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和我提亲》 1、第 1 章(二修) 跌落山崖那刻,卫忱欢最后看到的是敌军大旗和无数只箭头横扫过来,像是确保她无路可逃。从军两年以来,头次遭遇被对手小喽啰逼到这份上,倒霉地和部下失联。只因能否再吃瑢国美食,双脚不听使唤地踩空跌落,伴随她坠入西乡山山崖的是箭头和武器。 想她堂堂镇西大将军战死在西乡山,往后史书定会记载是为命数。 “可恶的阮均绛给本将军等着,我若是还能活,定能和你打个百八十回合……”卫忱欢落地前发出忧愤地叹息。 下次睁开眼,怕是地府里跟阎王蹭元宝野食吃,阿娘与阿姐会给她烧什么呢? 身负重伤的躯体与杂草横生的石头碰撞在一起,痛得卫忱欢眉头猛皱:“小翾呐,等我活着回去再为你效力。” 胸口和腹部的血“滋滋”地流着,她已经失去力气辨别尚未认全的草药,眼神满是对军中将士和瑢国未来的担心。 但愿阿伊的能带着援军抵抗箴言国数十万大军。 山附近传来别的动静。 卫忱欢手搭在腰间的玉佩,心道年少时早学兵法就好了,也不至于拖军营的后腿。 全身毛发金棕色的猎犬奔跑过来,嗅着浑身血腥味的人狂吠着:“汪!” 狗? 今日命丧在狗的嘴里。 传出去岂不是要说她连狗都打不过? 卫忱欢决定为家族和自己挣扎下,猛然听到一阵细微的银铃声便昏了过去。 猎狗脖子上的绳子被稚气十足的苗疆女子牵着,她打量了会身穿红白色铠甲的女子:“圣女,这有个受伤的外来客。” 不知中原哪国的倒霉军人,军职应该是不低的。 戴着薄面纱的女子伸出皓白的手腕,金蟾纹路的银镯自然地往前滑落,手指点在外来客的命脉中探寻有无生命迹象。 女子面纱上方的睡凤眼完全睁开还是有种没睡醒的感觉,语气轻柔:“带回去。” “大王会不高兴的。” 西乡苗寨最不喜外来客的打扰。 女子用蜡染靛青色手帕擦掉指尖的血珠:“阿坠,苗寨的规矩是见死不救?” 阿坠闻言主动搀扶因铠甲增重的人:“可是……中原人诡计多端,惹来麻烦总归是对整个西乡不利。” 这中原女子来历不明,族里的耆老必不会接纳。 “落在我西乡就是西乡客,父亲和长辈那边我会解释。”女子给卫承欢被晒成小麦色的五官上药,“还有,这么好看的人死在我们这,我会内疚的。” 阿坠:“……” 圣女不愧是爱美之人。 三更天,一群步兵手持瑢国战旗赶到西乡山。 众人找到去山下的入口,点燃经常必备的火把。 有士兵找到血迹干涸的石头:“贺统领,兄弟们已经把这山地找十遍以上,卫将军说不定真的被野兽吃了,尸骨无存。” 傍晚前就有消息传来,说是镇西将军卫忱欢战败跌落西乡山。 西乡山位置凶险万分,何况还是西乡苗人管辖的地方。 苗人擅长在山里豢养野兽养蛊。 卫忱欢坠崖后会如何,想必不会太好。 “胡说!卫将军遭遇不测何来战败一说?此事即可通报国君!” 贺塘伊风吹日晒的脸上满是坚毅,举着火把草丛里找到了一把有些年头的佩剑。 附近没有野兽啃噬的残痕,却有人和狗出现过的气味。 贺塘伊吩咐众将士:“箴言国造谣扰乱我方军心,你等立刻跟随镇北将军抵达战场,我回军营谢急报,以免国君和卫家心急如焚!” 卫家就卫忱欢一个亲生的女儿。 倘若她死在战场上,国君乃至跟随她的人都难辞其咎,其母龙大将军更是会承受不住打击。箴言国轻易让卫家经历丧女之痛,往后攻打瑢国的兵力会更强。 长满深绿色水草的水边上,矗立着诸多榫卯木质结构的吊脚楼。 在这些楼的外边有个超高的铁门,用来防止别族入侵。 罐子里的蛊虫耐不住初夏的温度,发出叫声像是要结伴同类出逃。 阿坠放了喂养它们的东西,打了水去了屏风那边:“圣女,还是把这个外来客送到山上,会有人收留她的。” 长得再好看那也不能留在他们这儿。 西乡苗寨与世隔绝,这里的居民厌恶战争。 自是不能让外人知晓与破坏。 躺在手织毯上的卫忱欢脸部涂着酱色草药,换了西乡苗族的衣服,倒是不易让人发现她是外来客。 阿眠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听人说过中原人大都是汉族长相寡淡,眼前的这个倒是和他们的族人长得很像。 她摘掉银镯边缘的银铃,戳开其中的小机关倒出药粉在水中:“中原似乎发生战乱。送她出去,难保仇家不会补刀杀了她。” 给此人换衣服时,阿眠从铠甲和佩饰推出对方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阿眠摊开卫忱欢的手。 掌心的茧子和旧伤应是近几年才有的。 个头比自己高个两寸多左右。 是中原将门之后? 阿眠的面纱被汗水浸湿:“天气太热了,去取点冰块过来。” “圣女,她就是个外人,没必要对她太好。” 阿坠认为她这是在心疼外来客,把人带回来已经让族里人非议了。等大王和东半苗王得知此事,自是会指责圣女。 阿眠的耳后爬出一条幼小的蛊虫:“说了是客,岂能放任她重伤溃烂?” 塌上的人没发热,伤的太重又被暑气刺激对身体不好。 阿坠不敢再劝说,差人去拿冰块。 蛊虫被放在第二排的罐子里,前面那只蛊虫被新来的打败,成为食物。 阿眠温柔地逗着体型长大点的蛊虫,净手后吃了碗油茶,等着外来客醒来,打听些关于外面的事。 罐子里散发出刺激的气味。 蛊虫的整体卷缩成坨状,没了刚才的活力渐渐死去。 “失败了啊。”阿眠淡定地挑起蛊虫扔进楼下的水中野草中。 仆人抬着两箱冰块进门,见到外来客有些惊讶。 “圣女,大王和阿佰就要回来,您突然带外人……” “我救了个半死不活的人,难不成还能害了大家?” “怕就怕圣子会有意见。” 圣女和圣子都有资格继承苗王的位置。 之前的圣子英年早逝。 现在的圣子是从东半苗过继而来,是预备的继承人之一。西乡苗寨内部更支持圣女成为苗王,除了圣女的叔祖不同意。 阿眠笑道:“人就住在我的房间,何况我也没有违反族规。等她醒了,我会和父亲商量如何对待。” 防人之心过于重,野蛮地对待客人是会让东半苗那些人更好地插手这边的事。 仆人想到阿坠的碎碎念,才相信他们的圣女纯粹因为兴趣捡了回来,就像养蛊前挑中好看可爱的虫子培养。不知这个相貌一半胡人一半汉人的外来客,是否会和被扔的次等蛊虫很快失去新鲜感。 阿眠放了点冰在空罐子里,抬头发现竟然已经是晨光乍现在楼上时分。 她的卧房里有两张榻和一张床,因自己常年在山里寻找合适的蛊虫,甚少住在屏风隔间的卧房里。 此时躺在床上睡不着是常事。 刻着生辰八字和小字的玉佩在她枕边,材质是出自箴言国的美玉。 阿眠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石料:“应当让阿佰从集市带回来石料,好制作罐子。牧纤十年四月初九,卯时九刻,仲夏,阿忱。” 阳历五月有个称呼是孟夏,仲夏似乎是后面的月份。 正面的刻痕是最先描刻用来做新生儿的小字。 难不成是叫仲夏的人过多,后面加刻了阿忱二字? 阿眠出生以来,未曾用过这些中原人的东西。 她的小字叫秋暮。 父母和叔祖会这样称呼她。 “仲夏和秋暮听着是挨得很近,其实隔了三四个月。” 阿眠揣测外来客的年岁与自己大概是相同,将领被迫逃到西乡山,是瑢国的西部已经和他国打起来了。 外面似乎不太平呢。 阿眠唤来一群成年的鹰:“告诉父亲尽早回来。” 鹰歪着头成群离开。 午时的山头被烈阳照着,让生活在这里的生灵安心地生长。 阿眠看了会水中的云彩,将玉佩收拾干净还给原主。 人一粒米未进,就这样昏睡着也不是法子。 阿眠找了银制水壶灌了草药泡的凉茶,沾着卫忱欢的唇边,希望对方能自觉地喝水,可惜人没有反应。 “圣女,东半苗传来消息,说是圣子养出了最强蛊王。”阿坠搬来药材,“四月初八各家苗王都会展示养的蛊王,咱们西乡是要圣子代表吗?” 实力而言,圣子不如圣女。 奈何圣子也是继承人之一,他将来可能会执掌西乡和东半苗。 阿眠研磨药粉:“阿谬很有本事,让他去更会让东半苗王放心。两苗本就是一家,不输给山蛊苗,自是大家都会开心。反正……我也没有打算培育今年的蛊王。” 耗时间。 还得被拉出来和阿谬对比。 阿眠手镯上的金蟾变了色:“再则说,西乡山不会因为没有蛊王,失去众苗之首的地位。” 起龙舞的开头在西乡苗寨。 那么多分苗和旁系想抢头筹,抢得过来吗? 阿坠道:“还有客房,不如让外来客住在那边吧。” 阿眠扣住银铃的彩珠:“住我这方便照顾。” 看着这张脸总益处会很多,能让人心情好。《 》 2、第 2 章(四修) 遭遇严重磨损的佩剑送到帝诚大将军府时,已是五日后。 龙锦綉与养女才从宫中回来。 母女二人瞧见西部军营的人问道:“可是西部边境有急事?” 都找了送急报的人,阿忱的状况定怎会是好的方面。 那人呈上佩剑:“卫将军带人与箴言国交战,负伤逃到西乡山,目前生死不明。贺统领派了人继续寻找,此事也已经通报给了国君。” 龙锦綉不可置信地触及剑鞘上的血迹:“阿忱身边的人可还幸存?” “死了几个士兵,其余的被卫将军支走了。”从西乡山到这里路程颠簸,使得他的脸色发白,“贺统领暂时守在西乡山,阮均绛和箴言国大军分散边关,希望龙大将军能请国君多派人马。” 龙锦綉合上剑:“我亲自带兵过去。” 亲生骨肉被敌人逼得跳崖,她绝不会让箴言国猖狂! 陶鷺请送剑的人先行去驿馆休息,劝道:“阿娘你不能去。阿爹就是因为您沉疴过重,才让您交出兵权给国君,您这会前往西乡山,不说能否找到阿忱,反而会让自己病倒在路上。” 战场本就无情。 阿忱遇险也是难以避免。 陶鷺让仆役准备药材,扶着伤心的龙锦綉:“阿忱不会有事的。她会轻功。西乡山并非荒无人烟,贺塘伊和阮均绛都没能找到,说明阿忱躲在安全的角落里。” 瑢国和箴言国素来有恩怨。 往年战火过停一停,而今从去年到现在未歇止过,若非四方将军们拼命抵抗,这会帝诚沦陷,城中的百姓更是流离失所。 龙锦綉动了肝火,心口跟着痛楚:“阿忱打小娇气,不过是去军营教导了两年。国君看在是发小的份上封了个镇西将军哄着她玩,她的武功什么水平,也就你会觉得厉害。” 陶鷺奉茶给她:“可阿忱的武功是您教的,不会差劲。” 阿忱在家里淘气,其实大家都喜欢护着这孩子。 参军是想延续龙锦綉提早卸甲的遗憾。 为国效力是卫家的家规。 陶鷺又道:“阿爹和我做了文官,阿忱与忱愉做了武将。我有时很想和她们换换。” 龙锦綉后悔道:“她今年才二十岁,我就不该让她刚满十九去军营。下月就是她二十一岁生辰,我真怕和你阿爹突然办起了丧事。” 两个养女性子都让人放心。 亲生的反而操心到,荣誉没有阿忱平安活着重要。 “我若不是伤到无法用武功,无法坐镇军营,何须你的妹妹们过早地做这些?” 龙锦綉纵然知道自己年过五十九,不服老不行,然则箴言国频繁寻衅滋事,始终是和当年的往事有关。 陶鷺端详佩剑:“待阿爹和忱愉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卫祺陆还在太常寺,不知道此事。 卫忱愉忙着训练新来的禁卫军,尚不知何时能回家。 龙锦綉忍住不去以泪洗面,当务之急是确认人没事,平定战火。 太常寺内的卷宗整齐地束在柜子里,恰好遮住炽热的光线。 卫祺陆琢磨家里的淘气包何时凯旋而归,瞧见小女儿敲门:“阿爹,阿忱姐出事了。” “你姐姐镇守西部军营,那么多人齐心协力,不会有意外的。” 他的心里还是紧张了下,阿忱粗心大意,立功速度快,受伤也多。 卫忱愉神色庄重:“贺塘伊派人来了。孩儿也是在宫里听到的。国君勃然大怒,命令军营的人搜寻阿忱姐的下落。” 阿忱姐名义上是她的二姐,实则是堂姐。自己被大伯收养这才没有成为孤儿。 卫忱愉生了去西部军营的心思,她要把阿忱姐救回来。 “贺统领和你二姐一起奋战,有交情。她的话可信。”卫祺陆冷静道:“你阿娘估计难过得很。待会回去好好安慰她。” 卫忱愉自觉口才不佳,道:“孩儿想去西乡山。” 卫祺陆洗好做工捡漏的砚台,道:“你去了,卫家又少了个孩子。我如何对得住你身生父母?” 三个女儿公平对待。 感情上不偏不倚。 阿忱从未埋怨有人分走本该属于她的宠爱,这次传来不好的消息,可能是遭遇了埋伏。 卫忱愉注意到卫祺陆苍白的头发瞬间乱了几分,便知最忧心的是他:“阿爹,卫家也不能失去阿忱姐。” 阮均绛行事诡诈,阿忱姐不是他的对手。 瑢国近几年和箴言国打,不是靠着国力还行,哪里能撑得住。 卫忱愉信步出太常寺,她绝不能让阿爹和阿娘失去唯一的独苗,自己永远无法见到阿忱姐。 西乡山的事并未以讹传讹,使得帝诚的人感到箴言国这回是要来真的。 宫内多了来自西部边关的人。 国君牧那翾知晓青梅竹马坠崖后,头疼不已。 她坐姿险些歪倒的边角上,尽量没当着方十证面前流泪:“寡人的命令已经加急。我看中郎将有些等不了,西部和北部只有四方将军不够,把她也安排过去吧,务必救回仲夏。” 方十证拱手行礼:“末将会协助中郎将战胜箴言国,小卫将军一定能安然无恙。” 若能请龙大将军出山,震慑住阮均绛等人减少损伤。小卫将军发生事故,再让病残的老前辈上阵,那要他们这些人又有何用呢? 方十证拿回自己的宝刀,这次能争取大量援军算是不错了。 隐藏在西乡山下的入口,躲过西部瑢国军营人的探寻。 在他们失望地离开后,阿眠吹了口哨,引来一只棕麻色的鹰。 这只鹰比传递信息的鹰胆子小,卷着可伤猎物的爪子,嘴中的虫子吐在阿眠的手上。 虫子钻进银镯有纹路的部位,去觅食可吃的东西。 阿坠移开一块石头:“圣女,他们是在找那个外来客吗?” 今儿本该是接西乡苗王,没瞧见他和一起出行的阿佰。 阿眠走向入口的山洞:“我们先去看她醒了没。” 军营的士兵只顾着找什么,她也没有听到有用的。 阿坠迟疑:“不等大王?” 以前都是圣女高高兴兴接人,如今怎么眼里都是那个中原人。 阿眠轻拍着鹰的脑袋:“这些小家伙告诉我,父亲会晚点到寨子。叔祖可能在等我说清近日的事。” 鹰跟随阿眠飞着。 阿坠合上山洞的机关门,心道此事果真惊动了长辈。《 》 3、第 3 章(三修) 不少分苗对西乡苗寨有不臣之心,今年的四月初八,众苗齐聚要格外注重安全。 上一任苗王差点死在内乱中。 堪比瑢国与箴言国之争。 阿眠在火炉旁放上灰底很厚的砂锅,思衬着父亲年事已高,她那执掌东半苗的好叔叔早在赶来这儿前,与阿缪策划了些什么。光是她和寨子里上千户的武力,估摸着是不足以抵抗分苗合力挤父亲让位。 到时西乡苗寨能不能保得住,得从那些家伙带了多少武器和蛊王判断。 自她的胞弟阿文去世后,身上作为圣女的责任愈发加重。 阿眠慵懒的睡凤眼打起精神,或许留一个外来客在族内看热闹是不理智的,然而外面的战火已经燃起,他们这边的太平又能维持到几时? “秋暮,你好心救人没谁反对。四月初八祭祖和起龙舞得你负责,再留着她贴身照看不合适吧?仡莱煌苗他可不会忍得了。”仡莱圆满声音另有它意。 约莫几十年前的西乡苗寨对外来客热情友善,后来发生族人和外族勾结的事,便不再主动和外族来往。反观其它分苗,对外族人没防备的态度,无非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想行事便捷。 阿眠深知仡莱圆满是最主张排外的,不喜长留外人。 她邀请人坐在彩绳编的椅子上,倒了刚煮好的油茶:“叔祖,四月初八的事宜在筹备,她伤得重,扔到外面多不好。想来,七伯伯他们不敢当着这样的节日造次,除非想留下自己的命在此。” 那个小名叫阿忱的姑娘伤到了头部和四肢,万幸的是没有中剧毒。 何时醒来得看造化。 仡莱圆满银白胡须一撇:“东半苗强行让阿缪过继,挤走你继承苗王的机会。仡莱煌苗和你父亲面和心不和,我怀疑你那可怜的弟弟死因也不简单。” 阿文死时十五岁。 性格单纯。 死因蹊跷。 绝不是突发恶疾。 仡莱圆满的眼窝处有抹正变换位置的红点,他伸手去抓住发现是挣扎蠕动的蛊虫:“阿鼎和阿佰也快回家了,你在这会和外族人接触,怕是会给自己添堵。” 秋暮是个有天赋的人。 擅长养蛊制作蛊毒。 这些年对西乡苗寨内部管理得不错。 仡莱圆满和苗王仡莱煌鼎看好阿眠,若是没有阿缪这个名义上的圣子,未来苗王非她不可。 “阿眠不会做任何损害西乡苗寨的事。我们试着和外族重新修好,也许能解决内忧。”阿眠笑道。 请走外来客得在她欣赏够那张脸后。 仡莱圆满解开蛊虫的毒:“你就是对样貌好的人狠了不心,若她做出忘恩负义的举动,你可别怪我和你堂叔轰走她,并下蛊。” 阿眠承认这是她无法改正的缺点:“谢谢叔祖。” 堂叔自己就是和外族人通婚,不会为难那个人的。 阿缪和东半苗的事值得观察。 吊脚楼的窗户刮来微风,外边水面的水草似有枯萎的迹象。 阿眠寻思是蛊虫放多了。 新换的素色屏风有点动静。 阿眠调好药的温度过去,见到一双瞳孔淡黄色的铜铃眼疑惑地打量这儿:“醒了?” 卫忱欢仅能活动的部位只有手,视线清明前抓住床边的绳子状的东西。 丝滑带着一点草木香。 卫忱欢摸了会转移到自己身上,是很有苗疆特色的裙装。 她不是掉在山崖,差点被狗当成野餐? 怎会在苗疆? 卫忱欢眼神聚焦在阿眠的脸上,她张开唇纹泛白的唇:“这是哪儿?” 苗疆不愧是频出美人的地方。 这位姐姐五官完美,眼神温柔到让人觉得好像深受对方的关照。 阿眠看着卫忱欢圆润的眼睛微笑:“西乡苗寨。” 卫忱欢不知是沉迷苗疆姑娘的美貌,还是为捡回一条命呆住。 衣服和伤口的包扎程度来说,她昏迷已经有些时日了。 她的死讯应是传递到帝诚。 阿娘和阿爹他们心里会很难受吧。 卫忱欢作势要下床,道:“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实不相瞒,我叫卫忱欢,是西部军营的镇西将军。瑢国陷入战火,我得去解决,以后再报答你。” 苗疆自古无需对某个国家称臣,安心地自给自足。 这也是他们能够兴盛的原因。 不知何时,苗疆再未集中活跃在中原塞外。 像是与世隔绝。 卫忱欢由衷地希望瑢国与箴言国也能如此。 减少战争,与邻国达成修好的目的。 “那我也该自报家门了。我叫仡莱阿眠,这个寨子的圣女。可以叫我阿眠。”阿眠等卫忱欢喝完药,笑如春日百花齐放:“你可知在我们苗疆,摸了姑娘的头发,需要在对方家里做苦力三年?” 此人身份需要查明。 放走后会让她的日子很无趣。 阿眠检查卫忱欢的伤势:“你现在出去,半路上可能会遇到敌军。撞见我族的人,怕是会不知轻重地给你投喂蛊虫。” 传闻瑢国军队强盛,一个将军失踪是不会影响战况。 卫忱欢这才忆起苗疆蛊毒甚是厉害。 她的双手运功。 平日充足的内力似乎消失了! 腿脚和胳膊软绵无力不说,走个几步就跟那些虫子一样到达军营,已经是半死的爬行惨状。 做了多年的娇气包。 卫忱欢认知到战争果然很现实。 没了武功。 身体尚未恢复自如。 有阿伊和小翾主持局面,倒是不用那么归心似箭。 卫忱欢可怜巴巴地又摸了苗疆姑娘的头发:“漂亮姐姐,管饭否?” 已经很没出息地落到这儿,好过真被饿死。 阿眠算了年份,自己是比卫忱欢大一岁。 弟弟没了后,她做姐姐的身份也消失了般。 卫忱欢脖子和手臂的纱布被阿眠缓缓解开,膏药涂在伤口的位置:“你的手能动,腹部和胸骨那块无需我再搭把手。从你醒来到方才共摸了四次头发,得在我这劳作十二年,自然是管吃住,没有工钱,不能偷懒。” 多个赏心悦目的免费苦力,以后的节日筹办就会轻松些。 若卫忱欢走了,到时她的兴味也就淡得差不多。 卫忱欢的脸有些热。 人家救了自己是要有实质的感谢。 佩剑没看到在哪儿。 抓周的配饰还在身边。 卫忱欢诚恳道:“这是报答姐姐救命之恩的酬谢。虽不是很贵重,但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东西。以后去瑢国帝诚大将军府,我定会招待好姐姐。” 西乡山到帝诚有点远。 卫忱欢还想说以后可接人,听阿眠欣喜道:“你当真愿意留下?” 她见阿眠双手捧着象征她身份的玉牌,傻笑道:“自然,我需要养伤。” 但愿自己回去时,箴言国停止打瑢国。 避免阿娘再次冲向战场。 阿眠腰间有个中等的苗绣荷包,玉牌被妥帖地放进去:“你先在我房里养伤,我忙完一些事后再给你找住的房间。” 是该忙正事了。 卫忱欢道:“姐姐放心忙去吧。” 在这儿有吃有喝是好,然则西部屡遭重创是她的职责。小翾不会责怪她,她会很难过意得去。 能走路后必须去打听西部军营的事,坚决不做逃兵。 酉时三刻的夜空出现了月亮。 卫忱欢有点思念远在帝诚的家人,通过在这儿劳作也许能试着和阿眠讲条件,将家书寄过去。 “吃饭了。” 阿坠语气冷淡道。 为了照顾外来客,圣女还特地将外间改造成小家的模样。 酸汤鱼和血粑鸭的味道吸引卫忱欢,她自己端了碗:“有劳阿坠姑娘。” 下午,阿眠不在。 都是阿坠抽空照看卫忱欢。 阿坠拿走糯米酒:“你还不能喝这个。是我们圣女救了你,你能干活了就赶紧去,别赖在圣女闺房里惹人嚼舌根。” 大王才到家门口就对圣女发了顿脾气,全身因为这个外人! 卫忱欢识趣道:“我自是会好好做事的。阿坠姑娘可知有没有杂物房,我想此刻搬过去。” 姑娘家是不用明显避嫌,但毕竟是阿眠的房间。 阿眠在这儿的地位相当于瑢国的公主,可见族人很拥护她。 阿坠不满道:“我只负责圣女的起居,哪儿了解其它的。我稍后问阿佰。” 卫忱欢没动酸肉:“阿佰是谁?” “圣女的护卫,也是圣使。你少动别的,我们圣女今晚若是受罚,全怪你。” 阿坠收拾餐具,还不忘骂卫忱欢浪费食物。 卫忱欢感到冤枉。 酸的吃多对肠胃不好。 阿眠若因为她被族里责罚,那确实是她的责任。 时辰到了亥时,阿眠没回屋。 楼下的火光和水光闪现到墙上。 卫忱欢心想许是在跳篝火舞,她翻了身压到腰部的刀伤皱了眉。 阿坠的话让她不敢熄灯。 纸糊的灯笼在门口摇晃着,仍未见到阿眠。 漂亮姐姐真的因为收留她被问责了? 卫忱欢坐起来想叫人,又觉得真有事就不会让阿坠送吃的。 等等吧。 既然自己跌落在西乡山下,阿娘两年前赠予的佩剑也许就在石头缝里。 阿娘是龙家的庶出,佩剑是她用战功换来的。 丢了可真是对不起阿娘。 卫忱欢打了瞌睡,这个时候要是兵书就好了。 她就不该太大意让阮均绛差点突破西部军营。 屏风左侧的架子的罐子正在移动位置,惊得卫忱欢检查床上有没有蛊虫。 苗疆好像更危险。《 》 4、第 4 章(二修) 篝火燃起的大院里,寨子的每户人家此时关在自己的吊脚楼里做事,每年隔几个月就会有节日,要做的东西可多了。 仡莱煌鼎带回成群的牛羊猪等动物睡在后方围栏,许是知道即将成为祭品和美食,没发出哼唧的声音,吃完草料早早地睡去。 露天的长桌上摆着冰镇的糯米酒。 阿眠陪着父亲喝了点:“七伯伯怎会和您一起来?” 方才遇到仡莱煌苗被挖苦了几句,说她不该带外人住在这儿。身为圣女不懂得遵守规矩,再这样不如把圣女位置让贤。 七伯伯倒是很会中原人的内涵。 仡莱煌鼎拧了头巾重新围着:“四月初八就要到了。你七伯伯着急过来参加,刚好和我在瑢国边关碰见。瑢国现下不安全,分苗的人会从旁的路赶来,便会多一份安全。” 战火烧不到这儿。 发生再大的事也不能阻挡节日的举行。 阿眠道:“如此一来,阿缪快随他们赶过来了。” 仡莱煌鼎嗤笑:“你七伯伯很疼爱这个孙子,过继给我仍是怕有问题。” 仡莱家的兄弟占据苗疆两股强大的势力,是谁也不能随意撼动的家族。内部的阋墙仅属于西乡苗寨和东半苗,将来谁赢都不会影响分苗。 眼瞅仡莱阿缪坐稳圣子的头衔,将来成为西乡苗王似是早已决定的事。 东半苗王仡莱煌苗并不安于现状,否则不会留孙子在东半苗处理事,将西乡苗寨的杂务扔给阿眠父女。 “只要父亲看好阿缪,阿眠自是会辅助他做年轻有为的苗王。”阿眠吩咐心情不佳的阿坠再去拿点糯米酒。 陈酒须得近期喝完。 新酒自是要留在四月初八用。 仡莱煌鼎嚼着肉干:“若非耆老们施压,我可不会允许过继的。你收留的那个外来客底细问清楚了?” 当着仡莱煌苗的面不得不数落了长女,随意带回外族人这条够七哥横生枝节。 仡莱煌鼎内疚道:“阿爹不是故意骂你的,但是外族人必须要防着。” 救人本身不是犯错。 阿眠尽心照顾的人,只要不是细作倒还不至于立刻赶走。 “她说她是瑢国卫家女儿,是镇西将军卫忱欢。女儿确实在西乡山底发现了身着铠甲的她。”阿眠切了辣味的肉脯,“父亲无需道歉,七伯伯和族人反对也是怕族内发生意外。” 才二十岁就成为了四方将军之一。 若是真的,说明卫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废物。 仡莱煌鼎并未起疑:“卫家家主和主母都是狠角色。龙锦綉不过是箴言国龙家最末的庶女,能在瑢国摇身一变成大将军,全因陪宗室女和亲。在西部从军的定是她备受宠爱的二女儿。” 传闻龙锦綉和卫祺陆送亲闺女参军大吵过,两人都不想苛待养女,最后还是不省心的那个主动去了军营,了结此事。 仡莱煌鼎两年前听到这个事儿,只当是将门权贵的小道消息,不想竟有几分可信。 阿眠内心诧异,道:“父亲对卫家甚是了解。” 小美人看着是不太像温婉的性格。 仡莱煌鼎道:“当初是阿佰同我讲的。我回来时听说瑢国已经派人找她,战事应该会平定,你还是尽早送她出去为好。” 且不论卫家的势力。 瑢国和箴言国的纷争迟早会影响到西乡苗寨,他想阿眠也不愿有谁破坏苗寨的安宁。 阿眠的手划过荷包上的绒花:“她回去未必能解决战争。她现在的伤势需要静养两三年,武功才能慢慢恢复。我已经和她约定好,人留下来做些劳作当做报答。” 箴言国大将出手不留情。 卫忱欢经验不足容易屡战屡败,到时丢了小命,还是会让阿眠自责间接害了对方死那么早。 仡莱煌鼎见阿坠摇头叹息的模样,便知女儿为何这样。 “那你可要分神盯着点她。” “女儿会的。” 阿眠送仡莱煌鼎回楼,带阿坠等人去准备西乡河独竹水上漂等事宜。 阿坠劝阿眠休息,这些自己可以去忙活。 阿眠没答应。 