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太子不能当占星女官》 第1章 第 1 章 夜半,东宫人心惶惶,众宫俾不敢擅逃,更无胆量踏入正殿,只能扎堆守在殿外,焦灼等候圣上驾临。 寝殿内,死而复生的太子状若癫狂。 叶清弦正对铜镜,疯狂蹂躏着不属于她的身体,照了又照,口中喃喃。 “我变成男人了?” “这脸怎么青了?不会是尸斑吧?” “我又穿越了?不对!我还在这儿...这是太子的脸!” 叶清弦彻底懵了。 她穿越至此不过数月,那时原主初入钦天监任五官司晨,她顺势接手,衔接得毫无破绽。 太子今日薨逝,死于劳累猝死,钦天监上下欢天喜地,连为储君择吉安葬,也办得草率随意。 她方才还在厨房帮忙,为众人准备‘喜宴’,不过眨眼功夫,便惊觉自己躺在玉床上,身上盖着白绫...... “叶清弦!你对本宫施了何妖法!” 窗外忽然飘来自己的声音,叶清弦心头一骇,腾地起身,犹豫着要不要先逃。 既然她占了太子的身子,外头的自己肯定是真太子。 眼下她都是懵的,哪还敢放人进来,再生事端? 咚咚咚—— 敲窗声响起,愈发急促狠戾。 叶清弦退无可退,只得深深吸气,硬着头皮开了窗。 “你......你......” 亲眼瞧见 “自己” 站在殿外,叶清弦头晕目眩,想起这人就是太子,又吓得骤然清醒。 为了苟命,她向来不主动沾惹皇家,原以为能安稳度日,没料想又撞上这等怪事。 “慢点......殿下您慢点!” 见太子已经在翻窗,叶清弦再无退路,急忙扯住他的袖子,很轻松的把人拽进房内。 “叶清弦,你放肆!放开本宫!” 沈君彦脚步踉跄,嫌弃的甩开叶清弦,他还不适应女儿身的弱小,方才险些摔倒。 “殿下,恕臣女失礼,您莫要气坏身子。” 听到这话,沈君彦更气了。 他沉沉扫过‘自己’的身体,虽身着寿衣但穿戴整齐,这才张口:“你可有话说?” 叶清弦浑身发抖,不止是怕,还得努力忍笑。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矮的像颗土豆,长发也因疏于打理,发尾毛躁发根出油。 这幅样子出来见人,多少有些丢脸...... 叶清弦的神情逐渐古怪,令沈君彦浑身不适。 他努力挺起背脊,高昂着下颌,拿出气势步步逼近。 “你不说,本宫也清楚。无非是你痴恋本宫,求而不得,日渐疯魔,便伙同你爹做法,占了本宫的身子!现在,本宫命令你,立刻解开妖法!” 太子仪容俊秀,才华惊世,年少便著千古名篇,闺阁女子无不倾慕。 钦天监正监嫡女叶清弦,爱慕尤为炽烈。 正因如此,沈君彦才如此笃定,第一时间找上门兴师问罪。 “我......” 叶清弦是真不知,却再也不敢笑了。 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此女痴恋太子成魔,她也知晓。 原主曾夜闯东宫,只为向太子表明心意,不但名节受损,还险些被当成刺客斩杀。 圣上念其痴情,便赐了侧妃。 怎料她爹不愿,冒死求圣上收回成命。圣上又念其劳苦多年,便改赐原主任五官司晨,以彰显皇室宽容。 这也导致原主含恨自戕,她魂穿到此。 如今想想,难怪沈君彦会怀疑,连她也觉事有蹊跷...... “请殿下明鉴!臣女与家父,从未涉猎妖法之术,您让我如何解开?求殿下宽限几日,容臣女查明原委,定给殿下一个交代!” 叶清弦不知原主做了什么,更不知如何解决。只盼沈君彦念在她还占着他的身子,能留些余地。 至于之后,是查还是逃,慢慢盘算也不迟。 可惜沈君彦不信,他怒道:“叶清弦!本宫早已说过,此生与你无缘,莫再痴缠!若你不解,便受死吧!” 