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小说版》 第2章 假凤虚凰,迷局谁解 曹正淳遭此抢白,面色瞬间阴沉如铁,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但他城府极深,旋即又挤出那副令人不适的谄媚笑容,只是声音愈发尖细阴阳,拖长了调子,暗含讥讽:“哎呀——侯爷神机妙算,一猜就中,真不愧是——事后诸葛亮!” 铁胆神侯对这老阉贼惯用的含沙射影、挑拨离间之术早已司空见惯,心中虽怒,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冷哼一声,不再与他做口舌之争。 他目光径直越过曹正淳,投向御座上的年轻天子,神情凝重,继续分析道:“皇上,综合此前种种迹象与曹公公方才所言,这样看来,上次胆大包天御前行刺的,应当确实是并非真正的乌丸与利秀公主,而是有人李代桃僵,意图嫁祸。真的利秀公主,恐怕早在几个月前已遭了毒手。” 皇帝见曹正淳面色不豫,唯恐这御前奏对再成闹剧。他有意缓和一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同时也想听听双方见解,便递了一个话头过去:“曹公公,朕记得卷宗提及现场尚有其他痕迹,你可有查出,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斗胆,竟敢假冒和亲使臣,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言语间,心中亦对那位素未谋面、却无辜惨死的年轻公主升起一丝怜悯,无论幕后主使者是谁,这位远道而来、肩负和亲使命的少女,确确实实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 曹正淳要的就是皇帝此问,他立刻收敛了外露的怒气,整了整衣冠,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正色奏道:“启禀皇上!奴才多方查证,细细推敲,疑心此事——正是那出云国贼喊捉贼,自己人所为!” “荒谬!” 铁胆神侯剑眉微蹙,立刻出言反驳,“敢问曹公公,出云国若蓄意谋反,为何要送上国内唯一的嫡公主前来合亲,还赔上了价值不菲的大批嫁妆,以示归顺诚意?此举于国于利,皆无半分益处,他们又怎会突然之间,做出此等自断后路、大逆不道之事?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曹正淳仿佛早已料到有此一问,立刻拔高嗓音,言之凿凿地反驳:“神侯,护龙山庄查了这么许久,刺杀事件也没有查出真正的定论。且你对出云国内情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奴才听闻,近年来出云国皇室,与东瀛若干野心勃勃的武士派系过往甚密,早有不服王化、蠢蠢欲动之心!他们既有造反之意,送个公主过来麻痹天朝,当作迷惑视听的烟雾弹,又有何奇怪?这小公主,只怕从头到尾,就是一枚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铁胆神侯见他如此牵强附会、巧言令色,硬要将罪名扣给出云国,难免心中急切,语气也加重了几分:“皇上!此事牵连邦交,更关乎边境安宁,万万不宜仅凭猜测便妄下断语!真正的利秀公主既已不幸亡于我大明疆土,我们更应做的,是彻查事情的根本,揪出真凶,方能告慰亡魂,平息事端,也让周边属国看到我天朝行事之公允!” 曹正淳却是寸步不让,声音愈发激昂,步步紧逼道:“不管那真正的利秀公主是怎么死的!总之,出云国的使团是完完整整、经过勘合确认后,才住进国宾馆的!这便足以说明,这次的刺杀,和他们出云国内部的势力脱不了干系!出云国敢派人刺杀皇上,就是藐视天威,就是有造反之心!奴才以为,为绝后患,应立即调集精锐兵马,陈兵边境,以雷霆之势铲除这个祸患!” 眼见曹正淳三言两语间便要给出云国扣上谋反的铁帽,甚至煽动出兵,铁胆神侯心中大急,连忙转向皇帝,沉声劝谏:“皇上!万万不可!且不说上次的刺杀事件尚且疑点重重,我护龙山庄已经查明,这件事十有八九和西南的魔教脱不了关系。” 他顿了顿,神态越发认真:“况且出云国近几任国主,一直对大明忠心耿耿,岁岁来朝,贡品不绝。他们不仅主动请求开放边境贸易,惠及两国边民,对聚居在长白山交际处的我大明百姓也素来宽和。前几年彼处遭遇百年不遇的冰灾,农田尽毁,饥民遍野,还是出云国国主第一时间开仓放粮,送衣派米,赈济灾民,此事广宁道官员皆有奏报,当地百姓至今感念其恩德,称之为仁主!”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皇帝,点出关键利害:“况且,周边诸多附属小国,皆以出云国马首是瞻,望风而动。若此事最终查明与出云国朝廷无关,而我天朝却贸然兴兵讨伐……皇上,您就要背上一个不辨是非、妄动兵戈、苛待忠良属国的恶名了!届时人心离散,周边属国皆生兔死狐悲之心,我大明在藩属中的威信必将一落千丈!边陲百姓亦恐再无宁日!” 曹正淳岂容神侯动摇皇帝决心,立刻尖声反驳:“神侯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假如出云国确有不臣之心,朝廷却犹豫不决,不及时出兵铲除,待他们与东瀛势力连成一片,势力坐大,那才是真正的养虎为患,后患无穷啊!” 神侯怒道:“你这只是毫无根据的假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曹正淳阴恻恻一笑,反唇相讥:“嘿嘿,侯爷您方才所说的都是一厢情愿的片面之词,不也同样是假设吗?” “曹公公——你!” 神侯气结,这阉贼分明是胡搅蛮缠。 “够了!” 皇帝眼见二人你来我往,争辩不休,全然忘了这是在御前,心中压抑的火气终于爆发,猛地一拍御案,急声喝道,“不要再争论不休了!一个说要打,一个说不能打,既然双方各执一词,皆无实证,那就给朕去查!查个水落石出,拿真凭实据回来,让朕能做决断!” 曹正淳要的就是皇帝这句话。他眼底迅速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之色,立刻躬身,语气“诚恳”地建议:“皇上圣明!若论探察侦缉、追索隐秘之事嘛……护龙山庄麾下的大内密探,历来身手不凡,情报网络四通八达,比起奴才的东厂,那可是要出色得多啊。” 他巧妙地将这烫手山芋,连同着巨大的压力和风险,一并抛给了铁胆神侯。 皇帝的目光随之投向铁胆神侯,神色晦暗不明:“皇叔,意下如何?” 铁胆神侯心中知道这是阉贼的阳谋,但眼见僵持不下,为了阻止一场生灵涂炭的不义之战,他别无选择。 他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气与无奈,深吸一口气,终是躬身领命:“为皇上分忧,查明真相,乃臣分内之事。既然如此,那微臣就派遣大内密探,即刻启程,深入出云国,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皇上一个明确的交代!” 曹正淳见他果然“上钩”,不由得呵呵一笑,那笑声如同夜枭,带着说不出的阴险:“皇上,神侯忠心可嘉。不过,奴才以为,此事关乎国策,干系重大,应该定下一个期限。若是无限期地调查下去,迟迟没有结果,皇上这边也不好做出最终决定,延误了军国大事啊。” 普照皇帝亦有心借此机会弹压一下这位权柄日重的皇叔,便顺势点头:“曹公公所言极是。出云国路途遥远,往来不便,调查确需时日。那朕便给皇叔四个月的时间。若四个月之后,护龙山庄仍查不出个所以然,无法给出确凿证据证明出云国清白,那么,朕便不再等待,会采纳曹公公之议,一并出兵,铲除出云国,以绝后患!” 四个月!深入一个陌生的属国调查如此隐秘之事,时间何其紧迫!铁胆神侯心中一震,但皇命已下,退无可退。 曹正淳得寸进尺,抬起头道:“皇上!为了令大内密探能够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尽快查出真相,不致令皇上因信息不明而决策失误,辱了天威圣名……奴才我,还有一个大胆的建议!” 皇帝揉了揉愈发胀痛的眉心,疲惫道:“讲。” 曹正淳又上前一步,阴恻恻地补充:“那就是——如果四个月期限一过,大内密探仍旧查不出个所以然,无法给朝廷一个满意的答复…便证明其根本不堪重用,空耗国帑…那么,就应该立即解散护龙山庄,以示惩戒!” “曹正淳!你何必逼人太甚!” 铁胆神侯再也忍不住,厉声喝道。这阉贼,分明是想借机彻底铲除护龙山庄! 曹正淳却故作惶恐状,连连摆手,语气却依旧阴阳:“哎呀呀——神侯爷息怒!奴才岂敢对您相迫?奴才这完全是一片忠心,为皇上着想啊!只是想给神侯的属下们增添一点压力,让他们能够更加尽心尽力、肝脑涂地地效忠皇上,办好这趟差事而已!” 神侯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护龙山庄大内密探,自成立之日起,便对朝廷、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何须你以此等手段来施加压力?!”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两人再次无视他这个天子,不管不顾地激烈争吵起来,心中那压下的火气又“腾”地冒了起来。说到底,他是真的差点就死在了刺客手上,对出云国本就心存极大的忌惮与怒火,加之刑部呈上的证据链已经颇为完整,他内心早已倾向于相信此事与出云国王庭脱不了干系!此刻见皇叔为了一个属国如此“固执”,甚至不惜与曹正淳在御前激烈冲突,更觉不快。 但是他想起太傅平日里的嘱托,为君者需懂得制衡……便握紧了拳头,强行压下怒火,用一种看似劝解,实则施压的语气开口道:“皇叔不必动气。朕也觉得,曹公公所言,不无道理。有些压力的话,办事的人或许会办得更加迅捷、稳妥。皇叔,你认为呢?” 铁胆神侯看着御座上那年轻却已深谙权术的侄儿,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皇帝这是铁了心要借此机会,一方面查清真相,另一方面也是要狠狠敲打一下护龙山庄。他若再坚持,只怕后果更难预料。 一股悲凉与愤懑涌上心头,他目光扫过曹正淳那副志得意满的嘴脸,胸中气血翻涌,却终是压下所有情绪,沉声道:“好!既然皇上金口已开,微臣……领旨!四个月为期,微臣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案!” 皇帝想也未想,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快速应道:“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他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心力,便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不愿再多言一句。 曹正淳得意地瞥了神侯一眼,躬身退了出去。铁胆神侯深深看了皇帝一眼,亦行礼转身,步伐沉重地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只余熏香袅袅。 一旁侍立的总管太监孙公公,见皇帝神色郁郁,不住地用指尖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连忙小心翼翼地上前,端上一杯早已备好的宁神热茶,轻声宽慰道:“主子,您消消气,喝了这杯宁神茶,便早些传膳安歇吧。龙体要紧啊。” 皇帝却并未接过茶盏,只是自嘲地笑了笑,目光空茫地望着殿外渐沉的暮色,喃喃道:“孙伴伴,你都看见了……他们俩,又当着朕的面,这般不管不顾地吵起来了……他们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帝?” 听出小主子声音中的落寞,孙公公深知其中厉害,不敢妄议朝政,只能垂首默立。 皇帝见他不敢接话,也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之气都叹出来。 他沉默片刻,忽而想起一事,提笔便在一张空白的绢帛上快速书写,然后递给孙公公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丝怜悯道:“罢了……不提他们了。孙伴伴,你且领着朕的旨意,去刑部一趟,请出那位……利秀公主的遗骨,择一山明水秀之处,以郡主之礼,好生安葬了吧。她……终究是个可怜人,此事务必要妥当。” “老奴遵旨。” 孙公公连忙躬身,双手接过皇帝刚刚挥毫写就、墨迹未干的皇旨,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年轻的皇帝独自一人。他缓缓踱步到北窗前,望着窗外天际舒卷不定、聚散无常的流云,心中蓦地一痛,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 想必,那位远道而来、最终客死于此的出云国小公主,也和他一样,只是这盘根错节的朝局与野心博弈中,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吧。 她到底是无辜的。 事已至此,他便在这最后,好好地送她一程吧。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章 心随天涯远,影共孤灯寒 段天涯悄无声息地掠入护龙山庄高耸的院墙,脚尖甫一沾地,便毫不停留,径直寻到地、玄二人,将宫中骤起的风波低声告知。 未几,铁胆神侯的身影便出现在护龙堂前。他步履沉凝,周身仿佛裹挟着御书房内未曾散尽的凛冽之气。他端坐于主位之上,目光沉凝如铁,将方才与曹正淳在御前的激烈争辩,连同那四个月的生死时限与解散护龙山庄的威胁,一字不落地告知麾下三位密探。 上官海棠凝神静听,秀美的眉宇间渐渐笼上一层挥之不去的烦闷与凝重。皇帝自国宾府遇刺受惊后,虽将假利秀与假乌丸的所有物证全权交由护龙山庄调查,以示信任。然此案背后盘根错节,线索杂如乱麻般交织,同时牵扯着出云国、西南魔教、乃至早已覆灭的大虞国胡氏余孽等多股势力,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这三个月来,她殚精竭虑,案头烛火常明,往来情报堆积如山,几乎未曾有一日安枕。 她往出云国方向秘密派出了四路精锐探子,皆乔装改扮,隐入商旅人流;又紧急通过天下第一庄背后庞大的万家商号势力,不惜重金从西南诸小国招揽了数名精通古语秘文的通译。 那些搜罗来的胡氏王朝遗书旧信、大虞余孽的文书信物,字迹斑驳,语焉不详,破译工作艰难异常,直至近日,方才如抽丝剥茧般,开始显露出一丝微光。派往西南的护龙探子,亦开始陆陆续续传回些许珍贵情报。 眼看使团行刺这团迷雾,就要一点一点被驱散,水落石出之际—— 东厂锦衣卫,却如此“凑巧”地在广宁道,“发现”了真正的利秀公主遗体!时机拿捏之精准,由不得人不心生疑窦:分明是曹正淳刻意罗织罪证,意图强行干扰护龙山庄的查案进程。 海棠心中思绪如潮涌,一个清晰的念头浮上心头,她不由得喃喃低语:“这阉贼在此刻发难,刻意以边地数百万生灵为质,挟制我护龙山庄……迫使我们在这四个月内,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散入边陲小国,疲于奔命。他如此急不可耐,甚至不惜动摇国本……或许,西南魔教与他们东厂,根本早就暗中勾结,脱不了干系!” 段天涯听闻曹正淳竟敢如此罔顾事实,嫁祸出云国,亦是怒意盈胸,他本就是北地山林猎户出身,深知边地苦寒,民生多艰,因这莫须有的罪名而对一个边地小国大动干戈,届时烽烟一起,生灵涂炭,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景象。 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恨声道:“行刺一事,证据多指向西南魔教,曹正淳竟敢如此颠倒黑白,强词夺理地将两国无辜百姓拉下水!实在是欺人太甚!” 海棠长叹一声:“事到如今,除了继续跟进魔教和胡氏余孽的线索,我们也唯有期望能尽快查出铁证,证明刺杀事件与出云国朝廷无关了。否则……”。 归海一刀静立一旁,自始至终未曾言语,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冰封的寒意却比往日更甚。他极度不齿曹正淳这等卑劣行径,此刻终于冷声开口:“魔教之事暂且按下。此番出使出云,凶险异常,义父准备派谁前往?” 铁胆神侯目光扫过三人,沉声道:“魔教一直为害一方,荼毒生灵,此番我们查找线索,顺便将其连根铲除,亦是出师有名,为民除害。至于出云国……” 他略一沉吟,继续道,“情形更为复杂棘手,既然情报显示,出云国与东瀛过从甚密,而利秀公主的死亡现场又发现了东瀛上忍的独门流星镖……天涯,你曾在东瀛学艺数载,精通其语言风俗,洞察其武道流派,派你前去,是最合适的人选。” 段天涯想也未想,当即抱拳,脱口应道:“是!天涯定不负义父所托,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神侯微微颔首,嘱托道:“当日一个假冒的乌丸,武功已如此诡异难缠,出云国内部,恐怕还隐藏着更多、更厉害的高手。你此行务必,千万小心。” 他语气稍缓,“幸而三个月前,海棠便已未雨绸缪,往出云国中安插了眼线。我们还不算完全被动。” “是。” 段天涯再次应诺。 