整半柱香的时间,泷仪欲要开口问何时才能到,突然间,在踏入一座深山之时,一种微不可闻的震动感刹那间充斥了她的全身。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仿佛进入了一种新的领域,连平日里灵力稀薄的大气也蕴含了及其丰富的纯至灵力。 泷仪明白她们踏入了一处新的结界,刚才那股奇妙感觉便是踏入结界的保护层所致。 距离此山最近的客栈也有六百多里,可谓是真正的荒无人烟,野兽横行。 此处结界笼罩着这座荒山,结界内灵力之浓郁,就连泷仪也未曾见过。 泷仪能确认一件事实,若是在此处修炼,定比结界之外的修炼的速度快上百倍不止。 直接告诉她,目的地就在前方了。 途中,两人路过一处住宅,泷仪匆匆瞥眼一看,此处有几件简陋的茅草屋,院子里也无饲养的动物,有的只是一张石桌、五张石凳。 看上去很久没人居住了,院落里却十分干净,无一处杂草,可见这里的主人对屋子很是爱护。 在路过住宅后不足一百米处,雨昭停留在处石崖前。 泷仪微微抬头,估测了这处石崖约一百八十丈高。 前方已无路可去,面前的石崖也完全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总不能真同话本子里常讲的,这石崖内部其是个传送阵法吧? 谁曾想,雨昭只是稍微伸出一只手,半只手与那看似坚硬的石壁融合一般,畅通无阻的伸入石壁之中。 还......当真如话本子里所说的一致...... “跟我来。”雨昭回过头来看着她,轻声嘱咐一句,随即便步入那石壁之中,直至整个身子彻底消失于石壁之中。 泷仪背着林清,驻足于原地,未曾动弹,原本蓝紫色的异瞳,此刻却是一片诡异的亮金色。 这石壁背后的会是什么呢?陷阱,还是能让给林清一线生机的东西? 苦寻二十年无果的过去,竟在她决定接纳林清后不足十日就能立刻获得线索。 那丝线......严九的症状竟与最初所遇到的林清时一模一样...... 是巧合么? 很显然不是,她早就有所预料。 泷仪本该并非纯善之人,在手指与林清首次接触的那一刻,她能感觉到附加在自身上的枷锁颤动了几分。 枷锁封心,能让她在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大的情感波动,那说明林清于她而言还有用。 这应该才是她真正留下林清的目的才对,什么相伴的约定,不过只是谎言罢了,除了自己,她不信任何人。 感受到背上之人的颤抖,泷仪转过头来,不再似以前知解人意,此刻的神色如此冷漠,陌生到可能她自己都认不出来。 林清额间的金色印记变得更加耀眼了,如此寒冷的天气下,竟能生出满头冷汗。 “清.....”泷仪轻声林清的名字,一只手抚上她病白的脸颊,嘴角生出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是安慰,又似是自言自语,“很快就会没事的。” 说完,泷仪手上力气松了几分,背上的林清差点掉了下去。 果然,还是把背上的人丢在这里算了。 她原本可以将林清扔在那片草地,毕竟就算林清被死于野兽之口,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损失。 现下,她也可以无视林清的疼痛,将人活活扔在这里,彻底断绝与麟月阁的任何来往,一走了之。 泷仪思索着这其中的可行性,可也正是这时,原本空无一物手腕、脚踝上却有黑色镣铐逐渐显形。 待到镣铐稳定形态后,又有铁链衍生,逐渐连接在一起,连带着是那心底阴暗无比的想法也被镇压下去。 泷仪眼前顿时模糊一片,原地踉跄了几步,差点连带着林清一起摔倒。 回过神来的她立刻稳住步伐,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将背上昏迷的人向上提了几分,以确保人没有掉下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担忧的瞥了一眼身上的林清,还好还好,没有受伤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她方才为何愣神那么久? 真是奇怪...... 泷仪有些茫然环顾四周,四肢处的镣铐早已消失不见,瞳色有恢复成了原本的异瞳。 四下无人......可雨昭不是在前方带路么? 莫非是她愣神间跟丢了雨昭!? 恍惚间,泷仪看见三个孩子从她身旁跑过,向那坚硬无比的石壁跑去。 “小鬼!”泷仪刚想伸出手阻止,却惊奇地发现孩子们明明跑在雪地上,可雪上却无一个脚印。 随即,那三个孩子便径直跑向石壁之中。 前方有路? 泷仪闭上眼仔细探查了一番,可那石壁上分明一点灵力都没有。 泷仪重新睁开眼,狐疑地盯着面前的石壁,却还是向前迈出步伐,朝着那道石壁走去。 在额头即将触及石壁那一刻,泷仪下意识闭眼,却依旧向前迈出一步,没有碰上任何东西,连走三步后,原本刺骨的寒风早已消失不见,四周倒是暖和了许多。 也是这时,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与林清正处于一个宅邸的房间内。 泷仪小心翼翼地背着林清,环顾一旁后,发现整座房间都是由金丝楠木制作而成,本想继续打量四周环境,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怎么迟了那么久?” 泷仪向声源处转过身去,雨昭正站在庭院里,身旁有一口水井,宅邸的屋檐处停有着诸多先前跟在雨昭身侧似蝶非蝶的昆虫。 “抱歉,我跟丢了。”泷仪背着林清来到雨昭身前。 雨昭挑眉:“跟丢?是太跑累了?” 察觉到哪些昆虫想要从她手中带走林清,泷仪眼睛一瞪,抬起左脚,脚尖轻点地面,一股强大的灵力便震退了昆虫。 昆虫被震退后不再前进,而是停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雨昭见泷仪略有警惕,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交给这些小家伙吧,它们会带着林姑娘去巫医那儿治疗的。” 泷仪这才收了灵力,缓缓松了手,昆虫们立刻涌上前来。 泷仪侧头,观察到这些小家伙明明很小,甚至没有接触到林清,却能将林清整个人给托举在空中,缓缓带着林清飞向宅邸一个角落。 待到林清被带走后,泷仪看向站在一旁的雨昭,问道:“如何去见你们的少主?” “很简单,”雨昭指着一旁未封口的水井,“从这里跳下去。” 对不起,大家,因为先前我自己的莽撞,烂到极致的简纲导致没能过签。 在了解到自己的不足之后,为了准备下周三的过签,我在前七章的基础上删改了很多。 如果有不通顺或者错字的地方,还请大家帮我捉虫一下,麻烦各位了[紫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枷锁镇邪夺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