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响》 第1章 合租初识 司徒悠站在老旧但还算洁净的居民楼楼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滑动,最终停留在那条几天前收藏的合租信息上。 “【合租】次卧招租,房租美丽,押一付一。要求:爱干净,事少,二次元同好加分!” 很简单的信息,附带了几张房间照片。次卧看起来不大,但窗户明亮,书桌衣柜齐全。最关键的是那句“二次元同好加分”,像一枚精准投放的鱼雷,击中了他这片在现实海洋里有些格格不入的孤舟。 他的租房合同即将到期,房东准备涨租,涨幅对于他这样一个粉丝量刚起步、收入不算稳定的游戏主播而言,有些难以承受。他需要一个新的落脚点,一个……或许能让他感觉稍微自在一点的地方。 “网名Saver……”他低声念着发布者的ID,头像是一个可爱的卡通魅魔形象,粉色头发,眼睛弯成月牙。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从白色卷发中探出的、带有银色纹路的短小恶魔角。同为“希人”,或许沟通起来会少些不必要的打量和好奇?虽然在这个希人与普通人类共存数千年的世界里,明目张胆的歧视早已绝迹,但那种对于“异类”外貌的、隐晦的审视目光,他依旧能敏锐地察觉到。 他收起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拎着简单装有水杯和充电宝的帆布包,走进了单元门。电梯运行时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为他有些紊乱的心跳伴奏。他不喜欢陌生的环境,不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不擅长应对过于热情的类型。但生活总推着人往前走。 按照信息上的门牌号,他停在了一扇深褐色的防盗门前。犹豫了片刻,他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内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声模糊的“来啦!”。紧接着,门“咔哒”一声被拉开。 首先闯入视线的,是一头流泻的、泛着微光的银色长发,长及腰际,带着自然的卷曲弧度,显得有些慵懒随性。随后,是一张带着盈盈笑意的脸。她的颜值比一般人稍高,属于清新自然的类型,不会让人感到有攻击性的明艳,但很舒服。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深粉色的瞳孔,明亮有神,此刻正毫不避讳地、带着十足的好奇,直直地落在了他的脸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的头顶。 司徒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同实质,在他的恶魔角上逡巡。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角尖有些微微发痒。这种直接的注视让他很不自在,他几乎是本能地偏过头,避开了那过于坦率的目光视线,深红色的瞳孔低垂,落在了对方光洁的额头上——那里,一对小巧的、同样是粉色的魅魔角,正俏皮地立着。 “你就是……司徒悠?”女孩开口了,声音清脆,带着点儿跳跃的元气。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不大,显得有些冷淡。他能感觉到自己那条隐藏在长裤之下、尖端呈菱形的恶魔尾巴,因为紧张和不自在而无意识地卷曲了一下,尾尖扫过小腿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我是苏夏,网名Saver!”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侧身让开通道,“快请进!外面热吧?” 司徒悠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迈步走进了玄关。玄关处稍显凌乱,放着几双风格各异的鞋子,有可爱的毛绒拖鞋,也有款式时尚的短靴。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很快松开,默不作声地弯腰,准备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带来的备用拖鞋——一双干净的深灰色室内鞋。 “不用不用!直接进来就好,我家没那么多规矩!”苏夏连忙摆手,语气随意,“地又不脏,我昨天……呃,反正是干净的!” 司徒悠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光洁但明显有零星鞋印的地板,内心挣扎了零点五秒。最终,对于初次见面就反驳对方好意的不礼貌感占了上风,他直起身,穿着外鞋,有些拘谨地踩在了地板上。 “来,这边就是次卧。”苏夏热情地在前面引路,银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发梢几乎要扫到跟在她身后的司徒悠的手臂,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房间和照片上差不多,大小适中,采光很好。只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腻的桃子香气,大概是苏夏身上带来的。房间很空,等待着被填满。 “怎么样?还不错吧?”苏夏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前倾身体,那双粉色的眼眸再次聚焦在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探究,“你的角……颜色和纹路真好看!比我之前在漫展上看到的那些COS道具精致多了!” 又是一次直接的、关于他种族特征的评论。司徒悠感觉耳根有些发烫。他不太习惯被人这样当面品评,即使是夸奖。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谢谢”,或者“你的角也很别致”,但话语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化作一个更深的低头,和一句含糊的:“……房间,挺好的。” 他的尾巴在身后不安地轻轻甩动了一下,幸好有裤子的遮掩。 苏夏似乎完全没被他的冷淡打击到,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就好!我觉得你挺合适的,”她语速很快,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房租就按信息上说的,水电物业平摊。你要是没意见,今天就可以定下来!” 这么……干脆?司徒悠有些愕然地抬眼。他预想中至少还会有一些关于生活习惯、作息时间的询问,他甚至准备好了如何简洁地回答。然而什么都没有,仅仅是因为看了他一眼,看了他的角一眼,就这么敲定了?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真诚和一点点狡黠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复杂的算计,只有纯粹的“我觉得可以,所以就定了”的直率。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似乎在这个女孩面前,他那些惯常的、用于保持距离的冷淡和沉默,都显得有些无力。 “太好了!”苏夏开心地一拍手,“那以后就是室友啦,司徒悠先生?” “先生”这个过于正式的称呼,让她用一种活泼俏皮的语调念出来,带着点戏谑的味道。司徒悠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下意识地纠正:“……叫司徒悠就好。”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几不可闻的慌乱。 属于司徒悠和苏夏的合租生活,就在这样一个带着桃子香气、目光直白、和他预想中不太一样的午后,仓促而又必然地,拉开了序幕。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将那股甜腻的桃子香气和女孩过于旺盛的元气一同隔绝。司徒悠站在略显昏暗的楼道里,怔了片刻,才仿佛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节奏。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再次触碰到自己微凉的恶魔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苏夏那直白目光的灼热触感。 “……这就,定了?”他在心里问自己。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从他进门到点头答应,可能不超过十分钟。他预想中的各种盘问、斟酌、讨价还价一概没有发生,仿佛只是下楼买了瓶水那么简单。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穿着外出鞋的脚,又想起玄关那略显凌乱的地面,一种轻微的不适感爬上心头。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覆盖了它——一种卸下重负的轻松。租房这件烦心事,竟然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和苏夏(Saver)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之前发的“我到了”。他犹豫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司徒悠:谢谢。我大概后天搬过来。 消息几乎是在发出的瞬间就变成了“已读”。 Saver:好哒!随时欢迎! Saver: 【猫猫翻滚开心.jpg】 一个动态的、表情夸张的猫咪表情包。司徒悠盯着那只打滚的猫,目光在那串跳跃的颜文字上停留了一秒。他不太习惯这种过于生动的表达方式。他的尾巴在身后不自觉地轻轻晃动了一下,尾尖的菱形尖端隔着衣料擦过,带来一丝微弱的痒意。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表情包回复,只是干巴巴地输入: 司徒悠:嗯。 收起手机,他转身走向电梯。电梯下行时,那轻微的失重感让他恍惚间觉得,刚才那十几分钟的经历有些不真实。那个叫苏夏的女孩,像一道过于明亮活泼的光,骤然照进他习惯性保持灰调的生活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门内,苏夏在司徒悠离开后,几乎是蹦跳着回到客厅,一下子扑倒在柔软的沙发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桃子造型抱枕,把半张脸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粉色眼睛。 她摸出手机,指尖飞快地戳着屏幕,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栗子的电话。 “栗子栗子!猜猜怎么着!”电话一接通,苏夏就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我的新室友搞定了!” “哦?这么快?”电话那头传来栗子略带惊讶的声音,“什么样的人?没被你吓跑吧?” “才没有呢!”苏夏得意地皱了皱鼻子,虽然对方看不见,“是个男生!超级酷!白色的卷发,红色的眼睛,还是恶魔希人!角超——级好看!是那种短短的,带银色纹路的!” “恶魔希人?男的?”栗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浓浓的八卦意味,“苏夏夏,你找合租找到个帅哥恶魔?可以啊你!” “重点不是帅不帅啦!”苏夏的脸微微发热,好在埋在抱枕里没人看见,“重点是,他超级——害羞的!我多看他的角几眼,他耳朵尖就红了,还不敢看我,说话也简练得要命,就‘嗯’,‘好’。” 她模仿着司徒悠那平淡冷淡的语调,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假的??”栗子也来了兴趣,“你这什么运气,捡到宝了?” “不知道算不算宝啦,”苏夏翻了个身,仰面躺着,银色长发铺散开,“反正我觉得超有意思!你都没看到,我跟他说‘以后就是室友啦,司徒悠先生?’,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特别认真地纠正我说‘叫司徒悠就好’,哇,那个表情,那个语气,可爱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脚在空中愉快地晃了晃。光洁的地板上,还留着司徒悠刚才穿着外鞋走进来的浅浅鞋印,她也毫不在意。 “听起来是个正经人?不过夏夏,你跟一个陌生男生合租,真的没问题吗?”栗子还是有些担心。 “安啦安啦!”苏夏信心满满,“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个好人!而且,他看起来可有整理癖了,你没看到他刚才看我玄关那眼神,虽然没说话,但我感觉他内心已经在疯狂吐槽了。以后家务说不定有人包了!” 她打着如意算盘,脸上的笑容越发狡黠。 “你哦……”栗子在那头无奈地笑了,“别欺负人家老实人。” “怎么会!我这是帮助他融入新环境!”苏夏义正辞严,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窃喜,“诶,我跟你说,他好像还有尾巴!他走路的时候,裤子后面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的摆动,我猜肯定是尾巴在动!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对那条未知尾巴的好奇上。 另一边,司徒悠已经回到了自己即将到期的出租屋。房间被他收拾得一丝不苟,所有物品都摆在固定的位置,黑白灰的色调冷静而秩序井然。与苏夏那边仿佛带着声音和色彩的活泼感截然不同。 他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清单,为后天的搬家做准备。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放着刚才的场景:银色的长发,粉色的瞳孔,直白的目光,还有那句带着笑意的“司徒悠先生?”。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在清单上。但当他目光扫过“室内拖鞋”这一项时,动作停顿了一下。他默默地打开一个购物网站,搜索起“男士室内拖鞋”,在跳出的众多款式里,他下意识地筛选了“深色”、“简约”的标签。 点击下单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点多余,毕竟对方说了“没规矩”。但……还是备着吧。他想。 做完这件事,他才感觉心里那点莫名的、被打破常规的不安稍稍平复了一些。他靠在椅背上,摘下耳机,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他习惯了的寂静。 然而,这片寂静此刻却显得有些过于沉重了。他似乎已经开始隐约预见到,后天之后,他那井井有条、安静寡言的生活,恐怕要被彻底打破了。 深红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些许对未知的抗拒,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是,那紧绷的嘴角线条,似乎比平时软化了那么一丝丝。他那条敏感的恶魔尾巴,此刻正安静地垂落在椅背后方,尾尖的菱形端点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左右轻摆了一下。 像是在无声地期待着什么。 两天后的下午,司徒悠拖着两个最大的行李箱,站在了那扇熟悉的深褐色防盗门前。这一次,他的心情比初次来时更为复杂,少了几分试探性的陌生,多了几分即将踏入新生活的实质感。 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几乎是同时,门内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动,伴随着苏夏清脆的“来啦来啦!”,门被猛地拉开。 依旧是那头流泻的银发,只是今天随意地扎成了一个松散的马尾,几缕发丝俏皮地垂在颊边。她穿着印有卡通魅魔图案的宽松T恤和短裤,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看起来活力四射。 “哇!这么快就到啦!”苏夏看到他,眼睛一亮,目光迅速从他脸上滑到他身后的行李箱,最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定格在他的裤子上。 司徒悠今天穿了一条深灰色的工装风长裤,材质挺括。与普通裤子不同的是,裤子的后腰下方,巧妙地设计了一个隐藏式的竖向开口,并用同色系的弹性面料进行了包边处理。此刻,他那条尖端呈菱形的恶魔尾巴,正自然地从那个开口中垂落下来,微微摆动,似乎也因为主人的些许紧张而显得有些不安分。 “诶!你这裤子!”苏夏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毫无顾忌地指着他的尾巴开口处,语气充满惊奇和赞赏,“是专门为有尾巴的希人设计的吗?好贴心啊!这样尾巴就不用一直憋在裤子里难受了!” 她的目光太过直接,话语也太过坦率。司徒悠感觉自己的尾巴尖瞬间绷紧了一下,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他不太习惯被人这样当面讨论身体特征,即使是带着善意的惊奇。他下意识地想侧过身,掩饰那条因为被关注而有些僵硬的尾巴,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她灼灼的视线,低声应了一句:“……嗯。” 声音沉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 苏夏却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条终于“重见天日”的尾巴吸引了。那条尾巴不算很长,覆盖着与他发色相近的细微绒毛,在根部是深一些的色调,逐渐过渡到纯白,最终在末端收拢成一个独特的、仿佛黑曜石般的菱形尖端,在楼道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你的尾巴……形状好特别啊!”她忍不住感叹,粉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尖尖是菱形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 随着她的惊叹,她身后那条纤细的、从宽松短裤侧边特意留出的开口中探出的魅魔尾巴,也像是感应到主人的兴奋情绪,不自觉地轻轻翘了起来,镂空的爱心形状尾巴尖在空中好奇地晃了晃。 司徒悠:“……”他感觉脸上的温度也在升高。这女孩……难道不知道这样盯着别人的种族特征品头论足,是很失礼的行为吗?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了她那条晃动的、特征同样明显的爱心尾巴,又迅速移开,抿紧了唇,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无所适从的尴尬。他的尾巴因为主人的心绪不宁,开始无意识地、小幅地左右扫动,尾尖的菱形端点在空中划出微不可见的轨迹。 苏夏看着他那条仿佛有自己想法、微微摆动着的尾巴,再抬头看看司徒悠那张努力维持着冷淡、但耳廓通红、眼神躲闪的俊脸,一种巨大的反差感击中了她。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而她身后的爱心尾巴也同步地、欢快地甩动了一下: “司徒悠,你害羞的样子……和你的酷哥外表反差好大哦!”她笑嘻嘻地说,语气里没有恶意,只有发现了有趣事物的兴奋,“感觉超可爱的!” “可、可爱……?”司徒悠像是被这个词烫到了一样,猛地转回头看向她,深红色的瞳孔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慌乱。他活了二十一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可爱”来形容!这个词和他、和他的恶魔身份,简直格格不入! 他的尾巴因为这句评价,彻底僵直了片刻,然后“咻”地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卷起来,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但因为垂落着,这个动作只完成了一半,变成了一种略显笨拙的、尾端微微卷曲的姿态。 看着他更加明显的反应,苏夏笑得更开心了。她觉得自己这个新室友简直像个宝藏,每多接触一点,就能挖掘出更多意想不到的反差萌。 “好啦好啦,不逗你啦!”她见好就收,怕真把这位害羞的室友给吓跑了,于是主动侧开身,让出通道,拍了拍手,“快进来吧!欢迎正式入住!以后这里就是你家啦!” 她的话语自然又带着一种温暖的接纳。司徒悠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里那点因为被调侃而产生的窘迫,奇异地消散了一些。他沉默地点点头,拖着行李箱,迈过了门槛。 这一次,他记着换上了自己带来的深灰色室内拖鞋。在弯腰放鞋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苏夏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身后。他立刻意识到她在看什么,身体又是一僵,那条刚刚放松下来的尾巴,再次不受控制地、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默默地直起身,将行李箱推进玄关,感觉搬进新家的第一天,挑战似乎就比预想中要大得多。而最大的挑战,或许就是如何在这个过于活泼、观察力过于敏锐、并且言语直球得让人招架不住的室友面前,维持住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冷峻形象。 他的新生活,伴随着一条无法隐藏的、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尾巴,以及一个对它(以及它的主人)抱有极大兴趣的室友,正式开始了。 看着司徒悠略显僵硬地换好拖鞋,拖着箱子站在玄关,苏夏才从“可爱”攻击的余韵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好像又把这位新室友给“吓”到了。她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魅魔角,心里嘀咕着:没办法,谁让他反应这么有趣嘛! “那个……我帮你拿点东西吧!”她试图弥补一下,展现自己作为合租伙伴的友好,目光落在了他脚边一个看起来相对轻便的方形箱子上。那箱子外壳是磨砂黑,看起来挺酷,估计是些日常用品或者衣服? “不用。”司徒悠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比刚才更紧绷了些。他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那个箱子,尾巴也警惕地垂低了些。 “哎呀别客气嘛!这个看着不重!”苏夏却以为他是在客套,笑嘻嘻地绕过他,眼疾手快地弯腰抱起了那个箱子——“呃啊!” 箱子入手瞬间的沉重感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一个踉跄,差点没抱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只手臂迅速而有力地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则几乎同时托住了箱底。 “小心。” 司徒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依旧简洁,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几乎是半抱着将那个箱子从她怀里接了过去,动作流畅而稳妥。苏夏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瞬间绷紧的肌肉线条和传递过来的、可靠的力量感。 “这、这里面是什么呀?这么沉?”苏夏站稳,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被司徒悠轻松拎在手里的箱子。 “……直播设备的一部分。”司徒悠低声回答,目光扫过她刚才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的手指,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后怕,又像是无奈。他的耳根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再次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明显的红晕。刚才情急之下,他几乎是贴着她将箱子抢回来的,女孩身上那股淡淡的桃子香气和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残留了一瞬。 “哦……哦。”苏夏恍然大悟,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紧紧抱着箱子的模样,再看看他通红的耳朵,心里那点小小的惊吓瞬间被更大的好奇和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愉悦取代。她好像……又不小心戳中了他的某个“害羞点”? “抱歉啊,我不知道这么重。”她吐了吐舌头,诚意欠奉地道歉,眼神却依旧亮晶晶地在他和箱子之间逡巡。 “……没事。”司徒悠避开了她的目光,将箱子小心地放在墙角安全的位置,这才直起身。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有点快,不只是因为刚才的意外,更多是因为那短暂的、过近的距离。他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让表情恢复平时的冷淡,但收效甚微。他的尾巴在他身后有些焦躁地轻轻拍打了一下空气,然后紧紧贴住了裤腿,试图降低存在感。 “你的房间在这边,我带你去!”苏夏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又恢复了活力,率先朝次卧走去。她身后的爱心尾巴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摆,显示出主人不错的心情。 司徒悠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轻盈的背影和那头晃动的银色马尾,内心五味杂陈。这个新室友,不仅观察力惊人,行动力也……十分“出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扶过她的手臂,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妙的触感。他默默地将另一只手里的行李箱也提了起来,跟了上去。 次卧和他上次来看时一样,空荡,整洁,等待填充。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呐,就是这里啦!钥匙给你!”苏夏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他,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以后请多指教哦,司徒悠……嗯,还是叫悠悠顺口一点!” 她又开始了。司徒悠接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他试图用沉默对抗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 苏夏却像是没看到他的抗拒,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直播设备在主卧,一般晚上活动比较多,可能会有点声音,提前跟你说一下哦!你呢?你直播什么的呀?看你设备那么专业。” “……游戏。绝区零高难关卡。”他言简意赅地回答,同时开始规划哪个位置放电脑桌,哪个位置放收纳箱。 “哇!高玩啊!”苏夏的眼睛更亮了,“我偶尔也玩,但手比较残, mostly 是看剧情。以后可以交流交流!” 司徒悠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想,还是尽量减少“交流”比较好。他需要尽快在这个新环境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安静的秩序。 然而,当他眼角余光瞥见苏夏正靠在门框上,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粉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整理东西,嘴角还带着那抹熟悉的、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玩具的笑容时,他深刻地意识到——他想要的那种“安静秩序”,在这个合租屋里,恐怕会是一种奢望。 他的新生活,在搬入的第一天,就在手忙脚乱、心跳加速和无处不在的、带着桃子香气的注视中,拉开了喧闹的序幕。而他那条敏感的、试图隐藏却总是暴露情绪的尾巴,注定将成为这场“喧闹”中最不淡定的参与者。 次卧的门轻轻关上,总算隔绝了外面那个过于鲜活的世界。司徒悠背靠着门板,微微松了口气。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自己,还有堆在角落的行李箱和那个至关重要的设备箱。 他需要整理,需要尽快将这片空白填满,打上自己的印记,构筑一个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堡垒。他首先走向那个黑色的设备箱,动作小心地打开。里面是精心包裹的摄像头、声卡、调音台以及各种线缆,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如同他内心的某种秩序。这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铠甲,在虚拟的世界里,他才能找到那份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将最贵重的设备安置在预想中书桌最安全的位置后,他才开始整理衣物。他的衣服不多,色调统一,大多是黑、白、灰,以及一些深蓝、深紫的变体。他一件件挂进衣柜,或叠放进收纳箱,动作麻利,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当最后一件衬衫被挂好,衣柜内部呈现出一种清晰的条理时,他心底那丝因为环境变迁而产生的躁动,才稍稍平息。 