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人拯救世界》 第1章 Chapter 1 今午,住在对门的邻居给柏星打来电话,询问公寓物业缴费的事宜。 那是一个单亲妈妈,是一个谁来看都会说好看的漂亮女人。 作为一个芳龄二十五的男社畜,虽然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相较于隔壁的爆胸毛秃顶大汉,柏星对这位妈妈的态度可谓是极其的温和有礼。 只是她的这个孩子…… 柏星看着蹲在门口啃绝味鸭脖的八岁小屁孩,他无语地抿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喂中登!你看啥!”小屁孩啃完鸭脖,顺手往背心上抹了两下,站起来没好气地喊道,“我已经吃完了,你想吃自己买去呗。” 柏星抽了抽嘴角,心中默默想着他妈妈平时对邻居们的温柔礼貌;忍住想抽他的冲动,蹲下来夹着嗓子说,“元宝,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元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条胖乎乎的小胳膊扭来扭去,小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让柏星险些心肌梗死。 “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关你屁事,你有时间等我妈妈,还不如把你这件短袖好好洗一洗,上面全是老男人的臭味。” “你!这可是LV,你个小孩知道什么是LV吗?” “哈哈哈哈,略略略,气死你气死你。”元宝背过身扭屁股,随即来了一段某手上火爆流行于小学生群体的电摇。 柏星近乎气死,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说,“元宝,你听叔叔说,小孩子要有礼貌。” “那咋了,那咋了,那!咋!了!” 柏星没招了,呲着白牙,“不礼貌的小朋友会被惩罚哦。” “切。” 甩下这个音节,元宝拍拍手掌的灰,转身进了家门。 柏星站在原地掐自己的人中。 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开门,高跟鞋走在瓷砖上的清脆声音传来。 “小柏?你站在这干什么呢?” 元宝的妈妈,公寓十五楼住户公认的层花——温柔大方,人见人爱的彭丹姐姐闪亮登场。 柏星立刻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刚才我和元宝玩呢,他刚进屋,下班了彭姐?”柏星热情地走上前两步迎接,“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元宝闹着要吃,没办法,我只能答应给他买了。”彭姐边说话,边伸手到购物袋里掏出一盒小蛋糕塞给柏星,“蛋糕买的有点多,给你一盒,这个是动物奶油的,不发腻。” “不不不,留给元宝吃吧,我都多大了,怎么还能吃小孩的东西呢?” “哎呀你就拿着吧,又不是多贵的东西。”彭姐拉扯了一番,强行塞进柏星怀里,“再说了,你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 小蛋糕包装精致,透明的塑料盒子透出里面裱着的哆啦A梦图案,浓郁的香甜钻进他的鼻腔。 柏星笑:“那就谢谢彭姐了,下次我做红烧肉,给你和元宝送一份啊。” “行。”彭姐笑意盈盈,“谢谢小柏。” 听到门外的动静,元宝开门跑了出来,一头扎进彭姐怀中。 “元宝和柏叔叔玩的怎么样啊?”彭姐温柔地摸摸元宝的头,“元宝今天有没有乖乖等妈妈?” “有!”元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妈妈的脸,小脸上满是喜欢,但视线一转,就看到柏星手里的小蛋糕。 小孩瞬间就不乐意了,脸蛋一皱,瞬间哇哇大哭。 柏星感觉自己抱了个炸弹,连忙把小蛋糕塞回彭姐的袋子里。 “快还给你吧彭姐。” 彭姐还想说什么,话刚说出口,就被元宝愈发高昂的哭声盖过。 有其他住户开门看情况,看见是元宝在嚎,都无奈地缩了回去。 彭姐急着哄孩子,与柏星寒暄两句就抱起元宝,开门进了屋。 关门的那一瞬间,元宝的小手罪恶地伸了出来,朝柏星比了个中指。 柏星竖起眉毛:“嘿?你这孩子。” 元宝舌头一吐,脸上带着胜利的得意。 熊孩子,太不文明了,不教训是不行滴。 柏星深吸一口气,嘴里无声念叨:“你,会在今晚九点二十分尿床。” “检测到宿主发动惩戒能力,惩罚倒计时:九个小时十二分四十八秒。” 脑海中响起冰冷的机械音,柏星动了动肩膀,转身回了家。 柏星所住的公寓虽然只有六十平方米,但各个功能区分化严密。 物品的摆放井然有序,不同颜色都严格分开排列,床上四件套方方正正,虽达不到部队的豆腐块水平,但也十分整齐。 各处种种,无不在透露着柏星是个顶级J人——喜欢秩序性和确定性,注重结果,有较强的时间管理规划。 从小到大,柏星都是朋友们的外置计算机,出门旅游,打扫房间,或者做文档与PPT,柏星都是朋友们第一个求助的对象。 是的,除了J,柏星还是个强迫症。 这种性格让柏星离开人口流失严重的小县城,来到城市上大学之后,吃了不少苦头。 小组作业他挑主力,室友抠脚摸鱼;与室友逛街,大家不看红灯标识,聚齐一群人便浩浩荡荡闯马路;在海某捞吃饭的时候,被隔壁桌的熊孩子故意踢了好几脚等等。 在柏星已经美滋滋地定好明日的行程计划之后,室友突然来求助,请求他明天替课早八,计划被打乱,柏星简直要抓狂。 人类的物种多样性如此丰富,让柏星眼花缭乱。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学四年,工作一年,柏星不堪其扰,遂严重精神衰弱。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柏星刚叉掉与同事打太极,拉扯,互相推锅的聊天界面,疲惫地卧倒在沙发上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女音—— “亲爱的柏星,恭喜你绑定了规则维护系统,从现在开始,你将拥有绝对的惩戒权,对打乱世界秩序与无视规则的人进行不同程度的惩罚,希望你能够公平对待他人,祝你生活愉快。” 柏星都快被吓懵了,以为是闹鬼了,于是手忙脚乱地躲进了卫生间最角落。 他缩在淋浴室里,自我安慰是工作压力太大出现幻听了,谁知下一秒那声音又再次响起—— “作为规则维护者,你拥有绝对的惩戒权,可根据对方违反规则的程度进行惩罚判定,不允许以泄愤或报私仇的目的进行惩戒,不允许惩戒过重,否则你将受到反噬。” 良久,柏星才反应过来,好像不是幻听和闹鬼,这些年看过的系统文是真真的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这不是神兵天降吗! 为了测试真伪,柏星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客厅右侧的墙壁前。 墙那边传来胸毛秃顶大汉哼哧哼哧健身的声音,杠铃砸在地面的声音邦邦响,像打雷一样。 以前柏星和其他住户也找过他,甚至连物业和警察都惊动了,但这家伙白天拍胸脯保证得信誓旦旦,晚上仍然涛声依旧。 住户们不堪其扰,甚至开始陆续搬走。 大家也不是没有过强来,只是住户们浩浩荡荡聚集在他家门口时,大汉一改在物业与警察面前鹌鹑般的态度,一下子横眉冷对,昂首挺胸。 柏星因为年轻,容貌俊秀,在住户中很是显眼,又是住在隔壁的邻居,所以自然成为了大汉的针对目标。 周一三五跑步,二四六举杠铃,周末叫上一群狐朋狗友在家里开趴。 其恶劣程度非比寻常,柏星已经准备好搬家,这回好了,先拿他试试。 柏星指着隔壁:“你,会在凌晨一点整拉肚子,跑二十次卫生间。” “检测到宿主发动惩戒能力,惩罚倒计时:5,4,3,2,1.” 