一旁的海棠听到此处,心念一动,立刻上前一步,对着神侯拱手,清声道:“义父!海棠请缨,愿陪大哥一道前往出云国!此行凶险,两人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再者,出云国内布下的情报网络乃我亲手安排,由我亲自前去收束整合,效率更高,也能助大哥一臂之力!” 海棠身份特殊,身为天下第一庄庄主,又掌管护龙山庄庞大的情报与后勤系统,平日多坐镇中枢处理内务,极少参与外勤行动。但此刻,护龙山庄已到生死存亡的边缘,神侯只是略加思索,便点头应允:“也好。出云国的钉子既是你亲自布下,其间关节你最为清楚。而且你向来心思缜密,长于与各国使臣势力周旋交涉,由你同去,确实更为稳妥。” 归海一刀在听到海棠主动请缨与段天涯一同远赴险地的瞬间,便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她。只见她此刻脸上竟无半分对未知险境的畏惧,反而漾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毫不掩饰的欣喜,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流光溢彩,仿佛蕴藏着万千星辰,悉数投注在段天涯身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现出上次在竹林中,她也是这般毫不犹豫、挺身挡在段天涯与发了狂的成是非之间的惊险一幕!那时她眼中的决绝与担忧,与此刻的光芒一般无二!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骤然缠紧了他的胸膛。出云国内部势力盘根错节,形势波诡云谲,危机四伏,她为何要主动涉险?除了为了护龙山庄,为了天下第一庄布下的那些眼线……恐怕,更是为了能陪伴在段天涯身侧吧! 她现在这般主动请缨,这般毫不掩饰的欣喜,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决定,要在这漫长的旅途中,向段天涯表明隐藏多年的女儿身,乃至……表露心迹了吗? 不! 他不能接受! 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光是想象那可能的场景,便觉一股毁灭般的恐慌与灼痛自心底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这个念头瞬间烧毁了他所有的冷静与克制。归海一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声音因内心深处翻涌的激烈情绪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甚至近乎恳求:“义父!一刀亦欲前往,助天涯与海棠一臂之力!” 铁胆神侯却缓缓摇了摇头:“魔教盘踞西南多年,根深蒂固,高手如云,护龙山庄上下,唯有派你前去,方能以绝情斩之威,一力铲除,永绝后患!此事关乎边境安宁,同样刻不容缓。况且,出云国之行耗时漫长,曹正淳近日对成是非似有招揽之意,此人身为古三通传人,身怀金刚不坏神功,若被东厂利用,后患无穷。义父需要你留下,尽快找到成是非的下落,以防生变。更重要的是——” 神侯语气一顿:“唯有你所修的霸刀,或可正面抗衡那功力未臻纯熟之境的金刚不坏神功!” 一刀听到神侯如此安排,毫无转圜余地,便知事已定局。他不再开口争辩,猛地站起身,玄色劲装带起一阵冷风,转身便要向厅外走去。 铁胆神侯愠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不接受?” 归海一刀脚步顿,却并未回头。那孤傲挺拔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充满了决绝与难以言说的痛楚。他紧握着汗血宝刀,声音如同被冰雪浸透: “一刀……没有资格拒绝。”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中是何等翻江倒海。 是了,他有什么资格拒绝?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拦? 那日结束成是非那荒唐的试炼后,他在藏锋阁庭院中,在那株早已枯死的海棠树下,如同化作了另一段失去生机的枯木,站了足足一夜。直至晨露浸透衣袍,寒意彻骨,他才终于逼迫自己,痛苦地承认那个他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 海棠对段天涯的那份关切与维护,早已超出了兄妹之情。 海棠喜欢段天涯。 就如同他归海一刀,无可救药地恋慕着海棠一般。 海棠与段天涯从小一同长大,感情深厚非比寻常。段天涯对她呵护备至,温柔包容,尽管眼下,段天涯或许还不知晓海棠实为女儿身的秘密,但这漫长的四个月,万里同行,朝夕相对,险境相依……若她寻得合适时机,褪去男装,表明身份,再将那满腔柔情倾泻而出,袒露心迹……以段天涯那般温和重情的性子,恐怕……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殿外的风呼啸着卷入,吹动他墨色的发丝,却吹不散那笼罩在他周身,浓得化不开的孤寂与萧索。 他,归海一刀,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章 星月欲烬,离歌将起 神侯扫过归海一刀决然离去的背影,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霾,对归海一刀今日异常激烈的反应心有不悦。但眼下出云国的危局如同悬顶之剑,迫在眉睫,不容他分心深究。 他强压下心头愠怒,不再多看一刀离去的方向,转而以目光示意段天涯与上官海棠随他步入书房。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四壁书架林立,空气中弥漫着陈年书卷与墨锭的清香。 神侯行至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前,袍袖一拂,展开一卷绘制精细的边境堪舆图,羊皮纸面上山川河流、关隘城池脉络清晰,纤毫毕现。 他伸出食指,指尖先后点向图上几处关键隘口,沉声吩咐道:“你二人需得尽快动身,不得延误。然此行路线迂回险阻,出云国语言风俗迥异,皆是难关。” 上官海棠凝神看图,心中早已飞速盘算。只是片刻,她眸中便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上前半步:“义父所虑极是。大哥曾旅居东瀛,精通东瀛语言;而出云国语,这三个月来,我亦潜心研习,日常交流已无大碍。” 她话锋微转,秀眉微蹙,透出忧虑,“只是,曹正淳既已布下此局,必不会坐视我们顺利查案,极可能沿路设下重重埋伏。东厂番子无孔不入,我等行踪难免泄露。” 段天涯亦是点头,面色凝重:“不错。自京城至出云,关山重重,情况复杂。我们为潜入敌国,必须低调行事,隐匿行踪。若与东厂的人马起了正面冲突,无论胜负,都会打草惊蛇,暴露行藏,更会打乱全局部署,后续行动将步步维艰。” 神侯深邃的目光投向海棠,见她成竹在胸,眸中慧黠之光闪烁,知她已有成算,便道:“你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海棠微微倾身,虚点向图纸上的渤海海域:“孩儿以为,可在关内故布疑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她将纤指落于地图之上,沿着渤海湾岸线虚划一道:“我们选派两名身形与我二人相仿的护龙卫,乔装改扮,假作我与大哥模样,大张旗鼓取道蓬莱,做出欲往登州、假意循海路前往出云国的姿态。曹正淳的眼线必被此障眼法所惑,将主力调往登州海域围堵。而实际上,” 她的指尖倏然向内陆偏移,重重点在山海关位置,“我二人则轻装简从,悄然走陆路,出山海关,直驱义州,再寻机潜入出云国腹地。” 此计可谓胆大心细,神侯听罢,眼中闪过激赏之色,抚须颔首:“山海关守将宫天照,乃我昔年故交,性情刚直,可托付大事。我即刻修书一封,以飞书加急送至他手中,请他暗中协助,请他严加约束近期关隘进出,尤其留意东厂番子。 届时,曹正淳的人马即便嗅到踪迹追至山海关,也必被宫将军阻于关内,徒呼奈何。而你二人,只需亮明护龙令,便可顺利出关。” 他抬首,目光扫过二人,决断道:“就依此计行事。你二人即刻回去打点行装,备齐所需物品,明日寅时三刻,携带通关路引,于后门会合,准时启程!” 段天涯与上官海棠齐齐躬身,肃然应道:“是,义父!” 神侯见大事已定,略作沉吟,又道:“天涯,你且先去藏书阁与璇玑楼,将出云国近百年来的舆地志、风物志、宫廷纪要等紧要资料检索一番,务必详加研读,以备不时之需。海棠,你暂且留步,为父尚有话要交代于你。” 段天涯心知义父与海棠必有秘事相商,当即抱拳一礼,悄然退出书房,并反手将房门轻轻掩上。 书房内只剩父女二人,烛火噼啪作响,更显寂静。神侯并未急于开口,而是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睡去的山庄,良久,方转身问道:“你腰间常年佩戴的那枚白玉蝴蝶佩呢?今日似乎未见。” 海棠闻言,神色骤然一暗,垂下眼睫,低声道:“回义父,上次于后山考核成是非之后,便不慎遗失……事后我曾数次返回寻找,几乎翻遍那片竹林,可惜……终是未能寻回。”那玉佩乃她身世唯一信物,提及此物,声音不由带了几分哽咽。 神侯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温和与惋惜:“唉,那终究是你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罢了,你且宽心,我会吩咐下去,加派人手在那一带细细寻访,但愿能失而复得。” 海棠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动道:“多谢义父挂心。” 她想起另一要事,迅速收敛情绪,又道:“义父方才决定派一刀前往西南清剿魔教,魔教中人盘踞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且惯用奇毒,高手众多,诡谲难防。而天下第一庄内,恰有精通此道的‘天下第一毒医’兰罗达。此人于苗疆蛊毒与魔教毒术颇有研究。是否可请义父允准,让一刀带上他随行?如此,若遇突发状况,或中毒受伤,也好有个照应。” 神侯想起方才归海一刀的桀骜顶撞,面色微沉,但听海棠思虑如此周全,仍颔首道:“你继续讲。” 海棠抱拳,清晰陈述:“兰罗达前辈虽性情古怪,但医毒双绝,且对魔教用毒手法颇有研究。有一刀刚猛无俦的绝情斩开路,辅以兰前辈防不胜防的毒术与妙手回春的医术,相辅相成,定能事半功倍,将魔教连根拔起,亦可最大程度保全我方人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神侯听罢,眼中赞许之色更浓,为爱女这般细心周详的考量感到欣慰,面色稍霁:“你所虑极是,魔教阴险,用毒防不胜防,有专精此道者同行,确能大增胜算。此事就由你全权安排,知会一刀便可。” 嘱咐完公务,神侯语气转为担忧:“此番你与天涯远赴出云,山高路远,危机四伏,你需处处当心,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是!孩儿定当谨慎。”感受到义父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关切,海棠心中温暖,脸颊微泛红晕。 她犹豫片刻,还是略显踌躇地开口道:“还有……义父,此番潜入出云国,我欲与大哥化装为民间兄妹,带上些茶叶、布匹等关外紧俏货物,扮作小本经营的贩夫走卒。只要义父提前与山海关守将打点妥当,待我们顺利出关后,便可沿路与关外部族做些小生意,一来便于掩饰身份,二来也能借此慢慢渗透,不着痕迹地潜入出云国。” 神侯沉吟片刻,拊掌道:“此计甚妙!曹正淳绝难料到,我护龙山庄威名赫赫的大内密探中竟有女子,更会行此商贾之事。即便他在山海关亦有眼线布置,也绝不会将注意力放在一对看似寻常的‘兄妹小贩’身上。就依此计。” 海棠见义父非但未责怪她擅作主张,反而全力支持,心中既感且愧,讷讷开口:“义父……不怪海棠过于自主,未经请示便妄加筹划吗?” 神侯却难得地露出一抹近乎慈祥的、带着几分了然的笑容,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从小便与天涯亲近,对他的心思,为父怎会毫无察觉?” 海棠被说中心事,霎时满面通红,慌忙单膝跪地,羞愧道:“义父明鉴!是海棠任性,违背了义父平日教诲,妄动私情,请义父责罚!” 神侯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扶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起来吧。虽然我自小便告诫你,身为大内密探,需断情绝欲,不可妄动私情,以免影响判断,为人所乘。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与天涯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非常理可度。此次出云国之行,凶险异常,却也或许是……” 他目光深远,似透过她看到了某些久远的回忆:“罢了,为父今日便破例一次,允你依从本心行事。”他语气一转,变得极为严肃,“只一点,你需牢记于心: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皆不可因私情而影响任务大局!否则——” 海棠眼眶微红,郑重应道:“是!海棠谨记义父教诲,绝不敢因私废公!” 海棠拜别神侯,退出书房时,夜色已深。她身形如燕,几个轻盈起落,便掠过重重屋脊,悄然来到归海一刀独居的“藏锋阁”外。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翻涌的心绪,抬手轻叩门扉,片刻后,木门“吱呀”一声开启,归海一刀满面寒霜地立于门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然而,在看清来人是海棠的刹那,他那双如寒潭般沉寂的眸子,不受控制地骤然一亮,仿佛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虽然迅疾湮灭,却泄露了瞬间的惊喜。 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故作平静,声音却比平日更显低沉沙哑:“这么晚了,何事?” 海棠并未察觉他瞬间的异常,开门见山道:“我已请示过义父,此番你前往西南对付魔教,凶险异常。魔教用毒之术防不胜防,我已安排天下第一毒医与你同行,他医毒双绝,或可应对魔教的阴毒手段,助你一臂之力。” 一刀见她深夜前来,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奔波打点,心中那股因她将与段天涯同行而涌起的郁郁之情似乎也随之淡去了少许。 他低声道:“多谢。”他沉默一瞬,目光落在她清丽的容颜上,终是忍不住叮嘱道:“此番出云国……路途遥远,险象环生,你……务必当心。” 海棠却似未察觉他话中异样,眼中流溢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憧憬与温柔的神采,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柔声道:“你放心,我与大哥同行,自会互相照应,彼此扶持。你且安心去办你的事,不必挂念我们。” 「我们」…… 这两个字听在一刀耳中,犹如针砭。 他眸中刚刚泛起的一丝微光瞬间黯淡下去,所有因她关怀而升起的微弱暖意,在这一刻被彻底浇灭。 他薄唇紧抿,静默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身后藏锋阁的阴影融为一体。过了许久,久到海棠几乎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他才用一种近乎虚无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调,缓缓吐出两个字: “……也好。” 海棠并未留意到到他这简短二字背后,那汹涌澎湃却又被死死压抑的绝望与痛楚。 她已经全然沉浸在对未来的筹划中,心中记挂着还需连夜前往天下第一庄安排相关之事。 见一刀已无他言,便不再停留,道了声“告辞”,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一抹流云,快步朝着天下第一庄的方向飞奔而去,转眼便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归海一刀没有动,也没有出声挽留。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深邃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 云层厚重,不见星光,天地间一片晦暗。 如同他此刻的心境,沉郁得不见一丝光亮。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唯有夜风掠过衣袂,发出细微的呜咽之声。 今夜,没有月亮。