就在他准备将空行李箱塞进床底时,门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是苏夏清脆的嗓音,隔着门板有些模糊,但内容清晰可辨: “悠悠?你收拾得怎么样啦?需要帮忙吗?” 伴随着话音,还有指甲轻轻叩击门板的“笃笃”声。 司徒悠的动作瞬间僵住。这个称呼……他还没答应呢。而且,他非常不习惯在整理个人空间时被打扰。他的尾巴下意识地绷紧,尾尖的菱形端点警惕地指向地面。 “不用。”他提高了一点音量回答,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平淡,但似乎效果不佳。 “哦——好吧。”门外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失望,但脚步声并没有立刻离开。“那……你要是渴了,客厅有水壶,我刚烧开的!杯子在橱柜左边第二个门!” “……知道了,谢谢。”他对着门板回应。门外安静了几秒,然后才听到脚步声踢踢踏踏地远去,还隐约哼着不知名的动漫歌曲旋律。 司徒悠站在原地,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很难对这样的热情和好意真正产生反感,但适应起来确实需要时间。他揉了揉眉心,决定暂时忽略那个过于亲昵的称呼,继续手头的工作。 他将空的行李箱和收纳箱整齐地码放进床底,确保外面看不出任何凌乱。书桌也被他擦拭干净,笔记本电脑、键盘、鼠标依次摆好,线缆用理线器规整地束在一起。做完这一切,房间终于变成了他熟悉的样子——整洁,克制,功能性至上,除了缺少一些生活气息,几乎和他原来的房间别无二致。 然而,当他直起腰,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时,一种微妙的感觉浮上心头。这扇门能挡住物理上的闯入,却似乎挡不住门外那个女孩所带来的、无形的、充满活力的“场”。她就像一种高浓度的溶剂,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渗透进他习惯了的、浓度较低的孤独里。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陌生的街景。夕阳开始西沉,给建筑物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边。在这个陌生的街区,这栋陌生的楼里,他的合租生活正式开始了。而最大的变数,此刻就在一门之隔的外面。 司徒悠的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摆动了一下,他意识到,他可能需要重新评估“适应新环境”这件事的难度系数了。尤其是当你的室友是一个拥有粉色眼睛、银色长发、爱心尾巴,并且似乎对你的冷淡和害羞抱有极大兴趣的魅魔时。 当司徒悠终于将房间整理到自己满意的程度,窗外天色已近黄昏。橘色的暖光透过玻璃,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他需要去客厅接水,这是无法避免的、踏入“公共区域”的第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拧开门把手。几乎是同时,隔壁主卧的门也“咔哒”一声打开了。 苏夏探出头,似乎正准备出来。她已经换上了一套印着巨大卡通猫爪的宽松家居服,银色长发随意披散着,看起来柔软又放松。看到他也出来,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笑容。 “收拾好啦?”她自然地打着招呼,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空空的手上,“要喝水吗?我带你去!” 没等他回答,她已经几步走到他前面,带着他走向厨房。客厅比她房间门口看起来要稍微凌乱一些,沙发上随意丢着几个可爱的抱枕和一条薄毯,茶几上放着半包拆开的薯片和几本漫画书。司徒悠的目光快速扫过,强迫自己忽略掉那点整理欲。 厨房倒是比想象中干净,大概是她不常开火。苏夏熟门熟路地打开橱柜,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递给他:“喏,杯子。水壶里有热水,凉的直接开水龙头就行。” “谢谢。”司徒悠接过杯子,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她的,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让他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默默走到水壶边,倒了半杯温水。 苏夏就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他。他喝水的姿势很安静,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白色的卷发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连那对总是让他显得有点凶的恶魔角,此刻也柔和了许多。他整个人有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感。 “那个……”苏夏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点好奇,“你晚上一般都吃什么呀?我平时基本都是点外卖或者煮泡面,偶尔……嗯,非常偶尔,会自己做点简单的。” 司徒悠放下水杯,看向她。深红色的瞳孔在暖光下显得不那么深邃,反而透出几分澄澈。“外卖,或者自己做。” “你会做饭?”苏夏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真的吗?厉害啊!” “……只是能吃。”他不太习惯这种直白的夸奖,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她身后那袋拆开的薯片上。 “那也很好了!”苏夏毫不在意他的谦虚,她凑近一步,带着那股淡淡的桃子香气,眼神里闪烁着期待和一点点狡黠,“那……以后要是你做饭,能不能顺便……嗯,多带一口?我可以付伙食费!或者我负责洗碗!” 她的提议来得突然,眼神亮得惊人,身后的爱心尾巴也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轻轻晃了晃。 司徒悠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粉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想吃”的渴望。他其实不喜欢做饭给别人吃,那意味着更多的准备、更久的待在公共区域、以及……更多的交流。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看着她那副眼巴巴的样子,又有些说不出口。他想起了她刚才主动告诉他水杯位置的样子。 他的尾巴在身后不易察觉地轻轻摆动了一下,最终,他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再看情况。” 没有直接拒绝!苏夏立刻将这视为胜利的信号,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那就这么说定啦!谢谢你,悠悠!”她自动忽略了他语气里的不确定性,心情大好地转身,哼着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桃子味的气泡水,“我回房啦,晚上有直播!” 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和那头晃动的银发消失在主卧门后,司徒悠才缓缓松了口气。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空水杯,又看了看略显空旷的厨房。好像……答应了一件有点麻烦的事情。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房间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搬运时带来的灰尘气息,但更多的是他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安静的味道。然而,空气里似乎也隐隐约约,掺杂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桃子香,顽固地提醒着他,这里不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孤岛。 夜幕开始降临,城市华灯初上。司徒悠坐在刚刚布置好的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他需要一点时间,在虚拟的世界里重新找回自己的节奏和掌控感。但他知道,当他一墙之隔的室友开始她热闹的直播时,这份独处的宁静,恐怕又要被打断了。 他的新生活,在一杯温水、一个未尽的约定和一丝萦绕不散的桃子香气中,继续向前滚动。 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司徒悠戴上耳机,打开了直播软件。虚拟世界是他的主场,在这里,他是操作犀利、判断冷静的Striker,言语精简却总能切中要害。粉丝数量虽然不算庞大,但粘性很高,弹幕大多在讨论游戏机制和关卡打法,氛围专注。 他沉浸在高难度的副本挑战中,修长的手指在键盘鼠标间飞快操作,屏幕上的角色行云流水般闪避、攻击。直到一阵隐约的、富有节奏感的电子音乐,混合着女孩子清脆悦耳的歌声,像顽皮的水流般,穿透了他并非完全隔音的耳机和紧闭的房门,渗了进来。 是苏夏在直播。 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屏幕上角色的血线瞬间危险地下滑了一小截。弹幕立刻飘过几句关心。 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重新集中注意力。然而,那隐约的歌声和偶尔传来的、她与粉丝互动时欢快的笑语,如同背景音般持续存在着。他发现自己需要花费比平时更多的精力,才能屏蔽掉这些干扰。 更让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识地试图分辨她唱的是什么歌,又在和粉丝聊些什么有趣的话题。这种不受控制的好奇心,对他而言是陌生的。 终于结束了计划中的直播时长,他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但门外客厅的动静却更加清晰了——哼歌声,轻快的脚步声,然后是浴室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她下播了。 司徒悠坐在椅子上,没有立刻起身。一种奇异的感觉萦绕着他。这个空间不再是他独居时,关掉设备后便万籁俱寂的绝对领域。它被注入了另一种生活的频率,吵闹,但……充满生机。 他需要去洗漱。这意味着,他很可能会在公共区域再次碰上她。这个认知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他不太确定该如何应对这种非计划内的、工作之外的碰面。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站起身,拉开了房门。客厅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刚沐浴过后的湿润水汽,以及那股他已经有些熟悉的、甜丝丝的桃子沐浴露的香气。 几乎是同时,浴室的门也打开了。 苏夏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银发走了出来,发梢还在滴水,将她肩膀上那件淡粉色睡衣的布料洇湿了一小块。她脸上带着被热气蒸腾出的红晕,粉色的眼眸在暖光下显得雾气氤氲。看到站在次卧门口的司徒悠,她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防备的、带着水汽的笑容。 “啊,你下播啦?”她一边用干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一边自然地打招呼,身后的爱心尾巴因为潮湿而显得没那么蓬松,软软地垂着,“我洗好了,浴室是空的。” “……嗯。”司徒悠应了一声,视线飞快地从她滴水的发梢和泛红的脸颊上掠过,落在地板上,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侧了侧身,想让她先过去。 苏夏却几步走到他面前,带着一身浓郁温暖的桃子香气,停下脚步。她仰起脸看着他,眼睛弯起,忽然用一种带着点调侃,又格外认真的语气说道: “以后就是室友啦,请多指教哦——”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像是在模仿某种正式场合的腔调,然后才笑着吐出那个让他无所适从的称呼,“——Striker先生?” 司徒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正式”弄得一怔,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Striker……是他的网名,在游戏世界里被人称呼时没什么感觉,但从她嘴里,用这种带着笑意的、活色生香的语调念出来,仿佛带上了一种奇特的亲昵和戏谑,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水汽和笑意的脸,感觉自己的耳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急于纠正什么的仓促,低声回应: “……司徒悠就好。” 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试图掩盖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尾巴在身后僵硬地垂着,尾尖的菱形端点紧紧贴着裤腿,仿佛这样就能藏起所有可能暴露的情绪。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进了浴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个带着桃香和水汽的世界。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与她身上同款的甜香,温热潮湿的空气包裹上来,让他有些呼吸不畅。 司徒悠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扑脸,试图降低脸颊和耳根那不正常的温度。镜子里映出他泛红的耳廓和带着一丝懊恼的眼神。他不太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样慌乱,仅仅是因为一个称呼?还是因为……她刚刚沐浴出来后,那种毫无防备的、过于鲜活的模样? 他甩甩头,将这些杂念摒除,快速完成了洗漱。当他再次打开浴室门时,客厅的落地灯已经熄灭,只余主卧门缝下透出的一线暖光,以及隐约传来的、她似乎是在和谁语音聊天的轻快笑声。 世界似乎重新安静下来,却又和从前截然不同。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属于他一个人的寂静终于重新降临。但这份寂静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洞。之前那种被另一种生活频率隐隐渗透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仿佛被隔绝在外的疏离感。隔壁房间隐约的声响,不再是干扰,反而成了确认这栋房子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的微弱证明。 他坐在床沿,目光扫过这个被他整理得一丝不苟、近乎样板间的次卧。所有物品都待在它们该在的位置,秩序井然,符合他所有的习惯。然而,在这片完美的秩序之中,他却第一次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单。这种孤单,在他独居时从未如此清晰过。 是因为知道一墙之隔就有另一个人存在吗? 他躺下来,关上灯。房间陷入黑暗,听觉变得格外敏锐。他能听到窗外远处车辆驶过的模糊噪音,能听到楼上邻居隐约的走动声,也能听到——当一切其他声音暂时停歇时——从主卧方向传来的、极其微弱的、苏夏哼唱的旋律片段。 那调子很轻快,是他不熟悉的动漫歌曲。 他闭上眼,试图入睡,但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回放着今天的片段:她直白好奇的目光,她差点摔倒时惊慌的表情,她靠在厨房门框上讨要伙食费时亮晶晶的眼睛,还有最后,她带着一身水汽和桃香,笑着叫他“Striker先生”时,那狡黠又生动的模样。 他的尾巴在黑暗中无意识地动了动,尾尖轻轻扫过凉滑的床单。 原来,合租生活是这样的。 不再是绝对安静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堡垒,而是会被另一个人的声音、气息、习惯乃至存在本身,缓慢而坚定地侵入和改变。 这种改变让他感到些许不适和失控,但内心深处,似乎又有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被那吵闹的、温暖的、带着桃子味的气息,轻轻撬动了一下。 在陷入睡眠的前一刻,司徒悠模糊地想,或许……他需要重新定义一下“安静”的含义了。在这个有苏夏存在的空间里,绝对的安静似乎不再可能,也不再是唯一能让他安心的状态。 夜晚还很长,而他的新生活,才刚刚度过第一个,充满了意外、尴尬、一丝慌乱和……某种难以名状悸动的夜晚。 夜色渐深,城市的声音逐渐沉淀下去。司徒悠重新戴上了耳机,并非为了直播,而是习惯性地隔绝外界,在自己熟悉的游戏世界里寻求一份心神的安定。屏幕上光影闪烁,角色在他的操控下精准地完成每一个指令,这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可控的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阵隐约的、富有节奏感的电子音乐前奏,混合着女孩子跟着旋律轻轻哼唱的声音,像一缕无法被完全阻挡的丝线,再次穿透了耳机的物理隔音和次卧那不算厚实的墙壁,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耳朵。 苏夏又开始直播了。 这一次,他似乎比之前更快地察觉到了这“背景音”的存在。他的操作没有停顿,但注意力却仿佛被无形地分走了一小缕,悬在半空,捕捉着隔壁传来的每一个微弱声响。 他能听到她随着音乐轻轻跺脚的节拍,能听到她与粉丝互动时清脆的笑语,甚至能隐约分辨出她此刻似乎是在画画,画笔与数位板接触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偶尔还会传来她对着麦克风解释构图思路的、带着笑意的柔软嗓音。 这感觉很奇妙。他明明身处自己亲手构建的、秩序井然的安静空间里,却被一墙之隔的、另一个人的热闹生活所包围。那热闹并不惹人厌烦,反而像一层温暖的背景色,涂抹在他原本略显冷清的世界边缘。 他发现自己再次下意识地将游戏内的背景音乐音量调低了一些。等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时,他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一顿。深红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不解和轻微的自我审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更好地……听清她在做什么吗?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他试图将音量重新调高,但手指在旋钮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动。任由她那边的声音,如同遥远电台的广播,若有若无地陪伴着他接下来的游戏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音乐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元气满满地与粉丝道别的声音。“拜拜啦大家,明天见哦!做个好梦!”然后是关闭设备的细微声响。 司徒悠几乎是同步地,摘下了自己的耳机。 世界瞬间陷入了真正的安静,只剩下他自己略显清晰的呼吸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平稳跳动的节律。这种绝对的寂静,是他过去习以为常的,此刻却莫名显得有些……过于空旷了。 他靠在椅背上,没有立刻退出游戏,只是静静地坐着。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主卧的门被打开了。 哼着歌的、轻快的脚步声走向厨房。 打开冰箱门,似乎是拿出了一瓶饮料。 哼歌声和脚步声又朝着浴室的方向去了。 他的尾巴在身后不自觉地轻轻晃动了一下,尾尖的菱形端点扫过椅背,发出微不可闻的摩擦声。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门外那个女孩的动向所牵引。 第2章 平行线下的暗流 合租进入第二周,某种心照不宣的晨间流程已然确立。 司徒悠在六点四十五分准时睁开眼,主卧方向寂静无声。他利落地起身,换上熨帖的深灰色家居服,有条不紊地完成洗漱。七点整,他推开次卧门,目光径直落在厨房区域。 料理台面的景象与过去几天如出一辙:砧板上散落着面包屑,印着卡通猫爪的马克杯底凝着奶渍,不锈钢台面溅着水珠,而那瓶桃子味果酱照例敞着瓶盖,黏腻的餐刀横在一旁。 他走近检视这片熟悉的凌乱。面包屑的量比昨天少,马克杯里的奶渍只剩薄薄一层——看来她今早起得比平时更赶。他的视线最后落在那把银质餐刀上,凝固的果酱在晨光中泛着黏稠的光泽。 从第四天起,收拾厨房就成了他固定的晨间仪式。起初是整洁本能驱使,现在则变成了一种不动声色的观察。他戴上橡胶手套,开始系统性地清理: 先处理固体垃圾。用湿布将面包屑彻底扫入垃圾桶,接着清洗砧板,热水冲淋后立起晾干。 再处理液体残留。马克杯用温水仔细冲洗,特别注意杯底容易忽略的奶渍圈,洗净后倒扣在沥水架上。 最后处理台面。先用湿布擦拭整个区域,再用干布吸干水分,确保不锈钢台面光洁如新。 轮到那瓶果酱时,他的动作有了微妙停顿。上周他尝试过不同方案:直接拧紧瓶盖放回原处,结果苏夏在厨房翻找了半天;放进冰箱冷藏,又听见她小声嘀咕“怎么冰过了”。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她习惯将果酱放在橱柜最外侧,且总是在起床后第一时间使用。 今天他采取折中方案:先用热水仔细冲洗餐刀,确保每个缝隙都不留果酱残留,用厨房纸擦干后放回刀架。接着处理果酱瓶——他用干净的纸巾擦拭瓶身和瓶口螺纹,稳稳拧紧瓶盖,最后将它放回橱柜最外侧她常放的位置。 完成这个动作时,他的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摆动了一下,尾尖在空气中划出短暂的弧线。 就在他准备开始做早餐时,主卧传来闹铃声。片刻后,门被拉开,苏夏顶着一头乱翘的银发走出来,魅魔角上还沾着枕头的压痕。 “早......”她揉着眼睛打招呼,声音带着浓重睡意。目光扫过光洁的厨房台面时,她微微睁大眼睛,快步走到橱柜前拉开门。 “啊,在这里。”她取出果酱瓶,转头看向正在打鸡蛋的司徒悠,“谢谢你帮我拧紧盖子,昨天差点弄得到处都是。” 司徒悠背对着她,煎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简单“嗯”了一声。但苏夏注意到他白色的发丝间,耳廓正微微泛红。她抱着果酱瓶靠在橱柜边,歪头打量这个看似冷淡的室友。 “那个......”她晃了晃瓶子,“其实不用每天都帮我收拾的。” 煎蛋在锅里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司徒悠专注地盯着火候,过了好几秒才低声回答:“顺手。” 这个回答让苏夏忍不住微笑。她看着对方挺直的背影,那条垂在身后的恶魔尾巴此刻正不自然地僵直着,尾端的菱形尖端微微颤动。她想起昨天发现果酱瓶被擦得锃亮时的心情,又想起前天瓶盖被特意拧紧的细节。 “那......”她拉开椅子坐下,把果酱瓶放在桌上,“作为回报,今天要不要试试我的果酱?配煎蛋其实还不错。” 司徒悠翻动煎蛋的动作顿了一瞬。他的尾巴轻轻扫过裤腿,最终低声回应:“......好。” 煎蛋在锅里定型,边缘泛起诱人的金黄焦边。司徒悠听着身后苏夏摆弄餐具的轻响,动作依旧平稳,但尾巴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他其实很少吃甜口的早餐,更习惯简单的盐和胡椒调味。 “给。”苏夏的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柔软。她递过来一个小碟子,里面盛着一勺晶莹的粉色果酱,“这个配焦边煎蛋真的不错,信我!” 他低头看着那勺果酱,甜腻的桃子香气隐隐飘来。犹豫片刻,他还是接过碟子,低声道:“谢谢。” 煎蛋出锅,装盘。他端着盘子走到小餐桌旁,在苏夏对面坐下。她的早餐很简单,就是烤吐司抹果酱,配一杯清水。而她面前的那瓶果酱,瓶身果然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瓶盖也拧得严丝合缝。 苏夏咬了一大口吐司,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猫咪。她看着司徒悠用刀叉切下一小块煎蛋,动作斯文,然后略显迟疑地用叉子尖沾了一点果酱,送入口中。 他咀嚼的动作很慢,似乎在仔细分辨味道。深红色的瞳孔里看不出喜恶。 “怎么样?”苏夏忍不住追问,身体微微前倾,粉色眼眸里带着期待。她身后的爱心尾巴也悄悄翘起了一点。 司徒悠咽下食物,才抬眼看向她,语气平淡:“……还可以。” 只是“还可以”?苏夏眨了眨眼,对这个过于含蓄的评价不太满意。但她注意到,他接下来又自然地用煎蛋沾了第二次果酱,而且分量比第一次多了一些。她偷偷弯起嘴角,决定不戳穿他这小小的口是心非。 “是吧!”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银色长发随之摆动,“这可是我的独家推荐!”她拿起果酱瓶,看了看光洁的瓶身,又补充道,“而且瓶子擦得这么干净,用起来心情都好多了。谢啦,悠悠。” “司徒悠。”他立刻纠正,眉头微蹙,但耳廓刚刚消退的红色似乎又有点复燃的迹象。他低头专注地切割着煎蛋,仿佛那块蛋是什么需要精密对待的工程。 “知道啦知道啦,司徒悠同学。”苏夏从善如流,却故意在后面加了个后缀,笑得像只成功恶作剧的小狐狸。她发现,让他产生这种细微的、害羞又无奈的反应,成了她清晨的一大乐趣。 早餐在一种奇异的氛围中继续。大部分时间是苏夏在说话,分享着她昨晚直播时遇到的趣事,某个粉丝的搞笑评论,或者她正在构思的新图画。司徒悠大多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发出一个单音节作为回应,但既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也没有起身离开。 他甚至在她讲到某个游戏关卡死活过不去时,抬起眼看了她一下,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似乎带着点“这有什么难”的意味。 苏夏说着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身后。那条恶魔尾巴不知何时已经放松下来,不再紧绷地贴着裤腿,而是自然地垂落,尾尖那个独特的菱形端点,正随着她说话的节奏,极其轻微地、一下一下地轻轻点着地面。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微微一动。她好像……找到了解读这位冷淡室友情绪的第二个密码。第一个是他发红的耳朵,第二个,就是这条看似高冷,实则诚实的尾巴。 当她讲到终于通关那个变态关卡时,兴奋地比划了一下。司徒悠刚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餐盘。 “那个,”苏夏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他,“今晚我可能会晚点直播,要和栗子连麦。会不会吵到你?” 司徒悠拿着盘子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线条利落的下颌线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不会。”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戴耳机。” 声音依旧平淡,但苏夏却觉得,这比他简单的“不会”两个字,多了点什么。是一种……考虑到她的顾虑,并给出了解决方案的体贴。 “哦,好。”她点点头,看着他走向厨房水池的背影,那条尾巴在他身后自然地晃动着。她拿起果酱瓶,指尖摩挲着冰凉的、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瓶身,一丝暖意悄然漫上心头。 好像,和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室友一起生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甚至,还有点……让人期待? 司徒悠站在水池前,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盘碟。他能感觉到身后投来的、带着笑意的目光。他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清洗着,但嘴角的线条,在哗哗的水声中,似乎几不可查地柔和了那么一瞬。 厨房里,桃子果酱的甜香还未完全散去,与煎蛋的油香、烤吐司的麦香混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个清晨独特的气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在这个小小的公共空间里,完成了又一次无声的交汇。平行线之下,暗流悄然涌动。、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司徒悠结束了一场上午的直播,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手里拿着手机翻阅游戏论坛。这是他一天中难得的放松时刻,客厅的安静与整洁让他感到舒适。 苏夏则盘腿坐在沙发另一头的地毯上,面前摆着数位板,专注地画着新的直播背景图。她工作时很安静,只有电子笔在板子上划过的细微声响,和偶尔因为思考而轻轻晃动的银色发梢。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苏夏画到一半,似乎是觉得饿了,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包薯片回来。