七伯伯急切地来到西乡苗寨,许是在给她那不近不远的侄儿提前上位做点事。 阿坠背着凤凰造型竹筐,手里提着芦笙灯:“圣女,您今年有打算和谁对山歌吗?” 四月初八可是姑娘节。 圣女已经二十有一,是该找个夫君纳进门。 阿眠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楼前,挖了点绿草在框里:“没有。卫忱欢她情况如何?” 深山困不住真凤凰。 倘若父亲所言非虚,以卫家的能力定不会允许卫忱欢长期留在这。 “气色有点差劲,不适应我们的食物。酸肉这么好吃,她都没动。”阿坠尽量该说的都说。 阿眠砍了几根竹子让仆人抬着,摘了点野生菌菇:“阿佰会做中原菜,往后她的吃食全按照中原习俗。” 阿坠嘟囔:“中原人自己都说了入乡随俗,阿佰都还没给我做过这些……” 她和阿佰就差没对山歌了,自然不能让他这样对外人好。 阿眠扬眉展笑:“你吃哪门子醋?那让阿佰把菜谱给婶婶她们总可以了?” 阿坠:“也行。” 天边星辰淡去。 阿眠找到一些圆圆的黄果子,想起卫忱欢的眼睛再次笑了会。 训练有素的鹰隼飞跃在水面上,腾空时爪子有鱼有虫,再扔到阿眠的房间门口后,吃了点鸟笼上里的东西,整齐地奔向遮阴的山林。 卫忱欢先是嗅到鱼腥味,后听到鱼落水的“噗通”声。 天气渐渐热起来,鱼都喜欢待在水中。 半夜时分,她曾昏迷过一次。 现在的感觉是身体没被劈开八半,但胜似这种痛苦与让人想永久昏睡,不问世事。 卫忱欢心道我是娇气也不能如此丧气,又不是完全是无能之人。 手和腿在这六七日内恢复活动,接着就该是内调。 她试着下榻去碰水杯。 一个头戴折成王冠头巾的男子推门进来,吓得卫忱欢坐直在木榻中。 此人气质威严。 年过半百左右。 面相接近番邦之人。 莫不是阿眠的亲戚? 卫忱欢行了不太熟练的苗疆礼仪:“阁下是?” 那人晒红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仡莱煌鼎,阿眠的父亲。” 想了半宿。 仡莱煌鼎决定会会这个被女儿金屋藏娇的外来客,应许人留在西乡苗寨,可不代表人能信得过。 “阿忱见过希望西乡苗王。”卫忱欢接着行礼,用将近半个时辰表明身份。 没别的地方能去,留在这里让阮均绛等人放松警惕是权宜之计。 仡莱煌鼎道:“我同你父亲打过模糊的照面,你长得是像他。来到这儿避难,就老实点,少给我们添麻烦。苗疆可不想打仗。” 尽管内乱不断。 他还是希望自己人解决。 卫忱欢没找到能做拐棍的东西,身体虚弱不如以前挨揍立刻能跑,苦笑道:“苗王放心,偿还圣女的恩情,我自会离开。” 阿眠为了说服苗王留下她肯定挨了骂,难怪阿坠讨厌她到现在都未露面。 仡莱煌鼎冷哼道:“我们乡野人家不会像你们中原先礼后兵,若你做了对不起西乡苗寨的事,蛊虫管饱。” 卫忱欢:“……” 再三保证下,这位苗王才满意地走人。 没被吓之前有点饿,如今只想着能尽快恢复基本的劳动力。 卫忱欢穿好绣着金银花的鞋履,扶着灯架来到门外观看西乡山风景。 有族人在议论:“这边的水都是西山河引来,然则圣女房间附近的鱼不能吃的。” “为何?我看那些鹰隼捉的鱼很肥美。” “你是外来人?圣女最喜欢把养失败的蛊虫扔到水里,你看那些草都枯死了。” “圆满长老擅长解蛊毒,不怕。” “馋死你得了,姑娘节那天大家跟你一起被毒死。” 几位上了年纪的婶子收起捕鱼工具,转头去菜地里做事。 卫忱欢脚边就有几只蛊虫尸体,顿时头皮发麻地扶着木栏杆移动有点痛的脚。 阿眠整宿没回来到底去了哪儿? 姑娘节又是什么? 卫忱欢试着轻轻地耍拳,希望能恢复身体。 四周的吊脚楼晾着烟熏肉和菌菇干,看得她没心思活动下去。 好饿,但不好意思叫人送吃的。 先回屋找点零食。 卫忱欢没去阿眠的卧房,对贴着字条的瓶瓶罐罐敬而远之。 房里除了药材没有可食用的东西。 阿眠和阿姐都是不爱放吃食在屋里的人。 不贪吃的人生定是很没趣。 卫忱欢想吃鱼更怕中毒身亡。 到了晚上,终于有人好心地送了清粥小菜。 卫忱欢一口气吃完,问道:“小哥,你们圣女在忙何事?” 小哥黑黢黢的脸挤出假笑:“圣女去西乡河了,你有需要的东西摇一摇门口的铃铛即可。” 被派伺候外来客,他和阿妹们心里千百个不乐意。 卫忱欢笑道:“有劳了。” 那排装饰的铃铛还有这些作用? 卫忱欢又问道:“她可是为了姑娘节?” 小哥道:“姑娘节在四月初八,祭祖等仪式需圣女亲力亲为。” 卫忱欢了然地让他先去处理和节日有关的事,想着自己除了吃白饭,能否尽绵薄之力。《 》 5、第 5 章(四修) 吊脚楼的建造和中原的高楼稍微不同,楼梯的缝隙让腿脚不便的卫忱欢愣在转角处,一不留心肯定会卡在缝中导致伤口恶化,要么偏移角度摔在水里,被鱼和鹰隼啄到痛痒。 想想这画面。 还不如老实地等待阿眠回来。 这座楼没有其它的楼高,许是阿眠自己要求的。 夜晚的西乡苗寨临近节日也是有些热闹,原住民讨论招待分苗的吃食,用具,谁和谁血缘关系近一点,便多挪出房间让他们住下。 姑娘节的重要程度不比过年低,它还是年轻的苗疆男女自主选择姻缘的机会。 像阿眠这种可以说是西乡明月的女子,又是苗王的亲闺女会和别的苗王联姻吗? 卫忱欢和国君牧那禤自幼一块成长,看着对方从太女变成国君似乎是十多年的事,连做帝王的都要再三考虑皇后是谁,遑论阿眠这种被侄子叔伯因权力虎视眈眈的苗疆圣女。 今日,送饭的小哥透露圣子即将回来的消息。 据说是阿眠叔叔的孙子,过继到西乡苗寨好继承仡莱煌鼎的位置。 卫忱欢问过,西乡苗族是否有女子做苗王? 答案是有的。 不过,没有瑢国的次数多。 瑢国是男女皆可在朝为官,地位平等。 是以,小禤母后和亲到瑢国的日子算是顺遂。 先帝对先后的感情可以说是羡煞旁人,二人几乎是同时寿终正寝。 卫忱欢忧心瑢国会和箴言过打个没完没了,她的救命恩人在这起码有三四千人的西乡苗寨,有着外人不知的矛盾。 夜深,偶有蝉鸣出没。 卫忱欢扶着没点燃的灯架转回房间,仡莱煌鼎乃至整个寨子的人对她颇有微词,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惹出塌天大祸。 “还没睡?”阿眠抱着蚕丝进门。 她拿了火折子挨个放在灯罩里边的蜡烛,也没问卫忱欢为何没点灯。 卫忱欢看了会外面地板都是月光坠落成的银线:“想姑娘节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去西乡河了?” 阿眠闻着身上的河泥味,浓眉微蹙:“嗯,捉了鱼和虾,这次来的人多,节日会延长些时间。你好生养伤,无需操心这个。以免别人说我不人道。” 卧房的样子和她临走前一样,没有任何被人动过的痕迹。 这个外来客还挺守规矩。 卫忱欢记得小哥说过仡莱煌苗提前来了,道:“体力活帮不了,别的还是可以的。” 从小见识的宫廷争斗和从军经验告诉她,今年的姑娘节不寻常。 阿眠将蚕丝染了色。 整个人坐在花团锦簇的垫子上,侧脸和额头的银饰被窗外月光轻抚:“真想帮忙?明日让阿坠给你一些这样的活计,待你能跑能跳,养鸡养鸭种竹子都需要你。” 卫忱欢先注意到阿眠袖子上精美的花纹,再是那张令人想散尽家财娶回去的脸:“我可以进屋帮你吗?” 阿眠未抬头:“不必,等明日。” 卫忱欢慢慢地躺回榻上:“圣女记得别太辛苦。” 阿眠搅拌着蜡染的颜料,声音疏离:“你是瑢国的将军,直呼我其名便可。” 卫忱欢感到头昏眼花,不忘应承:“好,阿眠往后也叫我阿忱。” 在瑢国只有小禤唤她最开始的小字仲夏,家人为了方便还是阿忱顺口。 阿眠刚想问既不用仲夏,为何那个状似玉佩的东西还刻着这二字? 这是中原的什么特殊规矩? 罢了。 旁人的小字是哪个不必想太久。 阿眠专心挑起蚕丝,将没染好颜色的做成细绳穿在针里,做了些手帕和头巾留给卫忱欢用。这些都不费神,就是四月初八一到,耗费的精气神更多。 若是七伯伯联合别人逼着父亲退位,今年的诸多节日怕是不用过了。 阿眠的目光变得如严寒时的西乡河,若西乡苗寨是什么正经的诸侯国,早已被某些人问都不问瓜分,她与父亲又也会和弟弟一样死于非命。 阿文…… 她记忆里的十五岁少年再不会天真地问她养蛊,水上漂如何不落水。 弟弟的死最好是和七伯伯他们无关。 日出从最东边的山头慢慢走来,过于高的热度热得卫忱欢以为提前到了盛夏。 枕头下方有驱虫的香囊和靛青色的头巾。 这是阿眠给她做的? 卫忱欢喜滋滋地围上头巾,心道幸而不是绿色的。 不知香囊能否阻止蛊虫的靠近。 昨夜,卫忱欢醒来见到阿眠扔了失败的蛊虫,存活下来的趴在阿眠细长无暇的手臂中,乖得像是谁家精心养的宠物。 苗疆女子果真天生胆大。 自己小时候能被竹节虫,蜈蚣等东西吓得抱着阿姐哭,家里的仆从变多了个驱虫的活计。 “我现在可是镇西将军,早就不……阿坠早啊。”卫忱欢没发现阿眠,对站在屏风跟前的阿坠问:“阿眠又去河边了?” 阿坠放下新的衣服:“换了,起床。圣女的事少打听。” 她本该和阿佰去修葺大门的,却被派来照顾这个外来客。 卫忱欢躲在屏风后换了衣服,戴上香囊和刚扔来的刀具:“这是何意?” 阿坠道:“准不会让你喊打喊杀。你方便下楼吗?我可不想搀着你费劲。” 卫忱欢抓着阿眠特地给她留的木棍:“可以。” 阿坠催她去楼下宽敞的大院。 成婚的阿嫂和婶婶们浆洗衣物,检查风干的食物。 新鲜的食物基本可以现采现摘来得及。 阿坠挑起一些竹子:“把它们绑在一起,你是军人应该会这个。” “不难,做竹筏用?” 卫忱欢割断麻绳,将它视为帐篷之类的东西对待。 阿坠不置可否。 卫忱欢来了干劲。 大量的竹子除了被选中做独竹水上漂,剩下的变成了竹筏,竹筒,水瓢,边角料被做来小东西哄孩子们玩。 被父母叮嘱不许和外乡人多说话的孩子们,不到两个时辰同卫忱欢打成一片。 卫忱欢被孩子们的质朴感染,小愉和小禤可都是跟着她一起混大的。 童年开心多,挨得揍也没少。 仡莱煌鼎刚见完仡莱圆满,瞧见这一幕问道:“这是在作甚?” 阿坠解释道:“那个卫什么姑娘说要帮忙,圣女就安排了轻点的手头活。” 仡莱煌鼎打消责备的话,道:“看着点。” 中原人最喜欢收买人心,就算是将门卫家也不例外。 阿坠表示有自己在,卫忱欢不敢造次。 帮忙带孩子玩成了卫忱欢要做的活之一,婶子和阿嫂们给她不少水果和银制的东西。 卫忱欢不在意身外之物,来到苗疆后却忍不住感慨这儿的人真有钱。 衣服到用具都是银的。 宫里的精美银器,想来也是出自苗疆人的手。 卫忱欢做完几十张竹筏,到了午饭时间。 她抱着刚满月的小阿妹去凉快的地方喂饭,动作娴熟到阿眠和阿坠疑惑她已经成亲有娃。 阿眠让人端着中原菜给卫忱欢,问阿坠:“她今天主要光带孩子玩了?” 阿坠指向做工不错的竹筏:“还有这些。” 阿眠走过去用手检查解释厚度,眼里闪过意外之色:“继续找这样的活给她。” 东西不像是娇气的人能做成的。 参军当真能让人变得务实可靠? 阿眠看了几次先喂孩子,再自己吃的卫忱欢,那人的麦色脸庞五官有着汉人的秀气,眼睛有着胡人的深邃,体形高大。再白皙点,用天生的美人骨形容也不为过,淡黄色的铜铃眼,倒是和她的皮肤相称,像是黄色的宝石,在最亮的地方才会看出它置地,见识到它本身的光辉。 龙锦綉似乎是汉人。 阿忱的父亲约莫是纯胡人。 瑢国是个神奇的国家,当真能容纳诸多存在。 卫忱欢吃着姜丝鸭等中原小炒菜,以为菜系是相通的没往别处猜。怀里的孩子被亲娘抱走,眼神很舍不得她,咿咿呀呀喊着什么。 “乖,下次带你玩。” 卫忱欢找了个东西哄走了孩子,并让人煮了米糊糊送过去。 大门被修好,放着大型火盆的地方位置调高。 一队人马停在外边。 阿坠提醒道:“圣子回来了。” 在做事的苗人被阿眠带过去迎接。 卫忱欢走得慢吞吞,干脆站在后面看他们寒暄。 阿眠客气道:“阿缪此番奔波,可是东半苗较为忙碌?” 仡莱阿缪明面上功夫做的得足,行了真诚的晚辈礼:“姑姑体谅我真是好感动啊。我自小在那边忙,子民们舍不得我,再就是,做西乡苗寨的圣子,我也不敢忘记职责,安排完了事情就来了。” 他身高八尺,体型健硕。 像是军营里的饭量和力气大的战士。 年纪和阿眠相差不大。 阿眠是女子也不算矮,但可能是身材原因在侄子面前瘦小。 卫忱欢留意了会仡莱阿缪和他带来的人,衣着为花孔雀颜色,与中午偶然一瞥的老者衣服相似,都是东半苗的人。 仡莱阿缪苦恼道:“我这次把东半苗的族人带来,不会给姑姑难堪吧?” 参加节日的都是每户的一家之主,若想全家出动除非是新的苗王继任。 阿眠没看到老弱妇孺,忽略他身后人倨傲的神情:“大家的先祖都是从西乡山走出去的,算起来是一家人,怎会让我难堪?” 仡莱阿缪面露菜色,夸赞道:“姑姑真是学到了中原人的大方得体。我在路上碰到族人,说是您带回来一个瑢国的外乡客?”《 》 6、第 6 章(二修) 苗疆和中原素来无过重的恩怨,然则有些时候苗疆看不惯战火连绵的中原。且外族人总惹是生非,西乡苗寨等苗疆居民对外族人大都反感。以往族中男女与外族人通婚,大都会遭到反对,极少数能在家族耆老的支持下成为合理的一对。 阿眠是圣女熟知苗疆所有需要避讳的规矩,此次救人长期留下对方,自然会给人造成口舌的纷争,若给族内造成严重损失,她的位置会被废黜,终身困在贫瘠之地老死。 西乡苗寨因此会被东半苗吞噬。 仡莱阿缪站在人堆里没找到外乡客,毕竟苗疆的人大都长得一种长相,心里的小九九像是没吃饱的蛊虫叫嚷着,恨不得立刻以此为由逼对手失去继承权。 自己是有胜算,可有些人对他仍是不服。 阿坠与刚赶到的阿佰面色不悦,若非东苗王是大王的亲哥哥,此人能过继得了? 脏活累活糟心的事是圣女在做,他倒好闲的没事咄咄逼人起来。 阿眠新做的面纱上的金蟾与祥云浮动着,东半苗的人见状不敢轻易发声。 失传已久的金蟾百云蛊被她给练出来,果真是有些做圣女的手段! 仡莱阿缪问道:“姑姑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阿眠用手接住似是能隐形的金蟾:“我是救了个外来客。她如今无处可去,留在这做些事,好过被歹人给害了。” 被当做外来客的卫忱欢,为自己想混日子的念头忏愧。 阿眠的侄子有种自居西乡苗王的意思,她必须得确认瑢国现在如何,才能帮阿眠减少被针对。 卫忱欢欲要解释,被阿坠阻止:“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 阿坠此时冷静得非同寻常。 卫忱欢意识到自己不安分点,会让阿眠被东半苗的人找到更多的刺。 仡莱阿缪盯着耳朵没有苗疆标识身份耳环的卫忱欢,笑道:“这便是姑姑费力救的人?颇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姿色。” 此人放在哪儿都很显眼,喜欢美人的姑姑自是不会错过。 阿眠将金蟾放在面纱上,银镯的铃铛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碰撞声:“小事而已。你和阿叔阿哥们先回楼里休息。后半个月有得忙。” 仡莱阿缪头巾上的爬虫呲牙咧嘴,他也没去管:“那么多人帮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阿眠微笑:“也好,先进寨子吧。” 东半苗的人避开阿眠的身侧,战战兢兢地簇拥仡莱阿缪进了大门。 阿坠不屑道:“什么重要的事,我看他就想耍圣子的特权。” 阿佰对其余的人使眼色,让他们先走,手放在阿坠的花形头冠上整理银片:“很多事也需要圣子去做,他必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一动不动。” “大王还没退位就这样,过分!” 阿坠还是不满,想迁怒没吱声的卫忱欢,又觉得圣女不会允许她这样做。 卫忱欢扶着颜色如红杉木的木棍:“阿眠……” 阿眠伸出手让她扶着:“姑娘节后,还有一些节日,我平日里忙,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旁人给你吃的喝的小心点。” 卫忱欢开始怕阿眠面纱和脖子上的东西,后勉强壮胆子:“我会的。” 东半苗的人提前赶来,阿眠可能会担心他们的一举一动。 阿眠吩咐族人招待好仡莱阿缪等人,送卫忱欢回房休息。 卫忱欢瞧阿眠安静地吃饭,没想到她忙到这么晚才吃。 趁着阿眠用饭,卫忱欢用门口铃铛摇来阿坠。 阿坠的面靥有点花到掉色,不高兴道:“是圣女有事?” 卫忱欢低声道:“帮我找一些工具,刻刀,钉子,不用的木头。” 阿坠纳闷道:“白天不是在你手里?” 卫忱欢道:“忘记放哪儿了。我想做些东西给阿眠。” 阿坠刚想说圣女不稀罕,但还是转身去拿了东西。 卫忱欢坐在地上:“多谢阿坠姑娘。” 阿坠不自在道:“你别耍花样。东半苗那些人对外族人不客气,随时会用你试蛊。” 圣女总被挑衅,蛊王比试的事恐怕又会被人破坏。 卫忱欢咽了口水:“我不会招惹他们的。” 阿坠半信半疑,想来这人为了保命,不会主动当容器。 阿眠倚在卧房门边:“你们在聊姑娘节?” 阿坠慌忙起身:“都是这个人使唤我,我才多聊的。” 卫忱欢劈开不到四寸的木头:“是啊,是我厚脸皮缠着阿坠姑娘。” 阿坠听这话不对劲,怒道:“你、你!” 阿眠笑着看她们吵闹,道:“我得去和父亲说些事情,阿坠你帮我照料她。” 阿坠不情愿道:“圣女,我也想去找大王。” 卫忱欢暗暗盼着这对主仆一起走,自己继续做手工活。 阿眠无奈道:“一个时辰。她若睡了,你自行安排时间。” 阿坠道:“好的。” 圣女同大王的谈话,外人不好在场。 晚风吹动新挂上去的风铃,与阿眠镯子的银铃声是不同的。 卫忱欢做了个框架,打听道:“阿眠和圣子关系不好?” 阿坠搞不明白这些架子的作用,道:“做你的事去。” 卫忱欢对她的凶悍无视,只能从阿佰他们的态度推测些事。 那位圣子暗讽阿眠是个不务正业的好色之徒,甚至对西乡苗寨轻视。 这里不是苗疆势力最大的一方,仡莱阿缪和东半苗都不会踏足和继承。 阿眠是仡莱阿缪的长辈,这都能忍下去。 卫忱欢不想找死问阿文的事,都说死因不明,许是与王位相关。 阿坠闷得慌,蹲下来帮着递工具。 很快,一个放小物件的架子形成。 阿坠很嫌弃,觉得它没有用处。 卫忱欢做了钩子放上去,道:“我瞧着阿眠有很多首饰和面纱,堆在梳妆台占地方,不如用这个挂着。阿坠,你需要吗?” 阿坠不感兴趣道:“我才不要,圣女也不会喜欢这破玩意。” 卫忱欢用锤子固定梳妆匣,想着她也没有要见到阿眠欣喜若狂的神情,不过是个小小的回礼。 西乡河的水流涌向最左边的吊脚楼,月色下的水面有鱼群游动。 “他们说,这里的鱼大都被你的蛊虫喂死了。”仡莱煌鼎笑道。 有只鹰落在水草上,眼神锐利地盯着东半苗族人住的房间。 阿眠道:“毒性太强,有些鱼没撑住。女儿是想请示,祭祖与芦笙舞等事宜,是否该由阿缪与我一起完成?” 圣女和圣子的职责相差无几。 阿眠补充道:“若不邀请他参与,我担心七伯伯会有意见。觉得我们不把圣子当回事。” 仡莱煌鼎冷笑半晌:“他想让阿缪继承东西苗寨,开了这个先河,其他分苗如何想?阿缪生性懒惰,让他吃苦是不行的。你怕得罪东半苗,这个事儿就交给你叔祖,堂叔。” 往年,耆老们会先起个头。有了圣子和圣女,这才放手让小辈们操办。 阿眠的面纱抽了点丝,云虫鼓动之后分散面纱的边缘,她摘掉面纱放在可合并的小篓里:“叔祖他们年事已高。我会通知阿缪的。阿忱和族人相处得还可以,我想请她参加姑娘节的热闹。” 阿忱的腿脚恢复得不是很快,没法参与体力大的仪式,感受下氛围是可以的。 “你对她过于热心。”仡莱煌鼎肯定道。 女儿喜欢女子的事,他是知晓一二。 自己活着没人非议,死了可就成为别人针对的事。 仡莱煌鼎转过身,道:“秋暮,看重皮相是能让人心情好,但她是龙锦綉的孩子,你该知道她将来会和谁缔结良缘。” 他这般挑明,也是为了秋暮好。 阿眠眼神淡定:“女儿不过是欣赏中原人的外貌。有堂叔的前车之鉴,如非女儿想嫁娶的,必然不会越界。” 这些天一味地看着卫忱欢的脸,她内心也知道有天会厌倦,谈不上情爱。 仡莱煌鼎道:“阿缪指望不上。为父定当为你排除万难,让你坐好西乡苗王的位置。到那时,你想和在一起,你说了算。” 卫忱欢最好没有别的目的。 仡莱煌鼎唤来夜鹰,帮忙打探瑢国的近况。 阿眠却道:“父亲这样想,七伯伯不会同意。” 仡莱煌鼎掌心的红蝎子摇着尾巴:“这不是由他说了算。我还没死,有权改变主意。阿缪那混账管不好这里。” 阿眠让父亲三思后,道:“他目前是其他人眼里合适的继承者。女儿还想偷会懒。” 东半苗的人打过来,她最担心的是父亲与族人。 更不想卫忱欢目睹这一切。 仡莱煌鼎放红蝎子在屋里跑,道:“阿爹知道你为了阿文的事伤心。西乡苗寨不能没落。你七伯伯逼我接受阿缪的过继,其用心昭然若揭,还不如斡旋一次。” 他希望秋暮能意识到,仡莱煌苗这些人对亲情手足,在权力乃至蝇头小利面前是不存在的。 阿眠静默了会,道:“若阿文的死和他们有关,女儿会算清楚。” 苗疆的禁忌里有一条,禁止因私欲残害族人。 阿文身上的伤有蛊虫啃食,有弯刀刺伤。 除了苗疆的人,还能有谁精准找到苗人的死穴? 仡莱煌鼎郑重道:“莫要冲动。” 就剩下这么个女儿,若是也死在阴谋里,那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厄难。 阿眠银镯上的金蟾眨了眼,笑道:“中原有句话,有仇必报乃是因果循环。” 她的弟弟本该成为西乡苗王,自己会用尽全力护着。 有些人却在他正成长的年纪,趁其不备杀了他。《 》 7、第 7 章(修) 屋檐下的芦笙灯做工奇特,像是一个小葫芦放着蜡烛芯,再加上乐器的构架与雕花,使得它添了好看的模样。但有点占地方,挂在墙壁会好些。 卫忱欢觉得这是寨子里女子防身用的,打人效果不比阿娘的家法差劲。 家书尚未动笔。 阿眠会让她与外界联系吗? 她也怕被阮均绛会发现自己的踪迹,连累到苗疆所有的人。 死去的将士们英灵在何处? 卫忱欢不记得这两年和箴言国起了几次冲突,认真打又跟着死了多少瑢国子民。 阿娘说心肠太软的人不能上战场。 自己确实不是这种人。 可将士们是保护她与瑢国子民而死。 受过重伤。 经历九死一生的小卫将军,为战士们的牺牲落泪。 活着誓死保护边关和百姓,是每个军人毕生要做的事。 他们做到了。 而她呢? 卫忱欢手腕和脸上的伤痕在月光下有了岁月初步的侵蚀,她刻下死去将士的名字,木牌上记录着那他们的喜好,想着离开西乡山后,托人照顾他们的家人。 “我要活着,为了西部和瑢国整个境内的天空,不再因任何敌人的战火硝烟污染。”卫忱欢对着天地,对着那些亡魂起誓。 小禤封她为将军的那天,她并不高兴。 她很清楚每个将领晋位,有多少自己人和敌人拼了命抵御彼此的破坏。 胜利者和失败者都是刽子手罢了。 卫忱欢将做好的物件摆在阿眠房门口的凳子上,躺在长方形的榻中,想着中埋伏的时候,那些倒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们有男有女。 都是像阿坠二十出头的年纪。 卫忱欢握着每个木牌,找不到尸骨总该把他们留在军营的遗物带回去。 临走前要确保阿眠不会因她遇到麻烦。 她能拼力保住小禤的皇位,也可为阿眠博出无后顾之忧的血路。 那只棕麻色的鹰似是从很远的地方飞来,没像其它同类喊叫。 阿眠徒步上楼喂它,它拍着受伤的翅膀蹭着她的手腕。 伤口里透着腥膻的毒味。 阿眠放出云虫吸走毒液,包扎好鹰的伤口放它离去。 再留着它会变成对她警告的死物。 飞往森林或是别的地方还能够活着。 阿眠观望夜色感觉今晚的风会好些,且不会下大雨,大门稍微关一点保持凉风送进来,经常用冰块降温,七伯伯定要说她为了外人铺张浪费。 睡在那的人眼睫湿润,不知是热的还是哭了。 阿眠锁好小篓的扣子,抬手把了脉。 脉搏浮动不大。 身上乱七八糟的伤服用草药,内服汤药会好得快些。 自由行走包括爬山跑路,需休养到赶秋节后。 那时已是阳历八月左右。 恢复武功的时间得看阿忱修炼谁家的功夫。 中原人和苗疆人的武功套路不同,前者喜欢飘逸优雅的轻功,其次是剑道。后者喜欢大刀阔斧砍伤敌人见红才罢休。 阿眠实则也不太会舞刀弄枪,身形柔弱没那么多力气举重物。 掌法和用蛊是她的保命法则。 阿忱是个武将。 却用祖传的佩剑。 字也写的带着她性格的特点。 有种活人的气息。 不死板。 字形看着锋刃中带着一股特意留的柔劲。 阿眠收起小物件上的字条,给她做这么多首饰盒和放蛊虫的东西,是怕她用蛊? 往后,她去外面的世界似乎说句自己是苗疆来的,再把金蟾百云蛊遛一遛,基本不会有人惹到她。 阿眠勾起并不是很红润的唇,拿着那些小物件放了首饰与面纱。 到了四月初八这种节日,她要戴面纱的次数也会增加。 自那些族人发现她喜爱和女子黏在一起,都以身份有别疏远她。 阿坠不怕这些。 阿佰不用说了,他和阿坠甜到掉牙的感情就差没当众宣布。 三更天,阿眠卸完妆和头上的银色发簪,换上睡觉的里衣瞧见有个脑袋看这边,她笑问道:“失眠?” 山里除了虫多,蛇多,风水还是不错的。 阿眠让卫忱欢回榻上隔着门说话即可:“我能听到,你不必可怜兮兮地像个受伤的鹰蹲在那。” 初见阿忱没想到这个动物有关,但她想能撇下安逸去战场的女子,定不是为了杀人立功,是有着较高的志向。 卫忱欢听着阿眠已经坐回床上的动静,道:“阿眠,姑娘节事情繁琐到像登基大典一样,一两天举行得完吗?” 那些苗王不在自己的分苗过节,做这么多准备当真能用得上? 阿眠绑了一天的头发还是卷着的,语气困怠让人以为像是没吃饭:“今年人多。