说罢,他眸色一沉,瞬间拔下发簪,抵在叶清弦的胸口,欲逼她就范。 “殿下!莫要冲动!” 叶清弦心下一紧,猛地握住沈君彦的手。 刹时,二人如遭雷击,瞬间交换了灵魂。 ...... 二人视线对调,沈君彦蓦地回神,他挑眉,玩味地俯视叶清弦,“原这般便可破局?钦天监的妖法不过如此。你说呢?” 叶清弦不敢作答,她仰视沈君彦,语气急促:“殿下,如今事已解决,您可否听我一言?” 太子虽誉满天下,但在钦天监口碑极差,两方素来势如水火。 因太子向来不信占星之法,视他们为妖人惑世,便派其党羽上书弹劾。 称占星为虚妄之说与国运无关,当做决策的依据更是荒谬。 如今移魂之事已解决,但新仇又添一笔,叶清弦也不知能否逃过一劫。 她只想先稳住沈君彦,趁其不备逃出东宫。 “说。” 沈君彦果真动了杀心,特赏叶清弦留下遗言,便松开她的手。 怎料松开的一瞬,二人猛地一抖。 又换回来了...... 二人皆愣怔,沉默时互相乱抓对方的手。 握紧时可恢复正常,放开时又会灵魂互换。 折腾良久,只得十指紧扣,不愿放开彼此。 ...... 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叶清弦率先打破。 “殿下,臣女已受过教训,不敢再肖想。且家父若有意成全,为何要拒绝圣上恩典?搞这种繁琐之事?若您不信,杀了我便好。” 此事暂时无解,却因方才多了些盼头。 如果杀了她,沈君彦就再也换不回来了,还要在钦天监当一辈子没出息的小官。 他的身子就是她的免死金牌。 沈君彦斜睨她,冷冷开口:“本宫要你死,你便活不得,休要多言,仔细你的舌头。” 叶清弦单手捂嘴,被太子无形的威压震慑,再不敢出言挑衅。 沈君彦冷哼,他又道:“今日之事暂且作罢,往后,未得本宫允许,不准跟任何人提及。” 他死而复生已经够蹊跷了,移魂之事不可再声张。 眼下叶清弦死不认账,再问也是浪费时间。不若先顶着她的身份入钦天监,另寻对策。 叶清弦颔首应下,视线落在相牵的手上,小声试探道:“殿下,能先放开我吗?” 沈君彦不信她,再多辩解也无用。 眼下只想躲他远点,否则呼吸都不畅。 沈君彦冷笑,忍不住讥讽道:“本宫肯碰你,是对你的恩赐,还不谢恩?” 叶清弦暗暗翻白眼,冷淡道:“谢殿下恩典,臣女铭记于心。” 痴恋沈君彦的是原主,又不是她。 若能恢复如初,她不会再踏入皇宫半步。 到时便劝爹在外头置办个宅院,她和爹还有她哥,三人的俸禄应是够的。 就让她养花种草,平淡的过完这一生吧。 叶清弦过于冷淡的态度,终是令沈君彦察觉到怪异。 她好像真的变了。 若是之前,能被他握着手,定会欣喜若狂到晕厥...... 思及此处,他侧头打量叶清弦。 若非她这般聒噪扰人,这张脸其实还算能入眼。下垂的睫毛浓密纤长,直挺的鼻子俏皮可人,方才争执间涨红的脸颊,反倒添了几分娇媚。 察觉到异样,叶清弦抬眸望去,恰好撞进沈君彦的视线。她忽然发觉,太子俊美的远超凡人,尤其那双眸子,漆黑的仿佛融了浓墨,她竟被吸引着,愣怔了几秒。 咚—— “咳咳......” 突兀的更鼓声划破寂静,二人齐齐转头,又不约而同地咳了几声。 方才那点暧昧,瞬间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沈君彦静下心,命令道:“从今往后,尔需与本宫,共同死守秘密。” 说罢,终于放开叶清弦的手。 二人再次交换,叶清弦成了高位上的人,沈君彦坐于她身侧,气势立马大减。 他不喜身居低位,便对叶清弦扬了扬下巴,“给本宫下来,去那边跪着。” “喏,殿下。” 为了苟住小命,叶清弦终日战战兢兢,于她而言,下跪早已稀松平常。 谁知,沈君彦又皱眉,“站起来,不准跪。” 