哐当—— 公寓隔音不好,柏星清楚地听见隔壁大汉哎哟了一声,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往卫生间奔去的脚步声。 这么准?柏星惊奇。 看来这个系统不是假的,他的世界终于要迎来春天了。 这一晚,柏星真的听到了二十次马桶抽水声与大汉腹泻放的咣咣大屁。 接下来的三个月,柏星把曾经人们干的不文明的事细数了一遍,到大街上,公司里,学校中一顿溜达。 “你,会在下午三点二十五分与女朋友的约会中放大屁。” “你,会在晚上十一点整被从衣柜而降的大肥猫砸在脸上。” “你,会在上早八被最严厉最无情的老师抽查作业。” …… 一时间人们的平均倒霉值显著上升,人人都在多次经历倒霉事件后摸索出一个规律——不能干坏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城市的文明程度飞速上升,火速评上了“全国文明城市。” 世界都美好了,生活一片欣欣向荣,可谓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柏星正站在门口,沉浸在元宝晚上会尿床被彭姐教训的喜悦中,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人给他发消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柏星欲哭无泪,决定无视。 十分钟之后,电话打了过来。 柏星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 对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星星,你在干什么呢?” 柏星敷衍着,“没干什么,闲着无聊呢。” “哦哦,那你吃饭了吗?” “还没。” 对面撒娇似的哼哼了两声:“我朋友开了一家东北菜餐厅,据说大厨是从冰城请来的,很正宗,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不去不去。”柏星没好气,“我今天不想出门。” “好好好,但是不吃饭也不行啊,我买完给你送去吧。” 柏星下意识想拒绝,但肚子不适时地响起了咕噜声,对面好像听到了一样,轻笑了一声:“你乖乖在家等着,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柏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捂着脸无声哀嚎。 为什么当初要定下这个惩罚?!系统这个大傻子是不是会错意了! 作为绝对的规则遵守者,柏星也有一次阴沟里翻船的经历。 元宝怒哭一晚,柏星半宿未眠,第二天三个闹钟没叫起来他,他果然要迟到了。 要知道柏星从小到大就没有迟到这个概念,办事之前提前十五分钟到才是他的准则。 但是作为一个靠全勤工资活着的社畜打工人,柏星实在是没办法了,铤而走险,在飞速奔向公司的同时,给即将到达公司的同事打去了求救电话。 柏星现在回想起来,全勤是保住了,但他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在同事帮忙用柏星放在办公桌里备用的出勤卡刷完之后,还在半路的柏星就听到了系统冷冰冰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自身做出不文明行为,请对自己进行惩戒!请对自己进行惩戒!请对自己进行惩戒!!” 那声音一波比一波高昂,柏星感觉自己脑仁快要炸开。 “求求你了,先让我赶路好吗,领导马上也要到了,看见我迟到,不得活吃了我。“ 系统不依不饶,“请对自己进行惩戒!请对自己进行惩戒!” ”好好好——“柏星烦躁得不行,眼看着公司大楼近在咫尺,也是为了显现出自己作为规则维护者的一视同仁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脚一跺心一横,“那就让我一辈子交不上女朋友好吧!” “惩戒进行中,倒计时开始:3,2,1.” 此时柏星已经进入了公司大厦的旋转门,在公司大厅里弯着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妈呀,终于到了。 想起刚才对系统夸下的海口,柏星后悔至极,早知道就说两年内交不上女朋友了。 那可是一辈子啊,一辈子! 谁能一辈子不交女朋友,难道要和五指姑娘相依为命了吗?我还想生个闺女呢,我未来的大闺女啊! 柏星正想着能不能找系统讨价还价一下,下一秒,他头顶就响起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柏星抬头一看,那男人非常高,目测有一米九,气度非凡。 按照柏星的审美来说,这男人可称得上十分俊美,剑眉星目,明眸皓齿,西装勾勒出宽肩与窄腰,那一双腿比柏星命都长。 尤其是腕间佩戴的那一块大金表,更是闪瞎了柏星的狗眼。 现在回想起来,柏星非常后悔那天觉睡得太沉没起来床;后悔为什么要保住全勤拜托同事帮助打卡。 后悔为什么一时冲动向情商为负数的系统定下这个惩罚;更后悔那时自己傻不楞登地说,“我是企划部的柏星,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先走了。” 那一天是直男柏星的噩梦。 第2章 Chapter 2 叮铃—— 门铃响了,柏星光着脚去开门。 温良穿着一件休闲的针织衫,头发也柔顺地垂下来。 他的眉形特意修成温柔的形状,眼尾微微向下垂,长睫蝴蝶似的一颤一颤;嘴唇淡粉色,好似生长在白玉面容上的春季花瓣。 相识快半年,柏星愈发觉得他和初遇时变化特别大,好像...越来越女气了。 温良含羞带涩地抿嘴笑了笑:“我好看吗?” 柏星右手撑在门框上,左手叉腰;挑起一边眉毛,抬头看着这个已三十出头的男人腼腆小意地问他自己好不好看。 温良眼睛眨了眨,橘绿之泉的香气弥漫开。 柏星闭上眼,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安慰,毕竟温良是他的顶头上司,所以还是要讨好一番的:“呃...好看。” 于是温良笑了,俊得令人心醉。 柏星视线向下,看到他手中拎着两大袋菜品,正争先恐后地往外散发香味。 温良视线向下,看到柏星没穿拖鞋而光着的脚。 二人的表情截然不同,温良的眉头皱起,柏星双眼发亮。 “你怎么又不穿拖鞋?”温良语气带着嗔怪,一边说一边挤进柏星的家门。 柏星阻拦不得,便只能苍蝇搓手,乖乖从鞋柜里掏出两双拖鞋,一双套在自己脚上,一双放在温良脚边。 吃人嘴短,柏星想。 温良弯腰脱下了皮鞋,换上了柏星给拿的并不合脚的拖鞋。 他半个脚后跟都露在外面,但好像感觉不到似的,依旧大步流星,健步如飞,从善如流地走到餐厅,将袋子放在桌子上。 午后的阳光照映在屋里,把柏星的家勾勒出一层光晕,深冬季节,更添一丝暖意。 “今年屋里很暖和啊。” 温良熟练地到卫生间洗手;柏星跟在他后面,嗯嗯回应了两声。 卫生间里是淡淡的桂花香,温良洗完手,从橱柜里掏出自己专用的擦手巾。 柏星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 温良有点伤心:“又把我的毛巾藏起来了?” “没有。”柏星狡辩,“只是挂在那里太占地方了,你又不在这住,我就收起来了。” 温良点点头,若有所思:“是这样啊,那我明天就搬过来吧,不,下午就搬过来。” 柏星瞪大双眼,音调都高了几度:“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和一个大男人同居?” “不和大男人同居,能和女人同居,是这样吗?”温良将头发挽到耳后,“星星,好坏啊。” “不是这样!”柏星跺脚,“我跟谁都不同居,我要独居!” “好好好。”