以前是分苗的苗王自己带着人来,这次东半苗几乎从每户带了个代表过来,性质变了。” 卫忱欢想给阿眠倒水,不好意思闯进人睡觉的地方:“你侄子做了你叔叔的事,这是要示威啊。” 阿眠合着转为深茶色的眼眸:“嗯,过节的这些天别惹他们。”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提醒。 卫忱欢了然:“除非是他们惹到你,我再出手。” 银镯的铃铛晃,声响伴随着金蟾的叫声略显诡异。 卫忱欢脸上流了透明无色的冷汗,阿眠的东西果真是随时养蛊的好器皿。 他国无法对苗疆施压的底气,是本地人与自然的合作。 “呵,小卫将军这要投桃报李啊。为了我得罪东半苗上万人。”阿眠本不想嘲讽,记起堂叔和外族人来往的后果,眼中的光淡成星点,“你这样屈服我的胁迫,是想额外交换什么?” 常理来说,她蛮横些就会让卫忱欢永远不能离开。 目前没必要。 屏风上的白色云虫爬进阿眠卧房,吓得卫忱欢捂住嘴不敢大惊小怪,语气失落道:“我想把家书送到帝诚卫家。你若不放心,可看管我写。我想报个平安。再则,西部军营若需要我……” “你是想说拖着路都走不好的身体去打打杀杀?你们中原人当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呢。在中原是非打仗不可?” 阿眠扯下凤凰百花图腾的帷幔,挡住所有的烛光照进来。 卫忱欢差点被阿眠的冷漠激怒:“我们不想打,但是箴言国和瑢国联姻都未能解决战争问题。箴言国献亲王视小禤如仇敌,瑢国百姓和将士是无辜的。不反抗,难道要看着自己的至亲被杀?” 认识以来,卫忱欢头次这样看似有脊梁骨和阿眠对峙。 阿眠扯着镯子上的虫尾:“小禤?你那青梅竹马的国君?交情就是不同,叫得这般亲密。” 卫忱欢不明白她在忽然恼什么,道:“是又如何,她叫我仲夏,我叫她小禤是常事。她和小愉的米糊糊还是我煮的呢。” 一种身为大姐姐的自豪展现在那张麦色的脸上,提起这些还是会有种小时候非常美好的感觉。 瑢国和这世上的孩子们就该在安全的环境下活着。 阿眠暗想此人真有二十岁? 她放了云虫,心道阿文的第一只蛊还是我教着养的。 卫忱欢考虑到寄人篱下,道:“你若不答应便算了。我会留下来满十二年为止,前提是你自己没有变卦。” 里面若躺着个男子,自己早就冲过去拽住衣服打一架。 没用但解气。 正确的打架应该是和阮均绛单挑打,双方将军打赢不用手下人遭殃。 两年来,她居然还是和那家伙平手。 卫忱欢的注意力已经到提升武功的范围,没听到阿眠说:“你想写也可以。” 阿眠没等到她的话头,闭眼打算眯一会再起。 卫忱欢回过神,问道:“阿眠,你方才同我说话了?” 阿眠床头的金蟾鼓着腮帮子,被她送回壁挂的罐子里:“我同傻瓜说话,不用理我。” 卫忱欢:“……” 她确实傻,还想着做这位圣女的士卒。 “咚咚咚——汪汪汪!” 复杂的声响吵醒睡了不到三个时辰的卫忱欢,头发被什么东西咬着。 她摸到一个毛绒绒又有点平的东西:“狗?” 是那天坠崖遇到的狗! 仔细看,这狗穿的比人还好。 身上的小马甲的锦缎不像是剩下的料子,剪裁缝补都很透气。 阿坠将狗头形状的头冠给它带上:“前半月可是小悉崽发现了你。” 卫忱欢道:“谢小悉崽。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悉崽定是阿眠的爱宠了。 阿坠拴住小悉崽的绳子与大型的垂铃:“寅时了。你可真能睡。随我去做些芦笙。” 卫忱欢套上外衫,身上的裙子被小悉崽咬破:“我能跟阿眠索赔吗?” 阿坠扔给她针线包:“自己缝补,你别说不会。” 卫忱欢绕过很热情的小悉崽:“我……当然会。” 下楼前,裙子上的洞被缝成包子状。 灰蓝色的线横在布料上,看得阿坠直呼:“你到底学没学过女红。” 卫忱欢回忆:“学了,但都是阿姐和小愉在听课动手。” 她负责吃喝睡觉。 阿坠催她去楼下的房间:“你今天就待在这儿做芦笙,跳舞要用的。” “这个我着实不会做。” 卫忱欢在不会的东西方面是直接选择放弃,给她时间捣鼓不如省点材料被破坏。 阿坠不由分说,拉着人进了木屑满地的屋子:“一会圣女检查完面具,独竹,就过来教你。芦笙舞是给西讴长老用的,圣女会做,其余的就得你和族人们帮忙完工。” 姑娘节要跳的舞重要的是三种,旁的舞蹈看情况而定。 芦笙不够。 起龙舞的东西还在加工做。 傩舞自是交给仡莱煌苗盯着。 卫忱欢拿起木刀先做了个篮子,被仡莱圆满发现:“让个外人参和这些?亏阿眠想得到。阿缪呢?他该做的事,怎的让这个卫……” “卫忱欢,晚辈叫卫忱欢。” “什还不还的,老朽要去找东半苗苗王说道下。” 仡莱圆满同阿坠说了重话,生怕姑娘节有闪失。 阿坠全部担着。 他们的圣子这也不想做,那也有借口。 自己和圣女只能先找外来客帮忙。 仡莱圆满登上仡莱煌苗爷孙共同居住的吊脚楼,二人正在品茶,谈论蛊王的事。 仡莱煌苗肃然起身:“您怎么来了?” 仡莱阿缪行了礼:“太叔祖好。” 外边忙得热火朝天,他们搁这修身养性。 “你们是觉得过年过节不用自己动手,干看着就做了一切?”仡莱圆满质问道。《 》 8、第 8 章(修) 偷懒本是苗疆人不喜欢的事。 仡莱煌苗仗着苗王大多数传男不传女的传统,使了点手段想促成东西苗寨合并。 忘记当初是怎么分的。 仡莱圆满道:“不说话就没事可做了?你们东半苗坐享其成的想法是个人都知道。但若是想让阿缪服众,你就得让他做好表率。” 东半苗的人来了后,就没见到他们在这儿做事。 仡莱圆满怒不可遏的神情让仡莱煌苗暗自恼火,笑道:“二伯,您是在怪我们不帮西乡苗寨?我和阿缪也是有苦衷的。” 阿鼎那小子夜里总找秋暮谈心,肯定说了他们的不好的事。 仡莱煌苗暂时不乐意留住把柄,在长辈再次发怒前表示:“这祭祖后就是蛊王比试,想成为苗王就得做个让大家难以解开的蛊王。阿缪为了这个忙不停,我身子不大好,过会会帮忙做些事。” 早上到了一两个分苗的人,人数不及东半苗多。 这也让仡莱圆满仁青仡莱煌苗要做什么,他这次控制好了没涉嫌引战的言辞:“阿缪在这儿的口碑还算好,倘若有心管理西乡苗寨,我想,阿鼎会及时退位。用不着让旁人看的一清二楚后,还要倒贴时间帮忙。” 看到这对爷孙的态度后,仡莱圆满对卫忱欢硬撑着身体帮忙的举动有点欣慰。 哪怕是做戏,都比某些人要强。 仡莱阿缪想展示自己做的蛊王,太叔祖对此不在意。 阿坠守在门口带人出去。 仡莱煌鼎阴冷地看了眼阿坠:“老爷子这是在替秋暮出头。” 方才的话没有提起秋暮,却处处在说他们好吃懒做。 但就是勤奋而言不足以让老爷子亲自说,没准是为了东半苗人多势众不满。 “阿爷,我觉得这儿的人明面上服从我。”仡莱阿缪眼中少了得意,“秋暮又是谁?” 仡莱煌鼎道:“阿眠的小字。你西讴叔祖娶了个中原女子,打那以后苗疆的孩子取名都喜欢偏中原那边,多此一举。” 仡莱阿缪听闻那位叔祖娶外族人没有好结果,却给苗疆带了一场较大的改变。 “小子,你一定要在这次的姑娘节出风头。灭了西乡苗寨的锐气。” “孙儿会把姑姑比下去的。” 仡莱阿缪过继后,最需要解决的烦恼便是仡莱阿眠。 她在西乡苗寨除了喜好女子,不打算和男子成亲,旁的还是会被人支持。 仡莱阿缪唤来自己的蛊虫:“我等会就去帮大忙。” 姑娘节和苗年都得是他掌控,将来他就是苗疆最大的王。 仡莱煌苗道:“我看耆老们对东半苗起了疑心,别意气用事。” 仡莱阿缪逗着蛊虫:“姑姑和那个外族人暧昧着,想找到她的把柄很容易。” 绿色陶罐里蛊虫很精神,触到人类的气息反而没有那么活跃。 仡莱煌苗见了自己的人商量着事,他的傻孙子的心机可是不能和被仡莱煌鼎培养的圣女比。 寅时结束前,卫忱欢未等到阿眠过来。 阿坠忙着带人挑选篝火建造的木头,走时把小悉崽托付给她。 卫忱欢不怕狗。 人生最危险和差点丢命的场景被一条狗撞见,其实不算丢脸。 负责做芦笙外观的阿嫂说:“到了这些节日,手头活多点。你若觉得无聊可去休息。” 阿嫂体谅卫忱欢身上的伤没有好,每晚宿在圣女的房中,怕是不知道那些传言,这才觉得无所谓。 说来,族里的人大都是习惯了 圣女毕竟没有做出有违苗疆规矩的事。 卫忱欢道:“这可不行。我今日起来的有些晚,住在这是该做些事的。” 她和木头一类接触多了,想做些东西用在军营上。 阿眠昨夜似是说过可以写家书。 卫忱欢还想着送信到贺塘伊那儿,军营不是帝诚安全还是罢了。 相信和阿娘说了后,他们会转告给小伊。 “我家阿蓬很喜欢你煮的米糊糊。这是谢礼。”阿嫂分了自己做的吃食。 卫忱欢吃了凉瓜:“是我该谢谢阿袇嫂才是。” 节日是个大家热闹的日子。 铭记祖先的恩情。 卫忱欢摸着随身携带在包里的木牌,想着这些事亲自做会有诚意。 死去的将士们随她出生入死。 若不是这次仗打的毫无章法,便不会让他们丧命。 卫忱欢在芦笙上刻了祝福英灵的话,又请教了阿袇嫂苗文的说法。 阿袇嫂以为她思念家人,说了简单易懂的。 芦笙做到起舞的人数够用便停止。 卫忱欢还没习惯这样的节奏,牵着小悉崽的绳子出门。 小悉崽冲着仡莱阿缪吼叫:“汪!” 卫忱欢摸着小悉崽头冠上的骨头银片,道:“小悉崽这可是自家人。” 小悉崽拱了自己的裙子,翘着腿被拦着:“淑女点,淑女点。” 卫忱欢牵着小悉崽到旁边解决尿急问题,才发现这狗是公的。 她当做不知情。 仡莱阿缪去找人分了点活计,好一会意识到卫忱欢方才似是在骂他! “阿缪去哪儿?” “叔祖,我要去如厕。” “快去快回,傩舞的面具有你的。” 仡莱西讴文弱的脸上挂着一丝淡笑,内心对节日不想参与。 不是仡莱煌鼎的请求,他宁可研读妻子去世前留下来的书。 在书里能感受到她欣赏的那些东西。 仡莱阿缪去了半个时辰再未回来,对他有意见的人不好说他这些年的耽误了多少事。 阿眠将纯银打造的祭司面具交给仡莱西讴:“阿叔,这是你的面具。阿缪呢?” 仡莱西讴戴上面具,眼神深沉而有充沛的感情:“跟小悉崽学的,尿遁了。” 阿眠:“……” 阿佰掏出刀干活,砍掉火盆旧的支撑架。 负责傩舞的人在教年轻人如何跳舞。 阿眠观摩了会。 她不太会跳。 弟弟年幼时曾被这些面具的模样吓到过,是以她也不怎么参与傩舞的排练演出。 仡莱西讴怀念完妻子,道:“姑娘节后,再有傩舞之类的事找阿缪,他可是咱们的圣子。你父亲让我代替东苗王主持傩舞,我已经尽力了。” 阿眠面纱上的虫子滑到眉间:“我等会找他问下。” 前几次说了无用。 阳历四月即将过去,姑娘节人越多也是一些人怕丢脸的时候。 看样子,七伯伯在场也不能让阿缪振作。 仡莱西讴的面具不足二两:“我寻思着,他和东苗王跳个傩舞简单的事不做,起龙舞也不去,西江河可能也不用他撑场面了。” 阿眠头冠上振翅高飞的凤鸟一摇一晃,她等风声减小才道:“不成,就我们自己完成。” 仡莱西讴道:“你啊……” 东半苗的人来了五千个。 仡莱煌苗私下又暗示别的分苗少来些人,今年吃力的还是西乡苗寨。 “我很少说寨子内部的事。”仡莱西讴心里对家乡有着失望和难过,“但是阿文死了。他若好好的,咱们寨子绝不会乱。” 有些事是在阿缪成为圣子后变得异常。 阿眠摸着没有被金蟾百云蛊破坏掉面纱,道:“我不会忘记杀弟之仇。” 是谁做的,谁就要如他自己说的承担苗疆的规则。 阿坠说了卫忱欢和阿袇嫂今日做了些什么,对仡莱西讴还是很恭敬。 “节后,我想让阿佰和你去趟瑢国的帝诚。你可愿意去?” 阿眠舞了毫无奏乐的傩舞。 她的动作不流畅。 老一辈的人看出来她是在流放不好的情绪,带着闲杂人等离开场地。 阿坠嫌弃道:“我才不要去瑢国。” 远得很。 阿眠戴着不合适的面具:“你们都快对山歌了,不想去中原见下世面?” 圣使和她的女使两情相悦。 自是要成全。 阿坠的脸红从耳朵烫到精致的半月耳环:“圣女当真让我和阿佰同去?” 阿眠放下做成神明样式的傩舞面具:“嗯,顺便帮卫忱欢送信到大将军府。” 龙锦綉现在不是将军。 大将军还是保留着给卫家住。 瑢国的国君对卫家宽和到不怕对方功高盖主,卫忱欢才会在坠崖时也不忘重返西部军营。 她们的关系好得让人想说句妙不可言。 阿坠“啧”了几声:“圣女原是为了卫忱欢着想。我听阿佰说,他们的国君重赏找她,箴言国也在找,说是尸体是能证明瑢国战败。咱们还是别管了。” 直接把人抬上马车送到帝诚。 阿眠茶色的瞳孔在睡凤眼里显得不是很圆,其中的笑半真半假,手里的一层层面具放在衣架上:“没遇到姑娘节,我会亲自送她去帝诚。” 阿坠道:“圣女,阿佰说过中原的将门和世家的女儿,从出生就有娃娃亲,要么定给侯爵家的公子。” 她特地说了公子。 但愿圣女能知道卫忱欢和对方不同,不会随便喜欢女子。 阿眠笑问道:“那你说,我不小心让她的未婚夫遇新丧,会败坏苗疆人的形象吗?” 阿坠:“……” 为何圣女有种打算行动的意思? “按我的吩咐帮忙送信。再带回一些中原的东西过来,你们打扮得也要像中原的人,以免被误会。” 阿眠正色道。 近日来,她是越来越感到烦躁和心酸。 有碍她练毒养蛊。 阿坠叫了阿佰说明这件事。 阿佰高兴道:“去帝诚啊,好啊。” 阿坠挂着脸色:“你都不问我想不想去,你不爱我了!” 对了山歌后,他还能不能百依百顺。 阿佰头巾上的蛇睁开了眼,被阿坠误会:“好啊,你的蛇也在笑话我!” 阿佰:“……” 心上的妹儿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不好当着阿眠的面亲亲我我:“不是圣女让我们去的?帝诚的人可好了。” 阿坠脾气走得快,道:“我又没说不去。你就是变了!” 阿佰心道看在你是最爱的人份上,不给你下真情蛊了。 一对小情人互相试探底线。 阿眠心里不曾羡慕,有点后悔说得早了。 戌时八刻,夜鹰和奇怪的虫子成了卫忱欢的眼熟的小动物。 恐惧被疲惫拖走。 卫忱欢这辈子都不想再接触木头。 尽管如此,她还是在触到拿根木棍有了走路的动力。 带着悠闲的小悉崽上了楼。 小悉崽对着楼下喊叫:“汪……” 卫忱欢以为是仡莱阿缪,正想着如何逗人差点从栏杆翻下去。 阿眠的声音多了调笑:“你会游水的话,就跳。” 卫忱欢脸色苍白:“我没要跳,我是看你那好侄儿在不在。” 跳进这种饱含毒物的水里,除非她命比云虫的尾巴长。 阿眠的荷包比之前要厚实,带着小悉崽进门:“你的动作让人会错意。这可是我叔祖的狗,你怎么带上来了?” 卫忱欢拄着木棍,闻到阿眠身上荷花的味道,呆呆地问道:“不是你的狗?” 阿眠犹豫是否归还玉牌,道:“我每次去外边,小悉崽都会跟着我和阿坠。一般不会住我这儿。”《 》 9、第 9 章(修) 上过战场的人还能留有天真? 这是阿眠此刻对卫忱欢的想法。 她将卧房里写信的东西拿出来,道:“叔祖喜爱的狗,我怎好说是我的。小悉崽是不喜欢阿缪,也不喜欢外人。” 能对卫忱欢顺从算是特列。 卫忱欢摸着小悉崽的衣服:“怪不得会有人精心给它做衣服。” 阿眠感到奇异:“你在羡慕一只狗?卫家不给你衣服穿?你阿娘不会针线活?” 瑢国不是号称不会任何物件天下第一,怎会这样? 卫忱欢将小悉崽的绳子松开:“我这个处境能不羡慕嘛。” 能吃能喝能睡。 不用为战争烦恼。 阿眠递给她羊毫笔:“快写吧,我要看着你会不会写我虐待你,让你连个衣裳都没得穿。” 卫忱欢疑惑地看着阿眠,因对方太美逼着自己的手听话地提笔写家书。 墨水够用。 灯光很亮。 但是某人的脸耽误她发挥了。 本来可以写很好看的字,在西乡明月跟前变得平凡。 卫忱欢想到家人担忧自己端正了想法,她得珍惜阿眠主动让她写信。 写完就可安心地睡个觉了。 “家书会在四月初八后寄出去,你别开心过早。”阿眠并未全程看着,“到时丢了,我可不负责。” 还真以为她会一字不落地监视着,她不会这么无聊。 卫忱欢写完第四张纸:“写好了,车马费我用做苦力还。” 不管送不送到,她都要感激阿眠。 阿眠待家书封了口放在一个银色的箱子里,方便阿坠来取。 今年的东半苗直接表达了敌意。 阿眠思考不如让卫忱欢先走。 亥时将来。 卫忱欢洗漱后趴在榻中睡着,无心继续想阿眠的美貌给她带来的影响。 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姑娘节一到,立马懒洋洋躲在人堆里看戏。 阿眠没再诊脉,而是安静地欣赏往后再见不到的脸。 父亲对卫家乃至阿忱这个人有些认可,但他说得也都是自己要认清的。 榻中有几块写着亡者的木牌,许是卫忱欢沐浴前取下的。 阿眠不曾去看写了谁的名字,想着是阿忱重视的亲信牺牲了。 战争和阴谋是蛮不讲理的窃贼。 她理解阿忱反对战争的心情。 鹰隼啄着门边。 阿眠解开纸条,派去的人没能打听有用的。 只能等卫家的回信了。 阳历四月三十日,分苗的苗王们带着极少数的随从抵达。看到东半苗的好几千号人,皆是不好的预感。仡莱煌苗能够掌管东半苗,也是走了过继这条路。 仡莱阿缪如今是连演刻苦孝顺都不屑演。 苗王们对其客客气气,心思大都向着西乡苗寨。 仡莱煌苗没想到这些苗王这么给面子,全都备了好礼恭喜仡莱煌鼎。 嫉妒被不甘点燃火星子。 他先是代替仡莱煌鼎招待这些客人,再强行拿着延年益寿的东西自己服用。 仡莱阿缪得知时已晚。 “怕甚?在这种穷寨子里就是和蹲在村落没区别。我就是用了他仡莱煌鼎的蛊虫,也是我这个做兄长应得的。”仡莱煌苗语气里毫无愧疚。 中原有句话,嫡子的身份尊贵。 他们都是正室生的,自己才是长。 可先王还是选择被苗医断言活不久的仡莱煌鼎! 仡莱煌苗道:“当年不是我主动过继到东半苗,他能继承西乡苗寨?” 如今,他要让自己的孙子拿回属于他的。 仡莱阿缪还是认为阿爷是在故意恶心人,但他也看不惯阿眠他们。 他让人坚守这里,道:“阿爷,这些东西以后有的是,何必公然拿了让人说。” 仡莱煌苗冷冷道:“你怕是不知道,他们每年给我送的都是什么破烂玩意。” 每年的重大节日都在西乡山过。 若不是外面那些人几乎将苗疆忘了,这些人会冒着风险过来? 仡莱阿谬保证道:“我以后不会让阿爷再吃这种亏。” 西乡苗寨与阿爷的势力都将是他的。 楼下的小悉崽没忍住撒了尿,奔向坐在那搓麻绳的仡莱圆满那。 卫忱欢见狗已经到了原主人身边,算是解脱了会午休时间。 为感谢阿坠与阿佰要辛苦去帝诚,她决定把二人的活计承包半个月。 阿佰没有因此轻松几分。 阿坠为难他像是在较真。 他们都是圣女的人,不存在任何分歧。 阿佰不想失去心上人,决定寸步不离地听阿坠差遣。 阿坠正安排完分苗人的住宿,发现卫忱欢在挑水:“你还没好利索,挑水累坏了,圣女会怪我的。” 卫忱欢放下水:“这都是我该做的。” 井水打出来很清澈。 阿袇嫂等人为了做饭方便,没有拿这些养蛊。 “在你康复前,我和阿佰会做这些事。” 阿坠也不是非常讨厌卫忱欢,是觉得大王能允许人留下,定是圣女被再三警告,这才对卫忱欢没有排斥。 卫忱欢没敢劳烦身强力壮的阿佰。 水缸的水用来洗菜,丝丝凉意让她适应现在的气温。 随着苗疆的人增多,阿眠开始起早贪黑。 大户人家的长媳都都没这么辛苦。 阿坠怀疑自己对外来客是否太苛刻,但她知道圣女一直把西讴长老的事,当做某种教训。 独竹水漂是个不好学的东西。 阿眠一手拿着竹竿,一脚踩在竹子上随波而流。 光影在山水和树木呈现的画面很美。 阿眠身上的银饰让她看着整个人都在发光,像是历代苗疆神女下凡。 卫忱欢来到西乡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阿眠,面纱上的铃铛与水声融合,音调并不违和。阿眠那双带着笑意的睡凤眼似是永远带着柔情,像是沉浸在自然的世界中,对脚下随时会翻下去的竹子没有畏惧。 水上轻功? 卫忱欢暗叹苗疆姑娘本事多,武功想来也不低。 她可是亲眼目睹初为人母的阿袇嫂一刀劈开猪骨头,没个十年练不出的刀功。 忘了这儿的人都会养蛊。 卫忱欢每天吃了饭都要找夜鹰测试,或是跟阿眠离得近一点,看看对方身上的金蟾和云虫能否感知到。 河水的中心因下雨后显得湍急与神秘。 卫忱欢有点怕激流会把柔弱的阿眠卷走。 下一刻,阿眠转了独竹的方向缓缓而来。 卫忱欢心道她哪里弱了,现在弱的是刚摆脱木棍扶持的我。 走过来是不会瘸拐,但还是不如以前那样有力。 卫忱欢啃着粉色的果子,山野的食物绝对比寨子里安全。 刚来的那阵子没腹泻。 中间吃了不地道的中原饭菜窜稀。 后来知道阿眠请阿佰教人做的菜,她心里是有些难为情。 被收留还要照顾她的口味。 阿眠这个人虽然有时候不饶人,喜欢吓唬她,但近半月来没有对她下过蛊。 卫忱欢正想着阿眠的优点多了些,那人轻松地掐住蜈蚣的脚放在酒坛子里:“拿回去给父亲泡酒。你来这儿纳凉?” 雨后是会凉快。 到了酷暑只能等暴雨来临。 阿眠捡了不少卫忱欢怕的虫子,面色如常地坐在她身边。 “我是来这锻炼身体的。”卫忱欢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样保持距离跑,又不能让阿眠发现她很怕武功和蜈蚣,“阿眠,后天是四月初一。阿袇嫂这些娘子军备好了后厨,水边的祭祀做好了吗?” 阿眠的动作放慢了会:“好了。” 卫忱欢起身看了看,连个祭祀用的台子和船都没有。 “这就好了?” 除了山清水秀与美人还有什么? 卫忱欢小小的脸上多了条竹节虫,吓得她赶紧甩掉去洗了把脸。 阿眠笑声带着捉弄的意味:“我是说虫子找好了。你一个将军怕这些?” 祭祀的东西不繁琐,放在竹筏上漂到给下游的人捡了便好。 忙活的时候,哪有看阿忱因小东西吓得手忙脚乱有趣。 卫忱欢找了树枝探路:“生下来就怕得很。” 在她快变成小霸王前,阿娘和小禤可喜欢用这个逗她。 自此,卫忱欢淘气的次数少了。 但在帝诚百姓和父母的眼里依然是不省心,从军后战败着实是给他们丢脸。 卫忱欢拍拍自己绣的荷叶头巾,道:“阿眠,你家又多了上百号人,我看你父亲也不去给东半苗苗王问安了。你要小心啊。” 仡莱煌苗在众苗王来的那天的操作让人不适,都是一母同胞生的,为了权力这样闹何必呢? 小禤的情况比这个还复杂。 登基后不断被舅舅针对。 不是亲舅舅就很喜欢全力打瑢国。 拿已故的先后做借口,他都不羞愧? 卫忱欢练了轻功没飞起来,武功这个事真不知何时能重新有。 “你怕我和你一样被暗算,差点没人管?”阿眠额头上的链子颜色类似凌霄花,热烈的橙色,她的袖子里涌现出同色的小蛇,“你可知蛊王是做什么用的?” 卫忱欢先想的是以后出门带雄黄,害怕道:“控、控制人用的。” 阿眠放走了小蛇:“你该高兴我不是阿佰喜欢养奇奇怪怪的蛇。真有内乱,光是下蛊没用的。我和父亲会想办法。” 父亲大约是没有耐心忍了。 七伯伯更是想以苗疆的土皇帝自居,如此不用事事被西乡苗寨压住风头。 阿缪不过是个被摆布的玩偶。 要顾虑的是东半苗那些武力高的人。 中毒都会有毒发的过程,敌人用刀抹了脖子人会气绝身亡。 阿眠站起来时全身都是铃铛的声响,身上蜡染成蓝红色的裙子轻轻在风中旋转着。 在她的目光示意下,卫忱欢做的竹筏被放在通风的小棚里。 祭品将会在四月初八抬过来。 事情被阿眠安排得依次进行。 卫忱欢沉迷在眼前的景色,忘记她来这儿是想探查哪边事少。 这儿的人喜欢用鹰隼打探消息。 卫忱欢很快放弃了这个办法,她不会训练小动物。 遛狗不算。 阿眠回头对她喊:“阿忱该去吃晚饭了。” 卫忱欢望着那夕阳下深茶色的眼睛:“来了。” 美丽的西乡明月不会永远沉在漆黑的深海里。 阿眠好像不在意那些危机。 是阿文的死因没查清楚不能轻举妄动? 卫忱欢跟在后面听着铃铛声,似乎听出不经意甩动它的人在隐藏什么。 新的篝火点燃。 西乡苗寨的人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阿袇嫂本想武刀,孩子一哭没了辙。 阿佰完成了这些。 坐在那喝酒吃肉的仡莱煌苗盯着火焰:“阿鼎,你这么招待大家,可是姑娘节有事?” 众人碰杯的动作变得安静。 东半苗仗着是血脉相连开始发难了。 来自箴言国与其他国隐居的分苗没说话,他们都是被箴言国的军营烦怕了,跑这儿看看老祖宗,吃点好吃的,谁想看这兄弟争权夺利。 仡莱煌鼎举杯让大家随意喝,面向兄长笑道:“阿七哥比其他人早来,有没有事也是您最先知道的。” 收留个外人的事也被仡莱煌苗到处散播,分苗的耆老自是看不起这些。 仡莱煌鼎不在意这些人什么态度,他得保证女儿能顺利继位。 决不能给东半苗明抢的机会。 仡莱煌苗松垮的脸部一僵:“我每天跟着叔叔忙里忙外,哪儿了解得到。” 倒酒的阿坠眼神变了。 连续辛苦做事的西乡苗寨的居民心里不好受,他们都知道这位是大王的亲兄长,对这边可不是很友善。 仡莱煌鼎道:“那就算是无事了。诸位先吃点东西,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仡莱煌苗让人围在附近:“阿鼎,你可是东道主提前离开不好。” 场面没有剑拔弩张,却让刚来的卫忱欢有种压迫感。 这些人是忍不到姑娘节了? 卫忱欢在前天晚上要去找佩剑好防身,阿坠死活不告诉她机关在哪儿。 她是外人的确不能知道这么机密的事。 芦笙做武器是她逗自己开心想到的,现在似是可以试试。 阿眠走过去让阿佰带父亲走,她对仡莱煌苗笑道:“七伯伯今儿是心情很好啊。我父亲身体本就不好,阿缪是圣子,他代替招呼远道而来的贵客,也是绰绰有余呢。” 仡莱阿缪被戴了高帽冲过来,把主位让给正要发火的仡莱煌苗:“阿爷,姑姑说得对。都是赶着回来祭祖,亲戚朋友聚一聚,何必动真格。” 阿眠确认仡莱煌鼎回了吊脚楼,道:“距离姑娘节还有个十日,这段时间是该好好相聚。” 众人听他们姑侄打着明面的配合,也只能故作开心地说无事。 有些向着东半苗的分苗见阿眠不好惹,坐在位置上对仡莱煌苗没沉住气失望。 得到西乡苗寨就是这几年的事,他为何就急了起来? 