他看着‘自己’卑躬屈膝的样子,好像更不顺眼了...... 二人僵持之际,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女人带着哭腔的叫喊。 “殿下——” 叶清弦心觉这声音耳熟,忽闻沈君彦道:“是玉莹儿!你先躲起来!” 玉莹儿是未来的太子妃,皇后的亲侄女,她与沈君彦的婚期已定,皇后就顺势把人塞进了东宫。 若她看到叶清弦在此,定会跟上次夜闯东宫那般,闹得满城风雨...... 叶清弦不想惹事,刚要躲入屏风后,又猛地一拍脑门,“不对!是你进去!” 她现在才是太子,该躲起来的是沈君彦。 沈君彦难得糊涂,立刻做出反应,他躲藏前,还不忘小声提醒。 “叶清弦,慎言,莫被发现端倪。” 第2章 第 2 章 “——殿下,您真的没死!莹儿的殿下......殿下啊——” 不过片刻,玉莹儿的哭声就灌满了寝殿。 叶清弦被她吵得耳鸣,她揉了揉眉心,艰涩开口:“别哭了,我......本宫无事。” 说罢,还帮她顺了顺背。 玉莹儿点头,哽咽道:“姑姑因殿下薨逝,痛彻心扉,至今昏迷不醒,殿下明日便去看看她吧。” 叶清弦仅点头,不敢多言。 玉莹儿未察觉古怪,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试探着体温,这才朝外喊道:“圣上,殿下应该无事!未被妖邪附身!” 叶清弦:“......”她是被派进来的敢死队吗? 圣上进门的瞬间,叶清弦紧张得心口发紧,勉强扯出笑意,连忙跪安行礼。 “吾儿!吾儿快起来!身体可有不适?父皇带了太医,这就叫进来给你瞧瞧?” 叶清弦被圣上扶起,浑身僵硬如木,喉咙也跟着发紧,生怕被发现破绽,再经历一次生死劫。 万般无奈下,她只能望向屏风,心里虚得发慌。 沈君彦见她有难,皱着眉伸出一只手,对她做出送客的手势。 叶清弦意会,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磕磕巴巴道:“圣......父皇!儿臣无事,不必宣太医,只是......只是有些困倦,可否明日再谈?” 圣上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听她说累,连忙道:“好!好!多休息!” 又吩咐玉莹儿:“你服侍太子歇下,有事就派人来寻朕。” 他与皇后已默认了玉莹儿的身份,大婚只是时间问题。 玉莹儿乖巧点头,面色微微泛红,衬得本就艳丽的眉眼越发动人。 圣上失而复得,她又何尝不是? 今夜她定要替太子解乏,若彻底坐实太子妃之位更好。 皇帝前脚刚走,玉莹儿便缠上了叶清弦。 她媚眼如丝的瞧着叶清弦,温声细语道:“殿下,先宽衣吧,莹儿为您松松背。” 说罢,柔弱无骨的手臂便要攀上她的肩膀。 叶清弦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支支吾吾:“别......那个......莹儿,你也退下吧。” “殿下何意?莫非不喜莹儿?您有所不知,若非殿下起死回生,莹儿今夜便要为您殉情了——” 话落,玉莹儿又开始嚎啕大哭,叶清弦真怕她了,忙安慰:“莹儿,本宫乏累,明日再说可好?” 刚说完,便听到屏风后传来异响,好像是沈君彦在踹墙...... 幸好玉莹儿哭的专心,完全没注意到旁的。 叶清弦不知太子在作什么妖,急忙把玉莹儿往外推。 “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叶清弦嘟囔着,不顾玉莹儿的痛哭,将人连推带撵的赶出了寝殿,然后用力关上殿门。 