温良捏了捏柏星的脸蛋,“先吃饭吧,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柏星一把拍掉了温良的手,自顾自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温良一一打开保温盒,将筷子和勺子摆在柏星面前。 金灿灿的锅包肉和酸菜烩肉自带bgm出现在柏星眼前;面衣金黄酥脆,胡萝卜丝卷着酸甜的香味,酸菜汤上还有焦糊的干辣椒,厚切的五花肉片肥瘦得宜,颤颤巍巍。 柏星简直两眼发直,温良坐在他对面,双手撑着脸:“这个大厨在冰城很出名,我朋友花了大价钱才把他请到这里来,我猜你应该会很喜欢。” 这已经不是吃人嘴短的事,这已经可以上升到人生四大幸事之一的他乡遇故知了。 柏星伸筷子就要夹,温良坏心眼地夹住他的筷子,眼睛亮晶晶的:“星星,别人给你带好吃的,你应该说什么?” 柏星飞快甩出一句:“谢谢你。” 温良摇摇头表示不对,侧过脸。 柏星张了张嘴,气得脑袋直冒烟。 这个挟恩图报的狗男人。 家乡菜就在筷下,柏星也是真的饿了;温良鼓了鼓脸蛋,一缕发丝垂下来,使他本就流畅的轮廓更加柔软,竟让柏星幻视为一个在撒娇求吻的美丽姑娘。 拼他娘的,柏星紧闭眼睛,伸出嘴唇,在温良脸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索吻了,柏星仍觉得很难为情。 温良正过脸,快速啄了一下柏星撅起的嘴唇。 柏星怒叫:“我他——” “检测到宿主疑似对他人进行辱骂行为,给出第一次警告。” 温良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他的嘴,眼神向下示意。 这个狗系统! 这个狗人! 柏星窝窝囊囊坐回去,将一大块锅包肉塞进嘴里。 他在脑海里呼唤——系统系统,为什么我没法对温良发动惩戒? 系统语气冷冰冰:“宿主命中红鸾星旺,今年将有正缘出现,但宿主已对自己发动相关惩戒;为了维护系统稳定,已自动为你调剂正缘——关于无法对温良先生发动惩戒的问题,系统暂时无法为你解答。” “本系统再次提醒宿主,对正缘实行暴力,辱骂,威胁,欺骗或逃避责任等不良行为,宿主本身将受到反噬。” 你为什么不早说!柏星抱头仰面,要不然我打死也不能发动那个惩罚! 半年前的那个夏末秋初的工作日,当柏星以极限时速冲进公司大厦,并把名字告诉那个搭讪的俊秀男人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个什么惊天大错。 “什么?他是董事长?”同事告诉他那个男人的身份的下一秒,柏星就在办公室发出了人生最惊恐的尖叫。 幸亏此间办公室的同事们都是好脾气的年轻人,不但没人提出异议,而且大家都在真情实感地为柏星感到担忧。 “你怎么碰到他的?” 柏星小脸煞白:“我是迟到碰到他的。” “我去,那你惨了。”同事A说,“别看温总名字是叫温良,但他可一点都不温良。” 柏星倒吸一口凉气:“怎么?” 同事B端着咖啡走过来:“你不知道啊?” 柏星摊手:“我不知道啊。” 同事B呲牙一乐:“那我不告诉你。” 柏星捂着胸口,自己工作兢兢业业守规矩懂礼貌的一个新世纪青年,勤勤恳恳上班的时候无人在意,破天荒迟到竟然被领导,还是大老板给撞见了? 同事C跌跌撞撞跑进,低声通报:“温总来了。” “妈呀。”同事们个个抬起屁股,“快收拾收拾。” 扫地拖地擦灰,大家全部动了起来。 柏星自己给自己顺毛,他只是个小员工,自有主管收拾他,怎会惊动大老板亲临。 透过办公室半墙大玻璃,大家看见一群领导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两位秘书一左一右近身跟随,男人谈笑风生,派头十足。 男人笑意盈盈的目光透过白玻,正与柏星呆滞的眼神交汇。 柏星连忙站起身,对男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当时的温良是剑眉,下颚线还有锋利的角度,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威压。 而现在这个双手撑着脸蛋,婴儿肥挤压着眼睛,满脸幸福地看自己吃饭的人是谁? 柏星放下筷子:“你怎么不吃呢?” 温良笑眼弯弯:“我不喜欢吃东北菜。” “很好吃的。” “那你喂我。” 温良张大嘴,发出啊——的长音。 柏星握着筷子的手关节发白,心里把他蹂躏了八百遍,最后终于憋出了一个笑容。 他是大老板,饭是他买的。 柏星右手夹出一块锅包肉,左手托着,吹了两口凉气,慢慢放进温良的嘴里。 “好甜。”温良嚼了两下,“还行。” 这顿饭吃得很舒畅,除了温良一直指挥柏星给他喂点这个喂点那个之外,柏星吃的还算很好。 饭后温良自然地擦桌子拖地,将垃圾打包放到门外。 柏星直打饱嗝,往沙发上一窝,缩成一团。 斜前方的穿衣镜映照出他的模样,清瘦,白皙,明明已经二十五岁,却还像个高中生。 柏星摸摸下巴仔细欣赏自己的美貌,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自己好像没有温良漂亮。 我去,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柏星拍拍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将脸蛋拉扯到底下。 但仔细想想,这半年里,温良的容貌变得越来越温润,甚至有些...温婉? 虽然工作时还是那么雷厉风行,西装革履,油亮大背头,举止威严,气场强大。 但一旦放松下来,或者单独与自己相处时,温良的身形气度比起男人,更像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性。 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柏星扒着厨房的门,看着正在洗保温盒的温良。 温良系着浅粉色的围裙,不打发胶时头发是细细软软的,有些长了,甚至盖住了半个脖颈。 柏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温良的身体。 高鼻梁,明显的喉结,宽厚的肩颈,劲瘦的腰,笔直修长的腿,和... 和半个脚跟都漏在拖鞋外的大脚丫子。 这么大的脚,肯定是男的! 温良发现柏星在看自己的脚,边翘起脚晃晃悠悠:“你又不给我买拖鞋,穿这么小的,你还笑我。” 谁要给你买啊!不买拖鞋就是为了让你不再来!怎么还是来的这么频繁! 柏星心虚地挪开目光:“过两天就给你买合适的。” 温良惊喜地张大嘴,感动得几乎要落泪:“真的吗?太好了。” 好夸张,柏星暗暗翻了个白眼,一个弹射起跳把自己扔到沙发上。 温良仔仔细细擦干净水池,边擦手边问:“怎么了?” “闹心。”柏星抱着胳膊,“吃太多了难受。” “是吗?”温良坐在柏星身边,“我给你揉揉肚子。” 柏星拍掉了温良伸过来的手:“别碰我。” 温良点头,突然起身走开。 柏星眯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他,只见温良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盒子。 深蓝,方正,贵气逼人。 “我去!” 柏星弹跳起身,双手放在胸前,姿势无比虔诚地迎接;温良将盒子递给他,正是柏星一直想要,但没钱买的宝玑航海系列5517BR。 柏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哆哆嗦嗦接过:“这是送我的吗?” “当然了,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温良笑眼弯弯,“正好我有一个朋友前段时间去巴黎出差,我就拜托他带了这个回来。” 腕表精致细腻,作工繁重,玫瑰金的质感在白炽灯下闪着如玉一般的光泽。 