仡莱煌苗没给孙子甩脸色,道:“你还帮那丫头说话。” 仡莱阿缪道:“难道您想让觉得您直接逼人退位?” 这么多分苗的领头人物在,他们若想帮西乡苗寨最先铲除东半苗。 仡莱煌苗不愿吃暗亏,道:“姑娘节每年都一样,他们肯定折腾不了有意思的。” 解决秋暮那小丫头,区区一群酒囊饭袋很好弄。 仡莱阿缪馋嘴要吃肉和素菜,只见有人速度比他还快分走一大块猪肘子。 阿坠假笑着道歉:“抱歉啊圣子,我得给我们圣女做些吃的。厨房可都是被你们的人占据了。” 占着位置不做饭,也不让人随便拿吃的。 太反客为主了。 阿坠不觉得这是夺权的手段之一,五千个人肯定是要另外生火做饭。 仡莱阿缪无言,转头讨好长辈们。 卫忱欢守在仡莱煌鼎的楼下,在脑海里想象些军事地图。 有些分苗的口音很想箴言国那边的,她得低调不能被认出来。 旁边的蜡染缸里有点残余的颜料,阴雨天没有干涸那么快。 卫忱欢正要涂抹些,听阿坠问道:“圣女还在和大王说话?” “是的。阿坠你有易容的方法吗?” “没有,他们不认识你怕什么?” “我怕有个万一。” 卫忱欢和阮均绛交手的日子里,钻研过他的用兵手段和性格。 闷闷的。 出狠招让人意想不到。 正如那句兵不厌诈。 阿坠手中的饭菜推给她:“你吃吧,圣女这会定然不会有胃口。” 卫忱欢眼中的淡黄色在灯笼下转为暗色:“我也吃不下。你几时出发?” 阿坠没去过中原,语气没有任何向往:“约莫是阳历五月二十日。你有口信没?” 卫忱欢道:“没有。我担心你会忘记。” 阿坠坐在那望着楼上:“我和阿佰出远门,你要保护好圣女。东半苗那些人不住个半年是不会走的。” 今天的场面不大。 令人感到仡莱煌苗像是藏不住急性子而已。 卫忱欢躲开四脚蛇,脸色仍旧惊魂未定:“你不催我走人了?” 阿坠见到阿佰才没那么郁闷,道:“你没有他们那样烦人,而且我们圣女很喜欢你……人傻,干活认真。” 可不能把圣女的秘密说出来。 卫忱欢审视了会自己:“我也觉得我做事认真。” 阿佰分了甜酒给她们。 卫忱欢谨遵阿眠的话少喝酒,酒给了阿坠。 这姐姐吃醋是能把所有人牵连的。 她也是不久前得知阿坠和阿眠同岁,都是比她大一岁。 阿坠这脸和声音说十六岁也有人信。 “你爹娘都能喝酒,你怎的不能喝酒了?对了,我都忘记跟你说,你的妹妹奉命镇守西部军营了,国君从北边调了人。你现在的身价堪比王孙贵族。”阿佰酒后像是什么都敢说,也没有人拦着,“你阿爹精神不是很好,应该是和你阿娘在家里为你肝肠寸断。我若不是走不开,这会就到帝诚了。” 他与大王出去的那些日子,听到不少传闻。 阿佰吃着甜酒里的梅子和甜枣:“圣女怕暴露你,我和阿坠去不会被人怀疑。” 阿坠拍了他的连理枝纹路头巾:“谁让你这个大嘴巴都说的!” 阿佰很无辜,这有什么不能讲的? 卫忱欢没有相信,道:“她不是要留我十多年做苦力?” 怎会帮她安排这些。 家里人伤心是有可能。 小禤派小愉去西部军营也行。 若是真的,离开西乡山就能去和小愉碰面。 阿佰道:“还不是你伤没好。我可没骗你。支援是到了,战况不知道。我们苗疆不能和军营直接联系。” 阿坠疑惑地看着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很喜欢说话? 卫忱欢心情有点无能为力的落寞,北方调了人还剩多少没人知道。 阿佰从哪儿知道的消息不一定可靠。 卫忱欢伤心地吃了凉透的猪蹄:“谢谢你编这些话。” 阿佰像是在看失败的蛊:“你怎么不开窍呢?我没有骗你,这事儿是我一个在中原做生意的朋友说的。” 还有好些事没说呢,这就打乱了他的兴致。 阿坠拧着眉:“你在外边有多少我不知道的?” 阿佰抱着她:“我没胡来。是做生意采买的时候认识的。人家是正经的牧场老板。” 阿坠踢着他的脚脖子:“回去说!” 卫忱欢笑着看他们的影子被拉齐,自己去水边想卫忱愉是只身前去,还是和北方军营会合出发。 阿佰若没说错,这里是真的能传消息出去的。 卫忱欢开心没一会,发现:“我是外族人,随便传消息会被下蛊的。” 阿眠脚踩在红虫的尸体上,语气冷冷道:“知道就好。”《 》 10、第 10 章(修) 红虫的身上散发的气味难闻到让人掩住口鼻,可见是个毒性很强的蛊虫。 阿眠点燃随身携带的短香焚烧红虫,将灰烬洒落在水草上逼退觅食的夜鹰和别的飞鸟。 卫忱欢觉得自己需要说清楚:“我就是担心战况和家人,若是不方便,家书可不寄出去。以免让阿佰他们涉险。” 阮均绛那小子肯定会盯着军营和卫家,没取到她的人头是不会罢休的。 箴言国在献亲王的把持下,他们的王岂会真有实权。 饶是快到六十岁的阿娘再次披甲上阵,未必能屡战屡胜。 卫忱欢知道远在箴言国的龙家不会帮忙,也不会站在曾保卫瑢国二十多年太平的龙锦綉。 阿娘已经不适合重新去战场。 剩下的事应该交给自己这些小辈。 阿眠的面纱未到薄如蝉翼的程度,却能让人觉得她白如月辉的脸庞是笑着的。 她在闻着短香的气味:“我答应了你自会送到。阿佰和阿坠的武功不低。方才我与父亲确认过,阿佰说的是真的。边关的事暂时不用你操心。” 云虫蹭到面纱外爬上护栏上,再轻轻地落入水中。 卫忱欢道:“我还想和我妹妹她们确认下。不然我留在这很难心安。送消息去军营的事定会为难你。” 没有明文规定苗疆人不许出现在军营,是他们族里自己做了些规矩的改动,防止战争影响到苗疆。 卫忱欢也不想阿眠为她得罪族中长辈。 “有没有可能。你再写点家书,告诉你阿娘再转送到西部军营?你妹妹是中郎将,兵法不会输给你和那位……”阿眠想着西部军营有名号的人,“贺统领?” 阿忱这副样子即使去了战场,箴言国的人估计都会让个几招。 因为不用开打,她都能把自己个耗死。 阿眠试探卫忱欢的脉象:“你如今走路和练武都不能做到常人的状况,先保住命吧。你的发小不缺人为她送死。” 瑢国的国君似乎叫牧那禤? 没遇到阿忱,她还不知道这么多人。 卫忱欢有刻觉得她像阿姐那样温柔关心人,心里倒也没那么着急:“小禤才不是那种人。” 阿眠暗暗戳了卫忱欢手腕的青筋,道:“那你去找你的小禤,让她给你配几个太医去战场。” “军营有军医……” “是吗?找得到去军营的路就去。” “你们又不告诉我,怎么去嘛……” 卫忱欢的声音毫无底气,尽管她不知为何这样。 今夜只有清风和摇晃的灯笼。 阿眠望了眼虚弱的卫忱欢,心道我是不是过分了些。 云虫从水里爬出来,肚子像金蟾吃饱饭的状态。 阿眠抱着云虫:“出口机关得自己找。即便是我,也不能告诉你。” 阿忱固然有个好皮囊,还有点好骗。 但她不能拿全族人的安全为这份相遇付出代价,有些居心不良的外族人早就觊觎苗疆丰富的东西。 蛊虫和银矿。 很久以前,几个心术不正的苗人与外族人合伙养蛊害人,影响苗疆人的声誉。西乡苗寨和其他寨子商量过,除了外出置换必须的物品,不可随便用蛊毒害人。 这些本是防身用的。 然而依旧有人滥用。 阿眠想到父亲与东半苗的恩怨,今年又来了些年轻的苗王,怕是要让自己在其中选一个做夫婿,以后会有夫家的帮衬。 她还是没答应。 父亲从未因她喜欢女子的事生气,却坚持让她招赘。 似乎男子比女子更加值得托付。 阿眠眼中闪过质疑。 卫忱欢纠结片刻,道:“我多写两句。待你不需要我拖后腿,我会去找小伊他们的。” 阿眠大可不用救她,也许是不忍心和善良才会出手。 自己不能忽略这份恩情。 阿眠的头冠有个小巧的机关,取下多余的银铃交给卫忱欢:“遇到刚才那些红色的虫子,打开银铃可驱散。别忘记我之前的叮嘱,寨子人多,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人是她带回来的,往后也该她送出去。 卫忱欢将银铃串起来,道:“多谢。” 阿眠让她先回屋里,转而飞到水中抓了许多红虫。 卫忱欢侧目看到阿眠的睡凤眼里的冷意,徒手捏碎那些虫子,洁白的手泛着黑气,若是简单的蛊虫不会让阿眠在意的。 那到底是什么人放进来的? 东半苗是有嫌疑,但仡莱阿缪是圣子不至于这样着急。 白芩苗和飞龙苗的人看着很实诚。 其余的分苗不见得没有异常。 卫忱欢听见小悉崽的叫声,抬眸见到仡莱圆满正在走来。 她右手放在肩膀上:“圆满长老还没睡?” 小悉崽跑过来被主人扯住绳子,眼神委屈地趴在地面。 仡莱圆满严肃道:“出来陪这小崽子玩。” 养狗的老人很多。 仡莱圆满一般在晚上出没,没想到会撞见卫忱欢。 卫忱欢怀里有些凉薯和萝卜干喂小悉崽:“那就不打扰您的兴致了。” 仡莱圆满道:“还没有谢你帮我照顾过它。你最近为我们西乡苗寨帮了很多忙。秋暮把你留下解决了一些小麻烦,是我们该感谢你。” 秋暮? 卫忱欢反应慢了下,试探道:“秋暮是阿眠的乳名?” 仡莱圆满点了头,两颊的蝎子面靥呈靛青色:“是她那来自中原的阿婶取的。我们汉话熟练,也是因阿讴的婆娘。” 时间一长,他都快忘记苗语如何说了。 好在有些老顽固不太爱学汉族的东西,他还能和他们用简单的苗语交流。 “苗疆不完全排斥和外族联姻?”卫忱欢不解既如此,为何厌恶外族人这么明显? 老爷子的眉中躲着未成年的蜘蛛,一挑眉吓走了小东西,他不在意地拨弄眉毛:“分人吧。你若是能接受深山寂寞,能恪守苗疆的铁律,家里人同意,嫁给秋暮这样的不成问题。” 卫忱欢脸上有些晨雾笼罩的模糊,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嫁给阿眠? 一定是白天太累,她得回去躺着清醒下。 “嗷呜——” 藏獒和狼崽子的声音从其他楼里传来,是分苗的人带来的。 他们难道还要打猎? 卫忱欢走了会路,全身布满虚汗。 终于到达楼上,看着亮着的灯火人家心有感慨。 若是瑢国的边关与帝诚,能像西乡苗寨这样安居乐业,及时有点小矛盾,也不会造成血流成河的惨状。 卫忱欢将地面当成沙盘,银铃作为武器。 头巾和香囊是城池。 目前没有任何城池贡献,全是因为将士们奋力抵抗。 要如何止战。 和亲是无用的。 小禤的母后嫁到瑢国,箴言国并未停止攻打。 主战的人可是先后的义兄啊。 多年来的侵略不是为了吓唬人。 卫忱欢喝了点自己泡的凉茶:“申涣言才十八岁,大权在申献的手里,怎会了解两国的疾苦。跟他谈判,没用。” 到死都不能解决的恩怨,会死更多无辜的将士与百姓。 申涣言年轻爱玩,不懂国事。 他那个好皇叔能把持朝政多久? 把人熬死不现实。 卫忱欢的铜铃眼里全是对战争的无可奈何,恨不得抓住申献逼对方签下降书。 西部军营的帐篷前站着几队人马。 贺塘伊请卫忱愉和方十证落座,并让跟来的援军稍作休息。 方十证刚毅的脸闪现纳闷:“还没找到小卫将军?” 卫忱愉看着卫忱欢的桌子上的兵法等书籍,心里不指望会有新消息,道:“贺统领,阮均绛那些人可有动静?” 稳住军心后。 人若是还活着,知道这边的战报也可放心。 贺塘伊先前微胖脸瘦成方尖状:“小卫将军暂无消息。箴言国那边在我军的反击后元气大伤,会派些人挑衅我们。死去的将士尸骨埋葬好。阮均绛据说被申献仗责军棍,过不久还是会打过来。” 半月前,贺塘伊分了三波人做事。 得知援军回来后,借用卫忱欢之前商量好的攻略击退阮均绛。 贺塘伊道:“小卫将军出事后降低他们的戒心,我等方能依计行事。若援军再晚一些时日到,西部会全军覆没。” 卫忱愉和方十证都知道她所言非虚,箴言国的杀神是阮均绛,他能设计让卫忱欢坠崖,定不会放弃西部这块土地。 方十证拿着地图:“国君说现在不宜征兵,需想个缓战的法子。” 一旦下令征兵,会引发百姓的恐慌。 再则,西部守不住真会民不聊生。 贺塘伊请他们先用饭,手中的馒头小菜掰开:“我派了人镇守附近的城镇。缓战得申献愿意交谈。” 申献亲自送了先后和亲,不也是麻痹瑢国的对策。 卫忱愉不适应西部的环境,过了会才道:“没用的。国君和他们的小皇帝谈还有些希望。阿忱姐留下的作战计划提到过。申献之所以罚阮均绛,是阿忱姐并未确定生死,折损一个镇西将军,未能让我军丧失斗志。” 箴言国此番猛攻图的不仅是土地,还有别的。 方十证开了帐篷的窗帘,道:“我放了传闻,说是东南北三方的人全都来这儿了,他们敢袭击,不会有好果子收获。” 贺塘伊道:“先镇守。减少人员伤亡。” 卫忱愉和方十证同意了她的方法。 贺塘伊想的却是,若卫忱愉也折在这儿,就不是战事吃紧说得过去了,是自己和做将领的无能。 卫忱愉手放在玉牌上,心想阿忱姐可千万要活着。《 》 11、第 11 章(修) 阿眠卸下有点重的凤鸟头冠,身上的裙衫换成往常穿的款式。 今夜,她也有些睡不着。 寨子里出现大量的红修蛊,绝非是新手不小心放出来的。 如何将别人练成的蛊改造是个难题。 红修蛊中了后会死。 金蟾百云蛊未必能解。 叔祖或许有法子。 阿眠决定明天请教仡莱圆满,关门前见卫忱欢等着大眼睛,像是有比离开这儿还困惑的事。 “你……又失眠了?” “嗯,箴言国和瑢国让我发愁,我答应过小禤要为瑢国的和平尽全力,现在基本和废物一样了。” “这次开打时没有计划?” 阿眠没想到卫忱欢对那位国君很忠心,话本里的君主对武将猜忌心过重,重到随便找个理由夺权,灭人满门。 龙锦綉戎马半生,却早早地交出兵权。 阿忱与瑢国当权者的感情能和王座相比? 卫忱欢整理自己的木榻和地上的物品,道:“有的。我方才还想过这些。申涣言事事听他亲叔叔的。他还有个三岁儿子已被册封为太子。他最怕的是失去申献这棵长满虫子的大树。” 申献的为人和手段自是显赫在外。 虽是贬义,但他的确把箴言国治理得很好。 “打不过就损人。”阿眠的掌风击中爬进来的红修蛊,“既然知道人家的弱点,何不跟申献交易?” 卫忱欢摇头:“我疯了吗?找他交易,那就是把你家鸡鸭鱼肉送给他,他一口吞了也不会收敛目前的事。” 阿眠找了空罐子收集针对她的红修蛊,道:“你的重点都是吃的。我也帮不了你。” 她的状况和申涣言是不一样的。 申献做的是为了箴言国和对权力的渴望,仡莱煌苗爷孙要的可不只是众苗之首的位置。 卫忱欢没苦恼太久:“所以我要在出去前想到新的计策,毕竟两国的战争可不能把你们算上。” 谈判和投降。 战败与国破家亡。 最好是第一个说服彼此,但谈何容易。 不行只能加强兵力。 阿眠奇怪道:“申献不是你们国君的舅舅?为何不留情面?” 父亲说起这些事时,可不像是开玩笑。 吞并一国前,难道连表面功夫也不讲? 卫忱欢感慨道:“又不是有血缘的。先后是专门养着作为宗室女,代替公主和君主和亲的。” 中原上很多国家都这么做。 幸福美满的和亲甚少绵长。 阿眠用一根银针刺红修蛊的尾部:“说明二十多年前的箴言国不如瑢国兵强马壮。主动和亲的,一般都有死穴。” 卫忱欢惊讶地看着头发未来得及解散的阿眠:“你没去过中原却很了解。” 阿眠试着用新的蛊虫吸取红修蛊的毒液,淡淡道:“一位堂婶跟我说过。她来自瑢国。” 堂婶是个洒脱的女子。 她死后,堂叔原本温和的一个人变得郁郁寡欢。 说来,不知是世俗的规矩拆散了他们,还是有心人见不得二人幸福美满,设计离间后,导致堂婶和刚满十岁的女儿死去。 东半苗的人认为这是和外族人通婚的后果。 阿眠却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动的手。 卫忱欢想起仡莱圆满的话,脸上的小麦色像是被人强行抹了不适合的粉色胭脂:“我们瑢国人都挺好的。” 阿眠没怎么看她,道:“不尽然。堂婶的家族视我们为旁门左道,堂叔在瑢国并未得到尊重。” 卫忱欢:“那也是个别……” 谁见了含有剧毒的蛊虫都会怕的。 何况苗疆人喜欢给意中人下蛊,希望得到永久不变的爱。 如此强人所难,谁会甘愿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危险人物。 架子上掉下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 卫忱欢捡起来给阿眠。 阿眠放好东西:“谢谢。” 卫忱欢心想这是什么面具让阿眠宝贝着? 夜深时,卫忱欢写了后半部分的家书。 阿眠这次没跟在后面看,给了一些药丸:“吃了它,不够就自己煎药喝。” 每家每户都在为了参加姑娘节努力,没有谁能顾得上病患。 卫忱欢吃了一颗:“挺好吃的,药我等会去找外敷的。” 阿眠道:“不怕我在里面下了蛊?” 卫忱欢感到药丸梗在肠道中,强笑着:“当然……不怕。” 阿眠警惕地看了眼罐子,道:“早知道我该把红修蛊给你试试的,我睡觉了。” 家书被她叠放在箱子里。 “晚安。” 卫忱欢虚惊一场后竟有些真的失眠,这药丸还有提神的功效? 红修蛊又是何物? 听着不好对付。 卫忱欢怕自己会吃死,躺在榻上寻思她可爱的妹妹在军营里熬得住吗? 西部有些地方不冷不热,就是吃的乏味。 卫忱欢看着没恢复力气的手,恢复身体后给小愉带点好吃的。 农历四月初二的西乡苗寨开始了节日前的热闹,分苗的苗王和苗人说着自家的方言,听得被当做女使用的卫忱欢愣头愣脑,分不清他们在调侃她,还是催着阿眠的婚事,西乡苗寨的继承权。 仡莱圆满和仡莱西讴耆老地位属于耆老一辈,与各地的苗人沟通顺畅。 卫忱欢很想知道他们说的话和自己听到的谐音区别,似乎真的有在说秋暮和外来妹崽的话。 初一到今天,她都在后悔没和会苗语的阿姐陶鷺学这个。 “你,去给我切点肉,篝火堆加点柴火。”仡莱阿缪呵斥道。 卫忱欢蹙眉:“你没事吧?大白天点篝火?” 仡莱阿缪顶着夸张的类似犀牛角的头巾:“让你点就点,你不过就是个吃白饭的!” 卫忱欢切了肉:“你吃的也不比我少啊。眼看初八就快到了,让您做些芦笙灯,不是喊累,就是喊饿,哪件事您完成了?圣子不会想说现在这些是您一个人做的?” 不服气之后,她抬手点了篝火。 仡莱阿缪自觉失去了存在感,道:“我是圣子,将来西乡苗寨都是我的,我和叔祖一样有权不做这些。” 卫忱欢没说话。 这小子怕是没发现仡莱圆满的脸色比他的难看。 圣子可立可废。 东半苗真要闹,阿眠肯定会联合苗王们阻止。 仡莱煌苗把人叫过去:“怎么回事?” 仡莱阿缪道:“我不过是让那个外来客做些事,她对我大不敬。还污蔑我什么都没做。” 仡莱煌苗知道他实际上没做任何事,道:“安静点。阿鼎,秋暮今年还是不选夫婿?” 在场的人都知道阿眠的情况。 仡莱煌苗明知故问先显然是让仡莱煌鼎难以下台,而他的目的不单是这个。 “阿七哥莫着急,我家秋暮才二十一。阿缪是你的孙子,也是我的子侄,西乡苗寨有很多人美心善的姑娘,不如让他先相中喜欢的,好为您开枝散叶。” 仡莱煌鼎此刻并不生气。 正好让大家评估仡莱阿缪有无资格继任,这小子可是从过继以来不断犯错。 他忍到现在可不是为了做个傀儡。 仡莱阿缪心直口快道:“阿爷,我喜欢白芩苗的女子,就是娶最次等的飞龙苗,也不会娶西乡苗寨的。” 几位妻子来自西乡苗寨的苗王神色不虞,当着仡莱煌苗的面交头接耳。 仡莱煌苗恼怒道:“你给我闭嘴!” 一条红修蛊出现在仡莱阿缪的脸上,仿佛他多说就会被咬。 阿眠按住心里的震惊,道:“秋暮的婚事自有定夺。七伯伯何必迁怒阿谬?普通人被红修蛊咬一口会昏迷,之后心脏停止跳动死去,您有点狠心了。” 仡莱阿缪面上不屑。 若不是被红修蛊控制,哪轮得到仡莱阿眠在这假惺惺表现。 仡莱煌鼎的脸色化为黑墨,这两天楼上和水里出现的红修蛊,原来是七哥的手笔! 放毒性强的蛊虫是觉得他死了,别人查不到死因? 仡莱煌苗没收手,笑道:“一时心痒养了红修蛊。我这孙子不听话。出此下策,是想他往后乖点。” 折损这么多的红修蛊,也没能嫁祸给别的苗王。不够聪明的孙子将他们的目的暴露,不给点手段看看,东半苗以后如何在苗疆混? 卫忱欢手持从阿坠那借来的烧火棍,她不会用棍法但不能看着阿眠有危险。 阿眠没注意到往她身边走来的人,道:“到底是您的孙子,说了句不喜欢这儿的姑娘,何必下重手?” 未等仡莱煌苗找话搪塞,阿眠拔下银杏叶发簪抽出里面新养的蛊虫,吸引走红修蛊。一红一黄的蛊虫互相颤抖着,毒液喷洒前,众人果断后退,除了紧盯着携带武器的东半苗人的卫忱欢,她始终觉得打起来会侮辱了为姑娘节筹备大小事的人,尤其是阿眠。 仡莱煌苗手中的铃铛被暴力弄碎:“不可能!” 黄色的蛊虫吸收完红修蛊的毒,以最快的速度吃掉对方后吐掉骨头。 没有中毒的仡莱阿缪双腿瘫软在红修蛊的尸体旁,发觉分苗的首领欣赏地看着阿眠,嫉妒道:“仡莱阿眠!你竟然练出这等邪恶的蛊虫!” 仡莱煌苗苍白的脸色中满是怀疑:“你小小年纪怎会练出解百毒的轩炎蛊?!” 仡莱阿缪张大嘴:“阿爷你帮她拆我台!究竟谁才是你孙子!” 仡莱煌苗给了他一拳:“我情愿没你这个龟孙!”《 》 12、第 12 章(修) 仡莱阿缪被骂到怀疑此人不是亲阿爷,眼神怨愤中不甘且畏惧地看了眼阿眠。 阿眠道:“叔叔何必拿至亲的命开玩笑。” 红修蛊大批养成不易。 仡莱煌苗有这个耐心是为了对付她? 阿眠感到面纱即将被金蟾百云蛊咬碎,放出它们与地面上的红修蛊对抗。 其他苗王大惊失色,手中的蛊虫随着金蟾百云蛊行动。 短短的几炷香时间,卫忱欢见识到此生最多的蛊虫。 它们千奇百怪。 叫声远胜边关的炮火。 若是将蛊虫看成是千军万马,输赢难说。 卫忱欢闭着眼不敢继续看那些蛊虫,奇异的是蛊虫没有攻击她,像饕餮般吃了泛滥的红修蛊。 是阿眠给的药和香囊有关? 卫忱欢想起自己过来是保护阿眠,但对方用金蟾和云虫就能解决。 她还是先躲着。 需要的时候再出现。 飞龙苗苗王藏江阿清拍着吃饱了的蛊虫,问道:“东苗王这是趁机将大家困住?红修蛊歹毒至极,您用来对付族人是想灭了整个苗疆?” 仡莱煌鼎道:“阿七哥,你太让家人们寒心了!” 东西苗寨的恩怨牵扯到分苗上,当真是坐不住。 众人也是看仡莱煌鼎行事,毕竟众苗之首还是要依附的。 仡莱煌苗笑道:“我实在是气不过阿缪胡来才会这样。让阿鼎和飞龙王见笑了。” 收到的消息说藏江阿清等人并未带蛊虫,定是阿缪这龟孙的人不尽力调查! 仡莱煌鼎示意众人收起蛊虫:“姑娘节还有五六天的时间。本来是大家开开心心的事,今天的这些就算了。节后,还请诸位各回各家。” 藏江阿清召唤回自己养的蛊,关心地看了眼阿眠。 阿眠关注着红修蛊的毒液不语。 卫忱欢觉得方才的阵仗对他们是小场面,弯腰捡东西被阿眠阻止:“别动。” 她小心地收回手。 藏江阿清见状带着随从同仡莱煌鼎离开,而其他人躲着毫无歉意的仡莱煌苗。 阿眠银镯上的金蟾从透明到显形,跳在地面吸取着毒液和其它战败的蛊虫的尸体。 卫忱欢看不出它和金蟾百云蛊的区别。 仡莱阿缪惊恐道:“你还养了这么个东西!” 阿眠放了点捣烂成汁的药草在水缸里,轻轻地推倒水缸在地面上:“小宠物罢了。阿缪若是喜欢,我送你。” 仡莱阿缪顾不上挨揍的委屈,两腿坚定地跑回供他休息的吊脚林。 卫忱欢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赞叹了句:“阿眠你力气好大……” 上百斤的水缸说倒就倒。 空气的草药味是比蛊虫的毒气好闻。 卫忱欢找了扫把清扫。 阿眠扶正水缸:“用了点内力。” 她体弱不能修全部的内功。 再则水缸本就有木塞用来方便换新鲜的泉水,拔掉后自然不用太费力。 卫忱欢干完活看到阿眠在缝补蚕丝面纱:“希望我的内力能恢复,好帮到你。那位飞龙王年轻有气势,你父亲很欣赏他。” 仡莱煌鼎上次和她直接了当说了事后,甚少跟她单独见面警告什么,碰到面会恐吓她,她都没有见过他方才那般看女婿的眼神,此刻偏偏是给飞龙王的。 阿眠轻轻一笑:“藏江阿清比我大十一岁,他和阿坠是远亲。面容都很显小。” “阿坠姓藏江啊。你是不喜欢年纪大的?” 卫忱欢惊讶道。 阿眠将两只相聚的金蟾分开,养大点的云虫在另一只金蟾身上若隐若现,互不影响:“操心婚事也在你的报恩范围?” 卫忱欢亲眼见到平时隐身的小金蟾喝完水回了镯子里,道:“不在,东半苗的头儿都担心你的将来,我受过你的恩惠,所以问问。” 阿眠补好面纱:“苗疆里还没有我相中的人。七伯伯的用意,不只是怕我没有着落。” 远嫁到分苗无法管西乡苗寨的事。 招赘个苗王在这会让阿缪和七伯伯着急上火。 阿眠这才留意卫忱欢头巾绣着简单的荷叶:“你还会绣花?” 卫忱欢傻笑道:“闲着无聊绣的。婚嫁是该要谨慎。” 阿眠道:“我就说苗人的刺绣不会这么丑。” 卫忱欢:“……” 很丑吗? 卫忱欢解开头巾端详着,针脚乱城马蜂窝。 “哈哈是不好看。” “多练练。” 阿眠戴上面纱,眼神不似平时的柔情。 卫忱欢猜想她是因被迫露出锋芒不开心,从仡莱煌苗不可置信的眼神就能猜到,阿眠在养蛊与别的本事上藏了能力。东半苗那伙人若非有众苗王帮忙解蛊,这会已经打起来了。 不愧是苗疆圣女。 西乡苗寨给阿眠继承绝不会被人欺负。 阿眠采了荷叶包了糯米和红枣等配料,放在露天的蒸饭炉上。 卫忱欢帮忙处理篝火的材料。 阿眠让阿坠照看糯米饭,取消了去找父亲的念头。 “圣女,我听阿佰说你展示了轩炎蛊?”阿坠问道。 阿眠清洗剩余的荷叶晾晒没有否认,想到卫忱欢被阿缪刁难:“姑娘节期间看住东半苗的人。” 阿坠从外边拿了芭蕉叶装了糯米饭:“圣女是担心卫忱欢中蛊吧。” 阿眠道:“七伯伯若使出真本事,我也救不了。” 阿坠对此事愤怒:“圣女,我们何需忍着?” 苗疆就是有仡莱煌苗这样的人,才会一直避世。 生怕因蛊虫的事惹祸。 仡莱煌苗今日做的已经超越苗人的底线。 阿眠装好父亲和卫忱欢的饭:“我在培育新的蛊了。” 内乱摆在面上让人察觉到意图,不过是仗着人多会的蛊毒多。 阿眠思衬还需和叔祖多请教解毒的事。 阿坠主动拿了卫忱欢那份:“我送吧。阿佰已经联系在帝诚的朋友了,若您非常担心卫忱欢的安全,我看找个机会送走最好。” 阿眠道:“先把家书送去。” 阿坠以为她舍不得卫忱欢走那么早,但此人留在这并不能解决东半苗带来的问题。 卫忱欢吃着糯米饭,想着篝火的燃料是否该改善。 做成长明灯那样万一着火,自己就是歹徒了。 