她撕开包装,咔嚓咔嚓地吃了几片,然后——非常自然地将那包敞着口的薯片,就那么随意地放在了客厅的玻璃茶几正中央。 司徒悠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落在了那包薯片上。 包装袋张扬地敞开着,里面金黄的薯片暴露在空气中,边缘还沾着些许调味粉。它就像一个突然闯入和谐画面的不和谐音符,精准地刺中了他对秩序的要求。他的视线在那包薯片上停留了三秒,然后面无表情地移回手机屏幕。 然而,他发现自己无法再专注于论坛上的文字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瞥向那抹刺眼的亮黄色包装,和那片敞开的、仿佛在无声挑衅的袋口。 苏夏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重新拿起笔,继续她的创作。但若仔细看,会发现她嘴角正抿着一丝极淡的、狡黠的笑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司徒悠维持着看手机的姿势,身体却有些僵硬。他能感觉到那包薯片的存在感在空气中不断放大。调味粉的气味隐隐飘来,敞开的袋口仿佛在加速薯片受潮的过程……这些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的尾巴开始有些焦躁地在地毯上轻轻拍打,尾尖的菱形端点一下下点着绒布表面。他想去把那个袋口封上,或者至少把它放到一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占据着茶几最中心、最显眼的位置。 但他找不到一个合理的、不显得突兀的起身理由。直接过去收拾?会不会显得他太在意,甚至有些多管闲事?毕竟,那是她的零食。 他试图用意志力忽略它,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手机。他翻动着页面,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内心的整理欲和维持表面淡漠的挣扎在进行着无声的拉锯。 苏夏偷偷用余光观察着他。她看到他看似平静的侧脸,紧抿的唇线,以及那条在地毯上越来越频繁轻轻拍打的尾巴。她心里快要笑出声了,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这个表面冷淡的室友,内里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整理狂魔。 她故意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腕,装作完全没察觉的样子,甚至又伸手从袋子里拿了一片薯片,“咔嚓”一声,吃得格外清脆。 这一声“咔嚓”仿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司徒悠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 他放下手机,动作看似随意地站起身。他没有看苏夏,也没有看那包薯片,而是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仿佛只是想去倒杯水。 然而,在他经过茶几时,他的脚步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他的手臂非常自然地一伸一缩,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就在那一瞬间,他修长的手指已经灵巧地捏住了敞开的薯片包装袋口,利落地将它折叠了几下,然后用茶几上那个他之前带来的、印着简约logo的长尾夹,“咔哒”一声,稳稳地夹住了袋口。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发生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做完这一切,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脚步未停,继续走向厨房,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杰作”。 苏夏握着电子笔,看着茶几上那包瞬间变得规整、袋口被严密封好的薯片,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笑意涌上心头,她赶紧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天啊!他真的去做了!而且是用这种“假装路过、顺手而为”的方式!这比她预想的还要有趣一百倍! 她看着司徒悠在厨房倒水的背影,他站得笔直,仿佛刚才那个迅捷如风的操作与他毫无关系。但他那条垂在身后的恶魔尾巴,却在他以为没人看见的角度,几不可查地、轻松地左右晃了晃,尾尖愉快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正暗自得意。 苏夏赶紧收回目光,盯着数位板,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她好像……找到了一个超级好玩的“玩具”。而这场关于秩序与随性的、心照不宣的小小较量,似乎才刚刚开始。 司徒悠在厨房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倚在操作台边喝了几口,刻意多停留了一会儿,才端着杯子回到客厅。他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迅捷的“封口行动”从未发生。 他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机,这一次,他终于能真正看进去屏幕上的文字了。那包被规整好的薯片不再构成视觉干扰,空气中隐约的调味粉气味似乎也淡去了不少。他心底那点因无序而产生的焦躁被彻底抚平,甚至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满足感。 苏夏依旧低着头在数位板上写写画画,但仔细看,她的笔触比之前轻快了许多,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压不住的笑意。她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可爱”——那种强装镇定、实则尾巴尖都透露出在意的模样,简直比她看过的任何搞笑动漫都有趣。 她没有立刻去动那包薯片,也没有就刚才的事情发表任何评论,仿佛完全接受了茶几上多出一个被夹得整整齐齐的零食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这种心照不宣的沉默,反而让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奇异的默契。 过了一会儿,苏夏似乎是画累了,放下笔,舒展了一下身体。她的目光自然地落在那包薯片上,然后伸出手,非常自然地解开了长尾夹,拿出两片薯片,一片放进自己嘴里,另一片却朝着司徒悠的方向递了过去。 “喏,分你一片,算是……封口费?”她眨眨眼,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粉色的眼眸里闪着狡黠的光。 司徒悠正在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他抬眼,看着那片递到眼前的、金黄色的薯片,又看向苏夏那张笑得像只小狐狸的脸。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是更深的窘迫。他没想到她会直接戳破,还用这种方式“感谢”他。 “……不用。”他立刻拒绝,声音比平时更生硬一点,下意识地想往后靠,远离那片散发着诱人香气和“危险”信号的薯片。他的尾巴也瞬间绷紧,警惕地贴住了沙发垫。 “别客气嘛,悠悠同学。”苏夏故意把那个称呼叫得百转千回,手又往前递了递,薯片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很好吃的,尝尝看?就当是回报你帮我‘整理’咯。” 她特意加重了“整理”两个字,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司徒悠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他看着她执拗举着的手,和那片近在咫尺的薯片,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却发现自己僵在那里,进退两难。接过来,等于默认了他刚才那番欲盖弥彰的行径;不接,看她这架势,似乎不会轻易放弃。 他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在那双充满期待和戏谑的粉色眼眸注视下,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心,飞快地伸出手,不是去接,而是直接用指尖捏住了苏夏递过来的那片薯片的边缘,迅速拿了回来。 动作快得像怕被烫到一样。 然后,在苏夏饶有兴趣的注视下,他盯着那片薯片看了两秒,仿佛那是什么需要精密分析的化学物质,才慢吞吞地将其送入口中。 咔嚓。 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调味粉的咸香和马铃薯本身的酥脆在口中蔓延开来。味道……确实不难吃。 但他全部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味道上。他咀嚼的动作有些机械,视线低垂,不敢与苏夏对视,只觉得脸上和耳朵都热得厉害。那条刚刚放松下来的尾巴,此刻又僵硬地垂着,只有尾尖极其轻微地颤动着,暴露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苏夏看着他这副像是完成了什么艰巨任务、又害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得肩膀直抖,银色的长发随之颤动。 “哈哈哈……你、你的表情……至于吗?就是一片薯片而已啊!”她一边笑一边说,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司徒悠:“……”他默默地咽下薯片,感觉脸上的温度更高了。他决定保持沉默,并将这归咎于薯片调味粉可能含有让他面部血管扩张的成分。 苏夏笑够了,用指尖擦掉眼角的泪花,看着司徒悠虽然窘迫但依旧努力维持着表面镇定的侧脸,心里软了一下。她好像……逗得有点过头了? “好啦好啦,不笑你了。”她收敛了笑容,但眼角眉梢依旧带着暖意,“谢啦,帮我把袋子封口。”这一次,她的道谢显得真诚了许多。 司徒悠闻言,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但依旧没看她,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然而,他紧绷的身体和尾巴,却因为这个真诚的道谢,以及她不再继续逼迫的态度,而悄然放松了下来。 客厅里再次恢复了安静。阳光移动着角度,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苏夏重新拿起笔,心情愉悦地继续作画。司徒悠也再次将注意力放回手机,只是这一次,他的嘴角在那片薯片残留的咸香里,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个像素点。 那包被重新夹好的薯片依旧放在茶几中央,但此刻,它不再是一个挑衅的信号,反而像成了一个无声的见证,记录下合租生活中,又一场关于界限、习惯与悄然拉近距离的微小战役。而战役的结果,似乎是双赢。 夜色渐浓,城市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洒落人间的星辰。合租公寓里,两间卧室的门扉之后,各自亮起了显示器的微光,映照着两张专注的面孔。 司徒悠坐在次卧的书桌前,耳机严实地包裹着双耳,将他与外界暂时隔绝。屏幕上正是《绝区零》的高难副本,他的手指在键盘与鼠标间飞速跃动,角色在他的操控下做出一个个精妙的极限操作。弹幕区不时闪过粉丝的惊叹与讨论,他偶尔会用简练的语言回应关键的战术问题,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冷静而平稳。 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敲击键盘的节奏微微乱了一拍。一种极其细微的、富有韵律的哼唱声,像一缕无法被完全过滤的游丝,穿透了物理的隔音,悄然钻入他的听觉神经。 是苏夏。 她在主卧里直播唱歌。那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模糊,听不清具体的歌词,但那旋律轻快活泼,带着她特有的、元气满满的甜润质感,如同春日里解冻的溪流,叮叮咚咚地流淌过来。 司徒悠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激烈的战局上,手指的动作加快,试图用更复杂的操作覆盖掉那外来的干扰。角色的连招变得更加炫目,弹幕开始刷起“帅炸了”、“这操作细得可怕”。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神被分走了一小缕,悬在了半空,不由自主地去捕捉那断断续续的哼唱。他甚至下意识地试图分辨她唱的是哪首动漫歌曲,是他听过的,还是他没听过的? 一场激烈的BOSS战结束,进入短暂的跑图阶段。司徒悠习惯性地移动鼠标,想要调高游戏内的背景音乐音量,让自己更沉浸其中。他的指尖已经悬在了音量滑块的加号上方。 就在这时,苏夏的哼唱声恰好拔高了一个音调,带着一点俏皮的转音,清晰地穿透了墙壁。 他的手指顿住了。 深红色的瞳孔盯着屏幕上的音量调节按钮,内心进行着一场短暂的、无声的拉锯。提高音量,彻底屏蔽干扰,回归他习惯的、纯粹的 gaming zone?还是……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移向了减号。 一下,两下。 激昂的游戏背景音乐逐渐减弱,从震撼人心的交响乐变成了若有若无的背景板。而与之相对的,隔壁房间传来的、那带着笑意与活力的哼唱声,以及她偶尔与粉丝互动时的清脆笑语,变得清晰起来。 他并没有摘下耳机,依旧戴着,但此刻,耳机更像是一个形式,一种心理上的屏障,而非物理上的隔绝。游戏的音效和他自己的操作指令声依旧在耳畔,但背景音乐退居二线,苏夏的声音则成了新的、奇异的背景音。 他操控着角色继续在游戏世界里奔跑、跳跃,动作依旧流畅,但若仔细看,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完全凝注于屏幕的每一个像素。他的耳朵微微竖起,仿佛在接收着来自另一个频道的信号。 当苏夏唱到某首他似乎有点耳熟的经典动漫OP副歌部分时,她的声音明显更加放开,带着全情投入的快乐。司徒悠正巧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平台跳跃,他的嘴角,在屏幕光线的掩映下,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极短暂的弧度。 他的尾巴,不知何时已经从之前紧绷的状态松弛下来,垂在椅子后方,尾尖那个菱形的端点,正随着隔壁传来的、他并未察觉的轻快节拍,极其轻微地、一下一下地,点着空气。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细微的动作,也没有去深思自己为何要调低游戏音量。他只是觉得,在这样的“背景音”下进行游戏,似乎……并不让人讨厌。甚至,有一种奇异的、被陪伴着的感觉,悄然填充了这个他惯常独自奋战的夜晚。 他依旧专注于他的高难副本,依旧是他那个操作犀利、言语精简的 Striker。但某些东西,就在这被刻意调低的游戏背景音乐和悄然渗入的哼唱声中,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平行世界的声音,开始了第一次非计划内的、却无比自然的交汇。 直播在晚上十点准时结束。司徒悠像往常一样,对着麦克风简短地说了一句“下了”,便干脆利落地关闭了直播软件。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隔壁主卧的歌声和笑语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收拾设备的细微响动。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司徒悠摘下耳机,熟悉的、绝对的寂静瞬间包裹上来。他靠在椅背上,习惯性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高强度的游戏操作带来的精神疲惫缓缓消退,但另一种奇异的、空落落的感觉却悄然浮现。 他的耳朵,在习惯了那若有若无的哼唱与笑语作为背景音后,此刻竟觉得这纯粹的安静有些……过于空洞了。他甚至下意识地侧耳倾听,试图捕捉墙壁另一边是否还有残留的动静,但只有一片沉默。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他向来享受直播结束后这片属于自己的、无人打扰的静谧时光,用于复盘操作,或者只是放空大脑。但此刻,这片静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张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去打破。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肩膀,开始例行公事般地整理桌面。将键盘鼠标归位,线缆理清,擦拭显示器屏幕。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熟悉,是他用来重新构筑内心秩序的小小仪式。 然而,今天这个仪式似乎失效了。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一些,注意力也有些涣散。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响着刚才隐约听到的、苏夏哼唱的旋律片段。那调子很抓耳,带着阳光般的暖意,与他平日里听的游戏原声或纯音乐截然不同。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街道上穿梭的车流,尾灯拉出一条条红色的光带。城市的夜晚依旧喧嚣,但那声音是遥远的、背景板式的。与刚才一墙之隔的、带着生命温度的哼唱相比,显得冰冷而隔阂。 “我这是怎么了?”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去在意隔壁的声音?甚至……有点怀念?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丝轻微的不安。他习惯于掌控自己的情绪和注意力,而这种不由自主地被外界牵引的感觉,意味着失控。 主卧的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苏夏出来了。脚步声走向厨房,接着是打开冰箱门、拿出饮料的声音。司徒悠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听着。那脚步声在厨房停留片刻,又踢踢踏踏地返回了主卧,再次关上了门。 一切重归寂静。 但这一次,那寂静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因为他知道,那堵墙的后面,存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和他一样,结束了工作,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放松休息。这种“知道”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陪伴,稀释了独处的孤寂感。 他回到书桌前,却没有立刻打开任何东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敲出的节奏,赫然是刚才苏夏哼唱的那段旋律的变调。 他猛地停住手指,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愕然。 自己竟然……记住了? 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掠过他的眼底,快得如同幻觉。他摇了摇头,似乎想将这莫名其妙的情绪甩开。 最终,他打开了音乐播放器,却没有选择他常听的任何歌单。他的手指在搜索框上停顿良久,最终还是凭着记忆里那模糊的旋律关键词,尝试性地输入了可能的动漫歌曲名字。 当熟悉的、由原唱演绎的轻快旋律从音响中流淌而出时,司徒悠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这一次,音乐充满了整个房间,不再是隔着墙壁的、模糊的背景音。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条安静垂落的恶魔尾巴,尾尖正随着音乐的节拍,在阴影里极其轻微地、一下一下地晃动着。在这个被陌生旋律填充的夜晚,一种超越言语的、由声音构筑的桥梁,正在两条平行线之间,悄然架起。 晚上八点过一刻,司徒悠刚结束一轮高难关卡的鏖战,正靠在椅背上短暂休息,胃里传来清晰的空腹感。他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那家熟悉的日式简餐外卖APP。几乎就在他浏览菜单的同一时刻,隔壁主卧隐约传来了苏夏对着麦克风活力四射的声音: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馋了!主播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啦!老规矩,中场休息十分钟,等我召唤‘神力’(外卖)!” 司徒悠滑动屏幕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这种同步性,在这一周里似乎成了一种常态。他甚至能大致猜到,她八成又会点那家新开的、以分量足和甜辣酱闻名的韩式炸鸡店。 他没有犹豫,快速在自己偏好的店里下单了照烧鸡排饭,备注照旧:少酱汁,多加一份海苔。支付,确认。整个过程安静迅速。 几乎在他放下手机的下一秒,隔壁也传来了苏夏放下设备、轻松哼起小调的声音——显然,她的“能量补充程序”也已启动。 二十分钟后,门铃清脆地响起。 司徒悠正准备起身,主卧的门“唰”地一下被拉开了。苏夏像只被惊动的雀鸟,一阵风似的卷到门口,嘴里欢快地应着:“来啦来啦!我的救命粮草到啦!” 她打开门,从外卖员手里接过一个印着醒目韩文logo、散发着浓烈甜辣香气的袋子。也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传来了另一阵脚步声,另一位外卖员提着日式风格的简洁纸袋走了过来。 “诶?你的也到了?”苏夏抱着自己那份沉甸甸的炸鸡,看着司徒悠那份明显来自不同店家的外卖,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又撞车了”的奇妙笑意。 司徒悠此时也已走到玄关。他沉默地接过自己的那份外卖,对上苏夏那带着了然笑意的目光,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那……各吃各的?”苏夏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浓郁的炸鸡香气扑面而来。 “……嗯。”司徒悠应了一声,拿着自己的外卖,转身走向客厅的小餐桌。 苏夏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先将外卖袋子在桌上放稳,然后转身去厨房拿筷子和水杯。他的动作依旧平稳有序,背影透着惯常的疏离。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夏觉得他走向厨房的脚步,似乎比平时略显急促。 她也将自己的炸鸡大餐放在餐桌对面,然后跑去厨房拿她的餐具。当她回到客厅时,司徒悠已经坐定,正拆开他那份包装严谨的日式外卖。照烧鸡排的焦香和海苔的清雅气息淡淡散开。 苏夏坐下,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袋子,里面是金黄酥脆的炸鸡和红艳诱人的炒年糕。两种风格迥异的食物香气在小小的餐桌上方交织、融合,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哇!今天这家看起来超棒!”苏夏满足地深吸一口气,掰开一次性筷子,目标明确地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炸鸡。就在要送入口中的前一刻,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司徒悠手边那个空着的、原本属于她房间门口的椅子,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她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快地点了几下。 几乎同时,司徒悠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震动。 司徒悠正准备夹起鸡排的动作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锁屏界面显示着来自“Saver”的新消息。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拿起手机,解锁。 Saver: 【猫猫歪头.jpg】 Saver:我的炸鸡香味有没有攻击到你?要不要尝尝看?【恶魔坏笑.jpg】 下面附着一张刚刚现场拍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块看起来就汁水饱满的韩式炸鸡,被筷子夹着,悬在他的照烧鸡排饭上空(借位拍摄),构图带着她特有的顽皮。 司徒悠看着那条消息和那张故意搞怪的照片,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深红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辨明的情绪,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食物香气的“数字袭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又像是某种被强行拉近的距离感所带来的细微心慌。 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苏夏。 苏夏正咬着下唇,粉色的眼眸亮晶晶地望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还带着一点点分享美食的期待。她身后的爱心尾巴在椅子后面小幅度地快速摇晃着,暴露了她此刻活跃的心思。 司徒悠与她对视了大约两秒,感觉耳根隐隐有发热的趋势。他迅速移开视线,重新聚焦于手机屏幕,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敲下了两个克制到极点的字,发送。 司徒悠:不用。 发送成功后,他立刻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仿佛要切断某种无形的连接。然后,他重新拿起筷子,夹起那块命运多舛的照烧鸡排,塞进嘴里,专注地咀嚼起来,试图用食物掩盖所有不必要的情緒波動。 但他那条垂在椅子后面、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的恶魔尾巴,却在发出拒绝信息之后,不受控制地、幅度极小地、快速甩动了一下,尾尖的菱形端点在空中划过一个短暂的、略带焦躁的弧度。 这个细微的、矛盾的信号,被一直用余光偷偷观察着他的苏夏,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低下头,偷偷弯起了嘴角,心里哼了一声:口是心非的家伙。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司徒悠埋头专注于他的照烧鸡排饭,咀嚼得异常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科学研究。苏夏则一边小口咬着炸鸡,一边用那双过于明亮的粉色眼睛时不时瞟向对面,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看到了他那条刚刚飞快甩动了一下的尾巴,也看到了他微微发红的耳廓。这个发现让她心情莫名地愉悦,连带着嘴里的炸鸡都觉得更香了。 “嗯~果然饿的时候吃炸鸡最幸福了!”她故意发出满足的喟叹,声音比平时稍微扬起了些许,带着点表演的成分。 司徒悠没有抬头,只是咀嚼的动作几不可查地慢了一拍。他能感觉到那带着甜辣香气的声音飘过来,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听觉神经。 苏夏眼珠一转,又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年糕,并没有吃,而是将它放到了自己外卖盒的盖子上,然后轻轻推到了桌子中央,一个介于两人之间的位置。 “这个年糕好像煮得太软了,”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遗憾,“有点黏牙,不太好吃。”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甚至有些笨拙的谎言。那盒年糕看起来软糯Q弹,酱汁浓郁,正是最诱人的状态。 司徒悠终于抬起了头,深红色的瞳孔先是看了看那块被“嫌弃”地放在盖子中央、孤零零的年糕,然后又看向苏夏。她正用一种混合着“真诚”惋惜和隐隐期待的眼神望着他,身后的爱心尾巴小幅度地左右摇摆,像个等待鱼儿上钩的钓竿。 他沉默着,与她对视。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又是一个小小的陷阱,一个观察他反应的实验。他应该无视,继续吃他自己的饭。 但是……那块年糕看起来确实……不难吃。而且,她刚刚分享食物的举动,虽然方式古怪,但内核似乎是善意的。 他的内心进行着短暂而无声的拉锯。最终,在那双充满“期待”的粉色眼眸注视下,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出筷子,动作略显僵硬地,夹起了那块被推出来的年糕。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再看苏夏,仿佛夹起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燃料,而非承载着某种互动意味的食物。 他将年糕送入口中。甜辣的酱汁味道确实浓郁,年糕也如预想般软糯。口感……并不差。 “……还行。”他咽下食物后,给出了一个和他品尝果酱时如出一辙的、极其保守的评价。 