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番外八 霸刀(二) 神刀门,创立于两百年前的元末乱世,烽烟遍地,豪杰并起。其开山祖师归海不破,乃一代武学奇才,天赋卓绝,气魄雄浑。他不仅将家传刀法去芜存菁,更融入了乱世征伐的杀伐之气与自身悟得的武道至理,创设出一套刚猛无俦、一往无前的“霸天神刀”。 此刀法于尸山血海中磨砺而出,刀下亡魂多为肆虐中原的元蒙骁将与江湖败类,其威势之盛,曾令周边元将一度闻风丧胆,江湖同道敬其威,畏其势,便尊称其为“霸刀”,其名响彻南北,神刀门亦由此奠定基业。 此刀法精髓,在于极强的实战性,笃信“根基为王”。认为刀道无捷径,唯有如精铁锻打般千锤百炼,将每一个最简单的劈、砍、撩、扫化为本能,方能将刀意融入骨血,临敌之际,出手即如雷霆,精准无匹,绝无冗余。它摒弃一切花哨虚招,追求以最简单、最直接的刀路破尽万法,风格极简,却凌厉到了极致。 待到大明定鼎,乾坤初定,元人被逐出关外,神刀门历经数代发展,声势愈壮。 承平日久,后几代掌门于江湖行走,在感悟中博采众长,不断吸收其他武学精要,使本门刀法体系愈发丰富完善。然而,正如月有阴晴圆缺,宗门鼎盛之下,其核心心法与刀谱真意的传承,却因理念分歧,渐渐隐然分为两支。 一为“藏锋”一派,其所用兵刃为形制紧凑、轻灵迅捷的唐横刀。他们认为乱世已过,当是太平盛世,习武之人更应讲究藏锋于内,敛华于朴。非到万不得已,不妄动刀兵,不滥开杀戒,当以行侠仗义、护卫一方为己任,刀是守护之器,讲求以刀行侠,以武卫道。 另一则为“霸天”一派,坚持使用势大力沉的宽刃环首砍刀。他们坚定践行祖师“霸者之道在于以力守正”的初衷,认为刀之本性在于斩断,在于征服,凡遇不平、不服、不义者,皆可挥刀斩之,以杀止杀,以霸制暴,方能彰显刀之真意。两支流派理念相左,门下弟子摩擦日增,内部争斗愈发激烈,竟隐隐有几分二宗内斗之势。 而他的师父,便是霸天流的中坚,后来更是在掌门争夺中,以更为狠绝霸道的刀招,打败了上一任那位藏锋流出身的大师兄,夺得了掌门之位。在他师父口中,那位师伯性子过于优柔,心慈手软,难成大事。听说当年比武到了最紧要的关头,那位师伯竟因不愿刀势余波伤及师弟性命,于电光火石间强行收回已出的杀招,宁可自身经脉受创,硬生生受了反噬。 最终,那位心软的师伯因伤重不治,只留下了一个尚在稚龄的独子。 一个叫归海百炼的傻小子。 在欧阳独我看来,神刀门历史悠久,单以刀法而论,几乎无出其右者,堪称独步江湖,曾几何时何等煊赫,近几十年却因藏锋流主张的韬光养晦,加上部理念之争牵扯太多精力,行事越发低调,声威已不复当年,实乃莫大憾事。 但他欧阳独我,偏偏是锋芒毕露,注定要撕裂这潭死水的! 他一出江湖,便凭借手中那柄环首大刀与凌厉刚猛的霸天刀法,以摧枯拉朽之势,连败数十名成名刀客,毫无悬念地问鼎了江湖年轻一代刀法大比“百刃争锋”的“首锋”之位,风头一时无两。 可即便如此,师父在欣慰之余,目光却总会飘向那个傻师弟,总念叨着:“百炼那孩子,于刀道一途,极有天赋,只是心思不在争强斗胜上……” 笑话!在他看来,师父不过是年纪大了,心肠也跟着软了,开始追忆往昔,想念他那早已化作黄土的“好师兄”了! 到了他们这一辈,藏锋与霸天两流的纷争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他们这一代身上愈演愈烈。可见太阳底下,从无新鲜事,历史总在重复着相似的轨迹。 他的刀式尽得霸天流真传,一如既往的刚猛霸道,气势磅礴,刀锋所向,金石可断。他坚信刀乃杀伐之器,讲究的便是杀伐果断,一往无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而那个傻师弟,却偏偏反对他“以杀证道”的理念,认为刀是“护道之器”,而非“嗜杀之具”,真正的霸气应源于内心的坚守与正道,而非外在的张扬与杀戮。 起初,他对这番论调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弱者怯战的借口。直到后来,他几次欲以雷霆之势解决纷争,挥出的刀,竟都能被那个看似温吞的傻师弟以巧妙沉稳的刀招一一拦下之后。他才悚然惊觉,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他一直未曾放在眼里的傻小子,已经悄然长大,其刀法修为,竟已成长为一个需要他全力以赴、郑重以对的对手。 即便他代替神刀门,一次又一次地在每一年的“百刃争锋”大比中拔得头筹,为门派挣回赫赫声威,可他心中的不安与焦躁,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越来越强烈。 归海百炼那后发先至、总能精准克制他狂猛刀势的刀法,如同梦魇,萦绕心头。 很快,便到了决定神刀门下一代掌门归属的师门大比之日。师父为了彰显公正,亦是为了震慑内部纷争,竟破例邀请了几位武林名宿前来观战评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除了与神刀门创派祖师素有渊源、以七十二路玉女剑法独步武林的“妙一玄斋”派出了其嫡传弟子路华浓之外,还有以剑法奇诡着称的“天机阁”,擅长阵法机关、火器霹雳的“麒麟门”,以及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寺”,皆派出了各自新生代的翘楚前来。 也是直到这次,他才恍然知晓,那个常与归海百炼在后山辩经论道的小和尚,竟是少林寺备受重视的达摩院首座弟子;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剑童,居然是天机阁阁主亲传,“一字剑”的嫡系传人;就连那个总在院子里摆弄些稀奇古怪阵法与火药家伙,竟然也是麒麟门年轻一代的首徒! 此番大比,胜者,不仅可承袭神刀门掌门之位,更能获得门内秘不示人的顶级秘传刀谱。 大比之中,欧阳独我毫不意外地连连克敌。他那刚猛霸道的刀法,如同狂风扫落叶,门中师兄师弟皆非其敌手,往往三招之内便已败北。最终一战,毫无悬念地在他与归海百炼之间展开。 他的环首大刀,快如闪电,力贯千钧,,攻势如暴风骤雨每一刀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然而,归海百炼的刀法却稳如山岳,守得滴水不漏,那柄修长的唐横刀在他手中,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寻隙而入,化解他狂猛的攻势。 欧阳独我招招狠辣,攻势如潮,意图速胜,却发现一时间,自己竟迟迟拿不下这个他曾经从不放在眼里的“傻小子”! 久攻不下,心浮气躁乃兵家大忌。他胸中戾气翻涌,刀势愈发急躁狂乱,终在一式用老,力道衔接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凝滞!归海百炼目光如电,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破绽,手中横刀顺势而上,刀光如匹练,并非硬撼,而是以一种巧妙的黏劲猛地一撩一绞!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欧阳独我只觉一股沛然的力道自刀身传来,虎口剧震,他那柄百炼精钢打造的环首大刀,竟被硬生生砍出一道深深的缺口,随即脱手飞出,旋转着插入远处的青石地面! 冰冷的刀锋,已迎面而来,带着死亡的寒意。他瞳孔骤缩,万念俱灰,以为自己毕生骄傲即将终结于此。然而,就在他闭目待死时,那凌厉的刀锋在触及他咽喉的前一刹那,竟猛地停滞,所有杀意与气劲如同潮水般倒卷而归。 归海百炼面色微微一白,显然强行收招也受了些许内息反震,但他却毫不犹豫地还刀入鞘,对着他微微一揖,便这般干脆利落地退了下去,留下满场愕然与他自己劫后余生的茫然。 他的师弟,竟迂腐至斯,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成王败寇,天经地义,竟连这都不懂! 他输了。按照门规,那象征着最高武学奥秘的秘传刀谱,由胜者归海百炼带走参悟。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师父在沉吟许久后,竟认为归海百炼心性过于仁厚,关键时刻缺乏狠绝果断,恐难在波谲云诡的江湖中撑起偌大的神刀门基业。最终,掌门之位,还是落在了他欧阳独我的身上。 嗟来之食,奇耻大辱! 他胸中怒火翻腾,屈辱感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这算什么?他欧阳独我,何须他人怜悯,尤其是这种基于对失败者同情般的施舍! 盛怒与不甘之下,他愤然拒绝了这带着施舍意味的任命,当着所有同门与观礼宾客的面,毅然决然地脱离了神刀门。 他远走他乡,于一座荒僻险峻的山峦之上,建立了“绝情山庄”。立誓绝情、绝义、绝怜、绝爱、绝亲、绝友,要将世间一切牵绊情感的软弱尽数斩断。 他将霸天流心法与自身毕生武道感悟熔于一炉,去除了所有可能因情绪而产生的滞碍与犹豫,创出了威力更胜从前、也更加冷酷无情的——“绝情斩”。 他偏要证明,师父的选择是错的,仁厚换不来武林至尊的地位,唯有绝对的力量与决绝的意志,方能攀上刀道巅峰。上次的失败,不过是一时失手,无论天分还是刀法,他都在归海百炼之上。 唯有他的道,才是刀之正道! 又过了数年,他凭借绝情斩,于武林大会击败了名动江湖的的“无痕公子”,跻身天下顶尖高手之列,名列“天下第三”。绝情斩之名,亦随之响彻江湖,令人闻之色变,他重获“霸刀”威名,甚至比祖师当年更为令人畏惧。 然而,盛名之下,他心中的不甘却如野火燎原,愈发炽烈。他无比渴望,能堂堂正正地与归海百炼再比一场,在天下人面前,彻彻底底地击败他,证明他欧阳独我,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刀!可那个傻师弟,却如同人间蒸发般,彻底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任凭他如何探寻,也找不到丝毫踪迹。 欧阳独我在绝情山庄的孤峰之上伫立良久,满腔战意却无处宣泄。 于是,在又一段漫长的、被执念啃噬的岁月过后,他做出了决定。 既然宿敌已渺,那他便为自己,也为这绝情斩的武道,寻一个能完全继承他道统的传人。 他要让这个传人,去延续这场未竟的争锋,证明他所坚持的道路,才是真理。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章 玉蝶牵旧梦,寒潭始倾心 六月的夜晚,暑气渐起,藏锋阁内并不寒冷,甚至带着一丝夏夜的闷热。然而,归海一刀端坐于桌,却觉得一股源自心底的寒意,正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仿佛自己的骨血在一点一点被无形的冰霜封冻,连心跳都变得迟缓沉重。 他霍然起身,如同挣脱某种桎梏,近乎粗暴地拼命翻找出那个被他深藏在箱笼最底处的紫檀木盒。盒盖开启,一枚触手温润的白玉蝴蝶佩静静躺着,玉质莹白,雕工精巧,蝶翼翩然,仿佛下一刻便要与它的主人一样振翅飞走。 他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下意识地摩挲着。玉石似乎还残留着旧主的体温,一丝微弱的暖意顺着掌心逆流而上。 盘踞在他心口的、积年不化的冷,从来也只有海棠,能予他暖意。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遥远的过去。 与海棠一样,归海一刀无忧无虑的童年,在六岁那年,早早终结了。 他淋了雨,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烧之后,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头痛欲裂,映入眼帘的,是娘亲哭得双目红肿、几乎只剩下半条命的憔悴面容。 他压着嗓子询问爹爹何在,娘亲却哽咽着吐出的噩耗——他的爹爹,那个在他心中如同山岳般伟岸、被誉为天下第一刀的归海百炼,在他昏睡的这几日里,突然……被人杀了。 他不顾娘亲声嘶力竭的劝阻,用尽刚刚恢复的微弱气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房门。 灵堂森然,白幡刺目,他看到了爹爹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棺木中,面色灰白,再无一丝生机。本就三日水米未进、虚弱不堪的他,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几乎又要晕厥过去。可他死死咬住了下唇,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剧烈的痛楚刺激着他,强撑着睁大了双眼,死死地盯住爹爹的遗容,要将这最后的样子,刻入骨髓,融入灵魂。 爹爹是天下第一刀啊!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那么厉害,刀法出神入化,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给人杀了呢!那个杀爹爹的大仇人是谁?是谁?! 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在他幼小的心田里疯狂滋生、缠绕。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仇人,让他血债血偿!可——一个六岁的孩子,除了这满腔的悲愤与恨意,又能做什么呢?巨大的无力感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复仇之火,只剩下彻骨的寒。 守灵的三日,六岁的归海一刀如同失了魂的木偶,小小的身躯裹在宽大的麻衣里,就那样直挺挺地跪在父亲的棺椁前。身后不时传来娘亲压抑不住的啜泣声,以及前来吊唁的零星脚步声和叹息声,他却充耳不闻,始终未曾回头看一眼。 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具冰冷的棺椁,和心中那团亟待燃烧的复仇之火。 在他的坚持下,归海百炼的尸身并未即刻入土为安,而是暂时安置在了义庄。对着爹爹的牌位,六岁的归海一刀告诉满面悲戚的娘亲,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拜这世间最厉害的师父,学到最顶尖的武功,成为新的天下第一,完成父亲的武道夙愿,然后……找到那个害死爹爹的仇人,亲手报仇! 路华浓望着儿子眼中燃烧的、与年龄全然不符的仇恨火焰,久久沉默,最终只是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过她骤然苍老的面颊。 她不愿儿子的一生被仇恨裹挟,失去应有的快乐,可她更深知,自己无力阻止这颗幼小心灵中已然燎原的恨火。 自那以后,路华浓的脸上再也寻不见往日的温婉笑容。她虽不赞同,却也不再劝阻,只是不厌其烦地陪着儿子,踏上了漫漫的寻师之路。 归海一刀开始一边疯狂苦练归海家传的刀法,一边随着娘亲跋山涉水,拜访了一个又一个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刀客。 就这样,他从六岁找到了八岁,足迹遍布南北。直到有一天,他们遇见了一个只有左手、衣衫褴褛的独臂刀客。那人其貌不扬,刀法诡奇,娘亲甚至以七十二路玉女剑法相试,竟也未能在他手下讨得便宜。那人败了娘亲后,擦着刀告诉他们,若论天下武功之巅,当属护龙山庄的铁胆神侯朱无视。 于是,他们母子二人便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京城。在护龙山庄后山之外,置了一处简陋的宅子暂且安身。 起初,他们连山庄那朱漆铜钉的正门都靠近不得。母子二人便在山门前长跪不起,这一跪便是数日。风吹日晒,无人问津。 直到有一日,一个身着玄色蟒袍、气度威严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匆匆路过,居高临下地瞥了跪在地上的他们一眼,目光如电,却未发一言,便策马离去。没过多久,一个年老的侍卫面露愧疚地出来地出来传话,说山庄规矩严明,正门之前不得久留,请他们速速离去。 这铁胆神侯,显然不愿意收下他。后来他们才隐约知晓,护龙山庄,向来只收留无父无母的孤儿。 娘亲心疼他日渐消瘦,欲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可八岁的归海一刀,却展现出了超乎年龄的倔强,他开始不吃不喝,以性命相胁。不能为爹爹报仇,他情愿就此死去,追随爹爹于地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母子间的僵持,只持续了两日。望着幼子干裂起皮、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那双因干渴饥饿而开始微微涣散的目光,路华浓心如刀绞。她猛地起身,折下一段青翠的竹枝,以竹代剑,不顾一切地击退了后山的守卫,强行带着儿子闯入了护龙山庄内部的训练场,在铁胆神侯每日必经的一座石桥边,再次重重跪下。 母子二人便这样,在训练场边缘,又跪了足足三日。铁胆神侯每日都会按时经过他们身旁,他只是用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眸瞥他们一眼,脚步不曾停留分毫,却也未曾下令让护卫驱赶他们。 