阿坠脸色不佳留下来陪她用饭。 卫忱欢碍于伤口没愈合,老实地没去碰酒:“担心你家圣女?你方才去哪儿忙了?” “去……这是你该问的?你个外人在这,我能不担忧圣女被你如何?” 阿坠为自家圣女被美色耽误无奈,这卫忱欢长得美,除了看着还能有什么用? 吃喝疗伤都是圣女在帮忙。 好不容易等到卫忱欢能干活了,圣女还不忍心她做最重的。 阿坠心道是我管你长得多美,都得和我一起劳作。 卫忱欢知阿坠为了护主才这样说,笑道:“她会武功,会养蛊,我武功全失能把她怎么样?我总不能调戏她。” 阿坠的眼神变了:“你果真是色胚,觊觎我家貌美的圣女!” 中原人都是诡计多端,来着西乡苗寨目的不浅! 卫忱欢实话实说:“我不是。但你家圣女是很美,我要是个富商,苗王,我……” 这是她能说的吗? “反正阿眠是个很好的女子。你老是嫌我不能做什么。不如同我说说,东苗王为何要多生事端,我好想对策。” 没准能一举两得。 卫忱欢真心希望走之前,能帮阿眠解决内乱的事。 蛊王比试还没到。 仡莱煌苗的下马威中多了点要制造恐慌的意味,他这样不怕藏江阿清等人猛力反击? 阿坠眼神动摇几分:“我为何要告诉你,你管好自己得了。” 一些小事还是能处理好。 真到了叛变的时候,圣女也不会牺牲外族人。 卫忱欢洗好芭蕉叶折起来:“不要小看我,我过几年就会成为阴谋,不,阳谋家。” 兵法有云的事可多了。 谁都知道仡莱煌苗篡权夺位的心思,否则仡莱煌鼎不会软硬兼施。 阿坠葫芦里的米酒几乎不剩:“我和圣女发现你时,你弱得像是个死人。现在能活着就先听圣女的,别的不用你胡思乱想。” 中原人参合进来会更复杂。 圣女对卫忱欢颇为关照,还没到有深厚感情的时候。 阿坠也不想圣女被中原人糊弄,道:“圣女先前跟你说的要记住了。在苗疆最毒的并非是红修蛊。也不要再和圣子起冲突,你上午的行为就够你被下子母蛊了。” 卫忱欢吃了药丸,道:“你这会吓我,我是不怕的。不说内部的事,你的那个亲戚飞龙王对阿眠如何?” 所有苗王里就藏江阿清帮忙说了话,他或许能和阿眠成为盟友。 “阿清哥就是把我们当小妹妹。有点意思就不会至今没提亲了。”阿坠也是感到惋惜。 圣女喜欢女子的事还不能让卫忱欢知道,中原人似是都有些迂腐。 卫忱欢自己在脸上的伤痕位置染了植物染料,道:“那他对西乡苗寨还好吗?” 阿坠笑她把脸画成竹叶青,道:“很好。我被送来做圣女的女使前,阿清哥就说过与西乡苗寨友好相处。” 卫忱欢发觉腹部和背脊的伤有点发炎,忍了疼:“那没事了。” 飞龙苗的地位仅是仡莱阿缪眼中的。 仡莱煌苗大胆用红修蛊试探,必然会让一些人不满。 阿坠却是欲言又止。 东半苗估计是要长期留在这,圣子和他们同心。 圣女可不会指望卫忱欢这个外人的。《 》 13、第 13 章(二修) 因西乡山不是雪山鲜少有早热晚冷的差别,但是阿坠说这儿到了七月就不会那么热了。 卫忱欢减了辛辣食物,喝简单的水吃清淡的食物。 月事来了后也不敢胡乱熬大夜。 行军第一年,大家看在阿娘的面子没怎么让她上真正的战场。是她自己和贺塘伊互相鼓励从小小的士卒,到现在能够带着可指挥的队伍镇守西部领土。 每次牺牲了将士,卫忱欢都会难过。 若她有了孩子,自然希望对方生活在和平的世界。 卫忱欢给痛痒的伤口涂了药,贴了阿眠熬制的药膏。 今儿已是四月初六。 不知仡莱煌鼎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他的兄弟,东半苗的人没再闹事。 仡莱阿缪也变得勤快了点。 估摸着和藏江阿清他们有关。 门口的小火炉放了晒干研磨成粉的荷叶与草药,用来驱大如两个指甲盖的蚊子。 卫忱欢坐在那搓着蚕丝和捣桑叶,方便姑娘节那天用得上。 “玉牌还你。”阿眠觉得留这个不妥。 堂叔说这是和度牒一样的东西,中原有点家境的人都会在孩子抓周做个玉牌伴随其终身。 阿眠想着留了也无用。 卫忱欢手上全是蚕丝线:“其实我家里还有一块。这块刻着仲夏的是工人刻错了,其实我出生在孟夏。但我在家排行第二,家人认为似乎多个仲夏的小字也没什么,因阿忱好听,阿爹他们才没按着玉牌叫,自己个用剑刻了阿忱。后来,我满两周岁,礼部的叔叔重新正式雕刻了一个,被搁置在家里珍藏着。” 玉牌的真正来历还是她头次跟别人说。 卫忱欢绑好蚕丝放在小型织布机上,桑叶被她拿去做了染料:“先前看你做这些很轻松,轮到我就好复杂但不让人心烦。” 阿眠将玉牌放回新的包里:“熟悉了就会得心应手。我是想着你迟早是要走的,我拿着玉牌也无用。” 将近快一个多月来,她有好几次想叫阿忱仲夏。想起阿忱和牧那禤亲昵的关系,索性随着大众的叫法。阿忱能说玉牌的事,让她有些意想不到。 得马虎到什么程度才能刻错? 阿眠想了想,许是必选的小字多弄混了。 卫忱欢不会织布,笑道:“怎会没用?苗疆是不和外族人常来往,你们采买和贩卖物品是要去集市上的。再则说,我欠了你大恩情,我阿娘若知道,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阿眠眼神复杂:“只是……这样吗?” 中原人送玉佩和玉牌也有定情之意。 看这人一心报恩的样子,是自己会错意了。 卫忱欢笑容像是盛开的盛开未成球状的蒲公英,满是真诚:“是啊。哪怕你以后没有忙需要帮,也可用这个到我家玩。” 阿眠是她在苗疆交到的朋友。 朋友就好时常见面。 时常在一起吃吃喝喝。 当然,卫忱欢依旧会永远记得阿眠的恩情。 没有阿眠和西乡苗寨的收留,她这会在地府独自喝西北风也是有可能。 “西乡山的事多而繁琐,再见面不知是你成家立业,还是我想开了才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阿眠沉思了会才道。 楼下的流水清澈了点。 没了红修蛊和其它虫子的落进去,飞来的夜鹰也多了点。 卫忱欢留了些绿色和蓝色的染料,笑声比风铃低些:“我走了,若打了胜仗,不忙的时候也可来看看你。” 从帝诚到达西乡山是远,骑马会快些。 卫忱欢自我揶揄:“到那时,我若能走得动,我带你去西部的城池看看,再到帝诚玩。” 阿眠在卫忱欢的脸上画了祈福类的图案,道:“老了再约我。也行。明天初七,你可以不用多做活计,休息会吧。” 阿忱身上的伤口还没好。 溃烂发炎也不和她说。 人有动手的劲儿。 阿眠不好意思强行给人换药,悄悄地在卫忱欢背着的小包里放了几个瓶子。 卫忱欢脖子往水盆前倾,不太懂脸上的花和人脸是何意:“为何要绿色的涂?” 阿眠道:“好看啊。” 卫忱欢:“……” 那位阿婶有无说过,在中原大部分人不太喜欢绿色。 阿眠在她的左边添了几笔蓝色:“先这样,明早洗了脸就没了。” 苗疆的传说里,给身体不好的人画这些东西会有保佑对方的意义。 阿眠没画得太夸张。 希望阿忱早点好起来。 卫忱欢定睛望了望,道:“是很好看。” 头上再戴个羽毛做的头冠,身穿绿草编织的裙子。脸画得五颜六色,手拿着叉子样的武器,张着大嘴,就是某些部落的酋长了。 阿眠感受到她并不喜欢:“下次自己画。” 卫忱欢沉迷在没被染料上色完的水中影子:“好啊。” 影子旁边的脸再没露出笑容,使得不是很明亮的楼台多了柔和唯美的光芒。 卫忱欢怔了怔。 水盆被端走。 她看着阿眠的身姿拍了地板上残余的桑叶,心道今夜的灯光与月光很美,不是她这种只有离开家才会赏月的人能惦记的。 卫忱欢抬走织布机放进屏风中间,明早得学会织锦和织布。 回去后,她要给家里人做些衣服之类的。 如此,阿娘就不会念叨她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 卫忱欢没有多余的饰品,平日里用到的是梳子和头巾。 她将头发盘好用头巾的固定好,躺在榻中想着心跳怪异是伤没好的原因。 也还有和阿眠接触多了的缘故。 卫忱欢想着这样不算奇怪,怪的是阿眠有种急着她离开的样子。 她是该好好锻炼身体了。 后半夜中,卫忱欢梦里都是习武的自己。 五岁到二十岁。 轻功和武术将来对她的作用是保护人和逃命。 而不是年幼时,目标成为绝世高手。 话本子里常写武林高手也是人人喊打的对象,总有人会想挑战他们。 好成为下一个高手。 卫忱欢想到宿敌阮均绛,他们之间好像也是这般。 战场上彼此看不顺眼。 交手之余,喜欢用对方的战败经历挖苦彼此。 阿眠的卧房没了声响。 卫忱欢睁开没睡好的铜铃眼,淡黄色的瞳孔转为深色。 写完家书跟阿眠讨了些纸笔。 而现在她过早醒了。 白色的纸张多了被她故意打乱的地图。 西部领土有好几个关看守。 上次,坚守的是西乡关。 卫忱欢当时不熟悉西乡关地形,也不知带兵的是阮均绛。 阮均绛是箴言国的大将军。 驻扎在军营不出面都没人非议。 这两年,但凡是她和小伊分开作战都能遇到阮均绛。 要不怎么说是死对头呢。 图纸画好。 两国接近的城池要塞标记好。 不知先前与西部将领商量的计划,小伊有没有用到。 卫忱欢起床瞧见阿眠依靠着椅子熟睡,自己做的小架子有被她好好地用。 心情也不再沉闷。 鸡鸭被宰前发出生前最后的歌声,狗崽们到处叫个不停。 卫忱欢听到小悉崽的声音,下楼去找它。 仡莱阿缪正骂一条斑点狗:“你再跟着我,把你炖了!” 斑点狗狂吠:“汪汪汪!” 小悉崽围着人不肯走:“汪……” 仡莱阿缪正欲两条狗各踹一次,见到卫忱欢端着狗盆过来作罢走人。 卫忱欢向阿袇嫂借了吃的喂给狗:“乖啊。” 阿袇嫂抱着孩子:“还好你来了,我真怕那条狗性命不保。那可是西讴长老刚养的狗。” 卫忱欢道:“圣子就是心情不好。” 她还记得阿坠叮嘱的话。 少招惹仡莱阿缪。 阿袇嫂表情微妙:“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是真不好还是装的不好。” 卫忱欢这才明白有些人是真讨厌仡佬阿缪。 “铜钱草!” “汪!” 斑点狗跑到仡莱西讴的身边,咧着嘴撒欢。 仡莱西讴给它绑了绳子:“没看住你往这跑。吃到蛊虫,我可不给你解。” 铜钱草呜咽了会。 小悉崽离得仡莱西讴很远,跑到卫忱欢身边趴着不动。 仡莱西讴见状没说什么。 卫忱欢笑道:“西讴长老好。” 仡莱西讴看着她的脸,许久才道:“你是秋暮带回来的那个人?” 卫忱欢经常听到阿眠的长辈这样说,不曾多想:“是的。西讴长老这是出来散步?” 寨子里的老人喜欢遛狗。 仡莱西讴才四十不到的样子,对狗同样很关爱。 卫忱欢摸着小悉崽的耳朵,心想他不会身上也藏着蛊虫吧。 “来找铜钱草。前段时间做面具看到过你,你我都很忙就没什么机会认识了。”仡莱西讴淡笑着。 附近尚未成亲的阿婶见到他这般展颜微笑,不由得对被人猜忌的外来客上了心。 西讴哥也被外来客蛊惑了? 外来客还是中原来的。 阿婶们盯着卫忱欢,默契地不给任何好眼神。 卫忱欢没察觉到,道:“西讴长老是大祭司吗?” 西部的本地士兵常说,傩舞通常是这类人掌握。 仡莱西讴道:“不算是。以前是我妻子代为掌管。她死后,我会帮点忙。你既然是远道而来,尽管把自己当个客人便是。” 阿满叔对卫忱欢印象还行。 他并不想为难人。 倒不如先这样寒暄。 卫忱欢牵着小悉崽:“西讴长老待人真宽厚,我先送这小家伙去找圆满长老。” 阿婶们感觉自己的心被伤了,西讴哥何曾这样对她们姐妹几个态度温和过。《 》 14、第 14 章 仡莱西讴着实未曾给那三个阿婶们好脸色,牵着铜钱草微笑离去。 卫忱欢不解至今没和她接触过的这三人,为何突然对她抱有敌意。 圆满长老的住处在哪儿来着? 卫忱欢正想问其中一位阿婶,对方提起狼牙刺刀:“哼,不过是个小妮子,西讴哥不会看上这种的。” 卫忱欢察觉到这三个带着武器的阿婶,有可能是仡莱西讴的仰慕者。 如同阿姐在帝诚的追求者,每一个互相看不顺眼又喜欢挤兑后来者。 阿姐十八岁成为最年轻的中书令。 是帝诚年轻男子想娶或入赘的对象。 西讴长老相貌与气质是同龄人里好点的,所以深受阿婶们的青睐。 小悉崽跑得快。 它带着卫忱欢来到仡莱圆满的住处。 卫忱欢敲门听见阿眠的声音,自觉听墙角是不对的,便去了远点的菜园子,像帮忙摘菜,溜溜小悉崽。 阿眠坐在二楼望着人被狗拖走的画面,抑制住笑容:“叔祖,这些时日与您商讨解蛊的法子,我还是有些担心阿缪和山蛊苗。” 多年来,东半苗的蛊王狠绝远不及山蛊苗。 山蛊苗的新王相沐朝虹继位后,练出来的蛊王无不让人感到诡谲。 仡莱圆满头上的红蝎子转为淡白色:“山蛊苗的人今晚会到。相沐朝虹比你七伯伯还讲排场,是以三日前,我让西讴修书通知寨子里住不下很多人,他这次会带二十个人护送斗法的蛊王。阿缪代表的是西乡苗寨,这小子好吃懒做,但他和相沐朝虹不会闹出人命。” 相沐朝虹好胜心很强,却是个孝顺的人。 他父亲去世时,他自己已是四十四岁。 如今继位不到一年就能把山蛊苗管理得很好,可见其不曾懈怠本地的各种事。 仡莱圆满瞧见远处菜地里的人影,严肃道:“你七伯伯推了傩舞和芦笙舞的祭祀,你堂叔接手后,他必然是心有不甘的。但是他没有拉拢到任何分苗做帮手,那五千人不能成事。” 阿眠的手抚着脸上戴着纯银面具,感触这月亮和山峦的雕刻痕迹:“七伯伯对替父亲过继到东半苗耿耿于怀。在缕婶婶死后,我们西乡苗寨改善有点慢,便有了他可趁之机。” 因在缕婶婶母女身亡后,堂叔再未将叔祖视为真正的亲人。多年来对其保持尊重,再未叫阿哥之类的称呼。 阿眠深知仡莱煌苗对在缕的事落井下石,让仡莱西讴厌恶。 连同那些嫉妒在缕的阿婶们,每次献殷勤都被冷漠应付过去。 阿眠还记得在缕离开前对年仅九岁的自己交待,让她好好听家人的话,无事最好别去中原。 十二年后的今天,她仍然守着曾答应过的话。 “秋暮,你已经练出轩炎蛊,我也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在缕是个有才华的人,但可惜瑢国和苗疆容不下。你想成为这样的人,就得决绝些。”仡莱圆满从见到在缕时看出其是个心软的人,否则怎会跟随西讴在这儿生活十多年。 就是因为心太软过分相信自家人不会坑人,帮了东半苗等分苗,却被他们利用完联合其母族伤害了她。 仡莱圆满不愿阿眠成为这样的人,哪怕她此刻也被中原人吸引,仍是要嘱咐:“阿缪有可能会故意在蛊王比试失手,你有金蟾百云蛊等未出手的蛊虫,胜算多些。那个中原人目前不是障碍,可别忘了她是个将军。哪天瑢国的国君看我们不顺眼,后果你是知道的。” 战争不一定是恃强凌弱形成。 是因为贪念和杀戮心。 苗疆不比中原路路通,物产和人口集中。 但在缕和以前与外族人通婚的族人说明了些情况,信任这个东西托付错了人,会招来灭顶之灾。 阿眠想到白芩苗等分苗还是主张和外族人来往,为了不惹怒仡莱圆满,她斟酌道:“阿忱她爱好和平。瑢国的国君未必会注意到我们。阿谬若真的一心向着东半苗,我定然不会让他继续给寨子丢脸。” 父亲这会已经去了西乡河迎接山蛊苗的人,她也该为连续五天的姑娘节做好应急策略。 仡莱圆满抓着蝎子,道:“你总是收拾残局。我同阿鼎说好了,仡莱煌苗再用红修蛊等毒物,绝不再给他面子。” 往后,仡莱阿缪生圣子的位置也会被取消。 阿眠道:“那便不忍了。” 西乡苗寨给仡莱阿缪六年的时间成为有担当的圣子,然而他并没有做到。 处处帮着仡莱煌苗给这儿使绊子。 阿眠拜别长辈,下楼遇到似是算好时间出现的卫忱欢:“你带小悉崽祸害菜园了?” 卫忱欢脸上和眉骨的疤痕被颜料和菜叶的汁水盖着,她抱着小悉崽去门里,随阿眠走着:“哪有。是我饿了,找点吃的。顺道让小悉崽给菜地加点东西。” 她回眸望着仡莱圆满的吊脚楼,老人家神色肃穆地望着她们两个。 卫忱欢微笑着。 自己又不是狂蜂浪蝶,用不着试探后再监督。 阿眠脚步稍作迟缓,手在卫忱欢小麦色的脸和脖子下方隔着距离测量:“傩舞和芦笙舞的人不够,你要来吗?最近太忙,没有教你做芦笙,但东西是够的。” 阿忱的脸有适合宽窄的面具。 芦笙也不用她演奏。 凑个数倒是不会有人怀疑。 且不是体力活。 累不着人。 阿眠思索卫忱欢同自己跳傩舞,若是顺利便是先祖对其没有意见。 卫忱欢认真道:“我一个大块头跳舞会不好看。不像你身姿轻盈好看,跳起舞就像是月下有美人翩翩起舞。还是算了。” 阿眠未多打量她:“你长得……也不丑,不勉强你。” 身材高挑,骨相美。 圆圆的铜铃眼和瞳孔的颜色像是山野的黄果,在眼光下金灿灿很好看。 传闻龙锦綉是箴言国排得上名号的美人,卫祺陆是瑢国骁勇善战的美男子。因不想夫妻都涉及兵权,自主去了太常寺,后为照顾身有旧伤的妻子,拒绝了晋升和褒奖。 卫家的两位养女在文武百官中人缘尚可,性格低调也没让国君反感。 最玩世不恭的这个好像也不差劲。 阿眠以为会看厌烦卫忱欢的脸,却发现对方融入苗疆后不免多了些小心思。 “阿眠夸我我可开心了。让阿坠去参加傩舞吧,我是外来客被发现,你会被挑刺的。”卫忱欢热心建议道。 做芦笙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阿眠没来是会有些失望。 卫忱欢也可以理解苗疆人勤劳事情很多,在完工前以气仡莱阿缪为乐。 没有闹得很过,怕他记仇找阿眠麻烦。 阿眠对她这种乐观无奈,道:“谢谢你为我着想。” 卫忱欢手臂比一般人修长,轻易地摘了成熟的果子给阿眠:“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我怎好喧宾夺主。” 东半苗的人总为难阿眠。 也有些分苗说过难堪的话。 三橘苗的圣子和苗王私下议论阿眠野心勃勃,听得卫忱欢好想带着小悉崽理论。 多一事就会给阿眠的风评造成危害。 卫忱欢沉住气。 她想,阿眠为处理和众苗的关系受了不少委屈。 何必再让阿眠为这些添堵。 阿眠袖子里的蛊虫发出声音,她将果子喂过去:“我看你和阿坠已是一唱一和,过节有事和她商量,苦力活暂时就放过你了。” 她没忘记眼前的人也是个姑娘。 虽然不是苗疆人,但让阿忱实打实参与进来又如何? 阿眠睡凤眼里有着不顾族人猜忌的执着,不知道他们防备的是阿忱,还是她? 卫忱欢正要说自己和阿坠不算是好姐妹,看到仡莱阿缪教训人。 “让你们抓个狗都抓不到!你们还是东半苗最威武的壮士吗?” 仡莱阿缪气急败坏道。 随从不明白他为何跟狗过不去:“它跑得太快了,又有西讴长老护着。” 仡莱阿缪脸色闷青:“今晚必须抓到那条死狗!” 阿眠带卫忱欢绕了路。 卫忱欢问道:“你不打算回房了?” 她还以为阿眠要和仡莱阿缪说会话,或是好奇问他抓狗。 阿眠感到面具有点重,道:“不回。也不想看到阿缪,引起就愤怒,怕是要伤神一会。” 卫忱欢在水边洗了果子:“他明目张胆抓西讴长老的狗,你都不阻止?” 阿眠道:“只要不是炖了,便不是违背族规。” 若她出面管,会惊动仡莱煌苗。 怀疑她为了逼退仡莱阿缪,诬陷他。 卫忱欢啃着香香脆脆的果子:“在苗疆不能吃狗肉?” 头一次听说这么个规矩。 圆满长老说的铁律是这个? 阿眠用刀切了果子:“嗯,狗是我们的好朋友。” 卫忱欢道:“放心,我不吃狗肉的。” 该不该说,仡莱阿缪说过炖了铜钱草的话? 西乡苗寨那么多人,不是只有她听得到。 真出了事。 有阿袇嫂他们作证。 卫忱欢又想,仡莱阿缪应该不会真的这样做。 他是圣子怎会明知故犯? 阿眠却道:“走了,明天开始你自己小心。阿佰联系上中原的人,我想你快就能回家了”《 》 15、第 15 章(修) 果子的后半部分有些酸涩,磕到卫忱欢本就上火的牙板。 她还是把果子小心地吃完,道:“阿佰的朋友是何人?” 回家是想回。 尚不知军营的事,自然是等停在了才能安心地在家里躺着。 似乎也不行。 四方将军但凡不在边关,是要跟着兵部一起上早朝的。 不管在哪边。 睡懒觉是别记挂着了。 阿眠掂量面具比傩舞的要重些,道:“好像是个跟皇室有点瓜葛的商人。通常是白芩苗和他来往多些,年纪二十有五。” 纵然战事紧张,着急和方法不对去了又有何用? 倒不如回帝诚问问龙锦綉战略。 常胜将军必有破解之法。 以阿忱的选择,她定然不会回家找父母。 阿眠没问卫忱欢这些时日可有新的作战法子,这不是她能管的。 倘若用蛊虫战胜箴言国,怕是会给苗疆带来无尽的灾祸。 卫忱欢在水里抓到极致幼小的鱼苗,疑惑道:“莫不是牧浩蘅?他同我阿姐很熟悉,与我没有交情。” 瑢国的皇室里有些人血缘浅薄,牧浩蘅和先帝同辈,实则差了二十多岁,属于没有王爵的旁支,负责帝诚的生意和皇室的金银玉器供给。 没有爵位。 好在有个肥差。 让小翾的叔叔和堂兄弟们眼红得很。 阿眠对此兴致缺缺:“阿佰没跟我说过。西乡苗寨的银器甚少运往帝诚。不知他如何认识的那人。” 卫忱欢逗着小鱼苗,眼睁睁看它们顺着掌心的流水跳走:“送给他倒还好。我阿姐在帝诚,自是会方便些。” 待家书送走,她要干的活就不是三个人的。 阿眠想改造面具的造型,但必须要熔了才行。 只好作罢。 “听闻你阿姐是中书令,常伴你的小翾左右?” “什么我的小翾?那时整个瑢国的王。发小是发小,我可不是心里没数的。阿姐和她亲娘一样才智过人,做中书令是小翾的赏识。” “提到你的小翾就急眼。为何不让你阿姐做女相?” 阿眠心里吃味的感觉,堪比吃了一碗乱煮的油茶。 酸到腻味。 卫忱欢轻松地跨过木桥,面色无奈:“卫家已经够被皇室偏爱了,权力集中在卫家,会惹人嫉妒的。何况,小翾亲政以来,丞相等老臣尽心尽力,我阿姐再登上相位,如履薄冰啊。” 阿娘每次凯旋总会有两种反响。 是以,阿爹说服阿娘别那么拼。 早早地交出大将军的兵权,平定帝诚那些文官与武将的心。 阿眠道:“因你阿娘是箴言国的人?” 卫忱欢如门口微风带动的小风车轻点着头:“小翾的母后也因为这个被皇室敌视,不是先帝拼命爱护着,她与我阿娘会被流放到别处。” 那还会有阿娘与阿爹的邂逅。 更别说有她了。 阿眠摘了野菊花和野韭菜花:“你同我说这么多合适吗?” 卫忱欢心道不是你先问的? 她挪开楼下的木柜子,请阿眠走上步梯:“那你当我是大嘴巴好了。这又不是不能提。” 阿眠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语气淡漠:“倒是我不该问了。” 卫忱欢笑道:“没有。” 阿眠发觉掉了些仅用来装饰的银铃,找了新的安在月牙项圈上。 卫忱欢呼吸着满室的荷叶香,打量着那些没有动静的罐子。 蛊王的比试会让阿眠的压力大吗? 阿坠把这件事说的比尊严还重要,是有什么奖励头筹? 卫忱欢歇了会。 感觉不到那么热去捣鼓织布机。 开始放好丝线,手动上下推。 半个时辰后。 阿眠指着四边毛絮镂空中间丑的新奇布片,道:“你好有天赋。” 卫忱欢刚想乐一下,反应敏捷:“阿眠你对我好委婉。” 阿眠默默地推走她,坐在那熟练地使用工具:“你想要什么样的布?” 卫忱欢高兴道:“圆的。比我的头要大一点。” 阿眠目测她的饱满的天庭,道:“你头太大,浪费蚕丝。” 卫忱欢:“……” 真的? 镜子就在木榻边上。 卫忱欢跑过去看了半晌,哪里大了! 阿眠嘴角没忍住笑,心静后织布的速度快了些。 窗边火光冲天。 卫忱欢发觉已是夜色,对阿眠道:“山蛊苗的人是不是到了?” 不是贵客,仡莱煌鼎是不会亲自接的。 阿眠盖好织布机:“我去看看。” 卫忱欢跑出门:“我留在这不好吧?” 盛大的篝火掩盖了水面中的月亮与星辰的点缀,衬得阿眠象牙白的脸多了粉色:“不觉得会被为难,就随我去。” 卫忱欢:“我要去。” 阿眠说过多次让她小心,她得观察这些分苗究竟会不会搞事。 “山蛊苗给人的见面礼是可爱的蛊虫,你确定不怕?”阿眠听到蛊虫的叫声,应是存活时间比云虫久点的雷虫。 卫忱欢搜了身上的香囊正要勉强表示勇气,阿眠说:“没用的,雷虫不怕这些。” “没关系,阿眠会保护我的。” “不会的。当着他们的面解蛊,会让他们觉得被冒犯。雷虫养成的蛊没有毒性,最多是让人闹肚子,清理肠胃。” 阿眠见到她闪躲在柱子下,头发被风铃碰触,站在那像是被父母责备后等着被找到的模样,竟有些让人不忍心吓唬她。 卫忱欢的额头被其中一个铃铛砸中,眼中含着泪:“那我……还是不去了吧,我需要长胖点,好有力气干活。” 阿眠道:“饿了会有人给你送饭。” 招待山蛊苗的饭菜丰盛,阿忱会喜欢的。 卫忱欢目送阿眠下楼,为了不麻烦人决定去厨房。 阿佰已经端了盘子过来:“你现在还在圣女的房间住,有什么尽管吩咐。先前有人跟你说过吧?” 卫忱欢不曾否认。 她喝了泉水,吃了快艾蒿饼:“阿佰,你认识牧浩蘅吗?” 阿佰道:“正是我那位朋友。阿忱姑娘知道他?我让传信的鹰隼送信了,过两天便有回信。” 帝诚的人互相认识不稀奇。 卫忱欢望了眼护栏下的水流:“知道。我看,不如用鹰隼寄到大将军府,以免惊扰他。你和阿坠去帝城也可好好地游玩。” 等阿坠和阿佰走完对山歌仪式,成了亲,去外面看看也好。 不必因为她的是专程跑那么远。 阿佰头上的小蛇打瞌睡,他自己很精神地笑着:“这可不行啊。苗疆的鹰隼被抓到,尤其是和武将权贵有关的,会很麻烦。圣女是想成全我和阿坠,再就是让卫家知道你安全的。阿坠好不容易答应我和我在一起,我想带她买点像样的聘礼,中原有很多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卫忱欢习惯了这位圣使的碎嘴子,明白他很爱阿坠,道:“祝你们幸福,早生麟儿。没有严令说苗疆不能私下联系这些人,你们为何要给自己立下这样的规则?” 阿佰头巾上银线绣成的比翼鸟栩栩如生,声音多了谨慎:“唉,因为在缕夫人。她是西讴长老的妻子。” 对待这种事,他反而会会少言寡语。 卫忱欢发现一只花纹像雷电模样的虫子,正在阿佰的肩膀上睡着:“算了,我再不识好歹,也就无脸留在这里了。多谢你和阿坠。” 她还有些担心地是,若是自己真走了,东半苗这些人会如何对待西乡苗寨? 