苏夏的嘴角瞬间扬得更高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是吧?我就说……呃,我的意思是,看来这家店也就炸鸡还行。”她差点说漏嘴,赶紧低头扒拉了一口自己的饭,掩饰住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成功了!他吃了!虽然表情还是那么严肃,评价还是那么吝啬,但他接受了她的“投喂”!这在她看来,简直是里程碑式的进展! 司徒悠看着她那副明明很开心却要强装淡定的样子,心底那点因为被“算计”而产生的不自在,莫名消散了些许。他重新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照烧鸡排,但周围的空气似乎不再那么紧绷了。 两人各自安静地吃完了剩下的晚餐。期间没有再交流,但一种奇异的、舒适的沉默笼罩着餐桌。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试探和尴尬的安静,而是一种……彼此都感到放松的共存状态。 收拾餐具时,苏夏主动将两人的外卖盒子叠在一起,准备扔掉。司徒悠则习惯性地用湿纸巾擦拭着餐桌。 “那个,”苏夏抱着垃圾,走到厨房门口,忽然回头,语气自然地问道,“你一般周末下午直播吗?” 司徒悠擦拭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看情况。” “哦,”苏夏点点头,“那这周六下午,如果我这边声音有点大的话,提前跟你说一声哈,我约了栗子来家里做直播剪辑。” “……知道了。”司徒悠应道,将擦干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这个简单的、关于日程的报备,让两人之间那种基于共同生活的默契,似乎又向前迈进了一小步。它无关试探,也无关玩笑,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协调。 当晚,司徒悠回到房间,准备开始晚上的直播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个空荡荡的、曾经放过她外卖的椅子。 他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了一下,不再是焦躁的甩动,而是某种舒缓的、放松的节奏。 他好像……开始逐渐习惯这种带着另一个人气息和声音的生活了。而这种习惯本身,似乎并不坏。 周六下午,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方格。苏夏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身边散落着各种数据线和外接设备,栗子则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两人正头碰头地处理着苏夏上一场直播的精彩片段。 “这里,这里剪掉我那个傻笑的镜头啦!”苏夏指着屏幕,嘟着嘴抗议,“当时是想到悠悠他……”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耳朵尖微微泛红,一把抢过栗子手里的鼠标,“哎呀我自己来!” 栗子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小麦色的脸上露出一个洞悉一切的笑容。她慢悠悠地拿起旁边的气泡水喝了一口,状似无意地问道:“你那个新室友……就是那个恶魔帅哥?怎么样,相处还顺利吗?没被你烦到搬家吧?” “什么叫被我烦到!”苏夏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过头来,银色长发甩出一道弧线,“我们相处不知道多和谐!” “哦?”栗子挑眉,拖长了尾音,显然不信。 苏夏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放下鼠标,转过身来面对栗子,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我跟你说,他这个人超级有意思的!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话又少,好像很难接近的样子。”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但是呢,他会默默把厨房我弄乱的地方收拾干净,还会帮我拧紧果酱盖子,上次我外卖到了,他明明自己也要拿,还顺手帮我把我的也拎到门口……虽然一句话都不说。”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粉色的眼眸里闪着光:“而且他超级容易害羞的!我稍微逗他一下,比如叫他‘悠悠’,或者夸他一句,他耳朵立刻就红了,还会假装看别的地方,特别可爱!” “可爱?”栗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表情有些古怪,试图将这个形容词和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看起来冷淡疏离的白发恶魔联系起来。 “对啊!”苏夏用力点头,身后的爱心尾巴不自觉地翘起来晃了晃,“你别看他一副酷哥样子,其实内心可柔软了。我观察过了,他的尾巴就像心情指示器!放松的时候会轻轻晃,害羞的时候会绷直,有时候我看他明明嘴上说着‘不用’、‘还行’,尾巴尖却在那偷偷开心地晃悠,口是心非得要命!” 她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种发现宝藏的得意:“所以我说,他就像个……嗯……田螺姑娘!对!就是那种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帮你把什么都打理好的那种!” 栗子看着好友眉飞色舞的样子,听着她嘴里蹦出的那个过于接地气的比喻,忍不住扶额:“我的苏大小姐,你确定你用‘田螺姑娘’来形容一个拥有恶魔角和尾巴的帅哥希人,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苏夏理直气壮地反驳,“本质都一样嘛!外表和内在反差萌!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稍微低了一点,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软:“而且,你不觉得这样细心又容易害羞的男生,其实挺可靠的吗?虽然话少了点,但做的比说的多。” 栗子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夏语气里那点微妙的变化,她放下水杯,凑近了些,盯着苏夏的眼睛,压低声音:“夏夏,你老实交代,你该不会是……对你这位‘田螺姑娘’室友,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吧?” “哪、哪有!”苏夏像被踩了尾巴,猛地向后一缩,脸颊瞬间飘上两朵红云,比她头发的粉色还要明显,“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很有趣,观察一下而已!这是合租室友之间的正常……正常了解!”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嘟囔,为了掩饰心虚,她一把抓过旁边的卡通抱枕抱在怀里,把半张脸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睛。 栗子看着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笑,却没有再戳穿。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语气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好吧好吧,正常了解。那你这位‘有趣’的室友,他玩《绝区零》真的很厉害?” 一提到这个,苏夏立刻又来了精神,从抱枕后抬起头:“超厉害!我看过他直播切片,操作简直眼花缭乱!而且他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那种冷静分析战局的感觉,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专注,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司徒悠在游戏里的精彩操作,眼神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崇拜与欣赏的光芒。 栗子一边听着,一边熟练地剪切着视频片段,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她这个发小,大概自己还没完全意识到,那位“外表冷酷、内心柔软、操作犀利、还容易害羞”的室友,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多么特殊的一个位置。 窗外的阳光缓缓移动,客厅里只剩下苏夏清脆的讲解声和键盘鼠标的轻响。而在次卧紧闭的门后,另一个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他正戴着头戴式耳机,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那条被某人评价为“心情指示器”的尾巴,正随着游戏的节奏,自然地轻轻摆动。 几乎是在苏夏客厅里的“闺蜜研讨会”进行的同时,次卧紧闭的房门后,司徒悠刚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单人训练。他摘下耳机,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心,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复杂的关卡数据分析和角色伤害统计图。 放在桌面的手机适时地响起了视频通话的邀请铃声,屏幕上跳动着“零哥”的名字。司徒悠随手拿起手机,接通。 屏幕那端立刻挤进来一张长相老成、带着促狭笑容的脸。零哥顶着个鸡窝头,背景是他那间标志性的、堆满各种电子设备和零食包装的卧室。 “悠哥!战况如何?我刚看你下线了,那个新出的‘烬灭深渊’副本,门槛伤害测评出来没?”零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 “……还在算。”司徒悠言简意赅,将手机靠在显示器旁,顺手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得,您老慢慢算。”零哥也不在意,调整了一下姿势,话锋突然一转,脸上露出八卦兮兮的表情,“诶,别说游戏了,说说你呗?合租生活怎么样?跟你那位魅魔美女室友?” 司徒悠喝水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才将水杯放下,视线没有看屏幕,而是落在面前的键盘上,语气平淡:“……就那样。” “就那样是哪样啊?”零哥显然不满意这个敷衍的回答,往前凑了凑,“快,展开讲讲!人家姑娘好不好相处?有没有发生什么……嗯哼,有趣的故事?”他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司徒悠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对零哥这种夸张的八卦姿态有些无奈。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最终才用一种客观陈述事实般的语气开口: “她……有点太活泼了。” “活泼好啊!”零哥一拍大腿,“总比死气沉沉强吧?然后呢?” “话很多。”司徒悠继续补充,目光依旧停留在键盘的某个按键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哎呀,女孩子活泼点,话多点,多正常!说明人家性格开朗嘛!”零哥不以为意,追问道,“还有呢?人品怎么样?没乱动你东西吧?” 这一点,司徒悠倒是回答得很快,且语气肯定:“……没有。”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补充道:“就是……生活习惯有点随意。” “随意?”零哥抓住了关键词,“怎么个随意法?” 司徒悠的视线终于从键盘上移开,落在了不远处那个被他收拾得一丝不苟的床头柜上,仿佛在对比着什么。“……厨房用完不太及时收拾,零食喜欢乱放,外卖盒子有时候会忘了扔。” 他的语气里没有抱怨,更像是一种单纯的观察陈述。甚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那条垂在椅子后面的尾巴,尾尖无意识地轻轻卷了卷,像是在模拟折叠某个零食袋口的动作。 “嗨!我当什么呢!”零哥在屏幕那头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这不就是普通女孩子的常态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活得像个精密仪器啊?” 司徒悠没有反驳,只是抿了抿唇。 零哥看着他这副样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悠哥,我发现你提到她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排斥嘛?”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试探,“我还以为按照你的性子,肯定会说‘吵死了’、‘麻烦’之类的。” 司徒悠微微一怔,似乎被零哥的话点醒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评价——“太活泼”、“话很多”、“生活习惯随意”,似乎……确实没有包含太多负面的情绪,更像是一种……客观描述,甚至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容忍?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轻微的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张了张嘴,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反驳词汇。 零哥看着他难得语塞的样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嘿嘿笑了起来:“行啊悠哥,看来这位美女室友功力深厚,连你这座万年冰山都能稍微融化一点了?怎么样,长得是不是跟虚拟形象一样可爱?近距离看更漂亮吧?” 司徒悠的耳根瞬间有些发热。他猛地移开视线,重新聚焦在冰冷的屏幕数据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淡,甚至带着点刻意的疏离: “……还行。就是……个普通室友。” 他说出“普通室友”这四个字时,声音比前面几句都要低沉一些,仿佛在强调什么。 但零哥是何等了解他的人,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廓和那强行镇定的表情,心里早已笑翻了天。他识趣地没有继续戳穿,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好好好,普通室友,普通室友。那这位‘普通’室友,没影响你直播吧?” “……没有。”司徒悠回答,这次干脆了许多。他想起自己偶尔会调低的游戏背景音乐,但立刻将这个小小的例外从脑海里驱逐了出去。 “那就好。”零哥见好就收,重新将话题拉回了游戏,“来来来,不说这个了,咱还是研究下新副本吧,我这边有几个数据想跟你核对一下……” 通话在游戏数据的讨论中继续,司徒悠也重新投入到他熟悉且擅长的领域,表情恢复了专注和冷静。 然而,在结束与零哥的通话后,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却有些放空。客厅里隐约传来苏夏和栗子压低的笑声,像远处溪流的潺潺水声,并不刺耳,反而给这个寂静的午后增添了几分生气。 “太活泼了……” “话很多……” “生活习惯随意……” “个普通室友……” 他在心里默念着自己刚才对苏夏的评价,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困惑。 为什么明明列举的都是些在他看来算是“缺点”的特质,但当零哥用那种夸张的语气调侃时,他内心却并没有产生真正的反感? 甚至……在提到她那些“小毛病”时,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她笑得眼睛弯弯的样子,是她抱着桃子味果酱时满足的表情,是她恶作剧成功后得意摇晃的爱心尾巴…… 司徒悠甩了甩头,似乎想把这些杂乱的想法甩出去。他重新坐直身体,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到未完成的数据分析上。 只是在他移动鼠标时,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瞥向了那扇隔绝了客厅热闹的门。 那条安静垂落的恶魔尾巴,尾尖无意识地在空气中划着小小的、紊乱的圈。 “普通室友”……吗? 他自己似乎,也开始不那么确定这个定义了。 第3章 第一次合作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司徒悠整洁的次卧地板上投下几道冷色的光带。他正全神贯注于《绝区零》中一个极其考验微操和反应的极限挑战关卡,手指在键盘上几乎化为残影,屏幕上的角色在他的操控下进行着毫厘之间的闪避与攻击。 直播间的弹幕滚动速度因为他的精彩操作而明显加快,粉丝们都在屏息凝神地看着他冲击个人记录。 就在他即将完成一个关键性的连续格挡,准备切入输出阶段的瞬间—— 屏幕猛地一卡,随即,整个游戏画面凝固了。紧接着,代表着网络连接中断的红色图标刺眼地出现在屏幕右下角。耳机里,游戏的音效和粉丝的弹幕语音戛然而止,被一种令人心慌的、绝对的寂静所取代。 司徒悠的动作僵在原地,深红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是同一时间,隔壁主卧传来了苏夏一声拔高的、带着错愕和懊恼的惊呼:“啊——!怎么回事?卡住了?掉线了?!” 她那边隐约传来的背景音乐和与粉丝互动的欢快声音也同步消失了。 整个合租公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了与外界连接的脉搏,陷入一种科技产品失效后特有的、空洞的死寂。 司徒悠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设备。他迅速拔插网线接口,重启路由器,动作熟练且有条不紊,但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断线图标依旧顽固地亮着。他的眉头紧紧蹙起,线条利落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这对于一个依赖稳定网络进行高难度直播的游戏主播而言,无疑是致命打击。 他拿起手机,切换到流量,发现信号格也微弱得可怜。这个老旧的居民区,网络基础设施本就谈不上优秀。 “搞什么啊……”隔壁传来苏夏烦躁的嘟囔,伴随着泄气地拍打桌面的声音,“正到关键时候呢……粉丝们肯定等急了……” 她的声音透过并不隔音的墙壁清晰地传过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无奈。 司徒悠沉默地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但他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分。他看着屏幕上停滞的游戏角色,以及因为断线而开始不断掉落的直播间在线人数,一种计划被打乱、掌控感丧失的不悦感在心底蔓延。 他尝试用手机流量开热点,但信号极其不稳定,时断时续,别说直播高要求的游戏,连维持基本的语音通话都成问题。流量费用高昂且效果无法保证,这显然不是个可行的解决方案。 就在他盯着屏幕上微弱且闪烁的移动信号图标,内心权衡着是否要冒险尝试用热点勉强维持直播时,次卧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叩叩叩——” 敲门声带着点试探性的意味。 司徒悠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向房门。深红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这个时间点,她来敲门? “……请进。”他的声音因为短暂的直播和突如其来的变故,带着一点微哑。 门被推开一条缝,苏夏探进半个身子。她脸上还带着刚才直播时化的精致妆容,但此刻眉头微蹙,银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网络故障搞得有些狼狈。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同样微弱的信号格。 “那个……司徒悠,”她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求证,“你这边……网络也炸了?” 司徒悠看着她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明亮的粉色眼眸,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嗯。” “我就知道!”苏夏像是找到了同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语气变得急切,“这破网络!我正跟粉丝唱到**部分呢,直接卡成PPT了!气死我了!” 她说话时,身后的爱心尾巴有些焦躁地在地面上拍打着。她环顾了一下司徒悠同样黑屏的电脑,以及他手机上那可怜的信号,脸上露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苦闷表情。 “你这热点……行吗?”她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问道。 司徒悠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不稳定,直播不了。” “啊……那怎么办?”苏夏垮下肩膀,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力气,倚在门框上,“今晚的直播时长还没凑够呢……而且突然断线,粉丝肯定会担心的。” 她低着头,用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板,整个人笼罩在一股低气压中。那股平时总是围绕着她的、元气满满的活力,此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司徒悠看着她这副难得沮丧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毫无反应的电脑屏幕,深红色的瞳孔里神色微动。他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和解决所有问题,但此刻,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他一个人能快速搞定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各自因为直播中断而产生的细微焦躁感在无声地弥漫。 司徒悠的尾巴在椅子后面无意识地卷住了椅腿,尾尖的菱形端点用力抵着金属,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他需要找到一个解决方案,无论是为了他自己的直播,还是为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倚在门框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苏夏身上。 就在这时,苏夏忽然抬起头,粉色的眼眸眨了眨,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看向司徒悠,眼神里重新燃起一点微弱的光,带着点不确定,又带着点跃跃欲试的试探: “那个……司徒悠,”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流量这么贵,开热点也不稳定……要不,我们今天……试试点别的?” “……试试点别的?” 苏夏的话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看着司徒悠那双深红色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眸,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然后语速加快,将脑海中刚刚成型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是说,流量又贵又不稳定,我们俩单独开热点肯定都够呛。但你看啊,”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司徒悠,眼睛越来越亮,“你是技术流高玩,操作犀利,但平时直播话不多;我是气氛组,擅长唠嗑整活,但游戏技术……呃,你懂的。”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司徒悠的反应。见他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并没有露出反感或立刻拒绝的神色,只是那条卷着椅腿的尾巴似乎松动了一些,她便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在想,反正现在网络都断了,我们各自的直播都搞不定。不如……我们今天就合作一次?你负责打游戏,展现你无敌的操作,我就在旁边当个吐槽役,帮你解说、烘托气氛,跟弹幕互动!我们用一个热点,资源集中,说不定效果比单独开还好呢?而且……” 她往前凑近了一小步,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和期待的笑容,粉色眼眸闪闪发光:“你不觉得,‘冷酷操作大神’和‘元气吐槽小妹’这个组合,听起来就很有看点吗?说不定能吸引到新的粉丝呢!”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砰砰直跳。她紧紧盯着司徒悠,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她知道这个提议有些大胆,甚至有点逾越了目前他们这种“普通室友”的界限。他那么喜欢安静和独处,会同意这样近距离的、需要频繁互动的合作吗? 司徒悠沉默了。 他确实没料到苏夏会提出这样的方案。合作直播?和他?在他的规划里,直播一直是一件非常个人化的事情,是他的领域,他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屏幕,用操作和有限的言语与粉丝交流。突然加入一个……如此鲜活、且话多的“变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的第一反应是抗拒。太吵,太不可控,会打乱他的节奏。 然而,理智却在快速分析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她说的没错,单独开热点确实不现实,合作是眼下最高效利用有限网络资源的办法。而且,从直播效果来看,她的风格确实与他的形成互补,或许……真的能产生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的目光掠过苏夏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和她那双写满了“拜托答应吧”的眼睛。他又想起她刚才倚在门框上那副沮丧无措的样子……如果拒绝,她今晚的直播大概就真的彻底泡汤了。 一种莫名的、细微的,不愿看到她失望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他的权衡之中。 他的尾巴不知不觉已经完全松开了椅腿,垂落下来,尾尖无意识地在空中缓慢划着圈,这是他陷入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 苏夏看着他久久不语,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红色瞳孔看着自己,心里越来越没底。她忍不住小声补充道:“就当……应急嘛?试试看?如果实在不行,或者你觉得我太吵,我们随时可以停!” 就在这时,司徒悠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自己那毫无生气的电脑屏幕上。他想起那些因为断线而流失的观众,想起未完成的挑战。他需要尽快恢复直播,这是他的职业素养。 而她的提议,是目前看起来唯一可行的路。 他重新看向苏夏,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怎么连?”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夏瞬间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是同意了?就这么同意了?! 巨大的惊喜让她差点跳起来,她强忍住欢呼的冲动,脸上瞬间绽放出比窗外霓虹还要明亮的笑容,身后的爱心尾巴也“咻”地一下高高翘起,欢快地摇摆起来。 “这个简单!”她语速飞快,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你用热点共享网络,我把我这边的音频输出设置一下,用语音软件连麦!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把我的麦克风和监听耳机拿过来!” 她说完,也不等司徒悠回应,就像一阵风似的转身冲回了自己的主卧,留下次卧的门还在微微晃动。 司徒悠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听着隔壁传来她翻找设备的窸窣声响,怔了片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眼看了看房间里为了极致专注而保持的极简风格,一种“这里即将被入侵”的预感无比清晰。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认命。然后,他拿起手机,开始操作热点共享。动作间,他那条垂落的尾巴,尾尖不再划圈,而是小幅地、快速地左右摆动起来。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细微的动作里,除了对未知合作的一丝不安,似乎也掺杂了几分……被那鲜活生命力所感染的、微不可查的跃跃欲试。 网络故障带来的阴霾,似乎正在被一种新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期待所驱散。 