待哭声渐远,她才松口气,对着屏风道:“殿下,出来吧。” 沈君彦眸光阴鸷,走出屏风时仿佛带着煞气,张口便呵斥:“谁准你答应玉莹儿的?明晚你来解决,若再让她碰到本宫的身子,呵呵...” 听着沈君彦渗人的冷笑,叶清弦吞了吞口水,试探的问道:“殿下,您这般不喜她?捏腰捶腿也不行?” 沈君彦知自己想多了,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与你何干?总之,你现在用着本宫的身子,就必须......洁身自好。” 还怪纯情的...... 叶清弦也没那么好奇,便转移话题,“殿下,我刚才可有破绽?” “本宫没你那么蠢,把背挺起来!说话要掷地有声,不可唯唯诺诺。” 说罢,沈君彦不知从哪翻出一根小木棍,开始教叶清弦坐卧站走。 叶清弦边学,嘴上也没闲着。 “殿下明日需干嘛?” “晨练,晨读,上朝,练字,骑马射箭......” “停!殿下,我一样都不会!” 难怪沈君彦会累死。 叶清弦止住他的话,现在一点也不想当太子了。 她穿越前就是个普通人,入了钦天监一个月才会背《步天歌》,如今已过去数月,还是分不清二十八星宿,更别提星官与恒星。 好在原主也是刚入门,看样子也不聪明,又因为沈君彦的烂摊子,导致她常被爹骂猪头和不孝女。 见叶清弦走神,沈君彦提着小棍子,在她背上敲了敲,嘴上骂她。 “废物!你明日先做做样子,问便答身体疲乏。把背挺起来!” 至于往后,容他再想想。 他不奢望叶清弦同他一般,但至少要会些皮毛,拖到他解开这妖法便可。 到时若真与叶清弦有关,新仇旧账一并清算! 叶清弦不知他所想,在沈君彦的督促下,再次挺起背脊。 沈君彦教了良久,叶清弦终于有些模样了,他便叮嘱:“这几日,你不准沐浴,更不准乱看乱摸。本宫自会这般,你莫要再生心思。若宫人来伺候,便打发走。” 他们早晚要换回来的,他可不想给叶清弦这个机会,到时再赖上他。 叶清弦诧异,“那我们臭了怎么办?” 她对沈君彦的身子没兴趣,但是不让她洗澡,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待本宫得空,你我各自行理此事。” 话落,沈君彦突然走开,假装在翻找东西。 因他想起,必须握住叶清弦的手才可以交换回来,那便等同于,要与女子共同沐浴...... 沈君彦不语,耳根却在微微泛红,透过烛火呈现出暖暖的橘色。 但叶清弦未想到这些,她突然喊道:“殿下!您现在要去钦天监,莫让我爹发觉我不在!” 燥热瞬间降到冰点,沈君彦蹙眉,“真麻烦。” “殿下,我先教您如何处理今夜事项......” 叶清弦跃跃欲试,仿佛找到了平衡点,神情雀跃。 “不必,本宫不是蠢货。” 沈君彦毫不犹豫的泼她冷水,甩袖离去。 小小的邪恶钦天监,还有他应付不来的事? 见沈君彦这般自信,叶清弦也乐得清闲。 心念,便叫他见识一下,我爹的厉害! ...... 丑时将至,东宫内外终于恢复了秩序。 叶清弦依照指示,将宫人尽数打发,偌大的寝殿仅余她孤身一人。 她正侧躺在东宫专属的龙床上,透过半垂的幔帐,恍惚盯着宫人们投射在门扉上的细碎阴影。 叶清弦失眠了。 自从入了钦天监,她就没在晚上睡过,算算日子,作息早都变了。 以前这个时辰,她要在钦天监背书,然后跟着漏刻博士,也是她师父,学习定时、换时、报更等诸事。 昨日师父便说,今夜丑时由她报更。 “报更!钦天监该报更了!” 忽然,更鼓房的铜鼓沉沉撞破寂静。 “咚 —— 咚咚咚 —— 咚” 叶清弦蓦地起身,心头也跟着打鼓,她默默数着。 一声定调,三声急促,最后一声收束,正是丑时初至的定更鼓点。 紧接着,云板清脆一响:“当 ——” 唱声隔着宫墙飘来,不高却分明:“丑时已到,漏刻无差。” 