山蛊苗不好惹。 东半苗看似没有任何同党,可仡莱煌苗来这里后,没少整事。 阿佰放走雷虫蛊:“山蛊苗每年都来这个好没趣。阿忱姑娘,阿坠脾气不是很好,心地却不坏。她就是怕圣女被骗。不是什么外族人都和在缕夫人那样,待人厚道。” 太过厚道被人害死,才是最可怜的。 阿佰又道:“我知你不想让我们白帮忙。若是阿坠言语不当,你多担待就算过意的去了。” 他的心上人为了身边人,会不顾及外人感受。 阿佰瞧出圣女对外来客越来越信任,后者没有坏心眼,阿坠才会偶尔得理饶人。 卫忱欢道:“这都不是什么事。” 圣使这是在给爱人善后啊。 她挺喜欢阿坠直接的性子。 阿眠在似乎没有要好的朋友,但有人护着。 楼下传来阿叔们气势磅礴的歌声。 阿佰收走盘子:“阿忱姑娘,一起去跳篝火舞啊。我都没有见你和圣女共同跳过。” 卫忱欢有些想去,又很迟疑:“不太好吧。我等过节了和阿眠试试。” 在篝火旁跳两下没关系,跳正式的傩舞就为难她了。 阿佰变出一张小的傩舞面具:“我也要练习了。圣女说人不够,我得配合她完成,好一起帮西讴长老完成傩舞祭祖。” 卫忱欢道:“这么复杂?” 苗疆人祭祖,自己更没有理由参与了。 阿佰走了一步,看到迎面走来的阿坠,笑道:“不复杂。中原的祭祖可比我们要隆重,准备的时间久。” 卫忱欢心想确实是如此。 阿坠催阿佰忙正经事,耳边也有一只雷虫蛊:“圣女让我看着你,明早随我去分发东西,剩下的时间别乱跑。” 卫忱欢双脚离地,坐在护栏下宽大的木板:“你身上的东西,我害怕。我们保持这个距离说话。” 方才阿佰离她远,她才能冷静交谈。 这会,阿坠就差没揪着她耳朵警告了。 阿坠嗤笑:“胆子好小,你如何当将军的?我今夜留在楼上不走了,你难道直接睡在这?晚上可是有很多虫子的。”《 》 16、第 16 章 水蛇样的虫子爬在护栏的空隙中,萤火虫和一些虫子在水草中飞舞着,试图在这附近找个窝安家。水中的月亮很弯,像是阿眠嘴角的样子,似是在笑卫忱欢胆小。 卫忱欢慌不择路地跳起来,翻身远离那些危险的小东西:“你吓唬我!” 阿坠道:“不吓你,你等会就掉水里了。 卫忱欢心有余悸:“其实不用看着我,我又不会跑。更不会和东半苗的人有冲突。” 杀鸡宰鱼不在话下。 让她和这些虫子共度一晚是不可能的。 阿坠很想鄙视她犯怂,道:“我也不想呆在这儿。但是后半夜,圣女和西讴长老得准备第一天祭祖的事。上午西乡河独竹水漂,中午是傩舞,晚上是芦笙舞。” 卫忱欢道:“她不睡了?” 按这个时间排,谁起得来啊。 阿坠身上的雷虫蛊龇着牙,吓得卫忱欢快速跑到屏风那。 万幸没让伤口再次恶化。 “做圣女就是要忙这些。何况,后半年的节日也会忙得很。”阿坠跟过来。 卫忱欢希望她能把身上的安放好,道:“你要带着这小家伙睡觉?你睡哪儿?” 阿眠和族人们真是辛苦。 阿坠道:“定不会同你睡一起。” 雷虫蛊爬到木榻下。 卫忱欢全身紧绷,担心这虫子夜里会偷袭自己。 阿坠在那些罐子下方找到躺椅,道:“老实点。我还得看着这些蛊虫,五日后可就要蛊王比试了。” 卫忱欢坐在榻中:“它们活跃得很,我可能会睡不着。” 一两只不会觉得聒噪。 十来只就不一样了。 堪比私塾的先生手拿摇铃惊醒睡熟的她,没睡好还被罚抄书。 阿坠观察着蛊虫的变化:“你会武功就会点穴,给自己点个昏睡穴。” 卫忱欢感觉今晚会被下个半死,道:“话本子里的高手会,我可没学过。” 阿坠拧了细长的桐叶色眉毛:“那你安静些。” 卫忱欢捂住了嘴,不再主动搭话。 她想着等到超级困再睡。 若是醒来被蛊虫吃了该如何? 卫忱欢拿出当初做步兵巡视的警觉,闭上眼省着点精力。 阿坠暗骂了句中原人中看不中用,照料了会蛊虫转到外面点了驱虫的草。 香味从外边飘进来。 卫忱欢闻了会感到有些困,便抱着香囊睡去。 阿坠手里的粉末抖干净,心道不放点东西你会一惊一乍吵得我也无法入睡。 圣女吩咐过禁止外人接触这座楼。 楼里除了圣女的私人物品和蛊虫,还有卫忱欢这么个麻烦。 阿坠得空想着明晚同阿佰对什么山歌,好早点通知远在飞龙苗的父母把亲事说好。 寨子里很多姑娘喜欢阿佰。 明晚一定要打扮得好看些。 阿坠返回屋里将雷虫蛊喂给罐子里的金蟾,希望能喂出强大的蛊王。 动物咀嚼食物的声音和金蟾的叫声,吵得卫忱欢睡不安稳。 她睁开了眼看了会,决定接着睡。 起来可是要被阿坠数落的。 山蛊苗的人宿在仡莱煌苗和藏江阿清所在的楼中,三个分苗的人相处得还算和谐。 西乡苗寨的人已经开始熬制祭祖用的东西。 阿眠挑了些适合自己的傩舞面具,小悉崽偷偷溜出来跟着她回了住处。 小悉崽被拴在门外,双眼望着屏风。 阿眠披着已变成银色的月光悄悄进了门,拿着那块布放在卫忱欢的枕边。 屋子里有迷药的气味。 阿眠猜测是阿坠用的。 阿坠没睡多久,见到她细声道:“圣女您不是在祭台那?” 阿眠压着嗓音:“回来取东西。你给阿忱放药了?” 这二人没有过节。 她自是信阿坠不会伤害人。 “阿忱姑娘怕虫子睡不着,我才这样做的。”阿坠面不改色道。 阿眠却觉得她有点像是捉弄人,倒也没有说什么。 卧房梳妆台上的匣子上刻着铃铛和荷花,里面放有改造好的银镯。 阿眠戴好镯子。 转而去打开大点的箱子取出做工繁复的头冠,慢慢地放在脑袋上。 独竹水漂的衣服以青红色为主。 傩舞的衣服选了简洁的靛蓝色。 阿眠画着脸上的妆容,视线望向外间的位置。 手臂中雷虫蛊呈现虚弱状。 阿眠心道是我的血太毒了? 雷虫蛊刚出现在身上时很精神地咬了她一口,她没感觉到有什么。 现在看来,山蛊苗的人是手下留情了。 阿眠打扮好已是五更天。 日出正在努力将美丽的色彩释放出来,与山林形成彩色的风景。 阿眠握住银铃没吵到任何人。 阿坠睡了不到两刻钟,揉着眼睛只看到青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圣女居然不过问卫忱欢的伤势? 榻上的人闻到香风醒了。 阿坠被那双铜铃眼看得发懵:“起来干活。” 卫忱欢手摸到新织的布,喜滋滋地围在头上:“来了。” 这块布许是阿眠给她织的那块。 姑娘节结束收起来珍藏着。 阿坠留意到她头上的藏青色的头巾:“哼,圣女真会惯着你。” 圣女可是寨子里最会织布的,肯舍得给外来客织布。 还不是因为卫忱欢这张脸。 卫忱欢不理会阿坠的埋怨,道:“走吧,你不去打扮下吗?” 阿坠慌忙下楼:“你也快点。” 卫忱欢见到小悉崽,关上门:“好,你慢些小心摔着。” 昨晚好似感觉到阿眠回来过。 卧房的胭脂水粉有动过的痕迹,箱子也没有盖好。 阿眠莫不是有心仪之人,这么早装扮自己是今晚想和谁对山歌? 卫忱欢发了会呆。 小悉崽晃着尾巴:“汪……” 卫忱欢拍着它头上的发饰:“乖,我给你拿吃的。” 上个月,仡莱煌苗借着婚事发难。 也没见阿眠的生父着急。 父女俩是有了人选? 卫忱欢问做饭的阿婶讨了骨头和糍米粥给小悉崽,蹲在那啃了点山楂果做的糕点。 做工太精致小巧没让她吃饱。 左上方的一排吊脚楼站着几个和阿眠年纪相仿的苗王,都是她不认识的。 阿眠先前否认有喜欢的人。 现在有好些个仪表堂堂的人做候选。 还会不心动吗? 卫忱欢摘了荔枝缓和山楂的酸味,过阵子自己就该恭喜阿眠嫁人了。 独有西乡明月的家伙真是幸运。 她不知是荔枝不够甜,还是在酸别的。 那股子酸溜溜的感觉直到大院人越来越多,也未曾有淡去的感觉。 卫忱欢撞见阿坠戴着粉色头巾,脸上画着诡异图案的模样:“阿坠你这是要去跳傩舞?” 阿坠面色有些许娇羞:“晚跳上芦笙舞对山歌。” 卫忱欢笑道:“一定要对山歌才能成为一对?” 阿坠扫了眼吊脚楼上的人,道:“那当然。这是规矩,我美吗?” 卫忱欢甩掉瓢虫,眨了眼:“美。非常美。” 阿坠给她竹筒装着的浆果:“赏你的。我也觉得我美得今晚能赢过别的姑娘。” 浓妆艳抹不失自信的姑娘跑去找小情郎,说笑着今天要忙什么。 卫忱欢以为就阿坠这样打扮,没想到未婚的西乡苗寨姑娘出来时,皆是一模一样的妆容。 看习惯了是有种独特的美。 仡莱煌苗和仡莱阿缪带人准备去西乡河,听到狗叫声皱了眉。 小悉崽将对仡莱阿缪的不喜欢表现得明确,有他在就会狂叫着。 仡莱煌苗道:“谁家养的小畜生?” 仡莱阿缪见卫忱欢在场,道:“不知道。” 上次那条野狗让他还记恨着,有机会定要教训。 卫忱欢拉走小悉崽:“别乱叫啊,今天就跟着我。” 小悉崽安静了会。 阿坠身后也跟着抬东西的人,都是些鲜花和吃的:“你和我也去西乡河。圣女已经到那边了。” 卫忱欢听到阿眠的名字提起精神:“去那做什么?发吃的?” 东半苗的人喊了方言很浓的口号。 阿坠生气道:“助威和发这些给做独竹水漂的人。咱们不能让东半苗小瞧。” 卫忱欢想起阿眠上次站在竹子上,道:“这是比赛?” 阿坠让族人先走,不屑道:“要是比赛,东半苗肯定会输给我们。是这些人瞎较劲,咱们西乡苗寨可不会轻易认输。圣子昨晚叫嚣,说是圣女若能第一到达下游,他愿意放弃圣子身份。若是没到,她就得放弃继承权。想夺权想疯了。” 也就现在走后边的人都是西乡山的人,她才会直接说仡莱阿缪的荒唐之言。 卫忱欢干笑着:“我猜阿眠没有答应。她今晚会和谁对山歌?” 她忽然很在意这个。 阿坠寻思了片刻:“山蛊苗的圣子?但他刚和圣女见面就下了雷虫蛊,没希望。” 卫忱欢又问:“那其他人呢?” 简单的蛊难不住阿眠。 阿坠吃着浆果做的饭团:“得看今晚谁胆子大主动邀请圣女了。往年圣女都不会答应的。你笑得这么开心,是看中谁家小伙子了?” 卫忱欢手中的遛狗绳险些滑走,解释道:“我没笑啊。阿眠是圣女,未来的夫婿必须要靠谱。” 阿坠话里有话:“还得是有胆子,长得好看,武功高,有谋略的。” 卫忱欢认可道:“此话不假。” 阿坠被噎住。 中原人不都是玲珑剔透? 怎会听不懂她的话! 阿坠急匆匆往前跑,不等卫忱欢追过去便已到了西乡河附近。 卫忱欢睁大铜铃眼找阿眠,未在水中看到对方。 仡莱圆满刚赶来对小悉崽唤道:“你个小崽子又去找阿眠了?”《 》 17、第 17 章(修) 小悉崽撒了娇:“汪……” 仡莱圆满喂了它一根磨牙用的骨头,亲自照看它防止会被蛊虫激怒伤人。 小悉崽带着他找到卫忱欢。 仡莱圆满见分苗的人已经准备好,提醒道:“若不熟悉水性别靠太近,等会人多落水可没那么多衣服给你换。” 卫忱欢被一颗加了辣椒的浆果辣到:“咳咳咳……没事的,我对水性略微了解。看大家忙活道现在就为了此时的热闹,我心里也是欢喜。” 阿眠出现后。 她心里的欢喜多了一半。 仡莱圆满注意到阿眠的青红色苗绣的裙子上多了腰带,是在缕当初给她绣的:“那便请你好好围观。” 卫忱欢道:“干完活后再说。” 独竹水漂对熟悉门道的人不浪费体力,对她这样的还没站上去就会落水。 西乡苗寨的小姑娘们发放东西给年轻的小伙。 卫忱欢被派到给年长者发水发果子,山上的水果和野味多。 寨子里自己养殖的也不少。 西乡核对鱼虾大部分都是他们养出来的。 卫忱欢手中的篮子很快空空如也,同姑娘们借了点吃的给阿眠:“听闻独竹水漂要耗费一个多时辰,你还是吃些东西省得到了下游会饿。” 阿眠望着她略显憔悴的脸色:“你还别的要说吗?” 卫忱欢正要说话却被两个年轻男子挤开。 头戴山茶色头巾的少年笑道:“秋暮姐姐,我们一组如何?” 手拿刻有三橘苗图腾竹竿的青年冷冷道:“没大没小,秋暮也是你这毛头小子能叫的?” 少年怒道:“伏一瓜芋!你阴阳怪气什么!” 伏一瓜芋对阿眠道:“他昨儿下的蛊还活着吗?” 阿眠小口吃着糍粑:“死了,你和阿挽一组。我忙完不会停在下游。” 少年满脸震惊:“不可能,我们山蛊苗的雷虫蛊怎会轻易死?” 伏一瓜芋道:“你是不是觉得苗疆的圣子都和你一样蠢?” 少年起的扬起竹竿打翻他的独竹,道:“你胡说!” 伏一瓜芋也不恼:“你父亲可是看着呢。” 作为裁决的相沐朝虹脸色比儿子还差:“相沐挽士!你给我赶紧站在独竹上!” 相沐挽士忍着怒火依言站上去,眼神在看到阿眠单送了口气。 秋暮姐果然是最独特的。 伏一瓜芋身上青紫色左衽长衫被河水打湿,黄色的头巾被他单手垒得很高:“今天必须是我赢。” 相沐挽士道:“你赢了也没用,秋暮姐姐不会嫁给你的!” 伏一瓜芋套在身上的赤兰色马甲有些松开,结实的肌肉被里衣盖着:“小子,到岸后我们比试摔跤。” 相沐挽士不吭声。 待父亲和仡莱煌鼎说了“出发”,笑着去追在水中行动自如的阿眠。 仡莱阿缪小声道:“一帮蠢货。” 此时,阿眠顾虑到头冠与下半身百褶裙银饰的重量不敢过分移动脚步,控制好基础的力道往前漂。 待她回眸看向卫忱欢时,隐隐听到带有气势的声音:“阿眠加油!我在祭台等你!” 阿眠笑了。 看得相沐挽士心里的小火苗开了花。 阿坠送走阿佰,折回来:“就你嗓门大。” 卫忱欢有些沉迷阿眠方才的笑容,道:“带兵喊习惯了。” 她想自己的声音算不得难听啊。 就是不像阿姐温柔,小愉沉稳。 不知小愉如何了。 卫忱欢眉眼闪过忧虑,可别这个时候跟她一样着了阮均绛的道。 阿坠腾空了小马扎的东西,很有仪态地坐下整理对山歌要送的腰带:“若是在缕夫人也能参观就好了。” 卫忱欢没见到仡莱西讴,问道:“为阿眠争辩的那两人是谁?” 独竹水漂还有求亲的意思? 先前听阿袇嫂说过苗疆还有个节日类似七夕,姑娘节也是适合表白心意的时候。 争着和阿眠组队的男子是最近算对她态度好的。 阿眠真受欢迎。 她会选谁? 卫忱欢记得有个地方可一妻多夫,若是他们都入赘了…… 好酸啊。 卫忱欢牙齿被刚吃的果子酸到,里面醋味像是当地人特地加的。 “长得像小孩的是山蛊苗的圣子相沐挽士。说话不让人喘气反驳的是三橘苗的苗王伏一瓜芋。”阿坠不看好这些人。 他们哪儿是喜爱圣女争风吃醋,是为了将来统治西乡苗寨牺牲下自以为很姣好的色相。 阿坠吃了酸浆果:“这都是你惹不得的人。” 卫忱欢喝了糯米酒有点上头:“我哪敢去惹。我看姑娘们也准备了腰带,阿眠身上的那个是谁送的?” 天气还是那么热。 她一开始觉得男子的衣服会清凉,现在被热得很焦急。 阿坠身边的人开始去了下游,道:“在缕夫人送的,和我们的不一样。未婚的人送心上人是定情,长辈给的大都是祈福。” 卫忱欢道:“阿眠今晚肯定能收到很多。” 阿坠和一些姑娘脸色复杂。 送是有人送。 就是送的人未必有好心。 耆老们懒得再顶着烈日,纷纷回了寨子休息。 卫忱欢搬着马扎和木制水壶:“阿坠,我先去祭台帮忙。” 阿坠奇怪道:“你不想知道圣女能否拿第一?” 外来客不在。 圣女赢了也不会多开心。 卫忱欢手触到头巾,傻笑道:“她会赢的。” 阿眠今日装扮得有些像是奔着相亲去的。 分苗的人已经有这个意向。 仡莱煌鼎未表过态,不排除他会给阿眠施压。 卫忱欢垂下未化妆的眼帘,深邃的眼窝给她的侧脸加了层阴影。 阿坠更是觉得奇异了,思量着一些事没再拉着人去下游。 河水泛着热浪。 阿眠脸上的汗水滴在胸前的百花银饰中,浑身汗水的感觉让她想回去换衣服。 仡莱阿缪划到她的身边:“我很快就能超过你了,你必须放下继承权!” 前方有瀑布落下的水浪。 阿眠移开方向:“小心。” 仡莱阿缪自是不信她的话,下一刻连任带竹子碰撞到石头落了水里。 他挣扎道:“你算计我!” 伏一瓜芋嘲讽道:“是你自己蠢。” 相沐挽士最后过来:“让让,你的头挡住我发挥了。” 仡莱阿缪:“……” 阿佰和族里的人看到他在狂砸拳头,面部表情都是对失败的不甘。 东半苗的人赶紧接走了他们大王的宝贝孙子。 阿佰这才笑大声。 回去好好同阿坠说。 西乡苗寨的人不喜欢幸灾乐祸,但是看到仡莱阿缪狼狈也是觉得畅快。 下游是山林茂密的地界,不会让人感觉太热。 仡莱煌鼎让仆从打听阿眠现在如何,站在那发现仡莱煌苗从开幕就没出现。 他的好阿七哥是没起来? 相沐朝虹做了半天的严父。 迟迟未见独子。 便站在停靠口的位置。 娶不到西乡苗寨圣女无妨,人别淹死了就可。 山蛊苗的人身上都有个子蛊,感应到雷虫的声音激动道:“是圣子!” 相沐朝虹正色道:“小声些,哗众取宠。” 只见相沐挽士有气无力地划着竹竿,嚷嚷:“下次再也不参加了,累死我了。” 相沐朝虹难得的担心即刻消失:“你给我把脚放好,一脚划水一脚站着,你当是来捉鱼玩水的!” 少年的木槿花额骨链跟他表情一起发了抖,埋怨的话全被变得湍急的河水吓退。 伏一瓜芋划到距离阿眠有一丈的距离,不剩下太多的力气:“蠢。” 相沐挽士顿时来劲:“哼,阿眠绝不会看中你这样傲慢的人。” 伏一瓜芋不愿放弃,换了手撑着竹竿:“那你这个蠢人更没机会了。” 相沐挽士咬着牙用力往前划。 阿眠已到了终点。 她站在立在岸上的神女石像旁虔诚地拜了拜,被太阳晒红的脸颊和坚毅的眼神,让人误以为她平时的柔弱是假象,这才是其展现的实力的一半。 仡莱煌鼎等人参拜完石像。 阿坠和小姐妹们及时到达这儿,先去找了阿眠。 阿眠脸色平静地在树下休息:“父亲,午饭我想在这吃。” 仡莱煌鼎命人抬了食物:“备好了。今年咱们第一实属不易。” 以前可是东半苗和山蛊苗夺得第一,现在阿眠尽全力很好了。 阿眠吃了加肉的油茶:“阿忱……她没跟来?” 仡莱煌鼎问了阿坠。 阿坠无奈道:“她去帮西讴长老了,不会有事的。” 仡莱煌鼎道:“你先歇着。少挂心那个外来客。” 白芩苗和飞龙苗的人最后赶到。 藏江阿清恭喜了阿眠,同阿坠叙叙旧。 白芩苗苗王沉默寡言,似是对这个比赛结果不在意。 东半苗的人为垫底怕被仡莱煌苗问责。 伏一瓜芋休息好过来:“秋暮,你以前都是在让着我们?” 阿眠心思转了十多次,道:“以前不熟练。” 伏一瓜芋见到她的围腰的小包,笑道:“我每年来都看你背着它,是你自己做的?” 阿眠觉得这会可走到祭台,道:“喜欢就背了,东西是我结合中原的款式做的。” 伏一瓜芋道:“中原的东西哪有苗疆的好。” 相沐挽士嚼着鱼干:“你这是偏见。” 两人因小事吵了起来。 阿眠摇了银镯上的铃铛带阿坠离开。 仡莱煌鼎对相沐朝虹道:“我看这结果还是算了。” 相沐朝虹道:“我家阿挽天真懵懂,是不适合阿眠。” 仡莱煌鼎试着说些体面话:“非也,是阿眠不适合。” 三橘苗王和山蛊苗的圣子不够稳重。 年轻气盛到让人难以把他们当女婿来选。《 》 18、第 18 章(修) 相沐挽士闻言脸上的笑容垮掉一半:“都怪你挑衅我!害我失去未来岳父的好印象!” 原来这是个择婿的考验。 伏一瓜芋自信道:“没有我挤兑,你还是不会成为西乡山的女婿。我可是三橘苗的头儿,秋暮嫁给我定不会受委屈。” 仡莱煌鼎讪笑着充耳不闻。 相沐朝虹对儿子的天真感到堪忧。 被嘲笑的相沐挽士脱掉精致的马甲,怒道:“先前说好上岸比试摔跤,有胆别毁约!” 伏一瓜芋看向相沐朝虹:“这可是你家圣子要求的。” 实际出生时间只差了十个月的年轻人在空地上扭打着,谁也不服气今天输了独竹水漂,还被彼此讥讽。 相沐朝虹在双方脸色挂彩前,拎着表情倔强的相沐挽士:“剩下的四天再给老子丢脸,老子送你去中原自生自灭!” 少年憋屈道:“我不去!” 相沐朝虹招呼族人回西乡苗寨,用雷虫蛊牵制不听话的儿子:“由不得你。” 伏一瓜芋摘掉脖子上的虫子,笑道:“我要是有这么个好大儿,就不带他出来让人费心。” 仡莱煌鼎见状,心道我要有你们这样的女婿以后的日子还得了。 祭台在上个月往寨子的东边扩建了些面积,显得和中原大户人家的府邸宽敞。 这会没什么人为傩舞准备,大都是吃着饭聊会天。 卫忱欢端详着新鲜的酸汤鱼,怀疑是阿眠楼下那片水捞起来的鱼。 五色糯米饭是她近期的最爱。 再就是万花茶。 卫忱欢不小心吃到加了糖的鱼腥草,味道奇奇怪怪倒也不那么难吃。 想来,阿眠的独竹水漂也快结束了。 阿袇嫂抱着孩子对仡莱西讴行礼,再去找卫忱欢:“阿忱,圣女他们呢?” 卫忱欢擦了嘴,逗着孩子:“在西乡河,河边今天很热闹。” 阿袇嫂道:“阿蓬早上胃胀气,我没来得及去西乡河。原本我也要参加的。等会我随圣女跳傩舞,你帮我看着阿蓬可好?” 阿蓬抓着卫忱欢的头发,咯咯地笑着。 卫忱欢保证道:“放心,阿蓬交给我不会有事。” 她不懂苗疆祭祖的仪式。 带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阿蓬落在卫忱欢怀中不哭不闹,好奇地看着戴上面具的阿袇嫂。 卫忱欢想着阿蓬还不到一岁,牙没长开不好吃些大人的食物。 跑到厨房找了点肉汤和蔬果汤晾着,以免孩子饿得难受。 阿蓬没一会睡着了。 卫忱欢观察天色有点阴霾,许是要降温了。 幸好阿袇嫂随身带了孩子的披巾可以盖着。 仡莱西讴手中拿着石头做的武器站在那,想到女儿死时才十多岁,深邃的湖水色眼睛闪过伤感。 是他的一意孤行伤害了她们母女。 阿袇嫂调整雀鸟花虫为主的面具,道:“西讴长老,东苗王确定不来了吗?” 仡莱西讴收住泪光:“他说他年事已高,舞不动了。许是会和那个外来客一样在台下观赏。” 阿袇嫂神色复杂。 卫忱欢找到小摇篮将孩子放进去,抬眸见到阿眠换了身藏青色衣裙,头帘上的铃铛声吵醒了阿蓬。 阿蓬对容颜美丽的阿眠伸出软乎乎的手,圆圆的眼睛盯着她看。 阿眠看到两双形状相似的眼睛笑了笑:“阿蓬中午好啊。” 阿蓬跟着笑。 卫忱欢问道:“阿眠,你得了第一没?” 阿眠笑容淡薄:“嗯。你怎会突然跑回来?” 总不能单纯地帮人带孩子。 卫忱欢发现仡莱阿缪狼狈的样子,以及眼里只有阿佰的阿坠,用一种感到莫名其妙的语气回答:“我过来帮忙啊,你在水上时,我同你说过的。” 阿眠移开银光闪闪的头帘,象征祭司身份的面具轻松地固定好:“没听到。” 卫忱欢道:“你得了第一,圣子说的话还算数吗?” 阿眠接过纯银的权杖:“你觉得他会说到做到?” 卫忱欢见仡莱阿缪铁青的脸色,便知道是不可能的。 较真会让东半苗有借口发起变动。 走在祭台上的阿眠有着凡人无法接近的神性,茶色的眼眸疏离带着一种薄怒。 卫忱欢下意识觉得阿眠在生气。 莫不是在河边发生了什么? 傩舞祭祖的时辰已到。 仡莱煌鼎等人赶到现场。 除了仡莱煌苗。 其余的苗王穿着祭祀用的盛装,站在充当大祭祀的仡莱西讴的身后。 解决傩舞人不够的事。 仡莱煌鼎也想去,但因身体不适便领唱祭祀歌谣。 阿眠是小祭司。 点了白日可见的彩色火焰,宣读银片上冗长的文字。 她说的苗语。 卫忱欢全程听不懂。 从语气和身边人凝重的神情来看,内容是充满苗疆人的信念感。 为表示对这种仪式的尊重,大家都换了颜黑白蓝的衣服。 卫忱欢听得快打瞌睡,细长的手小心地护着摇篮里的阿蓬,避免火焰突然窜出来伤到人。 阿坠换了红蓝色头巾,待阿眠宣读完祭文带人奏乐。 芦笙和其它乐器巧妙地融合仡莱煌鼎的歌声,接着是苗人的合唱。 卫忱欢跟唱几句,见到阿眠身侧的人是伏一瓜芋。 他不骂人的时候还挺像个有气势的苗王。 同他拌过嘴的相沐挽士脸上全是庄重,没了为吸引阿眠注意的调皮。 连改变主意过来的仡莱煌苗也是同样的状态。 在共同的信仰面前,好似所有的恩怨都可暂且放在一旁。 卫忱欢想起阿姐说过,苗疆的团结是中原欠缺的。 当时的她没在意。 甚至忘了问陶鷺为何熟知这些。 歌颂神明和先祖的歌声结束。 奏乐变成不用中原风格的曲调。 仡莱西讴做了对神诉说的收拾,阿眠握着权杖转达。 苗王们默契地将面具戴上。 每一次舞蹈动作的转换铿锵有力。 最后排的阿袇嫂和阿婶们嘴里发出哼唱,像是传达神的旨意。 卫忱欢认真观看这场持续三个时辰的傩舞,直到夜幕多了无数暖色的火光,身边依旧无人窃窃私语。 傩舞祭祖结束。 阿袇嫂抱了阿蓬:“谢谢你阿忱。” 卫忱欢喂了孩子蕨菜汤:“阿蓬很乖的,以后有时间我还是会带她的。” 阿袇嫂再次感激了她。 祭台上的人累到说不出话。 卫忱欢端着竹筒发泉水泡制的万花茶。 她来到阿眠的跟前:“也没说要跳三个时辰,阿眠你饿不饿?” 阿眠的脸上是汗水和热过头的绯红,像是围绕在月亮旁边的红云,让她不似以前那样冷淡。 卫忱欢低头看着这样的阿眠,心道月亮不管是什么颜色,它的美依旧不会变。 阿眠睡凤眼中是疲惫后的静默,闻着竹筒的清香和眼前人身上的药囊味,语气不再那么冷:“饿。” 祭祀末尾时,她以为阿忱又跑了。 此刻见到人正给她好吃的,上午期待落空的感觉已经消失。 阿眠原先是想着独竹水漂到岸上,见到的人里会有卫忱欢,忽略了对方之前说的话,这本不是该在意的事,却让她从傩舞开始到半刻钟前仍是有些置气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变得不太成熟。 阿眠回避了卫忱欢手里的绵菜粑,吃了油炸的蜂蛹:“我先吃这些。等会有芦笙舞篝火晚宴,你可以继续凑热闹。” 卫忱欢对蜂蛹这些小虫子做的食物有点畏惧,道:“我送你去休息。阿坠已经给你烧了热水沐浴。” 做圣女真不容易。 仡莱阿谬笑声中带着狂悖:“耆老和苗王们都没喊累,姑姑这会躲在吊脚楼里不好。叔祖已经安排了人和您对山歌,您这样拖着浪费他的苦心。” 没人提起他先前的赌约,他正好可以让姑姑难堪。 傩舞没有苗王们的帮衬,姑姑和西讴叔祖不会轻易完成的! “敢问圣子先前扬言的事如何处置?阿眠是你长辈,她的婚事需要您搅合?”卫忱欢淡笑道。 他这样逼着阿眠退出竞争,显然是不自信又想把阿眠从寨子撵走。 卫忱欢又道:“在我们中原,过继的孩子敢对本家这样可不是跪祠堂就能解决。你们苗疆崇尚自然,尊老。你从东半苗回来后,触犯的戒律有多少呢?” 仡莱阿缪被激怒召唤出一只花色的蛊虫:“我们苗疆的事,何时轮到你这个吃软饭的插足?” 卫忱欢疑惑地看向阿眠。 吃软饭? 寨子里何时出现这样有损阿眠名声的传言? 阿眠摸了右手腕,想起银镯被放回了卧房里。 头帘里涌出通体发白的蝎子。 “阿缪,以往看着七伯伯和你早死的父母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今儿是姑娘节,你也该为自己的事考虑下。”阿眠让蝎子躺在满是汗水的手心里,再爬下去,“过节本是为了庆祝,你若闹得大家都闹心,是圣子该做的吗?” 