训练场深处,竹林掩映间,隐隐约约传来男人浑厚的呵斥声,以及刀劈斧砍、劲气破风的操练声。 天光渐渐暗淡,暮色四合,竹林中的喧嚣也渐渐平息。铁胆神侯的身影再次出现,这一次,他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路华浓见三人走来,连忙低声提醒:“一刀,来,跪好。” 神侯这几日,自然早已将这对母子的身份背景调查得七七八八。他并不愿过多为难这对孤儿寡母,但山庄规矩,不可轻破。他望着那个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却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的少年,叹了口气,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走吧。护龙山庄,只收孤儿。你每天来此跪求,本王也不会为你破例。” 路华浓抬起满是苦涩与绝望的脸,声音沙哑:“神侯……我儿子,他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他这性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神侯俯视着那个脊背挺得笔直、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沉声问:“你为何矢志要入我护龙山庄?” 归海一刀的嗓子早已干哑,他抬起头,望向神侯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如同两点不灭的寒星,用尽力气挤出两个字:“报仇。” “报谁的仇?” 神侯进一步追问,目光如实质般压在一刀身上。 “父亲。” 神侯缓缓摇了摇头:“护龙山庄,不是教人报仇的地方。” 一刀眼神倔强:“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能报仇。” “一切?” 神侯眉梢微挑,“包括离开你的娘亲?” 见一刀毫不犹豫地点头,神侯眸色更深,继续追问:“甚至……包括你的性命?” 一刀再次点头,眼中是超越年龄的决绝。 神侯脸上似乎浮现了一点玩味的、近乎冷酷的笑意,他背过身去,语气淡漠:“本王不相信。” 一刀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那高大的背影,执拗地追问:“你要如何才肯相信?” 神侯倏然转身,那抹玩味的笑意依旧挂在嘴角,却未达眼底,他弯腰,目光与一刀平视,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懂水性吗?” 一刀怔了一下,老实摇头:“不懂。” 神侯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他直起身,指向不远处在暮色中泛着幽冷波光的水潭,声音冷若冰霜:“护龙山庄,讲究绝对服从。现在,立刻跳到那水里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浮上来。” 见一刀僵在原地不动,神侯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冷笑,语带讥讽:“害怕了?” 归海一刀猛地挣脱娘亲试图拉住他的手,踉跄着站起身,尽管双腿虚软,他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纵身跳入了那十二月冰冷刺骨的潭水之中。 “我什么也不怕,只要能报仇!” 水花四溅,寒意瞬间包裹了他瘦小的身躯。他沉入水中,紧闭口鼻,不敢挣扎,只是任由冰冷的湖水吞噬自己。 岸上,时间一点点流逝。潭水归于平静,只有细微的气泡偶尔冒上来。那个站在神侯身旁、年纪较小的孩子,忍不住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忍:“义父,他……他会被淹死的……” 神侯却转过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一旁依然背对着水潭、跪得笔直、肩膀却在微微颤抖的路华浓,语气听不出情绪:“为人父母者,竟不为自己儿女的性命担忧吗?” 路华浓没有回头,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空洞而绝望:“他如果进不了神侯的山庄,学不到报仇的本事,迟早……都会饿死自己。现在死,和那时死,又有什么分别。” “会吗?” 神侯追问。 路华浓想起儿子这五日来的决绝,想起他眼中那比磐石还要坚硬的意志,头却垂得更低,眼中是一片死寂的灰败:“会。因为他的性格……比石头还要坚硬。” 神侯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满意之色,他微微颔首,对身旁那个刚刚开口的孩子吩咐道:“海棠,救他上来。” 被称作“海棠”的幼童显然早已等待多时,她清脆地应了一声:“是!” 接着,那道小小的身影便如同灵活的鱼儿,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水潭。 八岁的归海一刀,是当真不会游泳的。 不通水性的他,在跳入湖中的那一刻,便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他努力屏住呼吸,不敢胡乱挣扎,生怕违背了命令,只是任由自己的身体,向着幽暗冰冷的潭底沉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寒凉的湖水剥夺了他的体温,麻痹了他的知觉。 周围是死寂的冰冷。他的双腿因为温度骤变而剧烈地痉挛抽搐,剧痛难当。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窒息的痛苦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渐渐的,除了那无孔不入的、浸入灵魂的寒冷,他连腿上的抽痛都几乎感觉不到了。意识开始模糊,思绪变得混沌,沉重的眼皮无力地阖上,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 就在他几乎排尽了胸腔中最后一口气,以为自己即将葬身在这片冰冷水底,与爹爹团聚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小手,牢牢地抓住了他冰冷僵硬的掌心。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意,顺着相触的皮肤传递过来。紧接着,一股温热的呼吸,贴上了他冰冷的嘴唇,一股救命的空气被小心翼翼地渡了过来,瞬间抒解了他那几乎要爆炸的胸腔与濒死的憋闷。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朦胧中,他看到一张如瓷娃娃般精致的小脸近在咫尺,白皙精致,眉眼如画,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认真与专注。见他开始恢复意识,那温热的、小小的身体立刻环住了他,奋力地向上游去。 父亲常常训诫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劫后余生的惊艳与汹涌澎湃的感激之情,瞬间充斥了他冰冷的心房,化作了一种懵懂而强烈的情愫。女孩柔软的黑发如同海藻般在水中散开,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微痒。 在这生死边缘的冰冷水底,被她那柔软而温暖的身体紧紧环抱着,八岁的归海一刀心中,竟生出一种荒唐的念头: 他希望这条通往水面的路,能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章 灯火照别绪,静水定争心 夜色深浓,上官海棠步履匆匆回到澄怀苑。苑内清雅依旧,她却无暇品味;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她略显急促的身影。 她迅速取出两封以朱漆密封的特殊文书,又将那支通体碧绿、由无痕公子所赠的「忘情萧」小心收入行囊,再于暗格中取了几瓶千金难求的珍贵丸药,皆是疗伤、解毒、固本的圣品。 一切收拾停当,她行至门外,见总管事李四已静候在廊下夜色中。她将丹药递过,低声交代:“四哥,我须即刻动身,此行任务紧急,凶险未卜。引荐毒医给一刀之事,就劳烦你了。这瓶‘三清涵光丸’与固本培元的丹药,就劳烦你代为转交了。” 她微微一顿,想起归海一刀那冷硬的性子,语气转为恳切,“他的性子……是有些冷,平日里也不爱言辞,但为人绝对可靠,是能以性命相托的伙伴。总之,希望庄内诸位,能像信任我一般信任他。” 李四并不多问海棠将往何处、所为何事,只是面色郑重地点头,将东西稳妥接过,沉声道:“庄主放心,在下都记住了。” 海棠抬眸,望向沉沉睡去的山庄楼阁,夜色中只见轮廓巍峨,不由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牵挂:“我此去,约莫需四月光景。庄内一应大小事务,便要辛苦四哥多多费心照应了。” 李四闻言,却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物——一枚以红绳系着、打造得极为精巧的金色钱币,递到海棠面前:“庄主既远行,不妨将此物也带上。” 海棠面露疑惑:“这是……?” 李四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解释道:“此乃九年前,我奉主人之命脱离万宅,来天下第一庄担任总管事时,万大官人亲赐的一枚‘万家金钱’。此金钱所至,如主人亲临。庄主此行在外,若遇紧要关头,又不便亮明身份之时,只需出示此物,沿途但凡遇到万家商号、店铺、船行、车马,皆可不问缘由,获得一切所需援助,且必定是一呼百应,畅通无阻。” 海棠眸光一闪,隐约记起,万大官人那庞大的商业网络,似乎确实早已延伸至关外乃至异邦。她不再推辞,伸手接过那枚沉甸甸的金钱,点头道:“多谢四哥,我收下了。” 李四望着她年轻却已能独当一面的脸庞,由衷道:“庄主此行,一路务必小心珍重。庄内诸事自有我等,不必挂怀。” 他本是万宅的总管家,“李四”这个朴实无华的名字,亦是万家老夫人所赐。九年前,他的主人万大官人与铁胆神侯联手创立这天下第一庄,他便被抽调过来担任总管事,而万宅总管家一职则由其兄长张三接任。 四年来与这位年轻庄主共事,他深深为其礼贤下士的胸怀、温柔谦和的品性以及机敏干练的手段所折服。主人几次问起庄主近况,他都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只可惜,机缘总是错失,主人与这位他极为欣赏的年轻庄主,至今未曾得见一面。否则,他深信,主人定会与他一样,对这位能力超群、待人至诚的庄主青眼有加。 “多谢四哥。” 海棠再次道谢,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身影决绝,头也不回地再次融入夜色,匆匆赶回护龙山庄。 回到山庄,她并未停歇,即刻对值守的的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台护龙卫领队做了更细致的布置与叮嘱,调整布防,分派指令,确保她离开期间,山庄情报运转与防卫体系依旧能如臂使指,滴水不漏。 与此同时,藏锋阁外,归海一刀默然伫立,远处璇玑楼的灯火骤然通明,映得他独立暗处的身影愈发孤寂。 他望着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的璇玑楼,那里是山庄机要文书与档案所在。此刻的忙碌,只为即将远行的两人准备所需的资料与身份凭证。他心中明白,再过几个时辰,日光破天之时,海棠便要随段天涯一起,远赴那那极北苦寒、局势诡谲的出云国了。 出云国……情况复杂,势力盘根错节,危机四伏,如同龙潭虎穴。海棠的武功智计虽都不弱,但,万一……她的安危怎么办?若段天涯身陷险境,以她那般重情义的性子,定然又会如那日竹林中一般,不顾自身安危,毫不犹豫地挡在失控的成是非与段天涯之间吧? 那个画面,如同梦魇,早已深深刻入他的脑海,此刻再度浮现,让他心一阵紧缩的抽痛。 不,不! 他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可怕的想象。他应该祈祷,祈祷段天涯此行一帆风顺,千万不要遇到任何危险。唯有段天涯安全无虞,海棠才会平安。 什么都比不上海棠的平安来得重要。他们一路顺利,协力查明出云国内情,圆满完成任务,平安归来,便是最好。 可是……他看见海棠主动请缨时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欣喜,那发自内心的期待。她是如此的期待着与段天涯一同出行,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流转着他从未得到过的、混合着憧憬与温柔的光彩。 整整四个月。海棠要和段天涯朝夕相对,形影不离,整整四个月!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万里同行,险境相依……他不敢去想,待到他们归来之时,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他呢?他该如何自处?难道还能像过去那般,强迫自己视而不见,将那份深藏心底、几乎要将他灼烧殆尽的情感死死压抑,沉默的装作浑不在意,继续装聋作哑吗? 心中唯有剧烈的痛苦与茫然,一股混杂着酸楚与不甘的灼热情绪在他胸中翻腾,几乎要破膛而出。 归海一刀心绪纷乱如麻,脚下不由自主,发足狂奔,竟又奔走到了后山那片早已荒废、杂草丛生的旧训练场。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滚烫的面颊,却吹不散心头的窒闷。 十八年前,他亲眼见到父亲归海百炼冰冷尸身的那一刻,复仇的火焰便已在心中点燃,他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仇人,血债血偿。十六年前,他以稚龄之身跪在护龙山庄山门,不惜以死明志,甚至与母亲生生分离,才得以勉强加入。神侯并不喜他性子的冷硬与执拗,待他严苛,训练艰苦卓绝,可那时……还有海棠。是海棠救他性命,予他温暖,一直对他好。那三年是幸福的。 十三年前,为了追求极致的力量,他毅然跟随杀无赦投身绝情山庄。为了报仇,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站在母亲面前,也为了能够回来见她,在那炼狱般的七载中,他浴血搏杀,不仅在生死边缘挣扎,经历了非人的磨砺,甚至亲手斩杀了七个一同受训的“同伴”,才最终从那人间地狱里熬了出来。 终于在七年前,他成功击败了老霸刀欧阳独我,成为了新的“霸刀”。望着神侯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满意,以及那跳跃着的、带着危险意味的兴奋光芒,十七岁的他,曾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有了足够的实力和资本。 那时他想,等他手刃仇人,为父报仇之后,便要鼓起勇气,向海棠表明深藏心底多年的情愫。他要带她回家,去见娘亲,告诉娘亲,这就是他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可等待他的,却是更深沉的黑暗。 神侯并未给他复仇的线索,只是将他视为护龙山庄的一柄最锋利、也最无情的“杀人刀”,一柄需藏于暗处、沾满血腥的“夺命刃”。这些年来,他执行了太多密令,确实也杀了很多“该杀之人”——江湖败类、草莽匪寇、贪官污吏,但他的手段也的确激进酷烈。其中不乏一些虽有小恶却罪不至死的小门派,也被要求“斩草除根”。 原来,绝情山庄那七年的地狱历练并未真正结束。回到护龙山庄后,几乎每一次任务,都是一场新的杀戮,都在不断磨蚀着他心中本就不多的温情。 神侯明确示意,唯有他好好听话,完成任务,才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他仇人的线索。他渐渐开始麻木了,对命令的服从性越来越好,杀人的手法也越来越利落。他告诉自己,杀人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更何况,这些人,本就该死。护龙山庄代表着朝廷与正义,总不会杀错人的。这些沾满血腥的脏活累活,总要有人来做。 神侯看他越来越满意,对他愈发倚重。而海棠,也结束了她在哀牢山学艺的时光,回到了护龙山庄。他开始感到一丝庆幸,还好,神侯对海棠和对他是不一样的。 神侯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让她远离杀戮与阴暗,保有那份纯净。给了她所有最好的东西,让她执掌天下第一庄,周旋于光明之下,不必像他一样,双手沾满血腥,终日与黑暗和死亡为伍。 可他终究无法做到真正的麻木不仁。每一次执行完那些血腥任务归来,他内心的郁郁便更深一层。他的情绪越藏越深,话语也越来越少。偶尔在不经意间,对神侯的命令手段流露出一丝不满,甚至会刺痛海棠,引得她带着不解甚至些许责备的目光出言维护。 