是她自己的声音,带着守夜的沙哑,却字字规整。 叶清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看来沈君彦有几分本事,她多余为他担心了。 “当太子也挺好,至少晚上可以休息。” 紧绷的心神渐渐放松,叶清弦跑去坐榻半躺,开始思考如今的处境。 她来此数月,原主房间里有什么她门清儿,从未见过怪东西,如巫蛊之类的法器,或是关于玄术妖法的典籍。 莫非是在地窖? 她记得,她与爹的住所处,院中有个地窖门,她至今都没找到钥匙,也没有这段记忆。 她曾问过爹,还被爹骂了,说她笨的连钥匙都能弄丢,地窖里的腌菜都快坏了。 当时她还没放在心上,可如今再一想,或许地窖里不止有腌菜,还有些连爹也不知道的东西? 决不能让沈君彦先查出来! “明晚必须回趟家,趁沈君彦忙的时候,强拆了地窖门。” 叶清弦喃喃,见桌案有茶壶,便倒出喝起来。 茶香清冽入口回甘,一不小心就喝光了整壶。 直到身处更鼓房的沈君彦,报更到了丑时四刻,叶清弦的小腹突然有些不适。 她皱眉起身,准备在净房研究放水。 “沈君彦,你别怪我,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憋着。” 叶清弦劝慰自己,轻轻掀开小衣,入眼是结实的肌肉。 人有三急,失礼了! 她吞了吞口水,伸出颤抖的双手...... “太子殿下已歇下,若无急事,劳烦司晨大人白日再来见驾。” 门外传来响动,吓的叶清弦忙收回手,她狼狈的跑出净房,慌张喊道:“让......让他进来!” 沈君彦刚忙完便来找她,定有事要说,她可不敢把太子爷拦在外头。 她就再憋会儿吧,反正憋坏了也是沈君彦的身子。 “喏——” 门被推开,宦官招呼宫女亮起宫灯,便悄声退下。 沈君彦扫视叶清弦,见她衣冠不整,蓦地神色大变,“叶清弦,你对本宫做了何事?” 他有言在先,不准她乱看乱摸。 莫非......叶清弦假意冷淡,只为降低他的警戒,私下里再用他的身子,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沈君彦这般想,眸色更沉,他警告道:“叶清弦,你到底要本宫说几次?像你这般愚蠢肤浅的女子,绝无可能......” “殿下!我想......小解!要不您亲自来?” 小腹愈发胀痛,叶清弦已听不进沈君彦的话,即将溃败之时,终于鼓起勇气打断他的话。 沈君彦愣怔,犹豫良久,见叶清弦面色如猪肝,他轻咳一声:“闭......闭眼解决。” “谢殿下恩典——” 话落,便见她冲向净房。 门一关,沈君彦立马藏进阴暗的角落,用力揉搓着发烫的脸,又捂住耳朵恨不得隔绝周遭所有声响。 一想到叶清弦在干嘛,他便如坐针毡。 可令他更为窘迫的是,他终于想起匆忙前来的初衷,叶清弦的身子,好像来了月事...... 第3章 第 3 章 “舒服——” 片刻功夫,叶清弦便伸着懒腰走出净房,通体舒爽的仿佛天都亮了。 可一转头,险些被暗处的沈君彦吓死。 “殿......殿下饶命!” 她刚要跪,却被沈君彦一把扯住,十指紧扣时,灵魂瞬间归位。 察觉到腹部熟悉的闷痛,叶清弦蓦地了然。 “殿下,月事布在我榻旁的木柜里!我的住处就在钦天监后厢房,从左边数第三间,劳烦殿下……” “你要本宫亲自来?”沈君彦俯视着她,几乎字字咬牙而出。 不然呢?让他陪着她换?那不是更要命? 脑子硬要画出这幅场面,叶清弦顶着发红的脸,恨不得扯块布先对付一下。 她磕巴道:“您最好快......快去!会......会弄脏衣物的!” 话音刚落,寅时的更鼓突然响起。 