花色的蛊虫被白蝎咬断躯体。 如此警告让仡莱阿缪的脚底发麻:“姑姑,卫忱欢是个居心不明的外人,我方才也是想提醒你,别为了她连累自己和族人。” 阿眠吃了块方形的东西,嘴里冒出来的白烟引来无数只白蝎:“连累?七伯伯没教过你待客之道?嘴巴再不干不净,别逼我拿你招待这些可爱的小家伙。” 红修蛊本出没后,她对这些东西做了改动。 果真有些用。 仡莱阿缪面如绢布一样皱着:“你会后悔为了外人这样对我!” 白蝎朝他张了嘴。 卫忱欢望着他逃命的速度:“阿眠,我留在西乡山的这些日子里,让你被他们刁难了吗?”《 》 19、第 19 章(修) 夏夜的萤火虫落芦笙灯和卫忱欢的周围,一丝丝荧光在盛大的火光中很渺小,却让人觉得它与她难以让人忽略。 阿眠此刻便是这种感受,睡凤眼的精神不自觉地投在这个人身上。 卫忱欢再次问道:“你急着帮我安排人送家书,也是因为这个?” 如此,自己不好再留下来了。 阿眠感觉体力恢复了些,支撑着走道上的栏杆走路:“这种事经常有,但我不会放弃原则。其实和你的关系不多。帮你送家书,是不想被你家人误会,而且我们同东半苗的不和愈发明显,何必让你为了恩情被连累到丧命。” 眼下无外人。 阿眠说了心里话。 中原和苗疆始终是有些差异。 箴言国和瑢国的事足以让阿忱放弃生命去维护家园的和平,而她自己也必然会在苗疆的内乱里舍去些什么。 青春和感情。 乃至和阿忱一样有着为了家族用所有捍卫。 阿眠道:“你是瑢国的将军,我是西乡苗寨的圣女。我想,长期留你在这是不对的,你有更重要的事完成。” 到了吊脚楼,对山歌的青年男女活动起来。 其中有一对歌声是阿佰和阿坠的。 卫忱欢没着急去看,道:“阿眠,若是确认两国停战,我可以留下来帮忙。但若是不需要这些,我定不会拖累你失去一切。” 仡莱阿缪和东半苗咄咄逼人。 今儿,阿眠敬重的仡莱煌苗倒是没有多生事端。 东半苗的五千多人不能不防着。 阿眠进了卧房关上门,全身没在沐浴的桶中:“十二年或是三年,你不会忍得住深山的所有。” 独竹水漂的终点没见到阿忱,让她心里有些莫名空落落。 从前这些比试或是娱乐的活动,阿眠也没有期待谁会在另一端等着她。 今年变得不同。 阿眠感到自己距离动心不远了。 父亲安排相沐挽士和伏一瓜芋与她同行,许是要给她的终身找个依靠。 阿眠全身的力气因温水提升到八成,茶色的瞳仁映着外面的幽蓝色火光:“先前是逗着你玩的,你现在……” “阿眠在沐浴,你还不能进去。” 卫忱欢的嗓音让阿眠警觉,迅速找了搭在椅子上的衣服穿上,头发用云虫绑着。 伏一瓜芋不悦道:“我偏要进屋。” 外来客都能在秋暮房里住十天半月,他堂堂三橘苗苗王过来问候也不行。 卫忱欢没见过这样蛮横的,道:“反正……你现在进去被人误会,对阿眠的名节不友好。” 尤其是大晚上的。 她的事已经让阿眠被族人找理由针对,决不能让这个脾气一看不好惹的人拱火。 伏一瓜芋脚停在焚烧驱蚊草的火盆旁:“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此次来是跟西乡苗王求亲的,我和秋暮相识二十年,岂是你个外人能比的?” 奈何竞争者太多,他必须要问问秋暮的口风。 不能输给山蛊苗那个臭小子。 卫忱欢见到阿眠匆匆出来,想着伏一瓜芋连对方的小字都叫上了,不由得信了几分。 中午吃的酸汤鱼的酸味直冒胃部和心头。 阿眠鬓角有些微卷的发丝,睡凤眼中全无对求亲二字的动容:“三橘苗王,你应该听过我的事。” 伏一瓜芋累了大半天后,尚未欣赏够阿眠的脸和打量她的蛊王在何处,反应过来的神情比输了任何东西还难受。 他此刻只觉得凉风经过时,心也凉了:“你和这个外来客当真有点不清不楚?你们不知廉耻!” 卫忱欢:“……” 为何一两个都认为她同阿眠关系暧昧? 精致的金蟾纹路银镯再次回到阿眠的手上,她看着伏一瓜芋带着难以接受的表情下楼,道:“阿忱,我有些事要和你说个明白。” 卫忱欢发现自己的脑袋在战场上是正常的,对这些事总会有种云山雾罩的感觉:“何事?” 阿坠跑过来:“圣女,大王让您和阿忱过去!” 她的脸上全是对完山歌的喜悦,不曾发现气氛怪异。 阿眠取了云虫,道:“看来今日不合时宜。” 卫忱欢也这样想着,但是伏一瓜芋急着和阿眠联姻,看上去也不是因为两情相悦,否则阿眠无需打哑谜。 阿坠在门口等阿眠稍作打扮,问道:“你这是怎的了?一副被酸虫酥酸到的样子。” 送出腰带给阿佰后,她对卫忱欢也不那么见外了。 卫忱欢觉得到手上和腿上的伤正加速愈合,道:“我是感觉有些酸。” 这份酸像是被醋泡发后的劲儿。 阿坠好奇道:“为何?圣女不是让厨房的阿婶给你做中原的菜了?你近些日子没吃到?” 卫忱欢盯着屋里的屏风不言。 她无法解释此刻的心情是见不得阿眠和谁成亲,还是起了仡莱煌鼎等人眼中的歹意。 阿坠闻了闻周遭的气息,笑道:“你定是吃了不少酸汤鱼,难怪闻着酸里酸气。” 卫忱欢生怕张口会让舌头和牙齿打架,勉强地承认。 晚上的阿眠装扮和普通苗疆女子一样。 面部用面纱遮盖,全身最显眼的首饰还是那个镯子。 人往那一站。 不少穿着各色马甲长裤的男子围着她唱山歌。 阿眠并未对上那些深情款款或是热情的歌,目光扫过吃着酸菜腊肉饼的卫忱欢,等到身边的人失落地散开才去找仡莱煌鼎。 卫忱欢不知不觉将篮子里的饼吃到仅剩一个,引来阿坠不满:“你给我留几个啊!” 她笑着把豆腐圆子和虫茶奉上:“还有这些,吃吧。” 西乡苗王果然为了阿眠的婚事出手了。 伏一瓜芋没有刚才那么积极,甚至连山歌都没对。 相沐挽士和其他人暂时还没有放弃的样子。 周围的环境很亮堂,却让卫忱欢觉得这些人聚集在这儿,都是为了西乡苗寨,并非是想着和阿眠好好共度一生。 卫忱欢举着虫茶终究没有胆子喝下去,正如她最近无人察觉到的反常,难以消化。 仡莱煌苗本想发难,但看到阿眠身上的云虫变了色后冷静了。 再次动手着实不理智。 仡莱阿缪同合眼缘的两三个姑娘对着友谊类的山歌,发现她们更倾慕成熟的藏江阿清,失去了对歌的兴致,更是躲着阿眠和卫忱欢。 “秋暮,没有你喜欢的歌吗?”仡莱煌鼎身边坐着相沐朝虹,不由得含蓄问道:“还是你想自己去和这些青年才俊对歌?” 近些年来的年轻苗王还是有些本事的,除了有些人性格幼稚,生性好斗,其余的算是不错。 仡莱煌鼎想到早逝的妻子十九岁有了阿眠,女儿再拖着对她自身和西乡苗寨都不利。 阿眠听着不同蛊虫和鸟兽的声音,道:“我今年没有对歌的打算。寨子里有很多美丽的姑娘,若他们两情相悦,自是可以对歌提亲。” 仡莱煌鼎道:“秋暮……” 阿眠微笑着:“父亲,我觉得比起婚事,大家远道而来是想感怀故土,过节嘛就该说过节有关的。” 仡莱煌鼎看了眼同阿坠聊天的卫忱欢,本就不重的疑心多了起来。 秋暮当真看中了这中原女子? 相沐朝虹示意儿子主动些,怎料相沐挽士发现金蟾百云蛊后不敢动。 白芩苗和其余的苗王再未和阿眠贴近,都说她喜欢女子,这几年迟迟不肯联姻招赘,多半是真的。 芦笙舞的开场是对过山歌的男女带头。 卫忱欢看着阿坠和阿佰尽情地跳着舞,心道苗疆人真的好喜欢舞蹈。 今晚的阿眠相亲大会没成功,西乡苗王肯定不会开心。 果然,仡莱煌鼎正在怒视着她。 卫忱欢笑着无声和他对视。 究竟是谁传她和阿眠那方面的流言? 说得好像她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妃,阿眠就是那被美色迷惑的昏君。 啧。 卫忱欢喝了碗新酿的米酒,还是酸的。 她近日是和酸的过不去了。 亥时到来前,姑娘节的第一日活动没有大矛盾,成就了某些小情人,来年寨子的喜事必不可少。 阿眠究竟喜欢哪种人? 卫忱欢帮阿袇嫂收拾桌椅和剩余的食物,忽然问道:“西乡山除了圣子,还有谁对阿眠有成见?” 阿袇嫂装好酒罐子:“这我也不清楚,长老们对圣女不算严格,大王自是宝贝长女。若说敌意,那便是东半苗的那对爷孙了。” 卫忱欢擦拭芦笙表面上的木头灰烬:“既如此,为何连我和阿眠的不实流言都能传?我觉得这对阿眠很不好。” 苗疆规矩那么多,人的名节不可能不重视。 阿袇嫂左右环视了片刻,小声问道:“你还不知道?” 卫忱欢也跟着小声:“何事?” 阿袇嫂摘了两朵一样的白色金银花:“圣女是这个。” 卫忱欢不解:“什么?” 阿袇嫂表情显得气馁又羞涩,捂着嘴在她耳边道:“圣女喜欢女子多一点。咱们寨子没几个姑娘和她一样,所以大王最开始是想招赘的。你住在她的楼里,自是会有些婶子说三道四。遑论怕她争王位的圣子。” 本也不是犯族规的违法之事,无非是大王担心圣女无儿无女被人奚落。 不知来自中原的阿忱姑娘,又能否容纳这等情况。《 》 20、第 20 章(修) 灯下的卫忱欢沉默到让阿袇嫂猜想,她很快就要用礼法教条秉持反感态度。 她还是把这位外来客想得太包容。 卫忱欢将东西叠放好后,对着今晚的圆月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开口:“喜欢女子啊。我觉得没什么,阿眠平日对寨子里的姑娘很有分寸的,但是成亲,也没说不能和姑娘成亲啊。子嗣完全可以像圣子那样过继。阿眠那样美的人,谁会舍得她拼命诞下子嗣?” 有小翾这种好女色的发小在,她对此接受得很快。 甚至觉得阿眠喜欢姑娘有些高兴。 卫忱欢还没有意识到她随口的话,让阿袇嫂以及找她的阿坠被震撼住。 中原为了不打仗,和亲与联姻改到男男女女各自嫁娶了? 阿袇嫂道:“我同你说的是事实。你这样随意说,可是会让大王动怒的。” 若她是圣女兴许会有些被安慰到,但圣女的担子不必瑢国国君低。 婚事上自然无法自身做主。 “阿袇嫂,我也是说认真的。你告诉我这些,不就是希望我理解阿眠?我觉得没什么好反对的。”卫忱欢手持芦笙灯,想到阿眠为何不许旁人进卧房,了然地笑笑:“寨子里没有她的意中人,说不准哪天就偶遇到了。就像您和您夫君那样。” 阿袇嫂背着圆刀:“这倒也是。阿忱,你这般通透,难道……” 卫忱欢凝视水面上的星光:“我?战事未平前,我不会随意成家的。” 她刚想说自己面对阿眠也有种娶回家的冲动,但为了阿眠的声誉忍住了。 苗疆和中原婚嫁理念是有些不同,可阿袇嫂也说了,寨子里仍然有人说三道四,只是没有当着阿眠面频繁地施压。长久下去,阿眠会被逼着嫁人,要么就是招赘势力低一些的苗王。 阿袇嫂神色复杂地感慨:“圣女若是同你在一起,我倒是会放心些。” 憨憨的又会武功。 可惜,阿忱是龙锦綉和卫祺陆的独女。 怎会允许女儿和姑娘家相恋。 卫忱欢的手被芦笙灯的边角戳到,面带惊恐道:“这可不兴乱说啊,我无所谓,牵连到阿眠就不好了。东半苗和那些求而不得的人,已经开始拿这个刺她了,我不想也参与一脚。” 她说的时候,动作很像是侦查的士兵。 生怕敌方和自己人听到了不得的事。 卫忱欢拜托道:“今夜这些谈话是你我的军事机密,别让旁人知晓。” 阿袇嫂望了眼站在楼下的阿坠:“晚了。阿坠是圣女的女使,自不会乱讲。我也该回去看看阿蓬了,你们好生商量明日的起龙舞如何安排。”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同她和夫君,先是互相看不顺眼再偶然在一起。 阿忱若是寨子里的姑娘还好。 圣女不会有较大的压力。 可惜,二人的身世悬殊不大。 那执掌太常寺的卫祺陆兴许和大王一样,不会崩坏传统的世俗同意这门婚事。 那些个嚼舌根的,不过是想用尚未发生的事诋毁圣女罢了。 卫忱欢见到许多吊脚楼的窗户是开着的,方便蛊虫出入。 原先还算可以的心情,在雷虫蛊等小飞虫贴着她的衣服和芦笙灯后,被吓得脸色苍白。 阿坠轻松地解决了这些虫子:“阿袇嫂都和你说了?” 卫忱欢佩服道:“你真厉害。” 阿坠拦住她踩楼梯:“回答我的问题。” 圣女的小秘密就这么被发现了? 果真离被美色所惑远不到哪儿去。 卫忱欢脑子里想到的先是沙盘上的排兵布阵,后是应对的答案:“我对此没有任何成见。阿眠所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将是除了你,第二个真心祝愿她们美满的。” 怪不得有些人看小白脸的眼神防着她,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她长得也不白啊。 卫忱欢决定:“为了你家圣女的清白,你帮我找个住处吧。报酬……我再帮你干半年的活。” 种菜和遛狗不在话下。 阿坠似是被她的条件给打动,纠结再三严肃道:“我是那种喜欢偷懒的人?你早该搬出圣女的闺房了。可是这会人太多,让你同旁人同一个屋子,圣女会担心。” 卫忱欢道:“阿眠也不会让我被下蛊的。” 白天听人闲聊,光是情蛊就有上百种。 什么成双蛊、新娘蛊。 听着就挺吓人。 卫忱欢从头巾里摸到了银铃,这点保命的小东西不知能用到何时。 “你中蛊是小,就怕你有意外,你家龙大将军会带人为难西乡苗寨。”阿坠收回拦着她去路的手,认真琢磨安排别的住处。 卫忱欢心道这些事为何要扯到我阿娘?人家都不带那些旧部了。 她打了水擦拭身体,躺在小木榻上入睡。 阿眠的声音传来:“忙完了?” 卫忱欢感觉到屋子里忽然凉意十足,道:“算是吧。” 与阿袇嫂说的话自是不能让阿眠知晓。 阿眠捏碎出现的蛊虫焚烧在银盆里:“起龙舞的事,你不必跟着了。免得你伤口复发会很麻烦,我不是全能的大夫,村子里的苗医也很忙。” 嘱咐人小心的话说多了就成了唠叨。 阿眠觉得自己因小事变得反常,她才是需要苗医看看的那个。 卫忱欢四肢很累,头脑还算清醒:“那我便在寨子里照顾老弱妇孺,不算拂了你的好意。阿眠,你们会用中原的银子做生活物品的流通吗?” 阿眠正想问她同阿袇嫂聊什么让人看着依依不舍,但还是答道:“自然是要用银子和铜钱。西乡山到你镇守的军营一百里路,骑着马只需要两个时辰。我们只是不喜欢参与那些纷争,不代表真的断了基本的物品交易。” 这是缺银子了? 平时没见阿忱要东西。 是寨子里没有的? 阿眠打开抽屉里上锁的盒子,拿了些碎银子似是忘记说过不给工钱这一茬。 卫忱欢左思右想:“我就是问问。我答应过你在这儿做事不拿钱的。姑娘节还有三四天落幕,我可否搬出去?” 东半苗和三橘苗都盯上这儿的势力与地理优势。 仡莱阿缪成了圣子厚肆无忌惮,就差没带人威逼仡莱煌鼎主动俯首称臣。 伏一瓜芋和阿眠同岁。 他想用联姻抬高三橘苗的地位显而易见,尽快用竞争机会排除对手。 自己是个误入西乡苗寨的外人,没多久变成了仡莱阿缪针对阿眠的由头之一。 卫忱欢铜铃眼一会儿失落,一会儿没精神。 她早该避嫌的。 避免产生对阿眠有危险且难堪的状况。 碎银子砸在镶着黄金与翡翠的铜镜背面,翡翠石上险些出现了裂痕。 动静不大。 却让阿眠的心像是被不明物体砸开口子,迎来本不该畏惧的狂风。 阿眠试探道:“你真的……想搬出去?” 姑娘节第一天,七伯伯没别的表示。阿缪输了独竹水漂气得不行,没有明面上做出红修蛊下作之事,可是明天就很难说了,东半苗的那些人定是暗藏了不少东西,等着蛊王比试的时候动手。 那双睡凤眼中锐利的锋芒望向对面的吊脚楼,素白的手背上趴着云虫。 云虫张着嘴吃了不明的蛊虫,再睡在伪装成匣子的养蛊器皿中。 卫忱欢闻到一丝异香,自觉不能缄默太长时间。 她吃了药后笑道:“搬走后就不会吵到你了。我也好为圆满长老他们做些事,他年纪大了,需要人帮着。” 西乡苗寨的长老对其他苗王也有威慑。 仡莱西讴和外族人通婚后,因对苗疆有了不小的变化才会继续被尊重。 仡莱圆满是阿眠的亲叔祖,更是仡莱阿缪的曾叔祖。 属于辈分最高的长老。 他若看好并能帮阿眠一把,西乡苗寨在阿眠的带领下会更好。 阿眠察觉到腰有些扭伤的样子,并未心急地躺着:“那便在下个月搬到我旁边的楼,那时没有任何节日,你正好做活偿还所谓的救命之恩。” 卫忱欢想问之后的六月半是什么节日,却道:“你忙了一天先休息。旁边的楼是你弟弟的屋子,我住进去怕是不妥。我随便住在那种小木屋便好。” 阿眠唇上还有唇纸的嫣红色,嘴角勾起来的笑容让她看着不那么虚弱:“你确定要住关牛羊的地方?” 卫忱欢听到她又开自己玩笑,也不羞窘:“好啊。我以前和小伊无事就会帮牧民送回迷路的牛羊,通常会被赠与一些羊肉和牛肉,不好拿民脂民膏,倒是在途中看了很好的景色。” 下月若能联系到小伊就好了。 阿眠声音意味不明道:“你与那位贺统领交情也非同一般啊。” 卫忱欢对贺塘伊是有些想念:“当然,她和我出生入死,自是我重要的挚友。” 阿眠银镯不离身:“小卫将军仪表堂堂,骁勇善战,能和帝王与将领成为朋友,让阿眠好生羡慕。” 阿佰提起过贺塘伊,是个内敛的闷葫芦。 到了阿忱这就是有情有义很重要的人。 阿眠揉了腰坐在床上,最后想到的是重要这些字的含义。 卫忱欢甚少钻研自己的长相,道:“阿眠是夸我容貌讨喜?善战算不上。不用羡慕啦,你和我也是朋友啊,正如你所言,苗疆不问外面的是非,反而会生活得开心。” 良久,阿眠未曾再探讨这些。 她当是自讨没趣。 阿眠却是对朋友的身份介怀。 阿忱的长相深得她心。 感情方面不明说似是永远无法察觉到,她为了这些吃过多少次醋。《 》 21、第 21 章(修) 卫忱欢觉得自己在哪都能睡得安稳是优点,甚少主动熬夜或是为了小事失眠。 窗外巨大的舞龙飘过。 她起身换了身蓝白色的上衣与纯蓝色苗绣小花裙,穿着阿袇嫂作为看孩子酬谢赠与的鞋子。 阿眠说起龙舞不需要她跟着。 便下了楼远观即将出发的两拨人。 阿眠带领着寨子里有力气的女子拿着吊杆和龙宝,看材质是上个月砍竹子做成的吊龙,色彩艳丽,造型也是栩栩如生。 仡莱阿谬举着另一条吊龙,通体为黄橙色。 他举着龙头像是没什么力气。 相沐挽士见不得他偷懒,同伏一瓜芋挤开舞龙头的位置。 仡莱阿缪骂道:“你们两个分苗的怎好夺我的位置?” 独竹水漂和傩舞被人抢风头也就罢了,起龙舞可不能再被小瞧了去。 仡莱阿缪为捍卫龙头和吊杆催着人赶紧走。 伏一瓜芋特地走得慢:“就这么一个时辰的事,很快就完成了。昨天傩舞的时候也没看你积极啊。” 相沐挽士扶着龙中间的部分,道:“天气这般炎热,西乡苗圣子更喜欢待在水里?” 仡莱阿缪怒道:“你们两个!” 三人吵起来的样子没人管。 仡莱煌苗似是年纪大了没太睁开眼,道:“我就不去了。你是西乡苗寨的王,应是要给客人们做个示范。” 伏一瓜芋听到他强调客人的语气皱了眉,再看道身着红衣的阿眠,求亲的意向不再强烈。 仡莱煌鼎则是点了头没说话,与藏江阿清一起去了旁边的队伍。 阿眠和阿袇嫂举着红龙绕着寨子的大院舞龙,再出去舞龙。 她见到卫忱欢笑着目送自己,出汗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卫忱欢心道我又把她怎的了? 知晓阿眠喜欢女子后,她心里不知为何喜悦多过厌恶。 这群舞龙的未婚姑娘中,不知有没有阿眠想试着结伴一生的类型。 明确了钟意的人是男是女。 想找心悦的类型不难。 卫忱欢等到舞龙的队伍走远了些,带着小悉崽和铜钱草去水边遛弯。 剩余的两三天就该是蛊王比试了。 阿眠养的那些蛊甚少拿出来展示。 自己也没有胆子看。 卫忱欢稍不留神来到仡莱西讴的住处,正要把铜钱草送去瞧见一个阿婶抹眼泪下楼,那模样甚是难过。 是上次偶遇的阿婶们其中的一位。 她的脸没有因到了中年发福。 高眉深目。 脸型倒是有些像汉人。 卫忱欢猜测这是祖上和汉族通婚的分苗之人,纯苗人还是有些像胡人的。 这点,倒是和自己有些像。 阿娘和阿爹就是汉胡通婚生了她。 卫忱欢让铜钱草上了楼,见到仡莱西讴神情厌恶地看着某处。 能让他生气的定不是小事。 仡莱西讴并未和卫忱欢打招呼,关上门不知在做什么。 阿佰放走了传信的鹰隼,跑过来道:“阿忱姑娘,我收到了回信。三日之后,我和阿坠出发。” 卫忱欢惊讶道:“牧浩蘅可有说我父母和阿姐的事?” 她很挂心这个。 阿佰摸着腰间的傩刀:“提起过,你阿姐要照顾你母亲,但中书令的公务多,国君已经适量帮她减轻了。太常寺那边倒是没有异样。军中的情况无从得知。” 卫家还没乱成粥。 卫忱欢的心宽了点,道:“此行路途较远,谢谢你和阿坠。” 箴言国的人正在悬赏她的尸身。 帝诚百姓相安无事便好。 卫忱欢试着用轻功飞到水榭之上,等了又等还是双脚没离地。 阿佰道:“圣女说,你这伤过秋之后才会好些,这样强行恢复会有损身子骨。明天我们要爬藤,吹木叶。后天是舞狮,做些夏收和秋收的蓑衣,之后便是蛊王评选了。” 令人期待的重头戏都是在最后面。 阿佰又道:“各地分苗赶来的人起码超过了两万,东半苗自是不用多言。圣女应该提醒过您,在节日完毕之前要小心。” 东半苗的人来了后,他们平时的饮食都着重小心。 山蛊苗和白芩苗爱用蛊虫拜开玩笑。 其他苗多少是对西乡苗寨有些怨言,似是不太喜欢赶远路来这过节。 “这个我早就记住了。”卫忱欢笑道:“谁会闲着没事针对我个外人。” 她也得认真考虑接下来住在哪儿。 住在长老这边的区域倒是会安全。 谁敢在仡莱圆满的住宅附近搞事? 但那些猜忌她和阿眠关系匪浅的人,大约是不会给她一个住的地方。 仡莱阿文的房子一直是空着的。 他去世后,那座吊脚楼变成了家人能够的缅怀地方。 卫忱欢在阿佰走前问道:“你可知这儿有没有能让外来客住的房子?” 太难了。 再难。 也不能让阿眠因她被仡莱阿缪纳那些人刁难,她会感到良心不安的同时,生怕来不及报恩就跑了。 卫忱欢心知现在就可以走人,但她的顾虑反倒是比开始想得要多。 怕东半苗不念亲情和律法,直接对西乡苗寨开战。 诚然,阿眠有自己的对策。 若是蛊王比试胜利了,东半苗又开始不服气发起动乱又该如何? 卫忱欢以前不会把人想得残酷,而今在战场和寨子里见的事,让她觉得仡莱煌苗怕不只适为了权力挑事。 阿佰见小悉崽挣脱了卫忱欢的牵制,跑到草地上打滚玩耍,道:“有,西讴长老同意。西北角有个吊脚楼,本是修给在缕夫人休息用的。后来,她出事也没有停工。寨子的吊脚楼房间其实很多,但他们大都不会和外人住在一个楼里,望你谅解。” 阿忱姑娘这是要搬出去的意思? 他都没听阿坠说过。 卫忱欢想了想,道:“那我还是等下个月吧。” 西北角在哪儿啊? 卫忱欢找回小悉崽看着偌大的寨子,决定别打别人亡妻住宅的主意最好。 一个时辰后。 树下的风让龙须在空中飘逸地飞舞着。 阿坠支撑着吊杆,吃了点东西:“圣女,大王和圣子都回去了。咱们……” “今日是阿忱的生辰。” “啊?当真?圣女如何知道的?” 阿坠眼里的光告诉阿眠,自己不该多说此事。 阿眠没坚持住,道:“玉牌上看到的。中原人过生辰是要吃什么?” 她对此很不了解。 苗疆的人过生日就是吃得丰富,长辈们给小辈脸上画着面靥。 成年的男女自是也要为刚出生的孩子祈福,若不想准备面靥的颜料和东西,还是要有银饰赠与。 阿眠见阿袇嫂等人在休息,道:“我比阿忱大一岁……你先回去帮我问问阿佰,瑢国人生辰是怎么办的?” 阿坠不情愿道:“那自是比我们苗疆含蓄又隆重。阿忱姑娘的家世不同我多说。圣女,您别对她太重视了,兴许她自己都不记得这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动心了。” 救了卫忱欢后,圣女没少被东半苗的人翻白眼。 阿眠想着最近在跟卫忱欢赌气,差点就忘了这个。 现在打造瑞银鸟之类的银饰。 时间上是不够的。 阿眠翻了挂在肩膀上的手包,道:“回去。” 阿坠无奈请众人抬着吊龙返程,就是个外人的生辰也能这样重视。 圣女若是没有动了别的心思,她立刻把阿佰培育的成双蛊炖了。 阿袇嫂和关系好的阿嫂们说孩子的事,忽然看到阿眠抽空采摘了些植物没多问。 山野中不缺鱼腥草。 阿眠只摘了叶子。 络石和野老鹳草偏多些。 一个普通的平安袋能在天黑前赶制出来。 阿坠暗自摇了头,帮忙摘了野生的报春花和向日葵。 大锅的黑米饭在仡莱圆满的操作下,煮得沸腾到香气四溢。 肉干和咸鱼被炖得熟烂。 小悉崽咬着新鲜的羊排骨不松嘴,馋得铜钱草眼巴巴望着。 卫忱欢不忍心,去给铜钱草做肉沫拌饭。 厨房四面都是门。 通风还能看到寨子里的一草一木。 若非招待那些苗王和客人,长老们是不会进厨房的。 卫忱欢跟着练了刀功,将猪骨和牛骨切好后被赶出来。 仡莱圆满道:“有我和小讴在,你不必怕有人下蛊。” 卫忱欢放下锋利的云龙菜刀:“我不是怕这个。” 既然不想她在厨房,那便帮忙抬着糯米酒和小物件。 仡莱西讴婉拒一些阿婶的热情帮忙,动作很慢地调配料。 “你若是不愿意在厨房,就去和那个妹崽帮下那些人。”仡莱圆满对着鱼肉横切竖着切,塞了不少好东西,“都不想,帮我拿个姜蒜。” 上百条鱼被他用同样的方法处理得当。 仡莱圆满嘀咕道:“还是云虫和蝉蛹好切啊,一刀下去直接两半放油锅里炸着。” 仡莱西讴找来姜蒜,让被吓到的卫忱欢去远处,道:“您又在吓人。阿忱姑娘见不得,听不得这些的。” 中原人哪里习惯这些事。 仡莱圆满放走头上的小家伙,道:“你和秋暮就是喜欢这样胆小的,貌美的。在缕要还在,你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吃咱们的特色美食。” 仡莱西讴未否认,道:“阿忱姑娘确实好看。” 秋暮力排众议把人留下来,定不是为了养眼。 仡莱圆满找到勺子挖了香油:“得有十多年没见你这样幽默了。你还是跟着那个妹崽回中原吧,在缕娘家就在帝诚。” 仡莱西讴脸色僵硬,恨意藏在温和的嗓音中:“我若真的去,怕是控制不住把陶家变成养蛊池。”《 》 22、第 22 章(修) 植物染色的篮子里装满了艾蒿,青菜,萝卜,看着大约几十斤重。约等于西部军营的半日伙食的份量,放在卫忱欢此刻的体格抬起来,有点费劲但不难。 厨房里的西讴长老心情并不好。 