她似乎……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海棠从小就待他极好,救过他的命,在他饥饿时送过馒头,在他孤寂时陪他躲雨。他应该祝福她的。 他的父仇至今未报,仇敌身份未明,前路死生难料,眼下这般境况,他根本给不了海棠安稳幸福的未来。他应该祝福她的。 他满手血腥,一身洗不净的戾气与罪孽,而海棠冰清玉洁,他应该祝福她的。 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海棠能永远高兴快活,既然她心中所属是段天涯,此番能得偿所愿,伴其远行。他应该祝福她的。 可是——! 那名为“嫉妒”的毒焰,依旧在他五脏六腑间难以抑制地疯狂烧灼,几乎要将他所有的理智与伪装焚烧殆尽!他猛地攥紧了怀中那枚白玉蝴蝶佩,如同失控的野兽,转身发足狂奔,竟一路奔至当年与海棠初遇的那方寒潭。 潭水幽深,冷寂如昔。 没有丝毫犹豫,他再一次,如同当年那个八岁的决绝孩童般,纵身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潭水之中! 这次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可,他也不需要了。 八岁的归海一刀不通水性,在此濒死之际得海棠舍身相救;二十四岁的归海一刀,早已水性精通,可在这深潭之中来去自如能在水中来去自如。 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他在水中沉浮翻涌,任由冰冷的湖水包裹全身,刺骨的寒意一点点平复他沸腾的血液和混乱的思绪。 他在水中浸泡了许久许久,直到日光破天,。 晨曦微露。 水波扭曲了光影,他的视线因长光照而有些朦胧,心中那片狂躁的迷雾,却仿佛被这寒潭之水涤荡开去。他的心在那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坚定。 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就此放弃,不愿再隐忍,不愿意只在身后望着她,不愿意将幸福拱手让人!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仇人,了结这纠缠了他十八年的血海深仇!然后,他要去争,堂堂正正地与段天涯争上一争! 无论结果如何,他归海一刀,绝不再坐以待毙。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章 鹘鸣催刃,关山暗渡 清晨,薄雾尚未散尽,护龙山庄内一片肃静。朱雀台掌羽使鹤翔步履匆匆寻至书房,无声而入,手中捧着一支赤红羽标,神色凝重地呈至铁胆神侯面前。神侯朱无视刚结束晨课,见他神色,心知必有要事。他只是眉峰微蹙,未多言语,便随鹤翔快步赶至听羽阁。 甫一踏入那萦绕着禽鸟清鸣与淡淡草木气息的阁内,便见一只通体雪白、羽翼修长、姿态优雅的鹭鸶,正旁若无人地在在院中浅溪边饮水、啄食备好的鲜鱼,神态闲适,显然对这方天地极为熟稔。 那鹭鸶见到神侯身影,竟似认得一般,不仅未惊飞,反而亲昵地主动迎上前,长颈亲昵地在他玄色蟒袍上蹭了又蹭,发出细微的咕咕声。 神侯冷峻的面容上难得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柔和,他伸出手,轻柔地拍了拍鹭鸶的脑袋,随即熟练地解下它腿上绑缚的一枚细小竹管,取出内里卷着的薄绢信笺。同时吩咐道:“和往常一样,好生照料几日,待其恢复精力,再放它回去。” 鹤翔躬身应下,随即又呈上一个以金丝银线织就、花纹繁复精美的缂丝锦盒,低声禀报道:“侯爷,这是此次金翎隼准备带去的锦盒,属下已按惯例,先行拦下。” 神侯目光落在那打开的锦盒之内。只见猩红的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精致的墨锭,墨锭造型仿古琴之形,以描金工艺细细勾勒出琴弦纹路,通体纹饰古雅,墨质坚润,一望便知是徽州上品,价值不菲。 墨锭之下,还压着一张素雅纸笺,其上以清秀端丽的字迹写着:“中秋桂香,明月传思。师恩难忘,遥叩尊安。” 短短十六字,却让铁胆神侯脸色骤然一沉,方才那点因鹭鸶而起的温和瞬间冰消瓦解。他几乎是有些粗暴甚至略带嫌恶地推开了仍欲凑近的鹭鸶,声音冷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把信烧了,东西锁好,不得有误。” 鹤翔见他周身气压骤低,显然心情极差,愈发小心翼翼,连忙低声称是,不敢多问一字。他转身移至烛台前,将那鹭鸶带来的、未及拆阅的绢帛就着案上烛火点燃,橘黄色的火苗舔舐着薄绢,迅速将其化为一小撮蜷曲的、带着余温的灰烬,无声跌落在黄杨木盘中。 做完这一切,他又取出一串造型奇特的钥匙,层层开启听羽阁内墙上一处极其隐秘暗格的多重机关锁,小心翼翼地将那缂丝锦盒放入其中。暗格之内,赫然已堆积了数十个大小相仿、形制不一的其他锦盒,它们静静地躺在黑暗中,无声地诉说着经年累月的隐秘往来。 神侯背对着这一切,面沉如水。他默然片刻,忽地转身,解下旁边架子上那羽通体雪白无瑕、唯有利喙与铁爪闪烁着寒光的西域玉爪鹘足上的细链。那鹘目光锐利,振翅间带着凛冽寒气。神侯面覆寒霜,沉声道:“叫他来见我。” 玉爪鹘得了自由,发出一声清厉悠长、穿透力极强的唳鸣,振翅而起,化作一道白色闪电,穿出听羽阁。它先是在藏锋阁上空盘旋一周,未寻到目标,又迅疾转向璇玑楼,依旧未见人影,最终毫不犹豫地朝着后山的方向疾掠而去。 此刻,归海一刀正将整个身体浸在刺骨的潭水中,试图以寒意镇压心头纷乱思绪。那极具穿透力的鹘唳破空而来,他猛地抬头,精准地捕捉到天空中那个熟悉的盘旋白点。 神侯在找他。 护龙山庄那柄无情无欲、只为杀戮而存在的绝情锋刃,又要出鞘饮血了。 那熟悉的、带着催促意味的鸣叫,刺入他混沌的脑海。 归海一刀眸色瞬间暗沉,几乎是本能,他立刻闭气,想要潜得更深,避开这无法抗拒的召唤。然而,昨夜在寒潭中辗转思量了一夜的决心,此刻却如星火般在心底复燃。 他眼中的退意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一种更为锐利的光芒取代。心中那愈发清晰、如同烈焰般灼烧的决意,也随之升腾而起。 他打定主意,不再犹豫,缓缓自潭水中步出,湿透的玄色劲装紧紧贴着精悍的身躯,勾勒出充满力量的线条。无视周身滴落的水珠和彻骨的寒意,他将右手食指与拇指微微扣住,置于唇边,运起内力,打出一个尖锐短促、极具穿透力的鹰哨。 天空中的玉爪鹘闻声,迅捷如一道白色闪电,俯冲而下,精准地落在他宽阔的肩头,铁爪微收,稳住身形,随即低低鸣叫一声,似在催促,旋即再次振翅飞起,在前方引路。 归海一刀甚至没有回去更换湿衣,便跟着玉爪鹘,踏着一路水渍,快步朝着听羽阁旁的会客厅赶去。 厅内,铁胆神侯果然端坐于主位之上,正在等他。 仅仅一眼,归海一刀便从这位素来以沉稳威严、侠名广播于天下的侯爷眉宇间,捕捉到了一丝极力按捺、却依旧外泄的戾色与烦躁。他心中瞬间明了,神侯此刻的心情,恐怕比他还要糟糕几分。 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神侯这副隐忍怒意、杀机暗藏的模样,他已经见过太多次了。每每需要他这柄“刀”去执行那些最黑暗、最血腥的暗杀密令时,神侯的脸上都会浮现出这抹难以完全掩饰的杀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惜,可惜,可惜啊…… 一刀心中冷笑。 神侯的这副面孔,这般毫不掩饰的恶念,似乎……只有在他归海一刀面前,才会如此毫无负担地展露出来。在天下人、尤其是在海棠和段天涯面前,他永远是那个铁面无私、忠肝义胆的铁胆神侯。 或许也只有在面对他这把见不得光的“刀”时,这位名满天下的一代传奇,才无需掩饰内心深处那与他“侠名”并不相符的阴鸷与杀意吧。 归海一刀一身水气,每迈一步,都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湿痕,一点一点向主座上的神侯靠近。 他一步步走向他的主宰,顺从地屈下单膝,垂首听令,声音沙哑:“神侯。” 神侯瞥了他一眼那不断滴水的衣袍,却并未关心他为何如此狼狈,只是蹙紧了眉头,语气急迫:“西南传来密报,魔教贼心不死,竟与前朝余孽勾结,暗中囤积兵甲,散布谣言,意图动摇国本!此事干系重大,你必须尽快动身,前往清剿,不得有误!” 然而,这一次,归海一刀并没有如同过往无数次那样,沉默地接下任务,然后转身离去。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直直地望向端坐上方的神侯。他湿透的黑发黏附在额角脸颊,发尾不断有水珠滚落,周身水汽氤氲,明明是如此落魄狼狈的姿态,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桀骜与一种近乎锐利的光芒。 他开口,声音因寒冷和某种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神侯,这次……又要我杀谁?” 神侯被他这反常的、近乎挑衅的直视激得眼角微微一跳,随即,那总是紧抿的唇角竟勾起一丝极其锋利、近乎残忍的笑意:“当然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让那些魑魅魍魉知道,勾结逆党、祸乱江山的下场!” 见一刀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自己,并未因这杀气腾腾的命令而有丝毫退缩,神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却也更加冰冷。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玩味:“不过,此次前往魔教,我还要你替我带一样东西回来。”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钩,牢牢抓住一刀瞬间绷紧的神经:“如果你能做到,我便兑现十八年前的承诺,将你一直追查的杀父仇人的线索,交予你。” 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归海一刀沉寂的心湖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眸中光芒剧烈闪动,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沙哑紧绷:“怎么给?” 神侯缓缓站起身,走到一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天下第一神探——张进酒,届时本侯会亲自安排你与他交涉。只要你成功带回我要的东西,我就会向他开通护龙山庄密库中所有关于当年的卷宗与情报权限。以他的能力,加上我提供的线索,保证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查清当年的真相,找出杀害你父亲的元凶。” 寅时三刻,晨光未曦,几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沿着数条不同的轨迹,自护龙山庄前、后、侧门疾驰而出,蹄声急促,踏碎了京郊黎明前的寂静。 这些骑士一出山庄便各选路径,所走的路线初看毫无关联,东西南北皆有,但若有精通追踪与舆图的高手细细寻觅其踪迹,便会发现,这些人虽初始轨迹散乱,路径迂回,可最终的前进方向却惊人地一致,渐渐都趋向东南方的永平府,仿佛数条溪流,终将汇入大江,朝着山东地界齐聚。 沿途设伏监视的东厂番子,见状立刻兵分数路,加紧跟踪,同时一只只信鸽扑棱着翅膀,带着紧急消息飞往京城东厂总部,呈报给督主曹正淳。 而护龙山庄的这几路人马,似乎也心知肚明,深知一出京城地界便已落入东厂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们个个服饰低调,掩去身份特征,只顾策马扬鞭,人急马催,沿途更是数次突然加速,变换道路,甚至不惜星夜兼程,试图甩掉身后的尾巴。 两天后,其中的两骑成功在永平府会晤后,似乎接到了某种指令,迅速潜入一处名为“金鼎轩”的繁华酒楼,直接包下了楼上的雅间,紧闭房门,显然有极其隐秘之事需要当面商谈交接。 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当这二人再次从雅间出来时,竟已迅速换乘了备好的、更为神骏的快马,毫不停留,当即从永平府南下,沿着海岸线的陆路疾驰,看其意图,显然是准备赶往水平口,然后寻机乘船渡海,直奔登州方向! 一直紧咬不舍的东厂爪牙见状,唯恐目标或要从海路逃脱,就此走脱,立刻紧紧跟上,也将主力调往了登州方向。 就在这所有的目光都被那两匹南下快马以及“金鼎轩”楼上的神秘会面所吸引之时,无人注意到,在那日午后,“金鼎轩”喧嚣的后门处,悄然驶出了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 驾车的是一对看似寻常的兄妹,哥哥面容朴实敦厚,妹妹则隐身在车斗里不见真容,他们赶着车,混入出城的人流,不显山不露水,却速度极快地朝着北方山海关的方向,迤逦而去。 又过了四天,当曹正淳手下的大档头铁爪飞鹰,拿着段天涯的画像,亲率东厂精锐黑衣七十二骑,在那二人前往登州的必经之路——黄县以西的一段丘陵官道上,渐渐形成合围之势,准备收网擒拿之际…… 与此同时,一羽翎毛如墨、目光锐利如电的漠北铁翎雕,却承载着天、玄二人顺利通关的好消息,从雄关耸立的山海关方向振翅高飞,划破长空,越过重重关山,朝着京城的方向,疾掠而去!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乱弹琴 天下第一平行宇宙之行军记(二) 战事暂歇,城楼尚未平静几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打破了安宁。使者高举金令疾驰而来:“神侯有令——!” 段天涯接过密信扫视,眉头微蹙。原来铁胆神侯朱无视得知敌军增援将至,特派万三千押送军械粮草助阵。 成是非扒着城墙探头:“万三千?那个富可敌国的老万?他要是顺手带点烧鹅卤味就好了……” 归海一刀冷飕飕的目光钉过去:“再多嘴,下次突围带你当诱饵。” 成是非缩着脖子溜去检查“密道”,上官海棠铺开城防图喃喃:“弩箭需补充三千支……一刀,你站我身后作甚?” 归海一刀抱刀而立:“风大,挡沙。”——尽管今日晴空万里。 午后车队浩荡入城,精铁弩机、粮草堆积如山,还捎带了御赐美酒。 万三千摇着金算盘对段天涯笑道:“段大人,这批军械算我赊给护龙山庄的,利息按老规矩……” 话未说完,他忽然拉住海棠的手热泪盈眶:“海棠!你看我这新买的南海珍珠像不像你明亮的眼眸……” “像你坟头。”归海一刀的刀鞘隔在两人中间。 万三千战术性后撤:“我投资的新城防系统考虑一下?九九折!” 成是非窜到酒坛边猛嗅,被归海一刀拎开:“饮酒一坛,罚十年俸禄。” 成是非撇嘴:“等小爷立大功,让云萝……咳咳!”猛捂嘴眼神飘忽。 只见云萝公主混在车队中,一身小兵装扮冲成是非挤眼。次日她提着裙摆在军营穿梭:“成是非呢?我带了御厨做的桂花糕!” 段天涯扶额:“公主,战场凶险……” 云萝叉腰:“本公主来监军!成是非答应带我钻密道看热闹的!” 铁胆神侯传书严令半月内退敌,并提及普照皇帝将派钦差巡视。 果然午时钦差抵城,黄罗伞下走出的竟是微服的普照皇帝本人,身后跟着素心。 皇帝抚掌赞叹:“段爱卿用兵如神!朕欲作《守城赋》一篇……哎?那黑脸将军为何瞪朕?” 归海一刀杀气腾腾握紧刀柄,上官海棠忙扯他衣袖:“那是皇上!” 一刀冷哼:“皇上就能盯着你看半炷香?”海棠低头耳根通红。 敌军战鼓重擂,段天涯从容布阵,归海一刀如离弦之箭杀出,成是非钻狗洞绕后,云萝抢战鼓乱敲助威。 混乱中忽听“轰隆”巨响——成是非为展示“神功”举城门铁闸,结果机关崩坏,半扇城门歪斜欲坠。 铁爪飞鹰气急败坏追打:“你小子又搞破坏!” 成是非边跑边喊:“海棠姐救我!是城门自己年纪大了!” 段天涯望着烟尘滚滚的场面微笑:“无妨,至少敌军看傻了,暂缓攻城。” 归海一刀擦着刀上的血,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休沐日成是非在校场表演“胸口碎大石”,见云萝来了急忙炫技:“公主,看我表演吞剑!假的也行!” 营帐内皇帝拉着段天涯热情洋溢:“段爱卿随朕回京,封你个兵部尚书……” 朱无视无声出现:“边关离不开天涯。”皇帝秒怂:“皇叔说得对!呵呵……” 夜宴上万三千举杯宣布:“我要给守军每人发纯金护心镜!” 归海一刀淡淡拆台:“你去年赈灾捐的银子还没到账。” 万三千瞬间清醒:“哈哈哈今天月亮真圆啊!” 上官海棠忙着给醉鬼发醒酒药,归海一刀当人形置物架——挂着披风、药箱和鸡腿。 月色渐深,一场细雨结束闹剧。 海棠被一刀用披风裹成粽子带回房;成是非被罚抱门柱睡一夜;段天涯陪皇帝对弈至天明;万三千抱着账本在梦里砍价。 城楼上,铁爪飞鹰对士兵深沉道:“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喝酒吗?因为……” 士兵机智接话:“因为您一喝多就用铁爪挠人?” 飞鹰:“……今晚你守夜到天亮。” 城墙下,成是非抱着门柱打呼噜:“城门兄弟……下次我一定轻轻托……”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章 毒医怀瑾,西南从行 官道之上,烟尘漫卷。 三骑如离弦之箭,撕破七月中沉闷湿热的空气,向着险峻群山中疾驰。 