他珍爱地触摸了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抚摸自己老来难得的大闺女。 柏星咬咬牙,关上了盒盖。 温良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柏星摇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温良俯下身看着柏星的眼睛,将盒子轻轻推回柏星怀里,一字一句道,“不,这一点都不贵重,在我心里,你才是无价之宝。” 温良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极具冲击力的美貌此刻绽放在柏星眼前;香气氤氲,包裹住他从头到脚。 柏星看呆了,只觉得心迷意乱。 “我真的很喜欢你。”温良说,“你知道我的心,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脸靠得很近;眼睛眨了眨,睫毛扫到了柏星的眼皮。 柏星捧着盒子的胳膊在发抖:“可是...我喜欢女人...” 温良凑过来,在他脸颊处深深落下一个吻。 “没关系,我也可以是...” 下一秒,震天动地的敲门声瞬间打破了暧昧的氛围。 元宝撕心裂肺的哭喊在门外响起:“柏叔叔!柏叔叔!快开门!我爸爸来了!我爸爸来了!” 第3章 Chapter 3 柏星猛地推开温良,快速跑过去开门。 元宝衣服,裤子,脸上都沾满了污渍,衣领被暴力撕扯坏,孩子显然是吓坏了,双腿不住地发抖。 见柏星出来,元宝嘴一撇哭出来,上前抱住了柏星的大腿。 昔日的小霸王模样不再,此刻元宝鼻涕一把泪一把:“柏叔叔,我爸爸来了,你们快救救我妈妈!” 柏星心下一惊,将元宝抱起,塞进温良怀里,大声道:“快报警!” 温良一手抱孩子,一手拿起手机拨打了辖区派出所号码。 对门房门紧闭,其他住户都开门探头向外看,柏星竖耳朵听,彭姐痛苦绝望的哭喊和醉汉尖锐的叫骂与打砸声穿透门板,在空荡的走廊分外鲜明。 柏星双手大力拍门,高声喊道:“彭姐!彭姐!里面的人!我已经报警了!快住手!” 屋里的醉汉砸东西的声音更大了,甚至嘴不择言,不停地蹦出污言秽语——“好啊,你不肯跟我复婚,原来是已经养了汉了,看我不打死你!” 拳头挥在皮肉的闷声触耳惊心,元宝哇哇大哭,一个劲儿往温良怀里钻。 似乎是听见了元宝恐惧的哭声,彭姐的痛吟和哭泣愈发减弱,柏星的心悬起来,他开始拼命砸门。 温良一只手护住元宝的后脑,上前几步挤开柏星,抬起一脚,狠狠踹在门上! 砰!砰!砰! 劣质的防盗门在温良的重踹下支撑不住,轰然倒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响声震慑了醉汉;柏星一个箭步冲进屋子,扇走飞扬的灰尘。 彭姐头破血流,被醉汉骑在身下,已是奄奄一息。 元宝撕心裂肺:“爸爸!求求你!你不要再打妈妈了!” 醉汉不但没有停手,反而怒气更盛,他指着元宝恶吼道:“你给老子闭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货,当初为什么不选择跟我!要不然你爷爷也不会一分钱都不给我了!” 醉汉抡圆胳膊扇了彭姐一个巴掌,呸地吐出一口痰,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元宝吓得一哆嗦,温良将孩子向上掂了掂,将元宝脑袋按进自己肩窝里。 他上前一大步,胳膊一横,又将柏星护在身后。 温良个子高,但打扮日常,长相柔和,醉汉撇了他一眼,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你就是彭丹养的小白脸吧?长的跟个娘们儿似的,我去你大爷的。”醉汉舌头都僵了,差点喷了柏星一脸吐沫,“老子才是彭丹的丈夫!” 温良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声音冷得令人胆寒:“你说什么?” 醉汉全身一抖,他感受到眼前这个青年的威压与眼底充斥的不满如淬了毒的利刃,似能刀刀将他千刀万剐。 但酒壮怂人胆,醉汉气血上涌:“你又是谁?管什么闲事?起开!老子要揍死这个小白脸。” 柏星握起拳头,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呀!” 醉汉怒吼着挥拳过来,温良灵活闪避开,紧接着旋转左脚,右腿提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踢上了醉汉的脸庞! 柏星和元宝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时,醉汉已经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倒在地上,鼻梁骨折,疼得他直打滚。 “啊啊啊啊啊——” 走廊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警察们到了。 元宝抱住温良的脖子,惊恐地看着警察们进场。 “无关人等全部退后!” “快快!现场有伤者!快抬担架上来!” “别乱动,女士小腿骨折!” …… 彭姐被医护人员护送离开,醉汉被警察拷上了手铐。 离开之前,醉汉恶毒地剜了元宝一眼。 元宝全身颤抖,被惊吓得小脸惨白。 他目送妈妈离去,语气甚至不成声调:“柏叔叔,我妈妈会死吗?” 我妈妈会死吗—— 柏星心脏一滞,有些泛黄的记忆重回脑海,铺天盖地占据了他的意识。 他跟在奶奶身后,抬起瘦弱的脖颈,也是如此声声问询。 尘封的阵痛如潮水席卷,像是喉咙里卡着一口血,咽不下吐不出。 柏星看向温良,温良低头,整齐的头发掉落几缕,遮住了他的眼尾。 “怎么了?” 他的声音似乎有魔法,沉静如平潭,如音符一般安抚柏星的情绪,柏星渐渐安定下来。 柏星深吸一口气,拉住元宝的手:“元宝放心,你妈妈不会有事的。” 元宝回握柏星的手指:“真的吗?” 柏星笑:“柏叔叔不骗小孩。” 一位警察过来说:“麻烦两位和孩子跟我们回所里做个笔录。” 在警车上,柏星抱着元宝,温良挨着柏星。 柏星的脸色极不好看,温良便轻轻地摩挲着柏星的手背,一下又一下。 柏星想要躲避,想想还是放弃了。 “你脚...”柏星低声问,“疼吗?” 温良看了看自己脚上不合适的拖鞋,眨了眨眼:“有点疼。” 柏星耳尖微红,有些羞愧:“不好意思,我马上就给你买合适的拖鞋。” 温良点点头,语气温柔:“好。” 一笑时,温良的眉目便更加明秀,细碎的刘海被长睫撑起,竟有如玉一般温润之意。 柏星轻轻叹了口气。 元宝在柏星怀里缩成一团,温良摸了摸柏星的耳垂。 彭姐家里的监控记录了全过程,警方确认了彭姐丈夫的施暴过程与温良柏星二人的正当防卫行为,做了问询与笔录后,两人带着元宝来医院看望彭姐。 彭姐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头上包着厚厚的绷带,右腿因骨折吊了起来。 柏星放开牵着元宝的手,元宝噔噔噔地跑过去,趴在妈妈身上嚎啕大哭。 “小柏,温先生,真的谢谢你们。” 彭姐嘴唇苍白,还很虚弱。 柏星将水果篮放在桌上,笑着说:“跟我客气什么呀,这都是应该的。” 元宝看了看柏星,看了看妈妈,低头想了想,红着一张小脸,磨磨蹭蹭地挪到了柏星面前。 “谢谢柏叔叔,谢谢你救了我妈妈。”元宝支支吾吾,“还有……对不起,中午我不该气你。” 柏星蹲下来,张开手臂给了元宝一个拥抱:“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我们和好。” 元宝开心了,蹭了蹭柏星的脸蛋。 “虽然您的前夫现在被拘留,但以后可怎么办呢?”温良说,“我上次来公寓就看见他向您勒索钱财,态度十分恶劣,我怕他后续会对您再进行伤害行为。” “我早该想到那个人会找到这里,本来想搬走,但是这里的小学很好,而且我舍不得元宝跟着我颠沛流离。”彭姐想笑,但双眼先红了起来。 元宝拿着纸巾笨拙地想要帮妈妈擦去眼泪,彭姐握住他的手,终是忍耐不住,泪水决堤而下。 “我为什么要听我妈的话嫁给那个人,为什么要听我妈的话嫁给那个人……” 彭姐哆哆嗦嗦,不甘地念叨着。 这哭声愈加哀怨,在柏星的耳朵里,慢慢与十一年前母亲的哭声慢慢重合。 “我为什么要嫁给你爸,我为什么要嫁给你爸啊……” “你个臭娘们儿!打死你!” “爸爸!你不要拿刀啊!救命!” …… 那蜿蜒的血液流到柏星脚下,顺着他的身体攀援而上,密密麻麻绑住了柏星的眼睛,鼻子,嘴巴,将他拽进了地狱。 他看到爸爸血红的双眼,妈妈无力的身躯,以及炸然响起的,只有在动画片里才能听到的警笛声。 “星星,妈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年幼的柏星拼命奔跑,想要抓住那个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 而身后,那个男人伸出漆黑的双手,如八爪鱼一样呼吸着黏腻的臭味,将他推入永无天日的黑暗中。 柏星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彭姐的哭声似乎化作了实质,不停撕扯着他的心脏。 身体里好似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人说他罪不至此,一个人说他纯纯是社会的败类。 系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念头,那道冷冰冰的机械音响起—— “提醒宿主,对他人进行极端惩戒,宿主自身将受到反噬!对他人进行极端惩戒,宿主自身将受到反噬!对他人进行极端惩戒,宿主自身将受到反噬!” 温良感受到他的异样,大手拉住他的手腕,温柔地将其包裹进自己的手心。 柏星深吸一大口气,狠狠吞咽一下口水,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放心吧,那个人以后永远不会来找你了。” 他的语气平静又安然,彭姐和温良同时看向他。 柏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保证。” 两人从医院出来后,温良问:“你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说那些话?” 柏星低头不语。 “温良。” “嗯?” “我想问问你。”柏星抿着嘴唇,“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柏星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话,温良还认真想了想:“那天在公司楼下与你初遇,你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我的心跳突然就停了一拍,我想,那就是一见钟情吧。” 夕阳的金光洒下,为这座城市笼罩一层黄金光晕,温良逆着光,如同古希腊神话中的美神。 柏星一直不相信人的笑是对情感的表达方式,俗话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虚伪的人太多,笑容也变得真假难辨。 但温良的笑却是那样炽热,温柔真挚,似能将一切融化。 “为维护系统稳定,已自动为你调剂正缘。” 柏星抬头看着温良:“我只是个普通人,家世不好,又不好看,你图我什么啊?” “不知道。”温良摇摇头,“可能图的是一种感觉,你让我怦然心动。” “万一,你不是主动喜欢我的,其实,我并不是很好的人。” “不。”温良笑着摇摇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风卷起初冬的落叶,并不凌厉摧残,反而温柔地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飘飘洒洒飞向远方的天际。 两人并肩向前走,温良轻轻握住了柏星的手。 柏星抖了一下,并没有挣脱。 温良摩挲他的掌心:“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从小父母双亡,是奶奶将我带大。” 柏星点点头。 “那时候家里穷,穷得连馒头都吃不起,奶奶就用茄子哄我,说这是苹果。” 柏星扑哧一乐。 “我上研一的时候,有个女生追我,我没答应,因为我要勤工俭学,还要做科研,做家教,每个月的工资,除了给自己留六百块,其他的都汇给了奶奶。” “可是你知道吗?”温良低头看着柏星的发心,笑得苦涩,“当我挣够了三万块钱,终于能回家过年之后,邻居告诉我,我奶奶已经去世了,我汇给她的钱,她几乎没花,全都让我小叔抢走了。” 温良仍是笑:“我小叔,他是个赌鬼,抢走了我奶奶的钱,就去赌,赌输了,就去偷,去抢,去骗,最后在奶奶去世的第七天,我在灵堂守灵,村里的人来喊我,说他掉河里淹死了。” “而那条小河已经枯竭了大半,水位甚至淹不死一条狗,但他大头朝下,就那么淹死了。” “村里的人都说,是她头七回魂,我奶奶怕我小叔以后拖累我,就把他带走了。” “星星。”温良停下脚步,双手握着柏星的肩头,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家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你妈妈在天之灵,也会希望你平安无虞,对吗?” 第4章 Chapter 4 “你脑袋里在想什么呢?”柏星笑了笑,“那只是为了安慰彭姐,才说的大话罢了。” 温良摸摸他的头:“那就好。” 两人在路边慢悠悠走着,温良低头整理了一下柏星的衣领:“这件衣服,你穿着真的很好看。” 柏星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太娇气了,还得送到专门的店里洗。” “脏了就扔洗衣机里,旧了我再给你买新的。”温良一笑,“你衣柜里不是很多吗?没关系。” 柏星抬头撇了一眼温良,耳尖染上红晕。 原因无他,温良轻笑时,如海潮浪静,分外美丽。 柏星害羞时总是不敢看人,嘴唇抿得直直的,以至于嘴角处,总是鼓起一小块软肉。 温良伸出手指点了点他嘴角,又不老实地摸他的耳垂。 柏星并不出声,轻轻闪避一下,权当做反抗。 他嘟嘟囔囔:“上次把你的车划了的人,已经找到了,公寓经理拜托我问你想怎么处理?” 温良唔了一声,掏出手机给助理打去电话。 叽里咕噜一顿嘱咐,助理奉主之命前去处理。 挂掉电话,温良看着目瞪狗呆的柏星,轻飘飘地:“怎么了?” “你们有钱人真的都不亲自出面,果然和电视剧演的一模一样。”柏星竖起大拇指,“温总威风。” 温良握住他的大拇指,语重心长:“星星,像我们这样贫穷家庭的孩子,只有先做出面干活的人,未来才能做那个不出面的人。” 彭姐家门口已经拉上了警戒条,隔壁的胸毛秃顶大汉见两人回来,连忙从门里伸出脑袋询问:“中午发生啥了?我从健身房回来就看到咱们乱糟糟的,怎么的?杀人了?” 柏星不想理他,掏出钥匙就要开门。 “嘿!你这老弟,我不就是爱晚上举举铁吗?至于这样吗?” 柏星白了他一眼:“至于。” 大汉刚要说话,温良就慢悠悠地从电梯口出现。 他居高临下扫了大汉一眼,大汉后背一凉,不禁一哆嗦。 娘的,真是狗仗上人势了。 大汉讪讪,缩回了房门。 柏星指着隔壁问:“他怎么了?” 温良一脸无辜,摇摇头:“不知道啊,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缩回去了。” “你回去注意安全,早点休息。”柏星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的脚,真的还好吗?” 温良笑了笑:“还行吧,没事的。” 柏星眼神有些闪躲,扭扭捏捏:“那个...我感觉有点不太舒服,好像要发烧,明天早上,你可以来看我吗?” 