卫忱欢不想这时候被波及。 起龙舞的队伍陆续回到大院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疲惫之色。阿佰端着仙草煮的茶和清凉粉过去,听到仡莱阿缪指桑骂槐地说阿眠的不是皱了眉,圣子当真是什么都喜欢表现出来,难怪圣女懒得同他动真格。 卫忱欢将傩刀和镰刀的刀刃擦干净,心里有种仡莱阿缪再胡说八道,就给他上点蛊虫做的噤声药的想法。 吓唬一二。 仡莱煌鼎累得头和手都在滴着似是珍珠大小的汗水,他看着正在安心做事的卫忱欢,与阿眠同样的睡凤眼中有了对比之色,阿缪这小子还不如个外来客勤快,怎好学着他七哥挑秋暮的刺儿! 野蔷薇的刺被卫忱欢削掉,花朵放在木桌上的空酒罐里。 若是有牡丹菊花和凤仙花点缀,会显得西部的夏天不输给东南北三方的特色。 卫忱欢问阿佰:“你们圣女还未回来?” 阿佰瞄了眼又增高的大门和上面的铁锥钉:“还未。” 仡莱阿缪道:“女儿家力气小,自是回来得慢。” 他的语气像是笃定阿眠等人扛不动巨大的吊龙,这会已经累得走不动歇着,并且不会承认输给他们。 阿佰无言以对,已经开始心疼阿坠。 卫忱欢不愿同空有身高的仡莱阿缪搭腔,将处理后的菜给了仡莱圆满,接着去照顾多出来的猫猫狗狗。 接近下午时分,阿眠和阿坠才回来。 阿眠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放在专属篮子里,并未同父亲和叔伯们闲聊。 仡莱煌苗道:“阿鼎,你们这边的蛊王准备得如何?” 爬藤这些事自是不会让他感到兴趣,蛊王赢了西乡苗寨意味着他有把握得到想要的。 仡莱煌鼎目光探向女儿的吊脚楼,又见到阿坠拿着成品的织布上去,道:“秋暮和我都养了一些,是不是蛊王倒时候就知道了。” 没有轩炎蛊镇场,阿七哥怎会收手。 仡莱煌苗的脸色阴狠中带着不耐:“哼,别是随便养出来的邪物便好。” 仡莱煌鼎敬了他一杯凉茶,不知他在冷哼什么,但是看他不服气又期待西乡苗寨蛊王的神情,倒不用担心秋暮会随便用普通的蛊应付。 小悉崽在狗群里成了老大,带着狗崽子们整齐地站在那听卫忱欢训。 若是以前,她会非常无语觉得自己不是干这个的。 现在不同了。 狗狗们可爱的样子还是很值得花时间欣赏。 寨子里狸花猫和三花猫较多。 纯色的猫偶尔有一两只。 卫忱欢分别给它们喂了水,并且抽出麻绳给它们套上。 阿坠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幕,对屋里的阿眠道:“圣女,您真不去吃饭了?” 为了个生辰礼物不至于不吃饭吧。 阿眠吃着青果:“我在屋里吃,酉时没到之前不用喊我。” 夏季炎热。 采回来的花草放水里缓一缓,找到做染色的工具再画花样子, 这些不会让她耗费精力。 她担心的是阿忱是否会喜欢。 阿坠对着逗狗的卫忱欢瞥了嘴,圣女何时对她们这些一起长大的人多用心过。 午饭时,有人抬了大型的芭蕉叶遮阳。 卫忱欢帮忙布置在席面上,偶然听到相沐挽士道:“父亲,我想约秋暮姐姐明天爬藤。” 少年的脸全是对阿眠的崇拜和喜爱。 卫忱欢动作慢了点。 “她很忙的,你还想约她爬藤?你连个独竹水漂都比不过,蛊虫只会雷虫蛊,我看这婚事不提也罢。”相沐朝虹对儿子的话较多,“收收心,过了这四月十三随我回去学养蛊。” 相沐挽士露出抗拒的神情:“父亲……” 伏一瓜芋大笑道:“小子,你最好是听你父亲的。就你这追姑娘的手段,我等真是学不会。” 相沐挽士最烦落井下石的人,刚想喝掉仙草凉茶去打架,在相沐朝虹眼神暗示里收起冲动,怕半夜惊醒已在被送往中原的途中。 伏一瓜芋自认为占了竞争对手大便宜,对着先前看不顺眼的卫忱欢微笑,又想起这人和秋暮同吃同住快超过俩月,仍是不信传闻是真的。 秋暮怎会想不通喜欢女子? 他举着碎银打造的碗:“多谢西乡苗王的款待,招呼我们这些外人。” 仡莱阿缪也举着碗:“阿鼎叔祖辛苦了。” 接着便是其他苗王和族人对这位年迈的苗王敬酒,他也是照喝不误。 不曾想伏一瓜芋阴晴不定后为何示好。 而阿缪此举却让仡莱煌鼎心里感到寒意,阿七各如此在意蛊王的比试,怕是早就等不及行事。 他的秋暮和族人乃至死去的幺子,难道要全部折在东半苗阴谋中? 在座的分苗又有几个值得信任? 仡莱煌鼎的神情不亚于苦酒上头,使得不知情的人在猜测他苦恼喜爱女子的阿眠,将来到底会和谁成为连理枝。 一只三花猫蹭着卫忱欢的裙摆。 她喂了没吃太多的鱼肉。 小猫崽很讲义气,唤来同伴一起吃。 卫忱欢夸奖了它几句。 伏一瓜芋冷冷道:“就知道用这些收买人心。” 卫忱欢再未坐回席面上,淡笑道:“三橘苗王这话说的,莫非阿忱收买了您这颗强娶阿眠不成的心?” 方才还沮丧的相沐挽士嘲笑道:“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伏一瓜芋想不出如何回击,迁怒他:“你给我闭嘴!小心我代替你父亲送你去中原!” 相沐挽士可怜地看向相沐朝虹,后者则是不置可否地点头以示赞同。 少年气得抱捡起石子儿去旁边打水漂。 醋泡的浆果和黄果落在每一张桌子上,冰块做的蜂蜜湛七果很快被人扫空。 卫忱欢没抢到这些。 她吃完一些酸溜溜的蛇莓,去厨房挑了些食物带给阿眠。 三橘苗和山蛊苗在亲事是没指望了。 让她忍不住想直呼太好了。 西乡山的明月目前还没有谁能用真本事打动。 卫忱欢脚踝的银铃发出和心情协调的声音,传入正在绣紫藤花的阿眠耳中。 阿忱今日似乎很开心。 足够装一锭银子的平安袋正在进行最后的缝合,每一针都在阿眠的用心和注视完成。 中原除了过年和成亲,甚少用大红大绿等过于浓烈的色彩。 紫藤花的寓意包含着好几种意义。 阿眠缝好小铃铛和被驱虫粉跑过的抽绳,心道往后阿忱在远方看到此物,便是代表着我的思念与…… 一丝很淡的感情。 阿眠勾起嘴角,将新染色的丝线搭在小架子上细细地看了又看。 卫忱欢敲了门:“阿眠,你饿不饿?要在外屋吃吗?” 今日是很热。 既是此刻晚霞快到来的天边很美,还是会让人想尽快躲进屋子里。 阿眠检查好平安袋:“放外边。” 卫忱欢将桌布拉扯好放上自己做的果盘,道:“天热怕你没有胃口,带了水果和凉茶。” 阿眠问道:“楼下什么动静?” 卫忱欢想到相沐挽士对阿眠的仰慕,笑嘻嘻道:“山蛊苗的圣子和三橘苗王又拌嘴了。幸而未大打出手。” 瞧着那二人脸上的淤青应是昨日留下的,不知是否和阿眠有关。 “哦。阿挽才十九岁说话是有些稚气。三橘苗王嘴硬心软,不会把人怎样的。”阿眠低头吃完盘子里的东西,喝了凉茶才觉得精神没那么低迷。 卫忱欢将盘子和杯子放进小竹筐里,道:“你对他们观察很认真。” 阿眠回想年少往事:“阿挽和阿文很熟。三橘苗王曾寄养在西讴堂叔家里,我们几人算是打小认识,论交情,谈不上很熟。” 说到这,她发觉阿忱很喜欢看他们吵闹。 许是把这些当个打发日子的乐趣。 卫忱欢想今日以为酸浆果是甜的定是错觉,面上笑容真诚:“这也算是青梅竹马啊。我看,山蛊苗王放弃了和这边的联姻,你觉得三橘苗王如何?” 伏一瓜芋和她是同岁。 阿眠管着倒还行。 就是不够稳重。 仡莱煌鼎现在对和阿眠相仿的苗王都不热络了,可见今年的姑娘节还未选中他半个儿。 阿眠感受到凉风,不知是生闷气还是热成红润的脸色逐渐平静:“若和三橘苗王长久相处,我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盟友。如同你和你的小翾。” 最后这句,让卫忱欢听出了一种比醋还能泛酸的味道。 是阿眠吃多了酸浆果? 定然不是了。 卫忱欢不解这有何好让阿眠深究的,道:“那你自己的意愿想成亲吗?” 喜欢女子的事不耽误成亲。 何况,阿眠还没有坚决表态终身不嫁。 阿眠的手摸着银树叶耳环,银镯上的铃铛又多了一颗,她望向卫忱欢那双亮如路边不知名黄色小花的瞳孔:“我想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寨子里还没有这个对象,不过,以后说不准。” 若贪恋阿忱的容貌,忘记别的可能会给对方带来伤害。 阿忱不能步在缕婶婶的路。 卫忱欢失落道:“是啊,以后会有的。”《 》 23、第 23 章(修) 窗外画着苗疆动植物图腾的风铃发出一串声音,旁边那颗大的铃铛依旧不变。 卫忱欢观察到暮色将来,那两条吊龙被挂在对面吊脚楼的外边,装了蜡烛和灯罩。 晚上看着应该是有祥瑞祝福的意思。 卫忱欢也不好继续为了某些事莫名失落,问道:“阿眠,你明日会比赛爬藤吗?” 后方和侧方有很多藤树和芭蕉树。 身体瘦弱的女孩子去爬树会吃不消,而且很容易受到惊吓掉落在地面。 阿眠将平安袋放在她变得粗糙的手中,道:“不会,我要为蛊王的事准备。” 输了不是难题。 七伯伯炼出红修蛊,必然还有更厉害的后招。 若分苗全部葬送在西乡苗寨,他们的族人定是会心怀憎恨。 卫忱欢惊喜道:“给我的?谢谢!” 闻着有些外面驱蚊草的味道,但又有别的香气。 上面绣着紫藤花和别的花瓣,下方是汉字阿忱二字。 边缘是一行苗语。 卫忱欢看不懂这些,夸赞道:“阿眠,你汉文真好。” 阿眠心道她还真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无奈道:“虽然不给你工钱,保命的物件还是要给你。” 卫忱欢摇着抽绳上的小银铃:“多谢。” 今日在厨房偶然听到仡莱西讴提起陶家,不知是她多想了还是怎的。 多少会留意几分。 会是帝诚的望族陶家? 那个让小翾继位到现在都头疼的家族,和苗疆能有何恩怨? 卫忱欢忍着没去问,省得阿眠再次被为难。 阿眠忧心该不该提醒这粗心大意的人,只好道:“今夜好吃的可多吃些,无旁的事可早些休息。” 卫忱欢道:“好啊。你也不要那么操劳。” 婚事的事不好多问。 她怕自己会被无名的酸气腌入味。 待在战场的这两年,也不是没有遇到让人眼前一亮的人。 最后处成了好姐妹和好兄弟。 镇守南北二方的将军就是例子。 她们都是那种长相柔美下手却狠绝的女子,从军的时间也早些,对卫忱欢这种家里送来历练的也不会心软。 卫忱欢一开始很娇气,还以为能睡懒觉。 被那二位训练了不到七天,再未想着能正常睡觉的事。 作战的时候,她们和方十证让她见识到何为军人的素质与英勇。 想到方十证。 他和小愉若真的到了西部军营,小伊至少不会没有援军帮衬。 卫忱欢还未放弃和军营联系的念头,她站在外边切割驱蚊草和砍着做吊龙剩下的边角料,心想总不能拜托阿佰再去打听箴言国的事,阮均绛和申献终究是我与阿娘的宿敌啊。 “可恶,待我找到祖传的宝剑……”她对着懦刀碎嘴起来。 阿眠并没听仔细这些话,等卫忱欢去楼下取东西才传了阿佰过来。 阿佰将牧浩恩的回信给她看,道:“阿忱姑娘的身份已核实。我和阿坠担忧蛊王的事,不然可早些去帝诚。” 圣使的职责是护卫圣女的安全。 尽管圣女实力不弱,难防东半苗的阴损手段。 阿眠望着外边护栏上的屋檐又多了些铃铛,道:“后日出发吧。你阿爹和阿娘不在,飞龙苗王正好可在明日给你们定下订婚的良辰吉日。往后,你想做那边还是这边的人都可选。” 藏江一族基本没有超过三代的姻亲。 阿坠早晚是要回去协助藏江阿清,不好永远留在她这儿做女使。 “此时说这个有些唐突了。”阿佰不算黝黑的脸上多了一层番石榴的红瓤色,按住要爬下来的蛊虫,“圣女,您可是有别的急事,需要我们提前去帝诚?” 若非不是很忙,他怀疑圣女会走近路赶着去中原。 阿眠整理好腰间的针线包,淡淡道:“回来前帮我打探陶家。在缕婶婶和堂姐的尸骨还未找到,他们若有良心安葬了,那边算了。” 西讴堂叔这些年为此郁郁寡欢,不愿意再娶。 那几个仰慕他的人都曾排挤过在缕婶婶,自是不会在他那得到友善。 阿眠挑了做面纱的丝线,眉头微皱:“别暴露行踪。” 十多年前,陶家派人围剿西乡苗寨。 在缕婶婶为保护寨子的人,带着孩子去和陶家交涉无果。 她和堂姐死因不明。 陶家却再未来过。 而阿文死在四年前。 阿眠不希望西乡苗寨也有叛徒,这会让她不寒而栗。 阿佰慎重道:“我和阿坠定会打探清楚。” 当年,阿坠还没被送来。 他和圣女年幼。 可是亲眼看着来自中原的陶家家主带着绿林好汉和官兵,彻夜围堵着整个寨子。 在缕夫人带着女儿出去再没回来。 如何死的,怕是和陶家有关。 阿坠离开前不解道:“在缕夫人出身陶家,她父亲应该不会下狠手,但是……” 以当年的情形来看,陶家家主对苗疆有着未曾说明的恨意。 阿眠来到织布机前:“那位老先生若活着,估摸年过七旬了,子女众多,估计是知道内情,这才没有继续来苗疆。” 也许是在缕婶婶和他用什么东西交换了,保住了西乡苗寨。 阿坠点着头。 卫忱欢在院外发现一棵在开花的紫藤树,不禁看了刚系上的山青色平安袋。 伸手想去摘花却没动手。 明早,阿坠那些姑娘和男子会爬外边与山上的藤树。 怎好意思去破坏树的本身。 卫忱欢具体地看着被点亮的吊龙灯,暗想这手艺放在中原也不愁没饭吃。 “姨……”阿蓬睁着大眼睛对她笑。 她手抱着被淘汰的废铁,道:“阿蓬出来散心啊?” 阿蓬嘴里吐着透明的泡泡,像是河里的小鱼苗。 阿袇嫂道:“屋里有些热。太阳快落山了,我带她看看吊龙灯打发时间。” 卫忱欢擦干净手,从怀里掏出蜂蜜糖块给阿蓬:“她阿爹呢?” 平时都是阿袇嫂带孩子,没见过孩子父亲。 阿袇嫂眼神黯然:“半年前去中原了。” 卫忱欢见状道歉:“对不起阿袇嫂,我不该问的。” 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谁都会怕发生了不好的事。 阿袇嫂脸色泛着白:“不是大事。我只是怕被箴言国的人抓了壮丁。” 他们成亲不到一年,那人就要外出。 都忘了当初族中遭遇的变故。 阿袇嫂也不想被人安慰,道:“中原许是有很大的魅力,他会去也很正常。好在我有阿蓬。” 卫忱欢听她的话头似是怀疑夫君有了外室,道:“这儿的人都会用鹰隼传信和找人,您试过吗?” 外出的苗疆男子不给家里寄信,总归是要记挂着的。 阿袇嫂喂孩子吃糖:“试过,没用。我会拉扯好孩子,倒是……他,能活着便好。” 苗疆的女子守寡或是丈夫不忠,都可再嫁。 她目前没有这个想法。 只是孩子阿爹一意孤行,让她觉得他或许不是真的想成亲。 阿袇嫂略带埋怨的眼神让卫忱欢干笑着:“箴言国好似对苗疆防备重,抓壮丁也会查清楚再抓。” 不知为何,她有些怕自己的剑下亡魂里会有阿蓬的父亲。 那可真是冤孽了。 阿袇嫂想到瑢国的陶家,道:“但愿如此。” 外来客不会长久留下来,她便没有邀请卫忱欢参加后边的事。 卫忱欢对着阿蓬挥挥长臂,转眼看数不尽的山头。 西乡山下到底在哪儿。 让小悉崽带她去找不太现实。 先用这些废铁做防身的工具,等到她离开后好只身前去西部军营。 仡莱阿缪在楼上扔了瓜皮和零星的食物残渣,被卫忱欢快速躲过去。 再转身不小心闪到了腰。 卫忱欢没空理会这位圣子捉弄人的把戏,扶着腰靠在木板上歇会。 她这伤势好得是利索。 就是武功有些愁人。 夕阳下的木色走道上走来伏一瓜芋和相沐挽士,没看到卫忱欢在附近便起了争执:“你不许说秋暮姐的坏话!她怎会喜欢女子?” 伏一瓜芋没好气道:“这可是秋暮自己承认的,我能为了这个污蔑?我看,她就是因为心理扭曲才会说爱慕女子,你可以去问。” 联姻的事失败后,他心里仍是感到不乐意。 相沐挽士整天为了这个和他吵,自是要刺激臭小子的天真。 少年不信道:“你就是求亲不成乱说!小心我揍你!” 伏一瓜芋耳朵挂着婴儿拳头大小的耳环,随着他的情绪拍打着修长的脖子:“她和那个外来客多暧昧,你眼瞎看不到?咱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反正也轮不到她做西乡苗王,别想着捡漏的事。那外来客也做不了赘婿,我看,她以后只能做老姑娘。” 未婚的苗王赶来这里都盼着仡莱煌鼎把女儿嫁给自己,奈何这对父女始终没有开口明说。 伏一瓜芋正想着快失去耐心,身上多了雷虫蛊:“你小子有病啊!我说的都是事实!” 相沐挽士冷淡道:“即便我娶不到秋暮姐,也不许你这样羞辱她。你想入赘,人家还觉得你不够那个份量。” 伏一瓜芋指着少年的鼻子:“那你可别后悔!” 相沐挽士召唤了些雷虫蛊:“后悔的人绝不会是我。” 二人置气般敌视彼此后,不欢而散。 卫忱欢脸上的笑容没绽放出来,这似乎不是保持距离就能让阿眠少些非议的事。 她该反省自己尽早办理阿眠的住处。 最近几日找个理由,晚些回去才是。 阿坠端着掉了色的木盆过来:“发什么呆呢,又偷拿这些东西,小心我告发你。” 卫忱欢解释道:“我跟族人和长老们请示过才拿的。你这是洗衣服?” 看阿坠这样也不像是从河边回来。 阿坠闻到雷虫蛊的气味,道:“没洗。山蛊苗的人对你出手了?”《 》 24、第 24 章(修) 好明显的雷虫蛊活动痕迹。 阿坠观察完后,撒了点粉末在走道上的木板上,防止雷虫蛊啃坏护栏和刚种下的植物。 卫忱欢的脸和脖子全是热浪激发的汗水,伸手采了荷叶给自己和阿坠遮阳:“没。寨子里当真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阿坠将荷叶折成包种子的卷三角形,装了些山泉水分给她:“有是有,但楼上楼下住的都是养蛊的,你不怕……” “别说了,我忍到下个月。今晚可有守夜之类的活计,我想试试。” “门口的阿哥和阿叔每天都守门,你愿意?” 阿坠觉得卫忱欢今日很奇怪,放着生辰不过非要熬什么夜。 想来,圣女已经祝福她了。 卫忱欢喝完所有的水,对那些即将盛开的荷花道:“我自是愿意的。” 阿坠看了眼她腰间的平安袋,倒是没有像之前那般损人:“今晚便算了,明天你去问大王同不同意,毕竟你也是客人。实在闲得慌,你可以帮忙织布,遛狗可是你最擅长的。” 圣女对阿忱可是真的好啊。 连大王都没收到过的东西,便宜了这个外来客。 卫忱欢坦言道:“我至今没学会织布机所有步骤。” 遛狗养猫确实不难。 但是长老们不会喜欢她经常带着他们的宠物乱跑,万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可是要问责的。 阿坠费力地摘了鲜果,去厨房做了些凉拌果子:“吃点吧。不会可以让圣女教你嘛。再则,我和阿佰要去中原不全是为了送信,你不用总和阿佰客气。” 上次,阿佰代替她道歉的事让她心里过意不去。 她也是担心圣女会被骗,才会对外来客心有芥蒂。 阿坠给自己的那份加了重口的花麻椒:“虽然你这人肩不能扛,比圣女还柔弱,但这些日子也不算是吃白饭。我们离开后,你可要保护好圣女。” 阿清哥说她就要成亲了,人不能再那么暴脾气。 可她不免会怀疑东半苗居心不良。 卫忱欢在糖和醋之间选了一小勺盐巴,撒在去核的青枣和酸黄果上:“放心,我会把她当成瑢国的子民那样护着的。” 阿坠暗道这真是个不懂得把握,不懂风情的人。 想到这人可能喜欢男子,倒也不那么难以理解。 相处至今。 卫忱欢和寨子里的人是不同,没有对此事排斥厌恶。 阿坠洗了竹筒,道:“那我就和阿佰准备动身了。” 腰带已经赠送。 姑娘节后续的事也不用他们参加。 卫忱欢仍然感到不好意思,道:“辛苦。” 原先想着给小翾也写封保平安的信,然则她还要和陶家周旋,为箴言国的敌军犯难,若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仍是无法解决对方的问题。 阿坠装好干冰:“对了,你昏迷的那段时间,西部军营有去山下找过你。圣女怕你来回折腾就没有出面说这事,你再休养三四个月,就可自行离开了。” 圣女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卫忱欢一心向着瑢国,怎会放任箴言国的大军屡次侵犯国土。 就是不知圣女是否真会舍得人走。 毕竟很少有卫忱欢这样合眼缘,又不是很讨人厌的人出现。 卫忱欢苦笑道:“我知道苗疆出入口的规矩,过些时日再定夺。” 她已经记不清从哪个山头坠落,能被阿眠和阿坠捡回来算是命大。 阿坠想着同卫忱欢说句生辰快乐,而后顾虑到她可能在想国家大事便不再叨扰。 烟火燃放。 为防止烧到山林,烟火的高度被控制在等同篝火的高度。 卫忱欢没有好奇是怎么做到的,她更忧心伏一瓜芋那张嘴会到处乱说。 这还不是可怕的。 是仡莱煌苗此刻阴恻恻的眼神正盯着阿眠的吊脚楼,不免让她记起离奇死亡的仡莱阿文。 四年前人刚死,东半苗迫不及待地推荐仡莱阿缪过继。 说是他们的王当年也是如此过来的。 明面上是东西二苗落在亲兄弟手里,显得很亲厚。 何尝不是上一任东半苗王的离间计。 卫忱欢惆怅:“我应当托阿佰带本兵法回来。” 战事迟迟不肯收场。 往后总有一国的王储会被送去做质子,等人归来还有没有继承权就未知了。 对下一代乃至后面的国情很不利。 小翾现在没成亲不着急,可那些宗室能安分? 有阿姐谋划还能拖着。 申涣言那小皇帝也不争气,早点把皇权握在手里不就不用打了。 “看着和仡莱阿缪是一样的性子,怎会想到将来……”卫忱欢理解了龙锦綉为何没有留在箴言国效力,是人家根本就不需要。 楼下议论蛊王种类的声音惊扰了小憩的阿眠,她这几日本身就没有休息好,听到这些动静脸色略显差劲。 月亮落在桐树上。 此时快到子时,族人和分苗的人居然还未睡。 阿忱也不在屋内。 明早只有一些小事,何至于热闹到现在? 阿眠好奇但没有出去看,而是打开罐子培育蛊虫。 东半苗的蛊王定是凶悍阴毒。 其它苗的蛊王攻击性不会太弱。 阿眠不喜这些蛊,但为了震慑那些异心摆到明面上的人,她将隐铃蟾从银镯里放出来去吃那些小蛊虫,吃了半饱再关着。 一些会飞的小虫子接触到她的发丝,眼白翻了下掉落在干冰盆里。 被她放进罐子中。 圆满叔祖和父亲钟情用蝎子养蛊,她更倾向用可爱或是不那么吓人的虫子养。 减少做恶梦的机会。 丑时刚过。 阿眠险些熬不住,躺回床上闭着眼。 门外面站着小心翼翼的卫忱欢,她今天才知道屋檐下的小铃铛越多,提防的事便会增加。 她决定现在不进去打扰睡觉浅的阿眠。 夜里的风从东边而来。 卫忱欢将捡来的东西轻放在旁,想着新的作战计划。 阿眠却睁开了眼,猜不透卫忱欢是有心事还是别的原因没进门。 天刚亮,已有人爬上紫藤树。 卫忱欢以为自己眼花了,仔细看那人还带着狗一起爬。 居然是仡莱阿缪。 他不是对西乡苗寨的姑娘没兴趣? 另一棵树上是藏江阿清,速度明显比其他人要快。 白芩苗王似是故意放水,爬得比相沐挽士还慢。 赢了的人能获得增高的头巾? 这些男子也不戴厚重的银饰头冠,到底图什么彩头? 卫忱欢听到狗叫声想去找小悉崽,转身见阿眠穿着烟青色的百褶裙,脖子上待着别致的圆月项圈,道:“阿眠早上好。我给你抓虫子养蛊。” 阿眠笑道:“小卫将军不怕虫子了?难不成是看中他们其中哪位了?男女比赛爬藤,平手才能有机会相处。” 话落,她发觉自己心里开始不是滋味。 卫忱欢用铁丝缠绕住护栏的柱子,道:“我可以请爬藤的人随便抓两只啊。这几位都是卧龙凤雏,阿忱我怕是难以高攀。若说我喜欢的,他就很不错。” 阿眠看向那些藤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谁?” 卫忱欢长指一点,道:“白芩苗苗王。” 眉清目秀的和阿姐多合适啊。 阿眠这才观察白芩苗王:“你喜欢钟离临绝?” 文弱书生又不会武功。 武将都喜欢文人? 是了,阿忱的父母正是这样。 阿眠面纱上的云虫变为红色,金蟾的叫声若隐若现。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啊。白芩苗和中原人通婚否?”卫忱欢想起陶鷺欣赏这种气质和才貌不俗的人,“我看他有点中原血统,应该是不排斥的。不知有没有娶亲,若是有了家室那便算了。” 阿爹舍不得阿姐远嫁,往后会和阿眠这般招赘。 朝中年纪相仿的官员不会同意入赘,何况阿姐是中书令官大一级,自会让他们伤了些自尊。 阿眠的手看似不轻不重放在护栏上,铁丝却巧合般落在水中:“白芩苗素来和中原交好。” 卫忱欢的铜铃眼满是欣慰:“太好了!” 阿眠咬了会牙,过后才道:“婚事不知。他自诩洁身自好,没有情人。” 昨夜不肯进屋休息,原是想着钟离临绝! 金蟾和云虫呈现在面纱外侧,很快被阿眠控制好禁止爬在地上。 卫忱欢见一些苗疆姑娘毫不费力地上树,道:“那我等会问问,若这些姑娘没有把他当彩头抢,倒是可以先认识下。” 阿眠:“……” 最无趣的反倒是先被看中了。 卫忱欢想下楼,发现铁丝落了又绑了些:“阿眠,我见你好似没睡好,不如留在楼上?” 为了蛊王比试真拼啊。 阿眠神色如常:“我带你去和钟离临绝介绍下,若能成就一段姻缘,是我们苗疆的喜事。” 卫忱欢没听出她话里的试探和冷意,道:“好啊。” 阿眠在身后瞪着这反应迟钝的人,良久都没主动出声。 她真敢答应! 卫忱欢高高兴兴下楼等着爬藤比试结束,忍不住回头看着吊脚楼,见到阿眠表情清冷像是冬日的月色怔了怔。 阿眠这是怎的了。 一副和谁较劲的模样。 相沐挽士从青藤跳到芭蕉树下:“秋暮姐姐!我在树上发现了小蝴蝶,你要吗?” 阿眠笑容温柔似是心情一直都很好:“我不用这个。你这么早爬树累不累?” 相沐挽士放走了小蝴蝶,语气质朴:“不累,这次我可没有输给三橘苗那个碎嘴子!” 阿眠道:“先去吃饭,中午还要忙旁的。” 相沐挽士随着她走:“都听秋暮姐姐的。” 卫忱欢对阿眠态度的变化感到不对劲,又看了眼活泼的少年,有种很想认同伏一瓜芋说的没大没小,上来就喊人小字。 还有,阿眠不是说带她结识白芩苗王? 怎的遇到这小子就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