归海一刀一马当先,乌云驹四蹄腾空,宛若一道撕裂天幕的黑色闪电。他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玄色劲装的身影与骏马几乎融为一体,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他的感知,唯有腰间那柄汗血宝刀的刀鞘,在颠簸中偶尔撞击马鞍,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律的“铿铿”声。 身后,两匹强健神骏的驿马拖曳着拉着一架显然经受过特殊加固、却仍被颠得吱呀作响的乌篷马车,紧随着前方那道孤绝的背影。 车轮滚滚,碾过驿道坚硬的土石,发出单调而急促的辘辘声。他们已这般换马不换人地疾驰了数日,一路风驰电掣,只取最为便捷的官道驿路,除了必要的饮马、补给,几乎未曾有过像样的停歇,日夜兼程,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饶是那拉车的马匹乃是驿站中精挑细选的良驹,在这般高强度的奔袭下,也已是口吐白沫,汗出如浆。 马车之内,唐怀瑾死死抱着车厢内的木质围栏。这几日非人的颠簸,早已将他折腾得七荤八素,胃里翻江倒海,连苦胆水都吐了个干净,整个人面色蜡黄,眼窝深陷,仿佛被抽走了半条魂魄,软软地瘫在座位上,连呻吟的力气都微弱了许多。 连日不眠不休的疾驰,加之西南山道特有的崎岖盘旋,早已将他这副惯于坐堂行医、研读药典的文弱身子骨颠散了架。他觉得自己像一口被掏空的破布袋,每一次车轮碾过石块的剧烈弹跳,都几乎将他的魂魄震出窍外。 与他这狼狈不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稳坐于车厢另一侧的异邦男人。 男人一身异域纹样的紫绡长袍,背靠厢壁,双眸微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他沉浸于一场深定的休憩之中,呼吸匀长,似乎外界的一切颠簸喧嚣都与他无关。唯有在马车因急转时,他搭在膝上的、指节分明的手指才会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唐怀瑾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小心翼翼地掀开车窗布帘一角,想透口气。湿热的风立刻灌入,却带着更多尘土。 恰在此时,前方那黑衣刀客仿佛背后生眼,毫无征兆地猛然回首。 那道眼神,冰冷、锐利,不带丝毫情感,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还完好地待在原处。 那眼神,比五年前在姑苏救下他时,更冷,更厉,仿佛已将世间所有温情软意都斩绝于那柄宝刀之下。 唐怀瑾吓得一个激灵,心脏骤然缩紧,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他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放下车帘,重重靠回厢壁,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那并不存在的口水,后背瞬间惊出一层白毛汗。 恩公……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车内假寐的男人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惊扰,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极为罕见的、如同紫晶般剔透深邃的眼眸,赫然正是天下第一毒医,兰罗达。他遗传自异邦母亲的紫色瞳仁,在西南地界实在过于扎眼,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此番深入情况复杂的西南交界,有一个身份清白且通晓药理的汉人“药童”的随行掩护。更何况,兰罗达私心里也觉得,若是一路上只能对着归海一刀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实在太过无趣。 都是大内密探,上官小友就可爱灵动多了。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总是未语先带三分笑,俊美温和,待人如春风拂柳的年轻庄主。 目光转向一旁萎靡不振的唐怀瑾,见他脸上涂抹了自己特制的蜂王浆解毒膏后,几日前那骇人的、肿如猪头的蜂毒之症,已消去大半,露出了原本清俊的轮廓和一双因痛苦而显得水汪汪、却依旧清澈的眼睛。 兰罗达凝视片刻,脑中忽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一抹模糊却异常熟悉的光彩。他身体微微前倾,充满磁性的异域口音在颠簸的车厢内响起:“你,祖上可是陇西人士?” 唐怀瑾正兀自心惊,闻声愣了一下,忙摇头答道:“回先生话,我唐氏一族,祖祖辈辈都是姑苏行医治病的大夫,‘青囊药房’便是我家祖传的基业,从未听闻与陇西有何渊源。” 他顿了顿,想起脸上的伤,又诚恳地道谢,“兰先生的药膏当真神奇,我脸上的蜂毒灼伤,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先生。” 兰罗达却只是很自然地笑了笑,紫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意味不明的光:“如此甚好。你如今这般模样,我看着倒觉亲切许多。” 见唐怀瑾仍是一脸茫然,显然不明所以,兰罗达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一丝追忆之色,缓声道:“无妨,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位许久未见的小友罢了。” 说罢,复又阖上眼,将一切情绪重新敛于那双神秘的紫眸之后。 恰是八日前,姑苏城。 梅雨暂歇,七月的日头正烈,姑苏城内最大的“青囊药房”循例闭店一日,进行内部的盘账与药材整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院内,药材香气弥漫。唐怀瑾刚自湘潭辛苦押运一批珍贵的茯苓、天麻归来,却不慎在山间遭了野蜂袭击,一张脸肿得不成样子。 他强忍着不适,仔细叮嘱了学徒杜仲一番新到药材的炮制火候与切割分类的要领,又去前堂翻查了近日账目,这才得空拿着一卷《金匮要略》脉案,转到后院研读。 唐怀瑾想着借此机会一边晒晒背,驱驱潮气,一边钻研医理,倒也惬意。他靠在院中的石桌旁,阳光洒在身上,医书上的字迹渐渐模糊……连日奔波的疲惫涌上心头,加之蜂毒余威未散,不知不觉间,竟伏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然而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 恍惚间,他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梦中一个身形高大、面目模糊、周身笼罩在浓重黑影中的恶鬼,对他步步紧逼,那黑影伸出利爪,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窒息的感觉无比真实,他拼命挣扎,双腿乱蹬,却如同溺水之人,徒劳无功。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魂飞魄散之际,猛地一个激灵,从噩梦中挣脱,惊醒过来! 可惊醒之后,情况并未好转——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双脚离地,被人从后面拎着后颈的衣领,如同拎一只小鸡仔般提了起来!那力道之大,让他呼吸滞涩,与梦中一般无二!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恶鬼?!他心中骇极,但多年行医养成的镇定让他强压下恐惧,努力睁大眼睛,扭动脖颈,想要看清身后之“人”的模样。 这一看,他便愣住了。 阳光有些刺眼,逆光中,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色轮廓,以及那张隐在阴影中、却依旧能感受到冰冷气息的侧脸。 这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虽时隔五年,那刻骨铭心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变…… 唐怀瑾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细微又带着惊疑的咕哝,声音因窒息和惊吓而嘶哑变形:“恩、恩公?!” 归海一刀见他彻底清醒,并无多言,手臂一松,毫不客气地将他丢回石凳上。 冰冷的石面触感让唐怀瑾彻底清醒。他慌忙起身,也顾不得脸上疼痛,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便对着归海一刀恭恭敬敬地长揖到地:“恩公!一别五年,不知大驾光临,有何吩咐?但凡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怀瑾万死不辞!” 归海一刀看着他,面色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淡,声音毫无起伏:“你,随我走一趟。” 唐怀瑾闻言,甚至不问要去哪里,要去多久,去做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也未想便脱口答道:“好!我这就去准备一下随身衣物和路上需用的药材银钱……” 他话音未落,归海一刀身后,院门的阴影处,悠然转出一个身影。那人身着紫绡长袍,生着一头曲卷的黑色长发,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如同紫宝石般流光溢彩的眼眸,以及白皙得近乎透明的俊美面容。他望着唐怀瑾,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玩味与古怪的笑容: “不必麻烦了,小掌柜。你的随身衣物和一些必备的物件,我已经‘帮’你收拾妥当了。” 接着,这位紫瞳的异邦男人走上前几步,目光在唐怀瑾那尚有些红肿的脸上扫过,继续道:“此番路途遥远,时间紧迫,我那惯用的盲眼药童实在不便随行奔波。接下来这段日子,便由你来充任我的药童,一路上协助我吧。” 唐怀瑾还有些懵懂,却见归海一刀已转身向外走去。他只得匆匆跟上,与那紫瞳男子一同穿过青囊药房的前堂。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只见平日里还算稳重的两名学徒杜仲和陆英,此刻正一脸谄媚、笑容僵硬地将最后几包珍贵药材塞进一个竹篓。那竹篓里赫然堆满了刚从“青囊药房”药柜中搜罗出的珍品:百年老山参、犀角、麝香、冰片……价值不菲。 见到紫瞳男人出来,他们立刻小跑着上前,将塞得满满当当的竹篓递了过去,脸上堆着近乎滑稽的笑容,语气谄媚道:“神医,您要的药材都在这里了,一样不少!求求您,快帮我们解开这怪笑吧,脸、脸都要抽筋了……” 兰罗达见状,哈哈一笑,似乎觉得颇为有趣。他也不多言,信手解下耳垂上佩戴的一枚造型奇巧、宛如细蛇盘旋的金色耳环,用那蛇尾的尖端,在杜仲和陆英的人中穴上分别轻轻一刺。 动作轻描淡写,效果却立竿见影。两个少年脸上那无法控制的谄媚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喘息和揉着酸痛面颊的龇牙咧嘴。他们心有余悸地躲到唐怀瑾身后,再不敢多看那紫瞳毒医一眼。 唐怀瑾心中苦笑,知是恩公与这位神秘男人的手段。他迅速镇定心神,将杜仲和陆英拉到一旁,细细交代了未来数月药房的经营、药材打理、账目核对等一应事宜,嘱托他们务必用心。 交代完毕,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祖传的家业,便深吸一口气,跟在归海一刀与兰罗达身后,踏上了那辆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通往未知与危险的马车。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出云国和亲,夜探国宾府 三十五年前,那位日后名震天下的铁胆神侯,还只是深宫中一位不起眼的十三皇子,母族不显,备受冷落。 为避宫廷纷扰,也为韬光养晦,他自幼便去往少林寺静心修佛习武。在少林木鱼禅音的浸润下,他不仅磨砺了心志,更凭借出众的武学天赋,掌握了多种不传之秘的少林绝技。 艺成之日,他化名“朱铁胆”,孤身踏入江湖。因其天家血脉与急公好义之性,每每路见不平必拔刀相助,很快便在江湖与朝堂之间,以“侠王”之名鹊起。 二十年前,号称“不败顽童”的古三通,以其深不可测的武功与乖张暴戾的性子,在武林中掀起无数腥风血雨,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被视为武林第一魔头,其势焰嚣张,几有前无古人之态。 彼时仍是十三皇子的朱无视,竟以一人一剑,于洞庭烟波之上与之激斗三日,以非凡的胆识与卓绝的武功,设计周旋,最终在太湖之畔成功将古三通擒获,打入天牢最底层。此役彻底惊艳天下,不仅奠定了他在江湖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更令深居九重的父皇龙颜大悦,首次对这位默默无闻的皇子投以青眼。 也正是在二十年前,还是太子的仁宗皇帝朱无愆,深感江湖势力盘根错节,需有强力机构加以制衡与引导,遂亲自拟定“天地玄黄”四大密探之职,并全权委任自己这位武功智谋皆属顶尖的十三弟负责筹建、考量与审核,旨在于暗中拱卫皇室,肃清奸邪。 然而,此职责任务重大,甄选考核极为严苛,直至多年后,天、地、玄三位密探人选方陆续尘埃落定。 次年,老皇帝驾崩,仁宗朱无愆顺利即位。仁宗夫妇素来宽厚,尤重兄弟情谊,对这位屡立奇功的庶弟更是倚重有加。仁宗念及其擒拿古三通、稳定武林秩序之大功,在登基同年便加封其为“铁胆神侯”,并特旨敕建护龙山庄,赋予其监察江湖、拱卫朱氏江山社稷的重任。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宫中的宦官势力开始悄然滋生,隐隐有了与外廷抗衡之势。 天有不测风云。十四年前,勤政爱民的仁宗皇帝因积劳成疾,龙体欠安,于弥留之际,将尚且年幼的太子朱普照郑重托付给了这位他最为信重的十三弟,希望他能辅佐幼主,保大明江山永固。 当今天子朱普照,年方二十七,于十四年前在先帝灵前登基,童稚未脱,便已肩负起万里江山。 期间由太后垂帘,铁胆神侯与内阁共同辅政。五年后,天子大婚,始亲政事。然今上性与其父仁宗迥异,除了倚重三位内阁辅臣,对内廷宦官势力也颇为借重。 亲政这九年间,他一手擢拔了前大内总管太监曹正淳为东厂督主,赋予其侦缉、刑狱之权,并陆陆续续将原属锦衣卫的部分职权也划归东厂统辖,使其权势急剧膨胀。 曹正淳此人,武功高强,手段酷辣,经营东厂多年,织就了一张庞大的罗网,民间对其及其麾下厂卫的横行霸道多有痛恨,怨声载道。然而,这位年轻的皇帝似乎对此并不甚在意,甚至有意无意地纵容东厂与护龙山庄这两大势力在朝堂内外明争暗斗,相互制衡,已达十数年之久。 此刻,御书房内烛影摇曳,金碧辉煌的殿宇在夜色中更显庄重肃穆。年轻的皇帝端坐于紫檀木御案之后,他虽不过二十七岁年纪,眉宇间尚存几分未褪尽的少年意气,但那双眸子深处,已沉淀出远超年龄的沉稳与思虑。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目光落在对面肃然而立的铁胆神侯朱无视身上,静默无声。 神侯身形挺拔,面容经多年风霜刻凿更显刚毅,一身四爪蟒袍衬得他不怒自威。那双深邃的眼眸犹如古井寒潭,波澜不兴,唯有点点烛光映照出内里历经沧桑磨砺而成的沉静与睿智。 叔侄二人就这般静静对视了数息,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机锋。 皇帝目光在御案上停留片刻,一丝几不可察的不安掠过心头,终是将一幅画卷轻轻推向神侯:“皇叔,且替朕仔细看看。” 这个侄儿,在人前总是对他恭谦有礼,显得极为倚重信任。神侯心下清明,面上却丝毫不露,当即收敛神色,躬身应道:“臣,遵旨。” 御案上摊开的,正是出云国进献的利秀公主画像。画中女子云鬓高耸,金钗斜插,容颜娇媚,眼波流转间确有倾国倾城之姿。 神侯趋前两步,双手捧起画卷,凝神细观。跳跃的烛光映照在他专注而严肃的面容上,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画中人的的一眉一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片刻之后,他缓缓将画卷放回御案:“启禀皇上,画中女子,堪称国色。然则……”他话锋微转,“此女双眸神光内蕴,锋锐暗藏,不似寻常闺阁女子温婉柔顺,反倒隐含着几分桀骜不驯与深沉机心。依臣拙见,此女恐非安分之辈,心术未必纯正,此番主动提请和亲,内情或许并不单纯。” 皇帝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御案上轻轻叩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沉吟道:“皇叔所虑,朕心中亦有同感。