沈君彦再度咬牙,他道:“今日免你晨练、晨读,惟上朝不可误。稍后宫人会为你更衣,上朝时圣上与百官问话,只答‘不知’或‘疲乏’。退朝后往皇后宫中请安,有人问起,亦照此应答,可记牢了?” 沈君彦语速极快,叶清弦深知此事重要,便凝神细记,连连点头,方才的窘事也暂且抛之脑后。 腹中再次闷痛,叶清弦回神,便催促:“殿下放心,您先回去歇着,醒来后记得看《青乌经》和《恪遵宪度》,这两本是基础书籍,就在我床头放着,我爹今晚要抽查。” “真麻烦。”沈君彦瞪她,终于放开手,二人对调。 闷痛感频频,一浪高过一浪,沈君彦忍不住皱眉,“你每月皆这般?为何不入太医院?本宫记得,圣上曾有慈恩,钦天监作息无律,若遇急症,可趁太医院得闲时诊治。” 换了副身子,叶清弦舒服的直叹气,解释道:“回殿下,钦天监五官司晨,素来日落而作、日出而息,先前去太医院,他们总以无暇为由推脱。” 沈君彦沉了脸,突然扯下叶清弦腰间的玉佩,上头刻着‘彦’字,见它如见太子。 “本宫今夜便去太医院,倒要看看他们接不接。” 话落,他转身离去,但这次却是轻按小腹,再也装不得潇洒从容...... 晨光穿破承乾殿的琉璃瓦,鎏金铜炉里的檀香袅袅缠绕梁柱。 叶清弦身着赭黄锦袍,玉带束腰,领口绣着暗金龙纹,步履飘忽地踏上丹陛。 她眉眼间尚带困倦,连东宫专属的位次也辨不清,多亏随堂太监低声提点,才勉强寻到位置。 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朝服簌簌作响,目光皆落在这位死而复生的储君身上。 当朝六皇子沈靖渊,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君彦’,却始终一言不发。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叶清弦指尖微颤,强压下心头慌乱,学着百官的样子向圣上朝拜。 圣上颔首示意平身,沉声道:“今早,朕已遣太医往东宫为太子诊脉,一切正常,众爱卿可有异议?” 叶清弦不解,便偷偷扫过阶下众人,竟发现了她爹叶修仪...... 忽闻圣上拍案怒斥:“昨夜朕览奏,竟有大半是弹劾太子!更有甚者,敢言朕的儿子死而复生、事有蹊跷!劝朕立刻捉拿太子,彻查东宫!叶卿家,你说呢?” 叶修仪自百官中走出,神情沉稳毫无惧色,嘭地一声,跪的笔直。 “圣上!臣连日夜观天象,荧惑守心之凶兆再三显现,此象素来主东宫有丧。臣正欲加急禀明,便传来太子猝亡之讯,怎料太子竟又起死回生!” 他话锋一沉,语气满是惶惑:“可怪异的是,那荧惑守心之象并未随太子脱险而消散,反倒时隐时现、变幻不定!此等天象异动绝非偶然,敢请圣上多加留意太子近况,以免日后危及东宫乃至社稷!” 话音落下,殿内一时寂静,文武百官无一人敢言。 见圣上怒意更甚,叶清弦心下一紧,忙道:“圣上!叶卿家素来耿直、一心为国,绝非有意针对儿臣。或许......因他女儿之事,让他对儿臣多有偏见。如今儿臣已无恙,足见是国运兴隆、托陛下福泽,凶兆自散,实不足为惧!” 叶清弦几乎绞尽脑汁,才说出这么长一段话,只为助他爹脱险。至于是否会引得圣上起疑,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怎料此话一出,圣上忽然抚掌而笑,目光中满是欣慰:“吾儿终是长大了!朕此前还在忧心,你与叶卿家因旧事生隙、有碍国运根本。如今见你不仅不记恨,反倒为他辩解求饶,这份胸襟与气度,朕甚是满意!” 说到此处,圣上话锋一转:“从今往后,朕便准你时常出入钦天监,一则监督其运作,二则与之多接触,早日化解前嫌。