苏夏像一阵带着桃子香气的风,很快又卷了回来。她怀里抱着她的专业麦克风、一副亮粉色的监听耳机,还有一堆纠缠在一起的各种音频线,脸上因为奔跑和兴奋泛着红晕。 “来了来了!”她喘了口气,蹲在司徒悠的书桌旁,开始在地上整理那堆“乱麻”。 司徒悠看着她随手放在自己整洁地毯上的设备,以及那几根明显需要梳理的线缆,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多的操作空间,目光则重新回到屏幕上,检查着热点共享的状态。 “网络连上了吗?”苏夏一边试图分辨哪根是音频线哪根是电源线,一边抬头问道。 “嗯。”司徒悠应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测试着网络延迟。数值依然不太理想,但至少是连上了,勉强达到了能直播的下限。 “太好了!”苏夏松了口气,随即又苦恼地看着手里的线,“那个……司徒悠,能借你个插线板吗?我那边接口不够了……” 司徒悠沉默地弯下腰,从书桌底下拉出一个收纳得整整齐齐的插线板,上面每个插口都空着,线缆被理线带规矩地束在一起。他将插线板递给她。 “哇,谢啦!”苏夏接过插线板,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把自己的设备电源插上。接着,她开始连接麦克风和耳机,动作算不上娴熟,甚至有点手忙脚乱。 司徒悠看着她笨拙地试图将3.5mm的音频接口往USB口里塞,终于忍不住出声,声音依旧平淡,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指导意味:“那个是音频接口,插旁边绿色的孔。” “啊?哦哦!”苏夏愣了一下,赶紧按照他说的做,果然插了进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对这些线啊接口啊,老是搞不清楚。” 司徒悠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继续操作。当看到她试图将麦克风直接放在他堆满键盘鼠标的桌面上,而那个底座并不平稳时,他再次开口:“放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书桌一侧,一个相对空旷、且下方有防滑垫的区域。 苏夏从善如流,将麦克风小心翼翼地放了过去。位置恰到好处,既不会妨碍他的操作,又能清晰收到两人的声音。 接着是音频软件设置。苏夏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操作着,嘴里念念有词:“输出设备……选这个……输入……咦,怎么没声音?” 司徒悠侧过头,看了一眼她的屏幕,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选项:“这个。设置成默认通信设备。” 苏夏按照他的指示操作,麦克风指示灯立刻亮了起来。“搞定!你真厉害!”她由衷地赞叹道,看向司徒悠的眼神里带着点崇拜。 这直白的夸奖让司徒悠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目光重新聚焦回自己的游戏界面,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但他那条垂在椅子后面的尾巴,尾尖却几不可查地轻轻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所有设备终于连接调试完毕。苏夏搬来自己房间那把带着软垫的椅子,紧挨着司徒悠的书桌放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司徒悠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甜丝丝的桃子沐浴露的味道,能看到她银色长发上跳跃的光泽,以及她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颤动的睫毛。 这个距离让他身体有些僵硬。他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试图拉开一点空间,但椅子已经抵到了墙,退无可退。 苏夏似乎也意识到了这过近的距离,脸颊微微泛红。她轻咳一声,戴上她那副亮粉色的耳机,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那……我们准备开始?我先跟我直播间过来的粉丝们打个招呼,解释一下情况?” 司徒悠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身旁那过于强烈的存在感,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屏幕上。他戴上了自己的黑色专业耳机,检查了一下游戏和直播软件的状态,然后点了点头,言简意赅: “好。” 他的声音透过新设置的连麦线路,清晰地传入了苏夏的耳机,也即将传入两个直播间合并后的观众耳中。低沉,稳定,带着他特有的冷静。 苏夏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比平时更加清晰真切的声音,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赶紧对着麦克风,切换回她职业主播的元气声线: “哈喽哈喽!能听到吗?大家久等啦!不好意思刚才网络突然爆炸了……不过别担心!你们猜怎么着?今天我们有特别节目!我拉来了我的大神室友@Striker 一起联合直播!接下来,就由Striker大神带来神级操作,我呢,就在旁边负责喊666和吐槽,大家准备好了吗?” 她的话语如同欢快的溪流,瞬间激活了沉寂的直播间。 而司徒悠,在一片喧闹的背景音和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中,点击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第一次合作,正式拉开序幕。 直播开始的瞬间,两个直播间的流量汇合,弹幕数量肉眼可见地暴涨。苏夏的粉丝带着好奇和兴奋涌入,司徒悠的粉丝则带着疑问和些许审视。 “哇!真的是Striker大佬!” “夏夏居然把隔壁冰山男神骗来了?” “这组合好新奇!” “能听到我老公说话了吗?” 苏夏熟练地掌控着开场,用她特有的活泼语调解释着突发状况和合作缘由,同时不忘调侃一下司徒悠:“大家放心,大神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人超好的,不然也不会收留我这个‘网络难民’对吧,悠悠……呃,司徒悠同学?” 她及时刹住了那个亲昵的称呼,换来司徒悠一个极其轻微的侧目。他没接话,只是深吸一口气,操控角色进入了游戏中的一个高难度挑战副本。这是他熟悉的领域,是他的安全区。 当游戏开始,司徒悠全身心投入到操作中时,那种专注和凌厉的气场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他的手指在键盘鼠标上飞舞,屏幕上的角色行动如风,每一个闪避、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 苏夏一开始还试图找些话题,但很快就被他行云流水的操作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我的天!大家看到了吗?这个Z轴闪避!毫厘之差啊!” “哇!这个连招!伤害打满了!这操作是真实存在的吗?”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预判了BOSS的抬手?这意识绝了!” 她的解说不再是刻意的烘托,而是发自内心的惊叹。她不懂那些复杂的数值和极限机制,但她能直观地感受到那种技术与美感结合带来的震撼。她的声音随着战况起伏,时而紧张得屏住呼吸,时而激动得拔高音量,完全沉浸在了司徒悠所展现的游戏世界里。 司徒起先还觉得耳边有些吵闹,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苏夏的惊呼和赞叹,像是一种另类的、极其热烈的反馈。不同于弹幕冰冷的文字,她的声音充满了感染力,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操作所带来的震撼效果。这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想要表现得更好的念头。 在一次极限反杀后,苏夏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对着麦克风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喊道:“大神!请收下我的膝盖!你这操作,简直是艺术啊!” 司徒悠正全神贯注于接下来的走位,闻言,手指微微一颤,角色一个趔趄,差点失误。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那瞬间的慌乱,低声对着麦克风说了句:“……别闹。” 他的声音透过高质量的麦克风传出,带着点无奈的沙哑,与他平时冷硬的形象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就是这简单两个字,让合并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啊啊啊他说话了!” “声音好苏!而且他害羞了!” “‘别闹’啊啊啊磕到了!” “夏夏牛逼!能让Striker开口!” “这互动我能看一百遍!” 苏夏也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回应,虽然只有两个字,还是带着点责备意味的“别闹”,但这对惜字如金的司徒悠来说,简直是破天荒了!而且,她敏锐地捕捉到他声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她偷偷侧过头,看向司徒悠。他依旧紧盯着屏幕,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但那双深红色的瞳孔边缘,似乎泛着一点可疑的微光。而更让她内心窃喜的是,他垂在椅子后面的那条恶魔尾巴,此刻正不自觉地、幅度很小地快速晃动着,尾尖的菱形端点在空中划出模糊的虚影。 他明明就是因为被直白地夸奖而感到害羞了!还嘴硬! 这个发现让苏夏心情大好,她像是掌握了什么独家秘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解说的劲头也更足了。她不再仅仅是惊叹他的操作,开始加入一些自己的理解和调侃,偶尔还会替弹幕问出一些关于战术和机制的问题。 令人意外的是,司徒悠虽然回应得依旧简练,但几乎有问必答。 “为什么这里要往后跳?” “预判地刺。” “那个技能能格挡吗?” “可以,时机在0.3秒内。” 这种高效的、带着知识含量的互动,让直播内容变得更加丰富有趣。冷酷的技术流大神和活泼的吐槽役主播,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此刻竟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既满足了硬核玩家对技术的追求,也照顾了休闲观众对娱乐性的需求。 直播间的人气在不断攀升,弹幕和礼物的数量远超他们平时单独直播的水平。 司徒悠原本只是因为不得已而接受合作,但此刻,感受着直播间前所未有的热烈气氛,以及身边苏夏那充满能量、不断给予正反馈的陪伴,他发现自己紧绷的神经不知何时已经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在某次完美化解BOSS的致命连招后,听着苏夏在旁边激动地大喊“漂亮!”,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虽然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但苏夏看见了。虽然只是侧脸一瞬间的变化,但她确信自己看见了。 她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一种混合着成就感、喜悦和某种更深层悸动的情绪,悄然在心底蔓延开来。 这次意外的网络故障,似乎……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格外美妙的夜晚。 直播在一种奇妙的节奏中稳步推进。高难度的副本挑战一环扣一环,司徒悠的操作依旧稳定得如同精密仪器,但氛围却与他独自直播时截然不同。 苏夏的存在,像是一道温暖的底色,将他那些冰冷华丽的操作渲染得充满人情味。她不再仅仅是惊叹,而是开始尝试着去理解他的战术意图,并用通俗易懂、甚至带着点搞笑比喻的方式转述给观众。 “大家看!大神刚才那个后撤步,不是怂哦!我猜他是在等BOSS那个‘王八拳’的第三段抬手,对不对,司徒悠?”她一边说着,一边侧头看向司徒悠,眼神里带着求证的光。 司徒悠正全神贯注于走位,闻言,目光依旧锁定屏幕,但喉间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单音节:“嗯。” 肯定的回应!虽然只有一个字!苏夏像是得到了鼓励,立刻对着麦克风得意地说:“看吧!我就说!这叫战略性拉扯!学着点!” 弹幕又是一片“夏夏懂完了”、“夫妻档理解”之类的调侃飞过。 在一次需要极致专注的“弹幕地狱”环节,无数致命的光弹几乎填满了整个屏幕。司徒悠的眼神锐利如鹰,手指动作快得带起残影,角色在他的操控下于缝隙间极限穿梭,每一个微操都堪称教科书级别。 苏夏这次没有大声惊呼,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直到司徒悠有惊无险地穿过那片死亡区域,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用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语气小声喃喃: “我的妈呀……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我手心都出汗了……司徒悠,你这神经是什么做的啊?太强了吧……” 她这发自内心的、带着点后怕和无比钦佩的低语,比之前任何夸张的赞美都更有力量,清晰地传入了司徒悠的耳中,也传入了所有观众的耳中。 司徒悠操作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能听出她语气里那份真实的紧张和随之而来的放松。一种被真切地理解、甚至是被关心着的微妙感觉,像一滴温水,悄然滴落在他习惯封闭的心湖上,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没有说话,只是操控角色进入下一个阶段。但他的尾巴,在苏夏说出那句话时,不由自主地、幅度极小地快速抖动了一下,尾尖的菱形端点在空中点出一个愉悦的节奏。 战局进入最后的关键阶段,BOSS的血线已经见底,但攻击也变得更加疯狂。司徒悠需要在一个极短的窗口期内打出爆炸伤害,任何失误都会前功尽弃。 “最后阶段了!大家安静!把元气借给大神!”苏夏也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仿佛声音大一点都会干扰到司徒悠的操作。 整个直播间似乎都随着她这句话而屏息凝神。 司徒悠的眼神沉静如水,所有的杂念都被排除在外。算准时机,技能全开!角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伤害数字如同瀑布般疯狂刷屏! 就在BOSS轰然倒下的瞬间,苏夏再也抑制不住激动,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忘记了还在直播,忘记了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感,兴奋地一巴掌拍在司徒悠的肩膀上: “过了!过了!牛逼啊司徒悠!我们做到了!!” 她这一下拍得结结实实,掌心传来的触感和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桃子香气的欢呼声,让司徒悠整个人猛地一僵。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深红色的瞳孔对上了她因为极度兴奋而闪闪发光的粉色眼眸。她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晕,笑容灿烂得晃眼,那头银色的长发几乎要扫到他的手臂。 太近了。 近到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看到她眼中小小的、自己的倒影。 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攥了一下,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股热意迅速从脖颈蔓延到耳根,甚至感觉自己的恶魔角尖都有些发烫。 他身体僵硬,甚至忘了要避开她的碰触,只是愣愣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 “……嗯。”他几乎是凭借本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 苏夏在拍下去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激动和冒失了,正有些忐忑,却对上了他怔忪的目光,以及那双红瞳里罕见的、未加掩饰的愕然与……一丝无措? 她看到他迅速泛红的耳朵,以及那条原本自然垂落的尾巴,此刻正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定在半空,尾尖的菱形端点微微颤抖着,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好像……没有生气?只是……害羞了?而且是非常害羞的那种? 这个认知让苏夏的心跳也漏了一拍,一种混合着歉意、新奇和更加浓烈的喜悦情绪涌了上来。她赶紧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坐回椅子上,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收不住。 “咳咳,”她对着麦克风,试图找回自己的主播腔调,但声音里还带着未褪的兴奋和一点点心虚,“那个……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绝对的实力!恭喜Striker大神又一次征服高难副本!让我们把‘大佬牛逼’打在公屏上!” 弹幕早已被“666”、“牛逼”、“配合无敌”以及更多的“嗑死了”、“这互动太真了”、“肩膀都拍了四舍五入就是在一起了”彻底淹没。 司徒悠在她收回手后,才仿佛重新找回了呼吸。他极其不自然地转回头,强迫自己将视线重新聚焦在屏幕上跳出的结算画面上,感觉被拍过的肩膀那块皮肤还在隐隐发烫,那股桃子的甜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失控的心跳,但胸腔里那份陌生的、躁动的暖意,却久久无法散去。 联合直播的效果,似乎好得……有些超出预期了。而某些东西,也在这次意外的、近距离的合作中,悄然变质,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条纯粹的“平行线”上了。 直播在苏夏强装镇定、实则内心小鹿乱撞的总结,和司徒悠全程盯着屏幕、仿佛要将结算界面看出花来的专注(或者说躲避)中,终于结束了。 当“直播结束”的提示出现时,苏夏几乎是立刻摘下了耳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兴奋、紧张、害羞……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脸颊依旧发烫。她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司徒悠,他正沉默地退出游戏,关闭各种软件,动作一丝不苟,侧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那对通红的耳朵尖,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她的幻觉。 “那个……”苏夏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有些微妙的寂静,“今天……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今晚就彻底完蛋了。”她的声音比直播时轻柔了许多,带着真诚的感谢。 司徒悠关闭电脑主机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声音依旧简短,但苏夏却敏锐地捕捉到,比起直播前那句冷淡的“怎么连”,这个“嗯”似乎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她看着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拆卸她那堆复杂的音频设备,动作仔细,将每一根线缆都卷好,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善后工作。他没有立刻催促她离开,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苏夏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一种混合着满足和莫名甜意的暖流在心底盘旋。她站起身,也开始帮忙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数据……好像还不错。”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后台的直播数据,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忍不住分享道,“观看人数和互动量都比我们平时单独直播高了好多!粉丝反馈也特别好!” 司徒悠将卷好的线缆递给她,闻言,目光终于从设备上移开,落在了她因为兴奋而神采飞扬的脸上。深红色的瞳孔里,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达成目标”的满意神色。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所有的设备都收拾妥当,苏夏抱着自己的“家当”,站在次卧门口,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今晚这场意外的合作。 “那……我回房了?”她试探着说,脚步却没有立刻移动。 “……好。”司徒悠站在书桌旁,看着她,点了点头。 苏夏抿了抿唇,脸上又露出那种带着点狡黠和了然的笑容,轻声说:“晚安啦,‘大神’。”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然后不等司徒悠反应,便转身溜回了自己的主卧,轻轻关上了门。 留下司徒悠一个人站在恢复了整洁和寂静的房间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桃子的甜香和属于她的、活跃的气息。 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作。耳边似乎还回响着直播时她激动的惊呼、认真的提问,以及最后那近在咫尺的、带着温度的笑语——“我们做到了!!” “我们”…… 这个词在他心里轻轻碰撞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刚才被她拍过的肩膀,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轻微的触感。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感觉,从那个点逐渐扩散开来,流向四肢百骸。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次卧里很安静,但他却觉得,这份安静和直播开始前那种因为断线而产生的、令人焦躁的死寂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充实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填满过的寂静。 他的尾巴在身后无意识地、舒缓地轻轻晃动着,尾尖的菱形端点划过空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快的节奏。 他好像……并不讨厌这种“吵闹”的入侵。甚至,开始觉得,有这样一个“吵闹”的室友,或许……也不错。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时,司徒悠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他抬手,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耳根,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而柔软的情绪。 而在主卧里,苏夏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中,抱着枕头,回想着今晚的一切,从网络崩溃的沮丧,到突发奇想的提议,再到合作时奇妙的化学反应,以及最后那个让她心跳失控的近距离接触…… 她把发烫的脸颊埋进枕头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压抑着兴奋的呜咽。 好像……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酸奶盒渐渐空了,那股甜腻的桃子味却仿佛固执地萦绕在司徒悠的鼻尖,连同苏夏离开时那雀跃的背影和那句“黄金搭档”,一起在他过于安静的房间裡发酵。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却没有立刻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复盘。桌面屏幕反射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但那双深红色的瞳孔却有些失焦。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酸奶盒壁上摩挲,留下模糊的水痕。 “黄金搭档”…… 这个词像个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他愿意承认的要大。他习惯于独来独往,无论是游戏里的单打独斗,还是现实中的生活轨迹。“搭档”意味着联结,意味着责任,意味着他需要分出心神去顾及另一个人的节奏和感受。这对他而言,本是麻烦的代名词。 但今晚……似乎不同。 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那种感觉。当苏夏精准地(哪怕是蒙的)解读出他的战术意图时,当她的惊呼和赞叹与他的精彩操作同步响起时,当她那活泼的声线将他冷硬的游戏世界渲染得生机勃勃时……甚至当她最后忘形地拍上他肩膀,带来那阵短暂的、带着桃香的冲击时…… 他感受到的,不是被打扰的烦躁,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他独自演奏了许久的冷硬乐章,突然加入了一段温暖而灵动的副旋律,让整个曲子变得完整而富有层次。 这种陌生的体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点开了直播后台的数据报告,冷静地分析着观看时长、互动率、新增粉丝来源……所有硬性指标都明确地指向一个事实:这次合作是成功的,甚至是超出预期的成功。 理性告诉他,这是一个有效的模式,值得考虑将其常态化。 但这个理性结论背后,却牵扯出更多非理性的、细微的波澜。他发现自己在意的不只是数据,还有她亮晶晶的眼睛,她带着小得意的笑容,她递来酸奶时指尖微凉的触感…… 他的尾巴在身后不安分地动了动,尾尖轻轻敲击着椅腿。这不像他。他应该只关注效率和结果。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零哥发来的消息。 零哥:卧槽悠哥!你跟Saver联合直播了?!我刚刚才看到录屏!你俩这配合可以啊!弹幕都嗑疯了!【截图.jpg】 截图里是满屏的“kswl”、“配一脸”、“锁死”之类的弹幕。 司徒悠看着那些字眼,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又开始隐隐发热。他面无表情地回复。 司徒悠:网络故障,应急。 零哥:得了吧你!应急能应急出这效果?我看夏姐跟你互动挺自然的嘛,你还回应她了!说!是不是对人姑娘有意思了?【坏笑.jpg】 司徒悠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有意思?他对苏夏? 这个直白的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他试图维持的平静。他下意识地想否认,想用“麻烦”、“吵闹”之类的词汇来武装自己。 但当他回想起她靠在他桌边,笑着说出“黄金搭档”时,那双粉色眼眸里毫无阴霾的信任和喜悦,那些否定的话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他沉默的时间似乎有点长。 零哥: ……喂?悠哥?还在吗?别装死啊! 司徒悠深吸一口气,避开了那个核心问题,将焦点拉回到他更擅长的领域。 司徒悠:直播数据确实有提升。 零哥:啧,就知道你会扯数据。行吧行吧,不说这个。不过说真的,悠哥,我觉得夏姐这人挺不错的,活泼开朗,跟你这闷葫芦正好互补。你要真觉得合作效果不错,以后固定搞个联动企划也挺好的。 固定联动? 司徒悠的目光在“固定”两个字上停留了片刻。这意味着更频繁的接触,更深入的了解,以及……更多不可控的因素。 他的心绪有些纷乱。理智上,他认可零哥的建议,这符合他追求效率和成果的一贯准则。但情感上(如果他愿意承认自己有这种东西的话),一种莫名的、类似于怯懦的情绪在隐隐作祟——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让那个带着桃香和活力的“变量”,更深入地介入他秩序井然的世界。 他没有立刻回复零哥,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熄,反扣在桌面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眼前却仿佛还是苏夏那张笑得灿烂的脸,和她转身离开时,发尾甩出的那道银色弧光。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疲惫,却又不是那种想要独处的疲惫。 是一种……被什么东西填满后,需要慢慢消化的、陌生的充实感。 他那条一直试图保持冷静的尾巴,此刻终于放弃了挣扎,尾尖软软地垂落下来,搭在椅垫边缘,只有最末端的菱形端点,还极其轻微地、一下下地蹭着布料,像是在回味着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连自己都尚未厘清的、混乱的心事。 