然,出云国朝贡多年,表面上素来恭顺。若仅凭画像中眼神细微之处,便断然质疑其和亲诚意,未免显得我天朝上国器量不足,恐寒了周边藩属之心,于大局不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神侯微微颔首:“皇上圣明,顾虑周全。然则,疑点并不仅在于公主一人。臣已命人初步查得那护婚正使乌丸的底细。此人年轻时乃是出云国边关有名的悍将,一手‘火云刀法’名震北疆,绝非寻常武官。其刀法诡谲狠辣,出手快逾闪电,实乃万中无一的绝顶高手。出云国派遣此等能征惯战、凶名在外的武将作为护婚使者,其真正用意,恐怕绝非仅仅是保障公主安全那般简单。” 皇帝脸色微沉,起身踱至雕花长窗前,明黄龙袍在晃动的烛光下流转着微妙的光晕,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道:“他们一行人已入住国宾馆,依礼制,明日必当递牌求见。皇叔以为,眼下朕该如何应对,方为万全之策?” 神侯从容躬身,显然早已思虑周全:“回皇上,臣心中已有计较。” 恰在此时,内侍通传道:“启禀皇上,护龙山庄段天涯、上官海棠,候旨觐见。” 皇帝与神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颔首扬声道:“宣。” 段天涯与上官海棠,对外身份仅是护龙山庄招揽的杰出门客,但实际身份,正是手握紫玉令牌、直接听命于皇帝与神侯的大内密探。 这段天涯,乃是第一位由当今天子朱普照亲自考核后,授出“天”字令牌的大内密探,其为人沉稳干练,武功高强,皇帝对他印象颇佳。 而上官海棠,四年前以非凡声势空降京城,不仅凭借其风流倜傥的仪态与卓绝的才情,力压诸多世家名门公子,轻取“京城第一公子”之美誉,更是全盘接手了天下第一庄并打理得井井有条,连深居后宫的太后都对其青睐有加,授其“玄”字令牌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至于那最后一位“地”字密探归海一刀,则生性冷僻桀骜,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神侯也有意将其隐藏于暗处,不使其锋芒过于显露。 他们三人的真实身份,乃是朝廷最高机密之一,除却皇帝、太后及神侯,外界只知他们是护龙山庄内地位较高的门客而已。 沉重的殿门被内侍无声地推开又轻轻掩上,皇帝略一示意,侍立的宫人内侍皆悄然退下,御书房内顿时更显肃静。显然接下来所议之事,关乎机密,不容外泄。 神侯适时向皇帝解释道:“此乃臣之所谋第一步。今夜便派天、玄二位密探,趁夜色潜入国宾馆,查探乌丸与利秀公主之虚实。段天涯曾在东瀛潜修数年,精通其语言风俗,善于隐匿侦查;上官海棠机变百出,心细如尘,最擅捕捉蛛丝马迹。此二人联手,相辅相成,必能看出些对方不欲人知的端倪。” 说着,他向皇帝深深一揖,语气凝重:“只是,夜探未来皇妃居所,终究有违礼制,干系重大,万望皇上恩准。” 皇帝略一思忖,便果断点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皇叔思虑周详,此计甚妥。朕,准了。” 话音落下,两道身影已步入御书房内。段天涯身着深蓝色劲装,身形挺拔,沉稳内敛;上官海棠则是一袭月白长衫,腰束玉带,手持折扇,仍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模样。二人行至御案前数步之遥,齐刷刷单膝点地,声音清朗: “臣段天涯,参见皇上。” “臣上官海棠,参见皇上。” 皇帝抬手虚扶:“平身。命你二人即刻前往国宾馆,暗中查探乌丸与利秀公主一行之虚实,尤其留意其人员配置、言行举止,以及是否有可疑之物。切记,那乌丸武功极高,性情凶悍,务必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段天涯沉声应道,言简意赅:“臣,遵旨。” 上官海棠却并未立刻领命,而是侧首看向一旁的铁胆神侯,问道:“义父,出云国不过北疆藩属小国,为示恭顺,遣使和亲亦是常理。为何独独对此番和亲,生出如此深的疑虑?” 神侯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这重重宫阙,望向遥远的北疆:“出云国虽称臣纳贡,然其地处北疆极寒苦远之地,朝廷对其国内真实情形,难知其详。近年以来,北疆边陲时有小规模骚动不安,其贡品之中,亦似有试探朝廷反应之意。此次和亲,事出突然,时机微妙,乌丸乃边关悍将而非文臣,那利秀公主眼神不正,隐现锋芒……此中种种蹊跷之处,交织在一起,令本王心中甚为不安。” 他收回目光,郑重看向二人,“你二人此行,务必谨慎再谨慎,查明真相,速去速回,不得有误!” 感受到了任务的沉重与紧迫,段天涯与上官海棠神色同时一凛,齐声应道: “臣等领命!” 话音未落,二人已躬身退出御书房,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迅速融入浓浓的夜色之中,只余下御书房内摇曳的烛火,映照着君臣二人凝重而深远的面容。 宫檐之外,夜风渐起。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娇娥求旨,共赴险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顶装饰华美的公主轿辇在侍卫宫女簇拥下匆匆赶到。 海棠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参见公主。” 神侯眉头微蹙,狐疑道:“云萝?你怎会来此?” 云萝在轿子里大喊:“皇叔!我来参加考验啊!” 神侯面色一沉,不悦道:“胡闹!护龙山庄规矩森严,唯有参与考核之人,方能接受考验。此非儿戏之地,速速回宫去。” 云萝闻言,非但不惧,反而更加得意,拍了拍手。轿旁紧的小奴立刻恭敬地捧上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双手展开,亮于神侯面前,朗声道:“皇叔,凡事总有例外!” 寝殿内,小奴一边小心翼翼地用银箸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递到云萝嘴边,一边蹙着眉头飞速思索。云萝却是食不知味,胡乱将糕点塞入口中,含糊不清地扯着小奴的衣袖来回摇晃,不住地耍赖央求:“小奴,好小奴,你到底想到法子没有?我不管,我不要成是非死,不要他变残废,更不要他变傻子!你快给我想办法呀!” 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滚落下来。 小奴被她摇得心神不宁,正要再递上燕窝粥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骤然爆出一团亮光,激动地放下玉碗:“公主!奴婢……奴婢想到办法啦!” 云萝闻言,立刻将口中糕点囫囵咽下,也顾不上擦拭嘴角的碎屑,急急抓住小奴的手追问:“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小奴眨眨眼:“那如果……公主您跟成是非,一起去接受那个考验呢?” “一起?” 云萝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呀!” 小奴用力点头,分析道,“您想啊,神侯他再严厉,再铁面无私,总不敢让您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真的涉险吧?只要您也在考验现场,护龙山庄的人投鼠忌器,下手必定会留有分寸,不敢动用那些真正要命的机关陷阱。这样一来,相对来说,成是非他不就安全多了吗?” 云萝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拍手雀跃:“好主意!” 然而,这喜悦只持续了片刻,她想起铁胆神侯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以及他看向成是非时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心头刚燃起的火苗又委顿下去,嘟着嘴道:“可是……不行啊。皇叔他那么凶,又一向说一不二,他怎么会答应让我也参加考验呢……” 小奴见她泄气,连忙凑近,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云萝挺翘的鼻尖,再次猛眨眼睛,意有所指地低声道:“我的好公主,您是不是忘了……这宫里还有谁呢?” 云萝先是一愣,随即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她猛地从绣墩上跳起来,也顾不上整理微乱的鬓发和衣裙,提起裙摆便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寝殿,直奔皇帝的寝宫而去。 此时正值每月例行的休沐之日,皇帝无需早朝,难得偷闲,正沉浸在暖阁锦被之中酣睡。云萝却如入无人之境,不顾内侍阻拦直闯入内,冲到龙榻边,一把拉起尚在梦乡中的哥哥,连摇带晃,声音带着十足的娇憨与急切:“皇兄!皇兄!你先别睡嘛!你快醒醒,先答应我!让我去参加护龙山庄成是非的那个考验!让我去见识见识嘛!好皇兄,你就让我去见识见识嘛!” 皇帝被人从酣梦中强行拽出,尚在懵懂之间,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睡眼,看清是自家这无法无天的妹妹,不由得无奈叹息,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云萝……朕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护龙山庄之事,乃皇叔职责所在,更是先帝遗训,即便是朕……也不能多加干预的……” 他强打起精神,试图安抚,“皇妹你若是在宫里待得无聊了,且让皇兄先睡个好觉,养足了精神,再给你寻些新奇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云萝却是不依不饶,双手死死抓住皇帝的胳膊用力摇晃:“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去见识护龙山庄的考验!皇兄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睡!你就让我见识一下嘛,就一下,见识一下嘛!” 皇帝被她摇得头晕眼花,加之昨夜因与傅大学士、乔太师、魏御史等人,就一桩牵扯甚广、沉疴十数年的冤案反复商讨、权衡利弊,直至深夜丑时方才勉强熄灯安歇,此刻当真是困得三魂不齐、四魄乱飞,头痛欲裂。被云萝这般纠缠,他心头不由得也蹿起一丝火气,语气加重了几分:“云萝!朕今日真是乏了,要睡觉!有什么事,等朕醒了再说!” 云萝哪里肯依,见软语相求无效,索性使出杀手锏,身子一歪,直接坐倒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双手死死抱住皇帝的小腿,带着哭音耍起赖来:“我不依我不依!我就要去见识!你不答应,我今天就不让你睡!” 皇帝低头看着坐在地上、抱着自己腿耍赖的亲妹妹,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深知云萝自幼被母后与自己娇惯坏了,一旦认准某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眼下这般情形,若不应允,只怕自己这觉是绝对睡不成了。他认命般地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妥协道:“好了好了……朕怕了你了!你要去见识,就让你去见识个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唤来在殿外候着的贴身太监孙公公,命其备好笔墨和一卷明黄绢帛。皇帝挣扎着起身,披了件外袍,坐在案前,也顾不上帝王仪态,执笔蘸墨,在那黄帛上潦草地写下几行字: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皇叔神侯座前:朕之御妹云萝,童心未泯,闻护龙山庄考核之事,心向往之,欲往一观。特谕皇叔,允其随行见识,望予看顾,勿使过于涉险。钦此。 笔迹虽略显潦草,但意思明确,加盖了随身小印,也算是一道正式的“圣谕”了。 云萝一见皇帝写完,立刻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上礼仪,一把抢过那墨迹未干的黄帛,如获至宝般紧紧抱在怀里,脸上笑靥如花,对着皇帝甜甜地道:“谢谢皇兄!皇兄你最好了!” 说罢,也不再纠缠,心满意足地转身,像只快乐的蝴蝶般翩然飞出了寝殿。 皇帝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倒回枕上,几乎是瞬间便又沉入了梦乡。 风波亭外,铁胆神侯接过小奴呈上的那道笔迹潦草的“圣谕”,只扫了一眼,心中便已明了。想必是皇帝侄儿不堪其扰,被这刁蛮公主磨得没了法子,才不得不写下这近乎儿戏的旨意。他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位穿着一身不合身盔甲、却特意加了件火红披风的小公主,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沉吟片刻,终是缓缓开口:“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本侯今日便破例一次,允你与成是非,一同接受这考验。” 云萝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正要欢呼,却听皇叔语气陡然转厉,目光扫过她与成是非:“但本王必须郑重告诫于你,护龙山庄之考验,绝非儿戏!其间凶险,远超你之想象。你若执意参与,一切后果自负,若有任何损伤,皆是咎由自取,莫谓本王言之不预!” 云萝此刻满心欢喜,哪里还听得进这警告,只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儿般,连连点头,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礼,声音清脆:“谢谢皇叔关心!云萝明白啦!” 神侯不再多言,目光转向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成是非,沉声道:“成是非,规则不变,子时之前,务必完成任务,记住了?” 成是非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连忙点头:“没问题!神侯放心!” 神侯看着眼前这一对怎么看都不太靠谱的“搭档”,只觉得眉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不再多言,对着海棠及西台朱雀部的护龙卫们微微颔首,率先转身离去。 海棠翻身上马,轻轻一抖缰绳,跟上铁胆神侯,脸上难掩担忧与为难,低声询问道:“义父,那么……这次的考验,还要继续吗?” 神侯目视前方,脸色沉郁,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愠怒:“当然要继续。” 想到云萝自从结识这成是非后,行事越发大胆出格,竟连护龙山庄的考核也敢拿来胡闹,他胸中便觉憋闷不已。 海棠更为难了:“但是……多了一个公主殿下……” 神侯抬手按了按愈发胀痛的眉心,叹道:“唉,如此一来,便需多费些心神了……既要维持考核之严苛,又不能真让公主有所闪失。海棠,你需得多加留意,随机应变。” “是,义父,海棠明白。” 海棠恭敬应下。她下意识地回头,目光掠过风波亭那飞翘的檐角,只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抱刀而坐。归海一刀冷眼旁观着下方的一切。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彼此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有他在暗中策应,海棠也能心中稍安,于是一夹马腹,随着神侯一道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待护龙山庄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云萝立刻恢复了活泼本性,对着侍立在一旁、满脸忧色的小奴等人摆摆手,催促道:“行了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小奴深知没有圣旨,自己绝不能擅留此地,心中虽万般不舍与担忧,却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眼巴巴地望着云萝,哽咽道:“公主……那您……您一定要千万小心哪!” 云萝此刻一颗心早已飞到了成是非身边,飞到了那充满未知与刺激的“考验”上,哪里还顾得上小奴的叮嘱,不耐烦地连连摆手:“知道啦知道啦!啰嗦!快走快走走!” 小奴无奈,只得示意随行的太监们抬起空了的轿辇,高声吩咐道:“起轿——!