温良有些紧张,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手心。 “现在没事。”柏星按着他的胸膛把他往后推,“天已经黑了,你快回去吧,太晚了有危险。” 温良一把抓住柏星的手腕,“不舒服的话赶紧吃药,我今晚在这住。” “不行!”柏星几乎是喊了出来,随即意识到这是在走廊,于是降下音量,“我只是感觉,感觉你懂吗?你只要明早来看我就行,要不然隔壁那个男的又该乱传谣言了,你快走吧。” “你能行吗?”温良皱眉,“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多晚都可以。” “知道了知道了。” 柏星拽着温良,把他塞进电梯。 屏上显示电梯在一层层下降,柏星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 柏星回到家里,将每个窗户都关严,窗帘拉得死死的。 他将所有尖锐物品全部收进箱子里,而后把箱子推进最角落的书房。 做完这一切,柏星再次拉开房门。 对门大敞四开,黑黄交错的警戒线鲜艳刺目,门口处还残留着未被清理的血迹。 那摊血让柏星回到了十一年前,家里的水泥地上同样流淌着,粘稠,鲜红,触目惊心。 柏星静静地立在阴影里,他的脸庞晦暗不明,漆黑的眸子沉沉,墙角处泛着幽幽绿光的安全标识明灭不定,竟显得格外扭曲。 他呼出一口浊气,指着那摊血无声道—— 你,会在明早七点死去。 “对他人进行极端惩戒,宿主自身将受到反噬!对他人进行极端惩戒,宿主自身将受到反噬!对他人进行极端惩戒,宿主自身将受到反噬!” 系统的警报声一阵比一阵高昂,柏星只觉得耳膜将要炸开。 可他不为所动,转身进屋,洗澡擦乳,换了一套质感更好的棉麻睡衣,甚至还给头发做了个造型。 系统突然停下了机械播报,嗡地一声便陷入一阵死寂。 柏星正纳闷呢,突然听系统语气一转:“宿主你是疯了吗?竟然下达死亡惩戒,要是你自身受到反噬,整个系统都会崩塌!” “哟,你还会说大白话呢?”柏星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脑瓜崩,仿佛这样就能隔空弹到系统头上,“以前怎么不说呢?大白话多接地气啊,比你那冷冰冰的播报好听多了。” “要不是宿主做出极端惩戒,我犯得着说大白话吗?我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你可以把惩戒从死亡改成瘫痪!” 柏星暴怒,一下子将毛巾甩在地上,破口大骂:“我去你的,早说有反悔机会啊!我当初让自己一辈子交不上女朋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哦。”系统冷冷地说,“因为那个不算极端惩戒。” 柏星简直暴跳如雷,但想到自己明天惩戒生效后可能承受的后果,还是忍住了国骂,接着给自己做造型。 系统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温良先生是个超级好的人。” “我不想和你说话。”柏星对镜子整理刘海,“我发现你不说车轱辘话之后,嘴怎么这么碎呢,温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系统不吱声了,倒计时播报再次响起——宿主反噬倒计时:十小时整。 手机震动一下,温良发来信息。 “吃药了吗?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好,早点睡吧。” “行。” 床边的花苞小台灯散发着温柔的暖光,映衬得整间屋子都轻飘飘的,柏星坐在床边,拿起台灯旁边的相框。 照片上是两个人的合影,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洋,有海鸥掠过,被相机定格成永远。 柏星一身浅蓝色运动服,有些羞涩地站在一个女人身边。 女人虽是坐着,但也能看得出很高,珍珠白的缎面长裙勾勒出她清瘦的身体,明眸皓齿,昳丽美艳,流苏披肩随风扬起,与飞扬的墨色卷发交相辉映。 柏星爱惜地轻抚女人的脸庞,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海边的惊鸿一瞥,柏星才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若是此生不能够再相见,那真是遗憾终身。 不知怎么的,柏星想到了温良。 这个黏人又可靠的领导,虽然柏星不喜欢男人,但意外地不排斥他,甚至可以容忍他对自己做一些亲密的动作。 难道我是深柜?柏星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我可是心有所属,对温总纯属下属对上司的讨好罢了。 照片里的女人如同一朵盛开的白玫瑰,柏星抬高相框,对她轻轻落下一吻。 会迎来什么呢?柏星想,睡吧。 梦中柏星又回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高个子,宽肩膀,立体的骨量,这是成年人的特征。 但看着看着,镜子那头竟慢慢出现了一个小孩。 那小孩穿着一件破旧的背带大棉裤,虽然已经十四岁了,但因营养不良,手臂的关节突起,全身几乎没有肉。 他手里拿着学校发的奖状,兴高采烈地跑进了家门。 没有想象中的夸奖和拥抱,因为他的父亲,正朝倒在地上的母亲挥起巴掌。 啪—— 这个巴掌落在母亲脸上,也落在那张金黄色的奖状上。 柏星透过那孩子眼里看到了这一幕,他拼命上前想要阻止,身体却重重撞在了镜子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跪了下去,在镜子外,也在十一年前。 “星星,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不……妈妈,我真的不懂事,我真的很想你。” 柏星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开始消散的身影,那影子太过绵长,无情地奔向夜幕,化作了点点星光。 柏星张了张嘴,无法从肺腑里挤出任何一个字,竟是呕心泣血。 第二天清早,柏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温良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支体温计。 他正要把体温计塞进柏星胳肢窝里,见柏星醒来,他动作一顿。 柏星声音沙哑得吓人:“几点了?” “七点半,我七点就到了,看你睡的正熟,就没叫你。”温良问,“感觉怎么样?我摸你的额头,好像并没有发烧。” “七点半?!” 柏星一下坐起来,在自己身上不停地摸来摸去。 等待一夜的痛苦或者惩罚完全没有出现,除了很想尿尿,并没有其他的不适感。 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系统!柏星在脑海里呼唤。 系统没有出现。 难道?反噬并不是什么疼痛或疾病? 未知的恐惧笼罩住柏星。 那反噬是什么?难道是他身边会有谁死吗? 柏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温良歪着脑袋问:“你怎么了?” 柏星瞪大眼睛不说话。 温良不明所以,探身将他抱起来,抓着他的脚就给他套袜子。 “快起床,我们去医院看彭姐,刚才我在医院的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说彭姐的前夫在拘留所里把自己脑袋撞出血了,正送往医院呢。” 柏星惊愕:“什……什么?” “彭姐的前夫。”温良眼皮都不抬,套完一只就给他套另一只,“把自己脑袋撞出血了,哭着喊着的,正前往医院呢。” 这个消息好似晴天霹雳。 