合作结束了,网络恢复了,但某些东西,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夜色深沉,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熄灭,只余下零星的光点在远处闪烁。司徒悠关掉了房间的主灯,只留一盏书桌旁的阅读灯,在桌面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洗漱休息,也没有继续沉浸在他的游戏世界里。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根已经空了的酸奶吸管,塑料管身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房间里很安静,但这份安静却与以往不同。它不再是他习惯的、用以隔绝外界的屏障,反而像一面空白的幕布,不断回放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苏夏直播时隐约传来的哼唱,网络断开时她懊恼的惊呼,提出合作方案时她亮得惊人的眼神,联合直播时她或惊叹或紧张或调侃的声音,她身上那股挥之不不去桃子香气,她忘形拍在他肩膀上温热的触感,以及最后,她靠在桌边,笑着说出“黄金搭档”时,那混合着得意、感谢与某种微妙试探的笑容…… 这些画面和声音,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清晰得仿佛刚刚发生。 他试图用理性去分析,去解构。他将这次合作定义为“应对突发状况的高效解决方案”,将直播数据的提升归因于“风格互补带来的流量叠加效应”,甚至将苏夏那些直白的夸奖和亲近的举动,理解为“职业主播调动气氛的惯常手段”。 一套逻辑严谨、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分析框架似乎即将构建完成。 然而,当他的思绪触及到她靠近时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触及到她碰到自己时那一瞬间的僵硬和随之而来的耳根发热,触及到听到“黄金搭档”时心底那丝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悸动……所有这些无法被数据量化的生理和情绪反应,都像一个个不和谐的杂音,轻易地打破了他试图维持的理性壁垒。 他发现自己无法像分析游戏机制那样,冷静地将“苏夏”这个变量纳入一个固定的公式。她带来的,是一种混沌的、充满生命力的、无法预测的影响。 更让他感到些许无措的是,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种影响。 当苏夏在身边时,他确实会分心,会因为她过于直白的言语和举动而感到窘迫,甚至会因为那过近的距离而心跳失序。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那种被另一个人的情绪和存在感所包围、所牵引的体验,虽然陌生,却并不让人难受。 甚至,在直播结束后,在这片独处的寂静里,他竟然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空落。仿佛习惯了某种背景音后,一旦消失,便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尾巴垂在椅子后面,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躁或愉悦地摆动,而是以一种缓慢的、近乎沉思的节奏,轻轻左右扫动着,尾尖的菱形端点在地毯上留下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他想起苏夏评价他“面冷心热”,想起她观察他尾巴时的狡黠笑容,想起她总能精准地戳破他试图维持的冷淡表象…… 这个女孩,像一束过于明亮的光,不由分说地照进他习惯性保持灰调的世界里,不仅带来了喧闹,也带来了他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生机。 他原本井然有序、边界清晰的生活,正在被她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方式渗透、搅动。 司徒悠放下已经被他捏得有些变形的吸管,抬手揉了揉眉心。一种复杂的、混杂着困惑、无奈、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察觉的期待的情绪,在他心底缓缓蔓延开来。 他好像……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位合租室友,在他生活里所占据的位置和分量了。 “黄金搭档”或许只是一个玩笑般的称谓,但某些东西,确确实实,已经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主卧内。 苏夏把自己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怀里紧紧搂着那个巨大的桃子抱枕,却丝毫没有睡意。黑暗中,她睁着亮晶晶的粉色眼眸,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今晚的一切像一场美妙得不真实的梦。 从网络崩溃的慌乱,到灵光一闪提出合作的大胆,再到联合直播时那种奇妙的、酣畅淋漓的默契感……每一个画面都在脑海里反复重现。 她想起司徒悠专注操作时紧绷的下颌线,想起他偶尔回应她问题时简练却精准的言语,想起他被自己直白夸奖时微微泛红的耳廓,还有那条总是诚实地反映他情绪的尾巴——紧张时会绷直,放松时会轻晃,被她戳穿害羞时会僵住,甚至在她靠近时,会不受控制地快速抖动…… “噗——”她忍不住把脸埋进抱枕里,发出一声闷闷的笑声。怎么能有人外表看起来那么酷,内里却这么……可爱? “黄金搭档”这个词脱口而出时,她其实是带着一点试探和玩笑的意味的。她并不确定他会有什么反应,甚至做好了被他无视或者冷言拒绝的准备。 但是,他点头了。 那个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点头,在她眼里却如同巨石落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认可了!哪怕只是默认,也足以让她心花怒放。 这不仅仅是一次成功合作的肯定,更像是一种……关系的确认。他们不再是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而是在某个领域产生了深刻交集的……伙伴?或者,是比伙伴更亲近一点的存在? 苏夏翻了个身,将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枕面上。她回想起自己激动之下拍他肩膀的触感,他当时瞬间僵硬的反应,以及那双深红色瞳孔里罕见的、未加掩饰的愕然。 当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脸上却一阵阵发烧。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他会不会觉得被冒犯?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生气。只是害羞了。非常、非常害羞的那种。 这个认知让一种混合着歉意、新奇和更加浓烈的喜悦情绪,像温热的泡泡一样,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出来。 她好像……越来越在意这位“外表冷酷、内心柔软、操作犀利、还容易害羞”的室友了。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游戏打得好,更因为他那些隐藏在冷淡外表下的、细腻又笨拙的温柔。 会默默收拾厨房,会把果酱瓶擦干净放回显眼处,会帮她拧紧盖子,会同意她有些任性的合作提议,会在她靠近时耳根通红、尾巴乱晃…… 这些细节,像一块块拼图,逐渐拼凑出一个与她最初想象截然不同的司徒悠。 “唔……”她在被子里小小地呻吟了一声,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软又涨。 和“悠悠”的合租生活,好像比她预想的……要有趣得多,也让人期待得多。 她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一个念头悄然浮现:也许……可以再多“了解”他一点?比如,他喜欢什么口味的食物?除了游戏还喜欢做什么?他那个看起来老成的朋友零哥,是不是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各种小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而在仅一墙之隔的次卧,司徒悠终于关掉了台灯,躺在了床上。黑暗中,他听着自己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和隔壁隐约传来的、苏夏似乎是在床上翻身的细微声响。 他闭上眼,试图入睡。 然而,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开始模拟下一次可能出现的、需要“合作”的场景。甚至开始思考,如果她再次提出联合直播的提议,他该如何回应才算……恰当。 这个念头让他微微怔住。 他好像……并不排斥“下一次”的到来。 这个认知,伴随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残留的桃子香气,和他心底那份陌生的、躁动而柔软的暖意,一起沉入了这个注定有些不同的夜晚。 两条平行线,在一次意外的碰撞后,轨迹已然发生了偏转。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更加紧密交织的未来。 第4章 熟悉的拌嘴 周末下午的阳光透过大型超市的玻璃幕墙,将货架上的商品照得鲜明透亮。司徒悠推着一辆金属购物车,车轮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平稳的滚动声。苏夏走在他身旁,心情显然极好,脚步轻快,银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那双粉色的眼眸好奇地四处张望,像只被放归山林的小鹿。 这是他们根据《合租公约》第一次进行联合采购。司徒悠手里拿着一张便签,上面是他提前列好的、字迹工整清晰的采购清单,主要是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食材。他的目标明确,步伐坚定,购物车沿着最短路径向前推进。 然而,他身边的“变量”显然不打算遵循他的计划。 “哇!悠悠你看!这个新出的巧克力饼干包装好可爱!”苏夏在一个货架前停下,拿起一盒印着卡通小熊的饼干,眼睛发亮。 司徒悠脚步未停,目光扫过那盒明显糖分超标的饼干,语气平淡:“垃圾食品,没必要。” “哦……”苏夏撇撇嘴,把饼干放回去,但没两秒,又被旁边货架上五颜六色的果冻吸引。“那这个呢?桃子味的!” “……添加剂太多。”司徒悠的声音已经从前面飘了过来。 苏夏小跑着跟上,看着他那专注于清单、仿佛在完成某项精密任务的侧脸,以及那条在身后自然垂落、不为外物所动的尾巴,一股恶作剧的念头油然而生。 她开始故意地、频繁地将一些稀奇古怪的零食扔进购物车。 一包芥末味的花生豆。 一瓶荧光绿色的气泡饮料。 一袋形状像小蘑菇的、看不出原料的膨化食品。 她一边扔,一边偷偷观察司徒悠的反应。 起初,司徒悠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那些多出来的“异物”,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一下,但没说什么,继续按照清单寻找目标商品。他的尾巴依旧平稳。 但随着购物车里的“异类”逐渐增多,他的忍耐似乎在接受考验。当苏夏又将一包印着“魔鬼辣度”字样的牛肉干扔进车里时,司徒悠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深红色的瞳孔平静地看向苏夏,又扫了一眼购物车里那堆花花绿绿、与他清单风格格格不入的零食。 苏夏心里一紧,以为他要开口训斥或者直接把这些东西清出去。 然而,司徒悠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沉默地伸出手,开始将那些零食一样一样地从购物车里拿出来。 动作不疾不徐,甚至称得上优雅。 芥末花生豆,放回货架。 荧光绿饮料,物归原处。 蘑菇膨化食品,回归原位。 魔鬼辣牛肉干,毫不留恋。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在清理一些不小心落入车内的垃圾。整个过程安静、高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苏夏看着他这副“冷酷无情”的样子,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点小小的挫败感。果然,想撼动这家伙的原则太难了。 就在她以为所有“战利品”都将被清除,准备偃旗息鼓时,司徒悠的手在触碰到一小包独立包装的、蜜渍桃子干时,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那包桃子干混在一堆零食里,看起来并不起眼,包装也很朴素,只有右下角印着一颗小小的、水灵灵的桃子图案。 他的指尖在那包桃子干上停留了大约半秒。 然后,在苏夏惊讶的目光中,他将其他的“垃圾食品”都清理干净后,唯独将那包桃子干留在了购物车里,推着车继续向前走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苏夏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那包桃子干……他留下了? 他不是说垃圾食品没必要吗?不是添加剂太多吗?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惊喜和不可思议的暖流瞬间冲垮了那点小小的挫败。她几步追上去,凑到司徒悠身边,歪着头看他,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故意拖长了语调问: “咦?司徒同学,这包桃子干……好像不在清单上吧?而且,看起来也是加工过的零食哦?” 司徒悠目视前方,专注地看着粮油区的标签,侧脸线条依旧冷硬,只有耳廓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悄漫上一层浅红。 他推着购物车的手紧了紧,喉结微动,过了两秒,才用一种强装镇定的、带着点无奈的语气低声回应: “……别说话。” 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了些。 而他那条试图隐藏在购物车阴影里的尾巴,却在苏夏说出那句话的瞬间,猛地僵直,然后尾尖不受控制地、飞快地卷曲了一下,又迅速强行伸直,透出一股欲盖弥彰的慌乱。 苏夏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和那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尾巴,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下,将两人一车的影子拉长。购物车里,生活必需品井井有条,而唯独那包小小的桃子干,躺在角落,像是一个无声的、温柔的例外。 苏夏那声“噗嗤”的轻笑,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司徒悠强装平静的心湖。他感觉耳根的热意有向脸颊蔓延的趋势,握着购物车推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强迫自己将视线牢牢锁定在前方的货架标签上,仿佛那上面写着什么绝世秘籍。 “……别说话。” 他再次低声说道,这次的声音更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无奈,尾音几乎消散在超市嘈杂的背景音里。那条试图藏匿的尾巴,因为主人的心绪不宁,尾尖几不可查地颤抖着,最终还是没能维持住挺直的伪装,悄悄卷起来,勾住了购物车的金属网格。 苏夏看着他这副明明做了体贴的事、却别扭得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过,又软又痒。她善解人意地没有再继续调侃,只是嘴角噙着压不住的笑意,乖乖跟在他身边,不再往车里乱扔东西。 接下来的采购流程顺畅了许多。司徒悠严格按照清单,精准地拿取需要的物品:低脂牛奶、全麦面包、新鲜的鸡蛋和蔬菜,以及一些基础调味料。每拿一样,他都会下意识地核对一下品牌和生产日期,动作严谨得像是在进行化学实验。 苏夏则安静地跟在旁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偶尔在他拿起某样她也很喜欢的食材时,眼睛会微微一亮,但不再出声打扰。她发现,观察他这种一丝不苟的采购过程,本身也很有趣。他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高效、准确,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安心的可靠感。 当清单上的最后一项——一包海苔被打勾后,司徒悠推着车,转向通往收银台的方向。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乳制品冷藏柜,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苏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看的是她常喝的那个牌子的桃子味酸奶。冷藏柜里,粉色的包装在一堆白色和蓝色的酸奶中格外显眼。 他记得她喝这个。这个认知让苏夏心里又是一暖。 司徒悠似乎只是无意间瞥到,并没有停留,继续推车向前。但苏夏注意到,他那条刚刚放松下来的尾巴,在视线扫过酸奶柜时,尾尖几不可查地向上翘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原状。 两人沉默地排队、结账。司徒悠利落地将商品一件件放到传送带上,动作依旧有条不紊。当轮到那包孤零零的桃子干时,他的手指在上面停顿了半秒,才将其放下,仿佛那是什么需要特殊对待的物品。 收银员扫描商品时,苏夏站在司徒悠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和那头在超市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的白色卷发,目光最后落在那条此刻正安静垂落,但尾尖还残留着一丝不自然卷曲的恶魔尾巴上。 她悄悄地、从购物袋的缝隙里,将那包桃子干拿了出来,攥在手心。 走出超市,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过来。司徒悠两手各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购物袋,里面主要是他采购的食材和日用品。苏夏本想帮忙提一个轻的,却被他用眼神无声地制止了——按照他单方面理解的“公约”,重活归他。 苏夏只好跟在他身边,手里捏着那包桃子干。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了一段路,苏夏忽然快走两步,与司徒悠并肩,然后将攥在手心里的桃子干递到他眼前,晃了晃。 司徒悠脚步未停,侧过头,深红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疑问。 “喏,”苏夏笑嘻嘻地说,粉色眼眸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封口费’升级版!谢谢司徒同学手下留情,没有把我的‘心头好’也清理出去。” 她的笑容坦率而明亮,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真诚的感谢。 司徒悠看着她递到眼前的桃子干,又看了看她笑得弯弯的眼睛,傍晚的风似乎将他耳根最后那点热意也吹散了。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去接那包桃子干,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前方的路,喉结微动,低声说: “……你自己吃。” 声音虽然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紧绷。 苏夏也不强求,笑嘻嘻地把桃子干收回口袋:“那好吧,回去分你一半!” 司徒悠没有回应,只是提着购物袋继续往前走。但苏夏敏锐地看到,在他转过头去的瞬间,他那条一直被主人努力控制的尾巴,终于放弃了抵抗,尾尖轻松地、幅度小小地向上扬了一下,在夕阳的余晖中划过一个几不可见的、愉悦的弧度。 沉甸甸的购物袋在他手里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沉重了。街道两旁的路灯渐次亮起,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并肩而行的两人。 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桃子干的甜香和傍晚的微风中,悄然滋长。 夜色渐深,城市褪去白日的喧嚣,沉入一片灯火阑珊的静谧。司徒悠的次卧里,只有键盘清脆的敲击声和鼠标精准的点击声回荡。他正专注于一个需要极高专注力的《绝区零》极限挑战,屏幕上的角色在他的操控下于枪林弹雨中穿梭,每一个指令都冷静而果决。 直播间的弹幕快速滚动,粉丝们为他精妙的操作喝彩。他偶尔会用简短的词语回应关键问题,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时间悄然滑向午夜。 就在一场激烈的BOSS战暂时告一段落,进入短暂休整期时,次卧的门被极轻地敲响了。 “叩、叩。” 声音很轻,带着点试探性,仿佛怕惊扰了他的战斗。 司徒悠正端起旁边的水杯喝水,闻声动作一顿,深红色的瞳孔瞥向房门方向。这个时间点……他放下水杯,对着麦克风低声说了句:“稍等。”随即熟练地暂时关闭了麦克风拾音。 “……请进。”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苏夏探进半个身子。她已经换上了柔软的睡衣,银色长发松散地披着,脸上带着一点熬夜后的倦意,但那双粉色眼眸在看到他时却亮了起来。她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碗,碗里冒着丝丝热气,一股淡淡的、带着奶香和谷物焦香的气息随之飘了进来。 “那个……我看你直播很久了,做了点宵夜。”她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将手里的碗往前递了递,“就是简单的牛奶燕麦粥,放了点蜂蜜,不占肚子,也好消化。” 司徒悠的目光落在那个冒着热气的瓷碗上,又移到苏夏带着倦意却写满关心的脸上。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他直播时不习惯吃东西,也不喜欢被打断节奏。 “不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声音依旧维持着平时的冷淡,“我不饿。” 话一出口,他就看到苏夏眼底那簇小小的火苗似乎黯淡了一下,举着碗的手也微微往回缩了缩,连带着她身后那条原本微微摇晃的爱心尾巴,也耷拉了下来。 “……哦,好吧。”她小声应道,语气里难掩失望,“那……你忙。”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司徒悠的视线捕捉到了她指尖的一小片红痕,像是被热气烫到的痕迹。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碗看起来熬得恰到好处、点缀着些许坚果碎的燕麦粥上。 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却没能再次说出口。 他想起了那包被留在购物车里的桃子干。 “……放着吧,我一会饿了吃。”就在苏夏的脚即将迈出门槛时,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 苏夏的脚步瞬间停住,有些诧异地回过头。 司徒悠没有看她,目光重新投向电脑屏幕,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他重新打开了麦克风,对着直播间说了句“继续”,操控角色进入了下一个战斗区域。整个过程自然流畅,看不出任何异样。 只有那条垂在椅子后面的尾巴,在说出“放着吧”三个字后,几不可查地、幅度极小地甩动了一下,尾尖的菱形端点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透露出主人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苏夏看着他这副故作冷淡的样子,再看看他面前那碗被“接纳”了的燕麦粥,眼底的光芒瞬间重新点亮,甚至比刚才更加璀璨。她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轻手轻脚地将碗放在他书桌一个不会妨碍操作的角落。 “那你趁热吃一点哦!我不打扰你啦!”她用气音小声说道,然后像只偷到小鱼干的猫,心满意足、脚步轻快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次卧里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剩下游戏音效和键盘声。但空气中,却多了一股温暖的食物香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苏夏的桃子甜香。 司徒悠的目光紧盯着屏幕,操作依旧精准。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十几分钟。当他终于再次找到一个喘息的机会,手指离开键盘鼠标,准备喝水时,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碗燕麦粥。 粥已经不再滚烫,温度应该刚刚好。奶香混合着蜂蜜的甜香,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伸出手,端起了那只白色的小瓷碗。 碗壁是温热的。 他拿起放在旁边的勺子,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燕麦煮得软糯适中,牛奶的醇厚和蜂蜜的清甜完美融合,偶尔咬到的坚果碎增添了香脆的口感。味道……很简单,却很舒服。 他安静地、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依旧斯文克制。 直播间里,粉丝们还在为刚才的战斗热烈讨论,没有人知道他们崇拜的大神,此刻正坐在屏幕后,沉默地吃完了一碗由室友送来的、带着些许笨拙关心的宵夜。 当他放下空碗时,那条一直安静垂落的尾巴,尾尖无意识地、轻轻点在椅腿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哒、哒”声,节奏轻快。 好像……偶尔被打断一下,也并不是完全无法接受。 他甚至开始觉得,这种带着食物香气的“干扰”,似乎……比纯粹的寂静,更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 空碗被轻轻放回桌面,发出细微的磕碰声。司徒悠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温凉的水流似乎将口腔里残留的那点甜糯也一并冲刷下去,只余下一种奇异的、胃里暖暖的充实感。 他重新将注意力完全投入游戏,手指在键盘鼠标上飞舞,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直播间的观众依旧沉浸在紧张的战局中,无人知晓那短暂的静默里发生了什么。 然而,某些变化确实在悄然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心照不宣的“投喂”模式被固定了下来。每当司徒悠进行深夜直播,尤其是在挑战高难度内容、精神高度集中的时段,苏夏总会找到合适的间隙,端来一些简单易消化的宵夜。 有时是一小碗撒了海苔碎的茶泡饭,有时是几块烤得恰到好处、抹了少许黄油的手撕面包,有时甚至只是一杯温度刚好的、加了少量蜂蜜的热牛奶。 她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小心翼翼地询问,也不再因为他简短的拒绝而轻易退缩。她总是能找到他战斗的间歇,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补给兵,精准地出现,放下食物,轻声说一句“趁热吃”或者“补充点能量”,然后便迅速离开,不做过多的停留,尽量不打扰他的节奏。 而司徒悠,也从最初的明确拒绝“不用”,到后来沉默的默许,再到最后,甚至会在她放下食物时,给出一个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颔首动作。 他依旧很少在直播时吃东西,但苏夏发现,只要她送去,无论他当时是否立刻享用,等到下播后,那些碗碟总是空的,并且被清洗得干干净净,整齐地放在厨房的沥水架上,仿佛在无声地履行着《合租公约》中“谁使用谁清理”的条款。 这天晚上,苏夏端着一小碟刚刚切好的、水灵灵的蜜瓜走进来。金黄的蜜瓜块被整齐地码放在白瓷碟里,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司徒悠正操控角色进行一场极限闪避,屏幕上的光影在他深红色的瞳孔中快速流转。听到开门声,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屏幕,但敲击键盘的节奏几不可查地乱了一瞬,又立刻恢复。 苏夏将碟子放在他手边惯常的位置,轻声道:“吃点水果?” “嗯。”司徒悠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算是回应,操作未停。 苏夏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他身后。那条恶魔尾巴此刻正随着他激烈的操作而微微紧绷,但尾尖那个菱形的端点,却在空气中极其轻微地、小幅度地左右晃动着,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个发现让苏夏内心雀跃。她不再多言,安静地退了出去。 下播后,司徒悠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长时间的专注让他感到疲惫,但胃里却没有往常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已经空了的蜜瓜碟子上,清甜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舌尖。 他拿起空碟子和旁边之前喝空的水杯,起身走向厨房。 