回宫——!快快快!” 仪仗队伍缓缓移动,逐渐远去。 直到仪仗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成是非才转过身,认认真真、从头到脚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为了自己,不惜搬来圣旨、硬闯考核的小师妹。 她卸去了公主的骄矜,穿着一身略显笨重的盔甲,红披风在春日微风里轻轻摆动,脸上洋溢着混合着紧张与兴奋的光彩。他心中岂能不知?云萝这般胡搅蛮缠,硬要掺和进这生死考验,绝非为了什么“见识”,她分明是怕他孤身犯险,要来护他周;是担心他,怕他像之前那十个人一样,死在这冷酷无情的考验里,所以才用这种近乎胡闹的方式,来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其实,刚听说这大内密探考核竟如此凶险,几乎全无活口时,他也曾吓得夜不能寐,几乎要放弃逃跑,继续过他那种浪迹天涯、朝不保夕的日子。那个害了干爹二十年的铁胆神侯,怎会轻易放过他这个传人? 可是……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眼前这个率真可爱、会为了他耍赖撒泼的小公主;舍不得那个慈祥和蔼、待他如同兰姨般的太后娘娘。这偌大的京城,冰冷的皇宫,却因为这两个人,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与牵挂。 他漂泊了十年的心,第一次生出了强烈的留恋。这红墙黄瓦的深宫,这率真任性的小公主,这慈爱温暖的老太太,竟让他这只自以为没有脚、只能不停飞翔的鸟儿,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想要寻一个归宿。 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真正地留在一个地方。 所以,这个大内密探的考核,无论多么艰难,多么危险,他都要闯过去!不仅要闯过去,还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云萝身边。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章 公主荐才,神侯问罪 云萝对成是非今日的表现满意极了,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儿,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像只偷了蜜的小狐狸。她欢快地拍着手,清脆的掌音在殿内回荡,连声催促候在一旁的小奴:“快带他回去好好歇着,瞧他累的,脸都花了。”她顿了顿,眼中闪着狡黠又关切的光,特意拖长了语调,“记得让御膳房备一桌好菜, 尤其是…”她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一定要有蟹粉小笼包,要满满两笼!皮薄馅大汤汁多的那种!” 目送小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脚步还有些虚浮、顶着满头摇摇欲坠珠翠的成是非离去,云萝提起绣着金丝缠枝莲的华丽裙摆,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般翩然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小跑而去。绣着金线的裙裾在朱红宫墙上掠过一道流光,她迫不及待地要去向皇兄邀功,分享这份大获全胜的喜悦。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皇帝正凝神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明黄的衣袖拂过深色的檀木案几,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倦色。听到云萝连说带比划、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描述着成是非如何戏耍利秀和乌丸,尤其是那“一只小鸟飞飞飞”妃的惊世封号时,他不由从文牍中抬起头来,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终是忍俊不禁,“噗嗤”一声轻笑出来,连带着肩膀都微微抖动:“什么?一只鸟…飞飞飞?”他摇着头,眼底却漾开真切的笑意,连日被繁杂政务烦扰的俊朗面容也明亮了几分,仿佛驱散了阴霾。 云萝见他笑了,更是得意非凡,三两步蹦到御案前,纤指轻点着光洁的桌面,声音又脆又亮,带着邀功的雀跃:“对啊!皇兄你是没瞧见,那利秀公主的脸都绿了,乌丸更是差点被气炸!这次可多亏了成是非,要是靠曹正淳那个老糊涂和他手下那群废物,早就坏大事啦!” 皇帝轻笑,放下朱笔,伸手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额角,力道轻柔带着宠溺,语气却微含告诫:“顽皮。话虽如此…不过,皇妹,”他目光微凝,落在云萝兴奋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探究,“你可清楚他的来历?此人…可靠否?” 云萝顿时来了精神,像是被碰到了最得意的机关,提着裙摆轻灵地转了个圈,珠钗流苏随之摇曳生辉,叮当作响。她扬起小脸,下巴微抬,如数家珍道:“皇兄你这就不懂了吧!他呀——”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可是‘天下第一假冒高手’!”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仿佛这称号是她自己的一般。 皇帝扬眉,重复道,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天下第一…假冒高手?”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扳指。 “是啊!”云萝重重点头,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我师兄就是这么厉害!扮什么像什么,连母后…”她意识到失言,赶紧捂住嘴,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又理直气壮起来,“反正就是厉害!骗得那些坏人团团转!” 皇帝停下手中的朱笔,笔尖悬在半空,一滴饱满的墨汁险些滴落奏疏。他神色微凝,追问道:“那他是‘天下第一庄’的人?”他深知天下第一庄网罗奇人异士,若此人出身其中,倒也算有迹可循。 云萝想起成是非那副古灵精怪、时而惫懒时而可靠非常的模样,心里甜丝丝的,唇角不自觉地上翘,露出一抹娇憨的笑容。她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分享天大秘密般的俏皮和笃定:“嗯…虽然他没亲口承认,但我猜八九不离十!你看,连乌丸和利秀公主那样阴险狡诈的高手都看不出破绽,被他耍得团团转,可见他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比曹正淳这个徒有虚名的老怪物强多了!”她意有所指地撇了撇嘴。 皇帝一听便知这丫头又在凭个人喜好信口开河,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眉心。想到乌丸那阴鸷的眼神和深不可测的武功,他神色又凝重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光滑的案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利秀公主或许不会生疑,但朕担心那个乌丸…此人目光阴沉,心思诡谲,恐怕没那么好瞒。他今日吃了大亏,必不会善罢甘休。” 云萝眼珠一转,灵动的眸子闪过狡黠的光。她趁机端起一旁温热的茶盏,殷勤地递到皇帝手边,声音放得又软又甜,带着撒娇的意味:“皇兄~不如这样,我们想办法把成是非留下来?好不好嘛?”她见皇帝挑眉看她,立刻掰着手指头细数好处,“一来,宫里多了个绝顶能人保护你,比那些大内侍卫可靠多了!二来,母后还没找到,他还能继续假扮母后,稳住局面,掩人耳目!岂不是两全其美?”她一边说,一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皇帝。 皇帝如何不知她这点小心思,接过茶盏,指尖感受到瓷壁的温热,瞥见她那副讨巧卖乖的模样,终是败下阵来,屈指宠溺地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尖:“好吧,既然皇妹如此力荐,便依你。”随即他神色一正,放下茶盏,叮嘱道:“不过,他不可住在你的寝宫附近,须得避嫌。朕会命人安排一处僻静的偏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云萝满口答应,笑逐颜开,仿佛得了天大的好处:“没问题!宫里空房子那么多,随便给他安排一间就好啦,只要他留下就行!”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正在此时,殿外小黄门尖细的声音扬声通传,打破了兄妹间的温馨:“启禀皇上,神侯求见——” 皇帝敛了面上轻松的神色,将茶盏置于一旁,沉声道:“宣。” 话音未落,铁胆神侯朱无视便已步履生风地踏入殿内,红色蟒袍带起一阵凛然之气,不怒自威。身后紧跟着段天涯与上官海棠,三人衣袂飘动,动作整齐划一,齐声行礼,声音沉稳:“微臣参见皇上。”海棠低垂着眼睑,姿态恭谨,却不失清雅气质,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皇帝见他神色凝重,心知必有要事,便问:“皇叔此刻前来,有何新消息?” 神侯沉声道,声音洪亮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微臣与两位大内高手连夜分析研判,疑利秀公主身份有异,恐非本人。其行踪诡秘,身边高手环伺,臣等担忧她此行闯宫,名为和亲,实则是别有所图,故特来禀报。”他顿了顿,目光如电,倏然转向一旁正试图缩小存在感、悄悄往皇帝身后挪的云萝,继续道,语气带着审视,“方才沿途听闻,公主一位号称‘天下第一假冒高手’的师兄,假扮太后,轻易打发了利秀与乌丸?微臣想知道,此人究竟是何来历?现在何处?” 云萝一听提到成是非,还带着质疑的语气,小脸顿时扬得更高,像只被挑衅的小孔雀,挺身而出,得意道:“不错!他就是我师兄!今天可立了大功了!” 一旁的上官海棠闻言,猛地抬起眼帘,那双清亮的眸子中骤然闪过震惊与难以置信。她看向云萝,秀眉微蹙,语气难掩急切,上前半步道:“公主殿下,‘天下第一庄’已网罗世间所有‘天下第一’之人,庄内名录海棠皆曾亲自过目,却从未听过有什么‘天下第一假冒高手’。此人来历不明,身手诡谲,敢问公主,您认识他多久了?师从何处?武功路数为何?”她一连串的问题又快又急,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上官海棠并非第一次随神侯入宫。他气质儒雅,风度翩翩,有“京城第一公子”之美誉,云萝的贴身侍女小奴对他甚是崇拜,时常在云萝耳边念叨她与“天下第一庄”的种种传奇,每次在宫宴相遇,小奴都会红着脸拉云萝上前与之交流。几次相遇接触,云萝也对这位俊朗谦和、又带着几分疏离的少年颇有好感。可此刻见他竟连连质疑成是非,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信任,云萝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那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护短的恼怒。 她故意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扬起下巴,双手叉腰,虚张声势地反驳,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敌意:“要你管!不管是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你们护龙山庄对上乌丸差点吃了大亏,束手无策,我师兄却让他结结实实吃了瘪,还把那什么利秀公主耍得团团转!请上官公子说说,到底谁更厉害?谁更能替皇兄分忧?”她说着,还挑衅似的朝海棠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 铁胆神侯面色一沉,眼中寒光一闪,不欲与这刁蛮任性的侄女作无谓的口舌之争,但事关宫禁安全与太后下落,他寸步不让,目光锐利如刀,直刺云萝,肃然道,声音带着金石之音:“护龙山庄职责所在,有责任查明宫内每一个人的底细!此人身份不明,武功路数诡异,公主莫要任性妄为,被表象蒙蔽!” 云萝被他气势逼人、咄咄相问的态度惹得火起,非但不惧,反而被激起了脾气,忍不住专戳他的痛处,语速快得像蹦豆子:“皇叔既有这等闲工夫在这里盘问我,不如赶紧去找我母后才是正事!都这么多天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护龙山庄号称消息灵通,难道都是摆设吗?”她的话语尖锐,直指要害。 神侯面容冷峻如冰,周身散发出不容置喙的威严与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不退不避,声音更沉,如同重锤敲击:“太后自然要找!本王一刻未曾停歇!但这位来历不明的‘天下第一假冒高手’,本王亦必须见识见识!看他究竟是哪方神圣,隶属何门何派,混入宫中意欲何为!” 他向前微踏一步,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弥散开来,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云萝被他步步紧逼的态度彻底激怒,却又灵机一动,双手环抱胸前,下巴抬得老高,用眼角睨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又极其得意的光,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道,带着十足的挑衅:“我怕我们师父的名号说出来——”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欣赏着神侯冷峻的表情,“吓、你、一、跳!” 铁胆神侯冷嗤一声,负手而立,傲然道,语气中带着睥睨天下的自信:“哼,天下能人辈出,奇人异士本王见过不知凡几,却尚无一人之名号,能令本王动容分毫。”他目光如炬,紧盯着云萝。 云萝歪着头,眨着眼睛,目光紧紧锁住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清晰而缓慢地,掷地有声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那你可听好了,站稳了——我们师父,就是当年威震天下、无人能敌的——”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声音清亮地穿透了整个御书房,“不、败、顽、童、古、三、通!” “古三通”三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御书房内轰然炸响! 铁胆神侯朱无视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峻面容,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他负在身后的手猛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红色蟒袍下的身躯似乎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这个名字,代表着一段尘封的、充满血腥与巅峰对决的往事,一个他曾以为早已湮灭在时光里的禁忌! 段天涯和上官海棠更是脸色剧变,段天涯沉稳的目光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而上官海棠清雅的脸上血色尽褪,震惊地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皇帝,又猛地转向一脸得意洋洋的云萝,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传说中被义父打扮囚禁、武功通神的魔头,竟然是眼前这位刁蛮公主和那个假冒高手的师父?!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云萝清脆的声音和那个石破天惊的名字,还在空气中嗡嗡回响。 喜欢天下第一!小说版请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说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