当他被温良拉着站在彭姐前夫的病房门口,亲眼见到这个败类男人呲牙咧嘴地哀嚎时,柏星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在此之前,柏星已与系统对骂三百回合,系统最后骂不动了,冷冰冰地甩下一句——“极端惩戒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要不是此次惩戒失效,你就等死吧!” “为什么会失效?这样的人难道就要让他一直纠缠彭姐,把彭姐活活打死才好吗?” 系统又不吱声了,任柏星怎么骂都不出现。 温良正蹙着眉盯着那男人头上包扎好的绷带,一低头就看见柏星咬紧的牙关。 “你怎么了?” 柏星一愣,装作无事:“没怎么啊。” “护士说,他福大命大,仅仅是脑震荡。”温良啧了一声,“恶臭遗千年。” 医院里熙熙攘攘,有家属捧着洗脸盆到卫生间刷刷搓衣服,欣喜的,悲伤的,绝望的,医院是城市里的情绪收容所。 但温良那张漂亮的脸平和淡然,仿佛世间所有事情都无法波动他分毫,他只是双手插兜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好似与背景拉开无限的距离。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柏星此刻愤怒完全占据脑海,在温度稳定的医院,他额头竟冒出了点点汗光。 温良拂过他汗湿的刘海:“别想了,人各有命。” 柏星鼻翼煽动,整张脸灰白苍青,阴得像压着雷暴。 命运—— “大孙子,你妈那是命不好,就该着去死。”昏黄的记忆里,树荫下爷爷悠闲地摇着蒲扇,翘着二郎腿,假惺惺地叹息了一声,“可怜人呐。” 年幼的柏星拿着母亲的衣服,炊烟慢慢腾空,他就站在那里,听见村里的人纷纷低语。 “这都是命啊。” “谁让她命不好呢。” “不能报警,没了爸爸,星星该怎么活啊。” ... 时间将男孩的身影拉得老长,柏星似乎看见那男孩回过头与自己对望,眼里的泪水将落未落,似乎在控诉他为什么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半响,柏星痴痴笑了起来,额角的青筋跳动不止。 温良捧起他的脸蛋,皱起眉。 “命?”柏星肩膀剧烈起伏,一把拍掉温良的手,“这样的渣滓活着,天天醉醺醺的,被社会列为不稳定分子;彭姐和元宝四处躲藏,唯恐哪天被他缠上,这就叫命?” 温良眼睛漆黑,幽暗深邃,仿佛一口古潭。 “那彭姐和元宝又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就要遭受这样的绝望?这就是命吗?” “温总。”柏星牙齿咬得咯吱响,“我不信命。” 树荫下的小男孩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吼道——我不相信我妈妈是命不好! 温良抓住柏星的双臂,低声道,“星星,冷静点!” 柏星双手一挥,一下挣脱了温良的桎梏。 “这样的畜生,混蛋,他们活在这世上才是对其他人命运的不公平,通通去死吧!” 柏星双手颤抖,眼底浮现疯狂的颜色。 紧接着他转身指着病床上的男人,声音低而尖锐:“你,会在五秒内死去!” “宿主你疯了!万一此次生效,你也会死!” “我不管!”柏星近乎怒发冲冠。 “检测到宿主发动惩戒能力。”系统不受控制地响起机械播报声,“倒计时开始:5,4,3,2,1。” 只见病床上的男人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扶着床杆干呕,从鼻子里陡然喷出两支血箭! 房内看守的警察连忙冲出门叫医生,温良拉着柏星退到了两米之外。 柏星捂着胸膛大口大口地喘息,愤怒与不甘几乎将他吞没。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大片大片的白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感觉到身体逐渐轻盈,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意识,他听不见声音了。 意识崩溃之际,柏星看见温良扑过来。 那畜生终于要死了。 ——我也要死了。 慌乱的呼喊,纷杂的脚步,柏星感觉谁将自己抱起,那是一个宽阔的怀抱。 乡村昏黄的夕阳从西方倾斜下来,柏星站在熟悉的村口前。 他看见家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淡香的洗衣粉味钻入他的鼻腔。 瘦瘦的男孩穿着整齐干净的衣服,稳稳当当地走过来,轻轻牵起他的手。 柏星问:“你要带我去哪?” 男孩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傻子:“你说什么呢?妈妈叫咱们回家啊。” 卷着暖意的风拂过他的发梢,草叶随风而起,飞向村庄外的天际。 “啊…”柏星一愣,脸上浮起笑意,“好啊。” 第5章 Chapter 5 “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是谁在唱歌? 柏星睁开眼,入目所及是一个纯白的空间,广阔无垠,不见天地。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谁在唱歌—— 纯白的地面突现涟漪,一圈一圈,如同雨滴入水。 柏星后退几步,他无法理解这些现象,只能看着那波纹逐渐加大,最后变成一幕幕彩色的画面。 大街上,学校里,火锅店,电影院…… 这画面像一个全景跟随拍摄的摄像机,拍摄的对象是不同时期的一个年轻人。 柏星目不转睛地看着,才发现,那总是垂着头,躬着腰的年轻人,似乎是自己。 瘦削,脸色蜡黄,眼睛里满是自卑与疲惫。 一只小猫走过来,蹭了蹭柏星的裤腿,是只小三花,柏星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小猫呼噜噜的,翻了几下肚皮后便扬长而去。 小猫昂首挺胸,拐过墙角,顺着小猫的动线,柏星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黑色的大衣,整张脸隐匿在阴影之中,浓密的睫毛下,那人的视线正盯着公交站牌下的柏星。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歌声再次响起,并越来越近。 柏星顺着声源向前走去,路好长好长,他怎么也走不到头。 “所以我求求你——” 是谁在唱歌?声音到底在哪里? 他拼命奔跑起来。 “别让我离开你——” 光越来越刺眼,柏星抬手捂住眼睛。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视线逐渐变得昏黄,场面陡然转换;柏星游走在天地之间,海洋一望无际,海天相接,苍穹幕落,无一涟漪。 而太阳正徐徐落下。 柏星远望地平线尽头,那里竟有一座纯白色的方体建筑,巨大端正,连窗户都没有。 建筑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大衣垂顺硬挺,如同一柄锋利的手术刀。 他看见男人回过头,嘴唇慢慢地一张一合。 柏星仔细辨认那口型—— * 柏星觉得脑袋很疼,嗓子很干,他想要寻找一种可以解渴的东西,但又不知道那叫什么,所以他只能无意识地哭泣。 这真的有用,片刻之后,一股甘甜清润的液体顺着他的嘴涌进口腔,柏星满足地吞咽,而后悠悠睁开眼睛。 入眼是一片奶白色的天花板,一盏水晶灯光亮柔暖,柏星觉得刺眼,皱了皱眉。 这也有用,不一会儿光亮便减弱了许多。 于是柏星觉得很开心,他攥着拳,大眼睛滴溜溜转,目光落在在床边坐着,正温柔看着他的人。 这是一个女人,墨色卷发轻柔地覆在肩头,皮肤雪白,浅粉色吊带裙上别着星星形状的钻石胸针。 在偌大宽敞,装饰简奢的卧房里,在插着大束无尽夏的玻璃花瓶旁,美人的光彩比钻石更闪耀。 柏星吞咽了一下口水,一种熟悉的酥麻甜意席卷了他的心脏,他似乎天生对这个美人存在好感。 