清洗碟子时,他看着水流冲刷着光洁的瓷面,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想起苏夏每次送来食物时,那双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和一点点小得意的粉色眼眸,以及她身上那股总是伴随着食物香气一同飘来的、淡淡的桃子味。 他发现自己似乎……开始习惯了这种带着温度的“打扰”。 甚至,在某个特别耗费心神的直播夜晚,当时间过了午夜,苏夏却迟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时,他竟然在战斗的间隙,下意识地分神倾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 那一刻的寂静,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 当那熟悉的、轻巧的脚步声终于在门外响起,伴随着门被推开的细微声响和随之飘来的食物香气时,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的放松感,才悄然掠过心头。 他将洗干净的碟子倒扣在沥水架上,用干净的布擦干手。厨房的窗户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但那双深红色的瞳孔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情绪。 这种由食物构筑起来的、无声的关怀与接纳,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方式,瓦解着他习惯性的壁垒。 回到房间,司徒悠坐在床沿,准备休息。他的尾巴自然地垂落在身侧,尾尖无意识地在柔软的地毯上划着圈。 他好像……并不讨厌这种被“投喂”的感觉。 甚至,开始觉得,在这座庞大的、有时显得冰冷的城市里,有一个人记得在你深夜奋战时,送来一碗热粥、一杯牛奶、或者一碟水果,这种感觉…… ……还不错。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带着食物残留的暖意,和他心底那份陌生的、柔软的触动,一起沉入了这个宁静的夜晚。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客厅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司徒悠正坐在沙发一角,腿上放着轻薄笔记本,处理着一些直播平台的后续数据和邮件。他神情专注,白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条恶魔尾巴自然垂落,尾尖偶尔随着他敲击键盘的节奏轻轻点地。 苏夏则盘腿坐在旁边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数位板和几张画到一半的直播用背景图草稿。她咬着电子笔的末端,眉头微蹙,似乎在为什么构图问题烦恼。 “唔……这个地方的透视总觉得有点怪……”她小声嘟囔着,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旁边唯一可能提供技术支援的人,“那个……悠悠,你帮我看看这里是不是有点问题?” “悠悠”这个称呼,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从她嘴里溜了出来。清脆,柔软,带着点不经意的亲昵。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苏夏自己也愣住了。她之前虽然在心里偷偷叫过很多次,但在现实中,尤其是在他本人面前,如此顺口地叫出来,这还是第一次!她下意识地捂住嘴,粉色眼眸微微睁大,有些忐忑地看向司徒悠。 司徒悠敲击键盘的动作猛地顿住。 “悠悠”…… 这两个字像带着细微电流的音符,猝不及防地钻进他的耳朵,顺着神经末梢一路蔓延,直击心脏。一股陌生的、汹涌的热意“轰”地一下冲上头顶,迅速染红了他的耳廓,甚至让他感觉自己的恶魔角尖都开始隐隐发烫。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深红色的瞳孔盯着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握着鼠标的手指收紧,指节泛出用力的白色。 客厅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鸣,和苏夏有些紧张的、轻微的呼吸声。 她……叫他什么? 这个称呼太过亲昵,太过……超出他设定的安全距离。他应该立刻纠正,用最冷淡的语气告诉她“叫司徒悠”。 然而,话语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无法顺利吐出。他发现自己竟然……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反感。甚至,在那瞬间的冲击过后,心底某个角落,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异样感。 他的尾巴,在这极致的安静和内心的剧烈波动中,彻底背叛了他。 原本自然垂落的尾巴,在听到那声“悠悠”的瞬间,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咻”地一下绷得笔直,硬邦邦地竖在半空,尾尖那个菱形端点更是紧张地蜷缩了起来,紧紧贴住了尾巴本身,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这反应太过明显,太过……欲盖弥彰。 苏夏原本还提着心,担心他会生气或者冷下脸。但当她看到他瞬间通红的耳朵,以及那条反应激烈、完全僵直的尾巴时,心里的忐忑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惊奇和恶作剧得逞般的喜悦所取代。 他害羞了!而且是超级害羞! 这个认知像烟花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她强忍着笑意,故意眨了眨眼睛,用一种更加无辜、甚至带着点委屈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追问:“……不可以这么叫吗?我觉得……比连名带姓叫要顺口一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司徒悠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他试图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屏幕上的数据,但失败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上和耳朵上灼热的温度,能听到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声。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声音恢复平时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沙哑: “……随你。”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完,他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屏幕,仿佛那封关于直播流量分析的邮件是什么世界级难题。 然而,他那条僵硬地竖在半空的尾巴,在听到“随你”二字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松弛下来,却并没有恢复自然垂落,而是有些无措地、小幅度地快速左右甩动了两下,尾尖的菱形端点在空中划出凌乱的轨迹,最终才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地、带着点不甘不愿地垂落下去,但尾尖依旧不自然地微微卷曲着。 苏夏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连尾巴都在疯狂“吐槽”自己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发出极力压抑着的、细碎的笑声。 天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一句“随你”,配上那通红得要滴血的耳朵和那条慌乱无措的尾巴,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宣告:“我很害羞!但我不说!你自己体会!” 这个发现让苏夏的心情瞬间明亮得如同窗外的阳光。她好像……找到了一个无比有趣的、专属于她一个人的“司徒悠情绪解读器”。 而那个刚刚萌芽的昵称,似乎也在这一次小小的、充满粉色泡泡的“意外”中,被默许了它的存在。 苏夏那压抑着的、细碎的笑声,像无数个小钩子,挠刮着司徒悠本就敏感的神经过。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带着笑意的、探究的目光,以及自己脸上和耳朵上持续不散的热度。他甚至觉得,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带着桃子的甜香和某种让他心慌意乱的因子。 “随你”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这简直等同于默认和纵容。他应该更坚决地否定,维护住那道清晰的界限。 但……当那声柔软的“悠悠”在耳边响起时,他发现自己构建的那些冰冷防线,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冰冷的數據上,手指重新开始敲击键盘,试图用工作的专注来驱散内心的混乱。嗒、嗒、嗒……敲击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却掩饰不住他节奏里那一丝微不可查的凌乱。 苏夏笑够了,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浓浓的笑意。她看着司徒悠故作镇定的背影,那条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此刻正试图假装无事发生、却依旧残留着一丝不自然卷曲的尾巴,心里像打翻了蜜罐,甜得发腻。 她发现,逗弄这个表面冷酷、内里却纯情得要命的室友,成了她合租生活中最大的乐趣,没有之一。 她坏心眼地,故意拖长了语调,用比刚才更加绵软、带着点戏谑的腔调,对着那个紧绷的背影,再次开口: “那——就——这么说定啦!谢谢啦——” 她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他那条刚刚放松一点的尾巴瞬间又警惕地绷直,才慢悠悠地、清晰地吐出那两个注定要伴随他们很久的字: “——悠——悠——!” “悠悠”这两个字,被她念得百转千回,带着明目张胆的调侃和亲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两颗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 “啪!” 司徒悠敲下回车键的力道大得惊人,笔记本都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我回房了。” 他站起身,丢下这三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仓促和狼狈。他甚至没有看苏夏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向自己的次卧,那条泄露了太多秘密的尾巴紧紧贴着裤腿,试图将自己缩到最小。 “砰”的一声轻响,次卧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个让他无所适从的世界,也隔绝了苏夏那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的、银铃般清脆又得意的笑声。 苏夏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天啊!他怎么能这么可爱!一句“悠悠”的杀伤力居然这么大!直接把人给吓跑了! 她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心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征服感和甜蜜感。这个小小的昵称战役,她大获全胜。从今往后,“悠悠”这个称呼,就是她的特权了! 而次卧内,司徒悠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呼吸着房间里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冷静空气,试图平复那失控的心跳和脸上滚烫的温度。 “悠悠”…… 这个亲昵得过分的称呼,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听觉记忆里。伴随着苏夏那狡黠的笑容和银铃般的笑声,一遍遍回响。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依旧发烫的耳朵,深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窘迫,有无奈,有对自己轻易“失守”的懊恼,但似乎……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对于这个专属称呼的……默认与接纳。 他那条紧贴裤腿的尾巴,在最初的僵硬过后,尾尖终于悄悄放松,无意识地在门后的阴影里,极其轻微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圈。 “悠悠”……吗? 好像……也并不难听。 “悠悠”这个昵称,如同被正式盖棺定论,开始在合租生活中高频率地出现。苏夏叫得越来越顺口,也越来越大胆。从清晨睡眼惺忪的“悠悠早”,到厨房里的“悠悠这个怎么弄”,再到直播间隙理直气壮的“悠悠帮我拿一下水”,这个亲昵的称呼被她运用得炉火纯青。 而司徒悠,从最初的剧烈反应——瞬间僵直、耳根通红、尾巴炸毛、仓皇逃离——到后来,虽然依旧会耳根泛热,会下意识地抿紧嘴唇试图掩饰窘迫,会用简短的“嗯”、“好”、“放着”来回应,但至少,他不再试图纠正,也不再逃跑了。 这是一种默许,一种无声的投降。苏夏欣然接受了这份“胜利果实”,并将她的观察目标,进一步锁定在了一个更为精准的“情绪指示器”上——司徒悠的尾巴。 她发现,这条覆盖着细微白色绒毛、末端带着独特菱形尖端的恶魔尾巴,简直比任何测谎仪和心情量表都要诚实。 当她叫“悠悠”时,尾巴会瞬间绷直,尾尖蜷缩,那是害羞和不知所措。 当他在专注打游戏时,尾巴会自然垂落,尾尖偶尔随着游戏节奏轻点地面,那是全神贯注。 当她端去宵夜,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尾巴会小幅度地、愉快地晃动,那是被取悦后的满足。 甚至有一次,她不小心把他的一个限量版游戏手办碰倒了(虽然立刻扶起来了),他那条尾巴当场就炸毛了,硬邦邦地竖着,好半天才缓过来,那是心疼加惊吓。 苏夏乐此不疲地担任着“司徒悠尾巴首席观察员”的角色,并开始不满足于仅仅观察。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想试试看,能不能“操控”这条尾巴的反应。 这天晚上,两人难得都没有直播,一起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司徒悠戴着耳机,用平板看着新出的游戏实况分析,神情专注。苏夏则抱着她的桃子抱枕,假装在看漫画,实则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后那条自然垂落在沙发垫上、随着视频节奏偶尔轻微晃动的尾巴上。 机会来了。他看起来很放松。 苏夏清了清嗓子,用她最自然、最不经意的语气,对着空气(实则目标明确)说道:“啊,好想吃楼下那家新开的甜品店的芒果糯米糍啊,听说超级好吃。” 司徒悠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平板上,手指滑动着屏幕,似乎完全没有听到。 但他的尾巴,那原本悠闲晃动的节奏,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半拍。 苏夏内心窃喜,继续加大火力,声音放得更软,带着点憧憬:“唉,可惜现在好晚了,一个人下去买有点懒得动……而且听说很容易就卖完了……” 这一次,司徒悠滑动屏幕的手指慢了下来。他虽然没抬头,但深红色的瞳孔边缘,似乎微微转向了她的方向。而他身后那条尾巴,彻底停止了之前的悠闲晃动,尾巴的主干部分依旧保持着放松的姿态,但那个菱形的尾尖,却开始有些不安分地、小幅度地左右摇摆起来,像钟摆一样。 他在考虑!他的尾巴在替他思考! 苏夏强忍着笑意,决定放出终极“诱惑”,她叹了口气,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却又确保他能听到的音量喃喃:“要是现在有人能‘顺便’帮我带一份回来就好了……我可以用我珍藏的绝版游戏周边交换哦?” 话音刚落,司徒悠的尾巴像是接收到了什么重要指令,猛地停止了摇摆! 它先是僵直了一瞬,仿佛在消化这个“交易条件”,随即,那条原本放松垂落的尾巴,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从根部开始,缓缓地、带着点犹豫地,向上翘起了一个小小的角度。尾尖那个菱形端点,不再摇摆,而是微微向前探着,指向门口的方向,像是在进行某种风险评估和路径规划。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充满了戏剧性的心理变化。 司徒悠本人,依旧维持着看视频的姿势,甚至还将视频后退了几秒,重看某个操作细节,仿佛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然未觉。只有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那条已经彻底暴露了内心动摇、正蠢蠢欲动指向门口的尾巴,昭示着平静表面下的波澜。 苏夏看着那条仿佛拥有独立思想、正在认真权衡“甜品”与“绝版周边”价值的尾巴,差点破功笑出声。她赶紧把脸埋进抱枕里,肩膀因为强忍笑意而微微颤抖。 成功了!她真的能影响到他的尾巴!这简直太好玩了! 她偷偷从抱枕边缘抬起眼睛,看着司徒悠那副强装镇定、实则连尾巴尖都在叫嚣着“想去!但我要矜持!”的别扭模样,心里软成一滩水,又觉得好笑至极。 这个闷骚又可爱的家伙,到底还要用这种一本正经的外表,欺骗世人(主要是她)多久啊? 而她,作为唯一的、掌握了核心密码的“尾巴观察员”,决定将这项有趣的研究,长期进行下去。毕竟,看着那条诚实的尾巴戳破主人所有伪装的过程,实在是她合租生活中,最令人期待的重头戏。 苏夏埋在抱枕里,好不容易才将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笑意压下去。她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憋笑留下的红晕,故意用一种天真无邪的眼神看向依旧“专注”于游戏视频的司徒悠,仿佛刚才那些充满暗示的话语只是随口一提。 “哎呀,这个漫画好像也没那么好看。”她合上手中的漫画书,伸了个懒腰,装作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有点口渴了,去倒杯水喝。” 她慢悠悠地走向厨房,眼角余光却牢牢锁定在沙发上的那条尾巴上。 在她起身的瞬间,那条原本指向门口、充满“向往”的尾巴,像是受惊般迅速垂落下来,紧紧贴住了沙发垫,连尾尖都用力绷直,一副“我什么都没想,我很安分”的模样。 苏夏在心里偷笑,故意在厨房磨蹭了一会儿,打开冰箱,拿出水壶,慢吞吞地倒水,制造出一些不紧不慢的声响。 她能感觉到,沙发上那道看似专注的视线,在她走向厨房时,几不可查地偏移了一瞬。而那条紧紧贴服的尾巴,在她磨蹭的这段时间里,从最初的紧绷,逐渐变得有些……焦躁?尾尖开始无意识地、小幅度地快速敲击着沙发垫面,发出极其轻微的“噗、噗”声。 他在等。他在等她回去,或者……在等一个“台阶”? 苏夏端着水杯,重新坐回沙发,位置比之前离司徒悠更近了一些。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小口喝着水,仿佛真的只是渴了。 客厅里只剩下游戏视频里解说员激情的声音,和那条尾巴焦躁的、细微的敲击声。 司徒悠依旧维持着看视频的姿势,但苏夏注意到,他平板上的视频进度条,在过去几分钟里,几乎没怎么动过。 她决定再推他最后一把。 放下水杯,她轻轻地、几乎是叹息般地呢喃了一句:“算了,这么晚了,估计也卖完了……明天再说吧。” 这句话如同一个释放的信号。 那条一直在焦躁敲击沙发垫的尾巴,瞬间停滞了! 它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维持着那个敲击的预备动作,足足有两秒钟。然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某种希望落空后的失落,它缓缓地、带着点不甘地,彻底软了下来,无力地垂落在沙发边缘,连尾尖那个总是精神奕奕的菱形端点,都显得有些耷拉。 整个尾巴都透出一股“委屈”和“失望”的气息。 苏夏看着那条瞬间“蔫了”的尾巴,心里笑得打跌,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还好心地补充了一句:“悠悠,你视频卡了吗?好像一直停在这里没动。” 司徒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猛地抬手,快速在平板上划了一下,视频进度条飞速前进。他干咳一声,声音带着点被戳穿后的不自然:“……没有。” 然而,他那条刚刚还“委屈巴巴”的尾巴,在听到苏夏主动跟他说话(哪怕是拆穿他)之后,仿佛又被注入了一丝活力,尾尖微微抬起,小幅度地、试探性地晃了晃。 苏夏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感觉心尖像被羽毛反复撩拨,又软又痒。她不再逗他,心满意足地重新抱起自己的漫画书,嘴角噙着一抹藏也藏不住的、如同偷腥成功的猫咪般的笑容。 她知道,今晚的“尾巴操控实验”大获成功。虽然没能立刻吃到芒果糯米糍,但收获的快乐远比一份甜品要多得多。 而司徒悠,在接下来的视频观看中,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视线时不时会飘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又或者瞥向身边看似专注于漫画的苏夏。那条尾巴,也失去了之前的平静,时而无聊地扫过沙发,时而卷住一个抱枕的一角,时而又因为视频里一个精彩操作而短暂地竖起,但很快又会恢复那种若有所思的、微微晃动的状态。 他在挣扎。在“想吃甜品”的**和“主动提出去买会不会显得太刻意”的矜持之间反复横跳。 苏夏假装没看见,心里却乐开了花。 最终,当视频接近尾声时,司徒悠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猛地暂停了视频,站起身,动作有些突兀。 苏夏抬起头,粉色眼眸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嗯?悠悠你看完了?” 司徒悠没有看她,目光飘向玄关的方向,喉结滚动了一下,用一种极其快速、仿佛生怕自己后悔的语速,含糊地说道: “……我下去买点喝的。” 说完,也不等苏夏回应,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径直走向玄关,换上鞋子,拉开门就闪了出去。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在他转身出门的瞬间,苏夏清晰地看到,那条一直处于“纠结”状态的尾巴,在主人做出决定的刹那,如同胜利的旗帜般,几不可查地、迅速而有力地向上扬了一下,尾尖划过一个干脆利落的弧度,随即消失在关闭的门后。 “噗——” 确认他已经离开,苏夏终于不用再忍,倒在沙发上笑得浑身发抖。 这个口是心非的笨蛋!还“买点喝的”?楼下便利店难道还卖芒果糯米糍吗? 她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滚了滚,心里被一种巨大的、甜蜜的成就感填满。 “尾巴观察员”这份工作,实在是太有前途了! 她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该用什么方法来“测试”和“操控”她那可爱室友的诚实尾巴了。而今晚,注定会有一份“意外”的甜品,来为这个有趣的夜晚画上圆满的句号。 第5章 圈子的交集 周六的午后,阳光正好,将客厅晒得暖融融的。门铃响起时,苏夏正手忙脚乱地把最后几包零食从购物袋里掏出来,试图堆砌出一种“随意中透着精致”的待客氛围。 “来啦来啦!”她扬声应着,小跑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栗子,依旧是利落的短发,小麦色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相机包,手里还提着一袋显然是刚买的水果。她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可爱居家服、头发稍微打理过的苏夏,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哟,今天收拾得挺像样嘛,苏大小姐。”栗子熟门熟路地挤进门,把水果塞到苏夏怀里,目光却已经像雷达一样扫向客厅,“你那位‘田螺姑娘’室友呢?藏起来了?” “什么田螺姑娘!别瞎说!”苏夏脸颊微热,嗔怪地拍了栗子一下,下意识地朝次卧方向瞥了一眼。房门紧闭着。“他……可能在忙吧。” “忙什么?忙着给你的零食袋子夹夹子?”栗子放下沉重的相机包,毫不客气地窝进沙发里,拿起一包薯片拆开,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快,从实招来!我上次听你在电话里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害羞可爱,什么外冷内热,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别是你自己加了八百层滤镜吧?” 苏夏把水果放进厨房,走回来坐到栗子旁边,抱起一个抱枕,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和分享欲:“才没有滤镜!我跟你说,他比电话里说的还有意思!” 她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绝密情报:“就前两天,我故意叫他‘悠悠’,你猜怎么着?他整个人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尾巴‘咻’一下就绷直了,跟个被点了穴的竹竿似的!然后丢下一句‘随你’就躲回房间了!可爱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模仿着当时司徒悠僵硬的姿态,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 栗子嚼着薯片,看着好友这副眉飞色舞、眼底放光的模样,挑了挑眉:“哦?这么纯情?那你岂不是随便拿捏?” “那当然!”苏夏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我现在可是他的‘首席尾巴观察员’!他高不高兴,紧不紧张,全写在尾巴上了,比测谎仪还准!” “尾巴观察员?”栗子来了兴趣,“这又是什么新玩法?” 苏夏立刻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分享她的“研究成果”:“就是他那条恶魔尾巴啊!我跟你说,那简直就是他的心情晴雨表!害羞的时候会绷直,开心的时候会轻轻晃,想吃东西的时候尾巴尖会往前探,思考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敲东西……” 她正说得起劲,次卧的门“咔哒”一声,被轻轻拉开了。 客厅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司徒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似乎是刚结束一段单人训练,穿着简单的深灰色居家服,白色的卷发有些随意,额前的碎发稍稍遮住了点眉眼,却更衬得那双深红色的瞳孔在室内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他看到客厅里的栗子,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是去倒水。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苏夏和栗子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身后—— 那条自然垂落的恶魔尾巴,在主人走出房间、看到陌生访客(栗子)的瞬间,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尾尖警惕地微微抬起,显示出些许面对不熟悉环境的本能反应。但在主人走向厨房、背对她们的過程中,那尾巴似乎又放松下来,恢复了自然摆动的状态。 “咳,”苏夏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短暂的沉默,脸上堆起笑容,主动介绍道,“悠悠,这是栗子,我发小,也是我的直播房管和剪辑师。栗子,这是司徒悠,我室友。” 司徒悠在厨房倒水的动作没有停,只是侧过头,对着栗子所在的方向,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声音低沉简洁:“你好。” “你好啊,司徒同学。”栗子笑眯眯地回应,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毫不避讳地在司徒悠身上扫了一圈,尤其在对方那对带着银色纹路的恶魔角和那条此刻正自然垂落的尾巴上多停留了两秒。 司徒悠显然不太习惯这种直接的审视,他迅速倒完水,端着杯子,目不斜视地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 就在他经过沙发,即将与苏夏擦肩而过时,苏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音量,对着栗子,实则目标明确地说道: “栗子,我跟你说,悠悠他其实……”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成功地让司徒悠的脚步顿住了。 他停在原地,没有回头,但苏夏和栗子都清晰地看到,那条原本自然摆动的尾巴,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硬地定在半空,连尾尖那个菱形端点都凝固了,透出一股“如临大敌”的紧张感。 