如此,方能不负朕对你的期许,也护得社稷安稳。” 圣上已有心将钦天监交由太子,因钦天监可不止占星卜卦这点事。 它还掌着降雨干旱、农时丰歉的预判,是助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关键。 若太子执意要取缔它,圣上也只能另择重臣接管,或是对钦天监上下大换血。 可这般折腾,朝堂动荡不说,农时误了、民生受扰,后续麻烦无穷。 待朝会散去,百官陆续退离,叶清弦仍立在殿中,与叶修仪对望。 因圣上说,机会难得,让她与叶卿家多聊聊...... 大殿内寂静无声,连空气都仿佛被凝固,叶清弦紧张的心脏狂跳,生怕一开口就被她爹察觉异常。 “殿下,臣一夜未眠,身心俱疲,若殿下无其他吩咐,臣可否先行告退?” 这死小子! 不但害他闺女失了心神,如今还要插足钦天监!真乃国之不幸、钦天监之祸! 叶修仪越想越气。 他都不知,该如何把这事告知众属下。怕是过了今日,钦天监上下都要寝食难安了。 叶清弦频频吞咽口水,她爹想杀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她倒是想说实话,却惧怕太子降罪。 犹豫片刻,叶清弦强装镇定,怎料一开口,习惯使然。 “爹......” 这声爹,惊得叶修仪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殿下!您这是折煞老臣了!” 他猛地抬头,眼神决绝:“即便殿下如今改变心意,想娶臣的女儿清弦,也请您务必收回这份心思!宫墙深似海,臣绝不能让小叶儿落入这宫墙内!殿下若是执意,臣......臣就算是以死相谏,也断不会应允!” 叶清弦闻言,心头大震,鼻根处隐隐发酸。 ‘你听到了吗?’ 她在心里问着原主,多希望原主的在天之灵,能了解叶修仪的苦心。 但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她尽孝便好。 叶清弦灵光一闪,她快步上前,欲搀扶叶修仪,“叶卿家,你误会了,快快起身!”见他不肯,她便道:“叠星犯阙,本宫是问,这星象为何意?” 叶修仪愣怔,转瞬吐出一口浊气,他起身解释:“回殿下,此象极其凶险,它预示着朝堂将陷入大乱,皇子争储、权臣谋逆等祸事,严重时还会爆发兵戈之灾。” 叶清弦假意敲打,又道:“此前本宫在古籍中偶然得见‘叠星犯阙’四字,一直不解其意,多谢叶爱卿今日解惑。往后钦天监当重点观测此类危及社稷的凶兆,莫要再将心思放在本宫身体是否抱恙上,这是太医院的职责。” 说罢,叶清弦不再理会叶修仪,转身走出大殿。 只盼这番话,能让她爹别再找沈君彦的茬了,若太子过得苦,她便要苦上加苦...... 叶清弦走出正殿,她依照沈君彦的指示,前往凤仪殿为皇后请安,一路畅通无阻,片刻便到了。 “——殿下,您终于来了!姑姑她刚醒!” 凤仪殿门前,玉莹儿笑脸相迎,欲挽上叶清弦的手臂。 “本宫去看看。” 叶清弦急忙后退,躲她似躲瘟神,连眼神都不敢同玉莹儿交汇。 她谨记沈君彦的话,不能再让玉莹儿碰这身体分毫。 殿门一关,玉莹儿便气的直跺脚,正巧见一宫女走来,便小声问道:“可有事禀报?” 来人是太子的贴身宫女,春桃,曾是皇后身边的人,几年前被派去了东宫,照顾沈君彦的饮食起居。 春桃被玉莹儿带到一处,神情惴惴不安,“玉姑娘,出大事了!昨晚叶清弦又来了!太子一反常态,非但没把她赶走,反倒把她请进了寝殿!那叶清弦与太子共处一室,直到天明才离开!” 她奉皇后之命,暗中收集东宫内的大小事,玉莹儿是皇后的亲侄女,也可帮着传递消息。 “好个叶清弦!真是找死!”玉莹儿怒不可遏,纤细的指节捏的嘎吱作响。 “姑娘息怒!息怒啊!奴婢还看到一事,叶清弦出来后,一直捂着小腹,手里还攥着太子常挂在腰间的玉佩......” 说到此处,春桃飞快地抬眼四下张望,凑近玉莹儿压低声音:“奴婢斗胆猜测,太子昨夜定是宠幸了那叶清弦,或许真要收她做侧妃了......” “你说的有理,先退下吧,莫被太子发现了。” 听到这些话,玉莹儿近乎晕厥,但春桃向来办事稳妥,且这猜测也合乎情理。 “叶清弦!受死吧!” 她现在便去钦天监堵人!定要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付出代价! ...... 不同于殿外的硝烟弥漫,凤仪殿内,静得只剩药香。 帘幔低垂挡去大半光线,皇后侧卧在铺着软垫的病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听到声响,她长睫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彦儿来了,身体可有不适?” 嗓音干涩沙哑,带着刚从昏沉中挣脱的滞涩。 叶清弦并非初次得见皇后。 上回宫宴之上,皇后娘娘光彩夺目,眉眼间尽是中宫的威仪与气度。 哪里是如今这般苍白病态的萎靡模样? 看来是因太子的死讯,伤心透了。 “母后,儿臣无事。” 叶清弦快步上前,在榻边屈膝坐下,声音放得柔和,生怕惊扰。 皇后抬眼望向她,看了又看,眸底却沉沉的,像蒙着一层薄雾,瞧不出半点波澜。 “既然无事,便回去歇着吧。” 话未说完,皇后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胸口微微起伏。 叶清弦:“......”说好的母子情深呢? 为何皇后不似担心,反而更像试探?在她眼里甚至瞧不出,儿子死而复生后的喜悦。 来之前她都准备大哭一场,做做样子了...... 叶清弦满心疑惑,忽闻宫女来报:“皇后娘娘,六皇子来了。” 是沈靖渊,他也来给皇后请安了。 皇后闻言,眸中立马恢复光彩,“快叫他进来。”望向叶清弦时又渐渐暗淡,“彦儿先回去吧。” “母后,儿臣告退。”叶清弦无奈,只能告离,可内心却疑惑至极。 太子与六皇子,同为皇后所生,可皇后刚刚的态度,明显亲疏有别。 罢了,反正与她无关。 既然不受欢迎,那她便走吧。 正好去寻沈君彦,告诉他今日所见所闻,省得他二人口风对不上。 ...... 而此时的沈君彦还浑然不觉,再过片刻,钦天监便要被闹得人仰马翻了。 此刻他正躺在叶清弦的榻上,因月事导致腹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传来,分外急切,紧接着便是叶修仪的叫嚷。 “小叶儿,莫再睡了!为父有要事相谈!” 沈君彦本不想理会,奈何敲门声不止。 他只能紧捂小腹,拖着疲惫的身子开门迎客。 门扉刚被推开,便见叶修仪踉跄着闯了进来,他急得满头大汗,官服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本就掺杂着银丝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衬得脸色愈发憔悴。 不等沈君彦开口,叶修仪急道:“小叶儿,你的婚事为父已定下!就嫁辞儿可好?他虽为叶家养子!但为父会对外宣称,叶清辞其实是咱家的童养夫!至于那个沈君彦,你就别想了!” 沈君彦彻底懵了。 叶清弦不是痴恋他多年吗?为何她还有个童养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