所以,虽然他现在对一切都感到陌生,但他还是觉得眼前人真是一个可亲的人。 “你醒了?” 美人粉唇微启,眉眼妩媚,明艳动人。 柏星下意识张了张嘴,但他听不懂美人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 美人还在说话,声音也低沉好听,他不明白意思,但仍是痴迷地盯着美人那两瓣粉嫩晶亮的嘴唇。 柏星“啊啊”叫了两声。 美人突然不说话了,目光竟有些哀伤。 美人往前坐了坐,带着浅香的长发轻轻掠过他的手背,柏星觉得好玩,咯咯笑了起来。 他本来就白,脸蛋上还留着婴儿肥,眼睛里满是婴儿般的懵懂与清亮。 只是再漂亮的脸,像现在这样傻乎乎地笑,都显得智商不太高。 柏星对此无知无觉,他想要抓那缕香香的头发,但被轻轻握住了手。 美人的脸凑过来,美貌的冲击让柏星有些晕眩。 “你是柏星,柏——星——” 柏星有样学样:“柏...星...” 美人笑了,又说:“我是温良,温——良——” 柏星大舌头啷叽:“温...狼...” “是温良,良——” 柏星:“狼...” 温良握着柏星的手紧了紧,眼尾红了起来。 柏星能感觉到他的悲伤,他不想让美人悲伤,于是撇了撇嘴,哇哇大哭。 “不哭不哭。”温良将他抱进怀里,轻缓地拍着他的后背,“不哭,乖。” 柏星缩在温良怀里,手放到温良胸上。 好平。 两个陌生的字音突然滑过柏星的脑海,给柏星吓了一跳。 温良的怀抱很温暖,柏星又觉得困了,脑袋耷拉着,倚着他的肩膀沉沉睡去。 柏星的嘴微微嘟着,双手成拳举在胸前。 他想要蜷成一团,奈何一米八,个高腿长的,柏星试了几次没成功,也就不管了。 温良的手掌覆上柏星的侧脸,在他发心落下一吻。 重新将被子掖好,温良捏了捏柏星的脸蛋。 有医生进来,站到温良身后。 在看见床边坐着的长裙美人时,医生还是愣了一下,温良仍然看着柏星,语气淡淡:“认知停留在孩童阶段?” 医生反应过来,说:“我们也不知具体原因,柏先生的身体机能完全正常,但认知停留还是更要往早一些,柏先生似乎处在了...婴儿阶段。” “婴儿吗?”温良喃喃,“知道了。” 彭姐的前夫突发恶病死亡,医院给出的诊断是冠状动脉突然堵塞导致心肌缺血坏死,从而引发的心脏骤停。 但柏星在病房门口尖利的诅咒仍被发现,于是温良给出了一张柏星的精神病诊断单。 私人医生已经为柏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个透,但仍查不出来他突然昏迷的原因。 温良全程都沉默着,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烟,也不抽,就那么一点点燃烧殆尽。 认知停留在婴儿时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所有关于人类社会的常识和逻辑,如果一辈子都不能恢复记忆,那么他就得重新学习知识,无论是复杂的学术和道理,亦或是基本的吃饭洗漱上厕所。 医生建议,温良最好以女性形象陪伴在柏星身边,毕竟对于无知无忧的孩子,母亲是最可亲可近的人。 其实不用医生提议,对于温良来说,扮成女性形状也符合他的想法。 温良神情温和,手指抚过柏星的嘴唇。 为什么要给出那么极端的诅咒呢?温良想,是因为元宝很像你小时候吗? 柏星睡的很安稳,眉眼舒展,他身体的轮廓在被子里微微起伏,随着呼吸的节奏,整间卧房都弥漫着安适的气息。 似乎梦境里有些渴,他总是无意识地吞咽口水。 温良用浸湿的棉花球轻轻按压他的嘴唇,柏星伸出舌尖舔了舔,鲜红水亮的一小点转瞬而过。 温良又点了一下,等那小舌尖再出现的时候,他坏心眼地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它。 柏星不甚乐意,于是眉头皱了起来。 佣人端着细粥小菜敲门进屋,就看到卷发长裙的温良倚坐在床边,正耐心地喂床上的漂亮年轻人喝水。 年轻人总是闹,把嘴里的水吐出来玩,温良也不恼,只笑着,用毛巾将他身上的水渍擦干。 “先生,您要的粥。” 温良头也不回:“嗯,放那吧。” 佣人将餐盘放到桌上,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床上的人,容貌很是秀丽,但是举止实在是太幼稚,眼神也有些智障。 温良冷了脸,沉声:“有事吗?” 佣人背后一凉,连忙摆手:“没事,先生,我先出去了。” 柏星瘪着嘴,有点委屈,小声地啊啊叫唤。 温良换了一副神情,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宝宝,吃粥粥。” 柏星学舌:“宝宝...豆豆...” “对。”温良笑,“吃粥粥。” 温良吹凉勺子里的粥刚要喂,似乎是骨子里的强迫症洁癖渗透出来,柏星挣扎着起身,手指着桌子。 温良思考了一下才懂他的意思,伸手想要抱起柏星,柏星不要他抱,双脚踩在地上,自己晃晃悠悠地走到桌子前。 他站在那里,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又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左找找右找找,鼻子一皱,又哇哇大哭。 温良无奈,拉开椅子,扶着他坐下。 柏星有些错乱,屁股挪了几挪,直到温良假装要打他才安静下来。 粥熬的很好,柏星虽然失忆了,但还是长着一张不吃芹菜不吃香菜的,挑食的嘴。 饭后,温良举着大字板,字正腔圆:“你是柏星,柏,星。” 柏星嘴巴张得大大的:“柏!星!” 温良换了个大字板:“我是温良,温,良。” 柏星嘴巴撅得老高:“温!狼!” 温良无奈:“你是故意的吗?” 柏星咧嘴笑。 温良给柏星换了一身没有拉锁和扣子的缎面睡衣,才发现他真的很瘦,抱起来是轻飘飘的。 他所有的技能全部消失了,只会如婴儿一般发出最基础的叫声,下意识寻求母亲的庇佑。 温良便将长发束起,换下了长裙。 不知是否是潜意识所为,在佣人进来端走餐盘不小心把椅子撞歪了之后,柏星竟瞅了半天,最后摇摇晃晃地,过去把椅子摆正了。 这个发现让温良亮了眼睛。 晚上柏星蜷成一小团缩在床的角落,吃饱喝足后睡的格外香甜。 温良卸了妆,但仍带着假发。 他换一身缎面的睡裙,除了头发和眉毛,全身的体毛都脱干净了,生怕柏星的触摸认知出现错乱。 他站在卧房的阳台上,脚下是半山庄园,远方是璀璨的城市华灯,夜幕中的群星不见,只有橘黄色的烟光一小点,在黑暗下分外妖娆。 风吹起他柔顺的长发,落进他冷硬的眼底。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男人吊儿郎当的声音:“温总,听说你的心尖儿失忆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温良语气淡淡,“管好你自己。” 那人笑:“怎么能跟我没关系呢?毕竟......” “闭上你的嘴。”温良冷哼,“我说了,管好你自己。” “好好好。”那人哈哈大笑,“温总,能照顾好一个...呃,小孩吗?” 温良不说话,目光阴沉。 对面似乎知道温良沉默代表着什么,也不开玩笑了,语气正经起来:“前段时间,老师联系我了,就提到了你现在这个小心尖儿,我也是没办法,这样,过几天我就看看他,也随便看看你。” 温良踩灭烟蒂:“不必。” 对面夸张地喊叫:“什么?那可是老师哎,你敢不听他的话?” 温良深吸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崩起,他牙关咬得紧紧,似乎在忍耐着巨大困苦。 他吸了一口烟,烟雾袅袅,遮掩住他晦暗不明的眼睛。 本章开头歌词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温柔缱绻,爱意绵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Chapter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