他在紧张!他在怕她口无遮拦说出什么“黑历史”! 苏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把话说完:“……他其实游戏打得超——级厉害的!特别是《绝区零》的高难关卡,操作简直出神入化!”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条僵硬的尾巴,仿佛被解除了定身咒,先是猛地松弛下来,随即尾尖不受控制地、飞快地左右甩动了两下,带着点被戏弄后的羞恼,又隐隐透出一丝……被夸奖后下意识的、细微的愉悦。然后,它迅速被主人控制住,紧紧贴回了裤腿,试图掩饰所有情绪。 司徒悠什么也没说,只是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次卧,再次关上了门。 “砰。” 轻微的关门声后,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随即,栗子转过头,看向一脸得意坏笑的苏夏,慢悠悠地又拿起一片薯片,说道: “你已经很了解怎么逗他了嘛。”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苏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抱起抱枕,下巴搁在柔软的布料上,粉色眼眸弯成了月牙,毫不谦虚地承认: “那当然!”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而她,显然已经在这场与害羞室友的“较量”中,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次卧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司徒悠试图平复的心跳。他背靠着门板,手里还握着那只微凉的水杯,深红色的瞳孔里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窘迫。 他能清晰地听到门外客厅里,苏夏和那个叫栗子的女孩压低声音的交谈和偶尔爆发出的、心照不宣的轻笑。她们在讨论他。这个认知让他耳根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有回升的趋势。 尤其是苏夏最后那句故意大喘气的介绍,和随之而来的、对他游戏技术的直白夸奖……让他那一瞬间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从紧张的悬崖被抛上愉悦的云端,又因为那份愉悦来得太过直接而感到一丝无所适从的羞赧。 他的尾巴,此刻正紧紧地、几乎是抗议般地卷住了身旁的椅腿,尾尖的菱形端点用力抵着木头,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那不受控制的、泄露了情绪的甩动给抵消掉。 “司徒悠……”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被栗子叫出来的、连名带姓的称呼,对比着苏夏那声软乎乎的“悠悠”,一种极其微妙的差别感在心里蔓延开来。好像……只有她叫“悠悠”时,会带来这种混合着慌乱和一丝隐秘悸动的特殊反应。 门外,栗子嚼着薯片,看向一脸得意的苏夏,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看透一切的调侃:“行了行了,看把你得意的。不过说真的,夏夏,”她稍微正色了些,“你这室友,看起来是挺靠谱的那种,话不多,但眼神不飘,不像是个有歪心思的。就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就是好像有点……过于纯情了?你确定你那些‘小手段’不会把人吓跑?” 苏夏闻言,抱起胳膊,哼了一声:“才不会呢!你是没看到,他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可好说话了!而且……”她脸上露出一种掌握了独家秘密的狡黠,“他有‘致命弱点’!” “哦?什么弱点?”栗子好奇地凑近。 苏夏伸出食指,神秘兮兮地晃了晃,压低声音:“第一,耳朵和尾巴!一害羞就红,一紧张就僵,根本藏不住!第二……”她笑得像只偷到了油的小老鼠,“他吃软不吃硬!你跟他来硬的,他比你还冷还硬,但你稍微示弱或者……直接夸他,他就没辙了!” 栗子看着苏夏如数家珍的模样,忍不住扶额:“苏夏夏,我发现你把这追男……呃,把这合租室友关系,当成攻略游戏在打了是吧?还总结出弱点来了?” “什么叫攻略游戏!”苏夏脸一红,伸手去挠栗子痒痒,“我这是为了构建和谐友好的合租环境,进行必要的深入了解!” 两个女孩顿时笑闹成一团。 笑声隐约传入门内,司徒悠松开卷着椅腿的尾巴,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然而,屏幕上冰冷的代码和数据,此刻却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的画面:苏夏亮晶晶的、带着狡黠笑意的粉色眼眸,她故意拖长的语调,以及那句清晰的“操作简直出神入化”…… 还有栗子那句意味深长的“你已经很了解怎么逗他了嘛”。 了解吗? 司徒悠看着屏幕,目光却没有焦点。 他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否认。他的确在某种程度上,习惯了苏夏的存在,习惯了她带来的吵闹和那些看似无厘头的小动作,甚至……开始能够解读她那些行为背后隐藏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意图。 这种“了解”是何时开始的?是从她第一次直白地打量他的角?是从她提出联合直播?还是从她自然而然地叫出“悠悠”,并一次次用食物和笑容瓦解他的防线? 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种“了解”是相互的。苏夏同样在观察他,并且……观察得相当仔细,仔细到能精准地捕捉到他那些试图隐藏的情绪,尤其是通过那条不争气的尾巴。 一种既无奈又隐隐觉得……并不糟糕的复杂情绪,在他心底盘旋。 他点开一个游戏文件夹,准备整理素材,指尖却在鼠标上停顿了片刻。 门外,苏夏和栗子的笑闹声渐渐平息,变成了关于直播内容和视频剪辑的专业讨论。那些声音不再让他感到烦躁,反而像是一种熟悉的背景音,提醒着他这间房子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尾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椅腿,安静地垂落在身侧,尾尖无意识地在空气中划着缓慢的、没有规律的圈。 好像……有这样一个“战友”在身边的苏夏,比平时更加鲜活,也更加……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这个念头悄然浮现,让司徒悠微微一怔。 他甩了甩头,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屏幕。 而在客厅里,苏夏一边和栗子讨论着视频节奏,一边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瞟向那扇紧闭的次卧门,嘴角始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甜丝丝的笑意。 她知道,她那位害羞的室友,此刻一定在房间里,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而心绪不宁。 而她,作为唯一的“知情者”和“观察员”,享受着这份独属于她的、甜蜜的“烦恼”。圈子的交集,似乎让某些原本模糊的界限,变得更加清晰,也让某些潜藏的情愫,悄然浮出了水面。 周日下午,门铃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比昨天栗子来访时显得更理直气壮一些。司徒悠正在客厅调试新的直播设备,闻声动作顿了顿,深红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了然。他放下手中的线缆,走过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零哥。顶着一头似乎比上次更凌乱的头发,穿着印有夸张游戏角色图案的T恤,脸上挂着熟稔又带着点促狭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袋看起来就很重的、显然是给司徒悠带的替换硬件。 “悠哥!surprise!给你送装备来了!”零哥嗓门洪亮,不等司徒悠完全让开,就侧身挤了进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客厅里扫射,“哟,收拾得挺干净啊,不愧是悠哥……嗯?”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正从厨房走出来的苏夏身上。 苏夏刚洗好水果,端着一个果盘,里面是切好的蜜瓜和洗干净的桃子。看到零哥,她脸上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属于女主人的热情笑容:“你好!你就是零哥吧?悠悠经常提到你!快请进!” “悠、悠悠?”零哥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目光在司徒悠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苏夏明媚的笑容之间来回扫射,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迅速切换到“我懂了”的暧昧笑容,拖长了语调,“哦——悠——悠——啊——” 司徒悠面无表情地关上门,从零哥手里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袋子,声音平淡无波:“东西给我,你可以走了。” “别啊悠哥!我这大老远跑来,水都没喝一口呢!”零哥嘴上叫着,人已经自来熟地蹭到了沙发边,一屁股坐下,目光却始终黏在苏夏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打量。 苏夏将果盘放在茶几上,笑眯眯地说:“零哥别客气,吃水果!刚切的!”她顺势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很是自然。 零哥看着果盘里水灵灵的桃子,又看看苏夏,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桃子啊……谢谢夏姐!”他自动切换了亲近的称呼,拿起一块桃子,咬了一口,对着司徒悠挤眉弄眼,“可以啊悠哥,合租生活挺滋润嘛,水果都有人切好了。” 司徒悠将设备袋放在墙角,走回客厅,在离零哥最远的沙发另一端坐下,拿起刚才没弄完的线缆,继续调试,仿佛零哥不存在一样。但他那条自然垂落在沙发上的尾巴,在零哥说出“滋润”两个字时,尾尖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 苏夏将零哥的小动作和司徒悠强装的镇定尽收眼底,心里觉得有趣极了。她看着零哥那副明显手足无措、又被司徒悠的冷淡和自己的热情弄得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再瞥一眼司徒悠那副“与我无关”的冷淡侧脸和那条泄露情绪的尾巴,忽然起了点坏心思。 她对着零哥,露出一个更加友善、甚至带着点“我们都懂”的眼神,主动挑起话题:“零哥,听说你和悠悠是高中同学?那他以前在学校是不是也这么……嗯……酷?” 这个问题一出,零哥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挥的舞台,瞬间来了精神,也顾不上司徒悠那边散发的低气压了,一拍大腿:“那可不!悠哥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长得帅,游戏打得好,就是不爱说话,不知道多少小姑娘……” “零。”司徒悠终于出声打断,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他抬起眼,深红色的瞳孔冷冷地扫向零哥。 零哥后面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讪讪地笑了笑,拿起另一块桃子塞进嘴里,含糊道:“……反正就是很酷啦!” 但苏夏已经得到了她想听的关键词——“风云人物”、“多少小姑娘”。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看向司徒悠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狡黠的探究。 司徒悠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避开她的视线,却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心虚,只能强行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线缆上,仿佛那是什么绝世难题。然而,他那条尾巴,在零哥提到“小姑娘”和他出声打断之后,彻底暴露了他的不平静——它先是僵硬地竖了一下,然后有些焦躁地、无意识地快速扫过沙发垫面,最后紧紧卷住了沙发的扶手,尾尖用力抵着布料,透出一股“拒绝交流”的气息。 苏夏看着他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和零哥那一脸“我想说但我不敢”的憋屈表情,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细碎的笑声。 这两个人,一个拼命想八卦,一个拼命想掩盖,实在是太好玩了! 零哥看着偷笑的苏夏,又看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尾巴却紧紧缠着扶手的司徒悠,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摸了摸鼻子,决定暂时不去触他悠哥的霉头,转而跟苏夏聊起了游戏和直播设备的话题。 司徒悠听着身边两人渐渐热烈的讨论,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卷着扶手的尾巴也悄悄松开了一点。他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正笑着和零哥说话的苏夏。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带笑的侧脸和银色的长发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明亮。她似乎总能轻易地和人打成一片,无论是栗子,还是零哥。 就在这时,苏夏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忽然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未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四目相对。 苏夏先是一愣,随即,粉色眼眸弯起,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更加明媚、带着点“抓到你了”的得意笑容,还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悠——悠——” 司徒悠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他几乎是立刻狼狈地移开了视线,深红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慌乱,刚刚松开的尾巴瞬间又卷了回去,比之前缠得更紧,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零哥看着这两人之间无声的“交锋”,和司徒悠那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反应,差点把嘴里的桃子喷出来。他强忍着笑意,低下头,肩膀疯狂抖动。 完了完了,他悠哥这次,怕是彻底栽了! 零哥最终还是没能从司徒悠嘴里撬出更多“黑历史”,在苏夏热情(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挽留和司徒悠无声的逐客令双重作用下,他抱着吃撑的肚子和满脑子的“八卦素材”,心满意足(且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喧闹,只剩下一种微妙的、混合着尴尬和某种未散尽笑意的寂静。 司徒悠依旧坐在沙发远端,手里还捏着那根早已调试完毕的线缆,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他能感觉到苏夏投来的、带着笑意的目光,像阳光下的聚光灯,让他无所遁形。耳朵上的热意尚未完全消退,那条不争气的尾巴更是紧紧缠着沙发扶手,仿佛那是它最后的堡垒。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或者……至少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站起身,动作略显僵硬地开始收拾零哥留下的、以及他自己刚刚调试设备产生的少量杂物——包装盒、剪下的线头、擦过工具的纸巾。他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的外科手术。 苏夏就坐在原地,抱着一个抱枕,歪着头看着他忙碌。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过来帮忙,只是嘴角噙着那抹挥之不去的、了然又愉悦的笑意,粉色眼眸亮晶晶的,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她看着他因为弯腰而微微抖动的白色发梢,看着他线条利落的侧脸,看着他努力维持镇定却连后颈都隐隐泛红的皮肤,还有那条即便在忙碌收拾时,也依旧带着点僵硬、尾尖不自觉微微颤抖的尾巴…… “噗——”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笑音。 司徒悠收拾的动作顿住了。 他直起身,深红色的瞳孔带着一丝隐忍的无奈,看向那个笑得像只偷腥小猫的罪魁祸首。 苏夏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但眼里的笑意丝毫未减:“我什么都没说!” 可她脸上明明就写着“我什么都懂”! 司徒悠抿紧了唇,决定不跟她进行这种无意义的眼神交锋。他拿起收拾好的垃圾,走向厨房的垃圾桶,动作快得像是在逃离什么。 苏夏看着他的背影,尤其是那条在她笑出声后、几乎是“咻”一下紧紧贴住裤腿、试图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尾巴,心里的快乐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发现,比起零哥那些浮于表面的调侃,司徒悠这种因为她一个眼神、一声轻笑就产生的、如此鲜明又笨拙的反应,更让她心动不已。 他好像……特别在意她的看法和反应。 这个认知让苏夏的心跳也悄悄加速了几分。 司徒悠在厨房磨蹭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客厅。他没有再坐下,而是站在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电视墙上,语气试图恢复平时的平淡,却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说话比较夸张,不用当真。” 这是在解释零哥刚才那些关于“风云人物”和“小姑娘”的言论。 苏夏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点头:“嗯嗯,我知道,零哥一看就很会开玩笑。”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写着“我才不信呢”。 司徒悠看着她那副“我假装信了”的表情,感觉刚刚平复一点的耳根又开始发热。他知道她不信,但他也不知道还能再解释什么。越描越黑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的尾巴有些焦躁地在地毯上扫了一下。 苏夏见好就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让他难堪。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将怀里抱枕放回原位,语气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好啦,干扰因素清除完毕!我也该回去画画了,晚上还有直播呢。” 她说着,朝自己的主卧走去。经过司徒悠身边时,她故意放慢了脚步,仰起脸看着他,脸上是那种他越来越熟悉的、带着点小得意和亲昵的笑容,轻声说: “不过……悠悠,” 她成功地看到他那条刚刚放松一点的尾巴又瞬间警惕地竖起, “你害羞的样子,比你‘风云人物’的时候可爱多了。” 说完,不等司徒悠有任何反应,她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笑着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砰。”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司徒悠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苏夏最后那句话,和她离开时那狡黠的笑容,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可爱”…… 又是“可爱”……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感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她总能如此精准地用这个词来形容他?这跟他想要的“冷酷”、“可靠”形象简直背道而驰! 然而,内心深处,某个被强行压抑的角落,却因为这句“可爱”和那份独属于她的、带着笑意的亲昵,而悄悄泛起一丝……陌生的、带着甜意的波澜。 他的尾巴,在最初的僵硬和抗议过后,此刻正无力地垂落在身后,尾尖那个菱形的端点,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在空中画着小小的、混乱的圈。 风云人物……吗? 那都是很久以前、并且他毫不在意的过去了。 而现在,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更加难以掌控的“局面”里。而这个“局面”的核心,是一个总能轻易看穿他伪装、并用“可爱”和“悠悠”将他打得措手不及的……合租室友。 司徒悠看着那扇紧闭的主卧门,深红色的瞳孔里,情绪复杂难辨。 他好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零哥离开后,客厅里残留的尴尬气氛尚未完全消散,像一层薄薄的、看不见的纱,萦绕在两人之间。司徒悠试图用整理设备和沉默来重新构筑自己的防护罩,而苏夏则显然不打算让这层纱继续存在下去。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再次从主卧晃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似乎是准备给零哥看但没来得及展示的东西。 “诶,悠悠,正好你还在,”她自然地凑到沙发边,在司徒悠旁边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却足以让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桃子香气。她把平板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是一张色彩鲜艳、构图活泼的插画,画的是她虚拟主播形象的各种Q版表情,“你看这个,我新画的直播用的表情包,怎么样?” 司徒悠的目光被迫从手中的线缆移到了平板上。他对绘画没什么研究,但也能看出画功不错,形象可爱,很符合苏夏的风格。他正想给出一个客观的、符合他风格的简短评价,比如“还行”或者“不错”,还没来得及开口—— “哇!夏姐!这挂画是你画的吗?太好看了吧!” 零哥的大嗓门仿佛自带回音效果,突然又从玄关方向炸响。原来这家伙刚才出门忘了拿手机,又折返回来,此刻正站在门口,双眼放光地盯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一幅装饰画。那幅画是苏夏之前画的,融合了梦幻星空和可爱卡通元素,色彩大胆又和谐。 零哥这一声由衷的、毫不掩饰的夸赞,瞬间打破了客厅里微妙的平衡。 司徒悠到了嘴边的“还行”被堵了回去。 而苏夏,在听到零哥夸赞的瞬间,眼睛猛地一亮,像是被点燃的火花。她几乎是立刻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司徒悠,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机会来了”的狡黠笑容,抢在司徒悠可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用一种比零哥更加元气满满、带着明显炫耀意味的语调,大声接话: “是吧!我也超喜欢的!不过——”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粉色眼眸亮得惊人,牢牢锁住司徒悠有些错愕的脸,话锋陡然一转, “还是比不上悠悠游戏打得好!他那操作,行云流水,判断精准,意识超前,简直是艺术!是教科书级别的!” 这一连串密集的、高浓度的、直球到不能再直球的夸奖,如同突如其来的集火攻击,精准、猛烈,且完全出乎司徒悠的意料。 “艺、艺术?”零哥在门口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地上,看看苏夏,又看看瞬间僵化的司徒悠,表情从惊讶迅速切换到憋笑。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司徒悠,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深红色的瞳孔因为惊愕而微微收缩,拿着线缆的手指僵在半空。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极度窘迫和不知所措的热浪,“轰”地一下席卷全身,瞬间将他从耳根到脖颈染成一片绯红。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恶魔角尖都在隐隐发烫。 她……她在说什么?! 艺术?!教科书?! 这种夸张的、带着粉丝滤镜的形容,从她嘴里用如此响亮、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来,造成的杀伤力是毁灭性的。 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心跳失控地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而最诚实的,永远是他的尾巴。 在那句“简直是艺术”脱口而出的瞬间,他那条原本自然垂落在沙发上的尾巴,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咻”地一下猛地绷直、竖起!紧接着,仿佛无法承受这过于直白的夸赞带来的冲击,它又“啪”地一声,下意识地、紧紧地卷住了身旁沙发椅的木质椅腿,尾尖的菱形端点用力抵着木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整个尾巴都透出一股“救命我想消失”的强烈信号。 他甚至因为这一连串过于剧烈的生理反应,喉咙被呛到,控制不住地低头咳嗽了起来:“咳……!” 脸更红了,连眼尾都泛起了可疑的湿意。 零哥在门口看着司徒悠这副从脖子红到额头、尾巴卷着椅腿、还被自己口水呛到的狼狈模样,终于彻底忍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悠哥!你……哈哈哈哈!艺术!对对对!是艺术!哈哈哈哈!” 苏夏看着司徒悠这比她预想中还要激烈可爱的反应,尤其是那条紧紧缠着椅腿、仿佛那是救命稻草的尾巴,心里乐开了花,成就感爆棚。但她面上却故作无辜,眨了眨眼睛,看着咳嗽不止的司徒悠,语气带着点“关心”: “悠悠,你没事吧?是不是太激动了?” 司徒悠:“……!!” 他抬起泛着水光的红色瞳孔,羞恼地瞪了苏夏一眼,却因为咳嗽和极度的窘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狼狈地别开脸,试图躲避这两道让他无所适从的视线。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这个苏夏……绝对是故意的! 零哥那毫不留情的爆笑如同背景音般在玄关处回荡,而客厅中心的空气却近乎凝固。司徒悠剧烈的咳嗽终于渐渐平息,但脸上那片火烧云般的红晕却丝毫未褪,反而因为零哥的笑声和苏夏那“关切”的眼神而愈发深重。他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胸口,握着线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那条紧紧卷着椅腿的尾巴,更是纹丝不动,仿佛已经与木头融为一体,成了客厅里一座昭示着主人极度羞窘的雕塑。 苏夏看着司徒悠这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模样,心里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渐渐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她好像……逗得有点过头了?看他这反应,简直像是被公开处刑了一样。 她收敛了脸上过于外露的笑意,轻轻碰了碰司徒悠僵硬的手臂,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真诚的歉意:“那个……悠悠,你没事吧?我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 她的触碰让司徒悠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极其压抑、带着浓浓鼻音的短促音节: “……没。” 声音闷闷的,几乎听不清。 零哥笑够了,揉着笑痛的肚子走过来,看着司徒悠这副罕见的、近乎“脆弱”(在他眼里)的状态,和蘇夏那带着歉意的表情,终于良心发现(或者说八卦之心暂时得到了满足)。他拍了拍司徒悠的肩膀,语气努力恢复正常,但眼底的笑意依旧藏不住: “行啦行啦,悠哥,夏姐这是真心实意夸你呢!你看你,脸皮这么薄干嘛?不过说真的,”他转向苏夏,竖起大拇指,“夏姐,有眼光!我悠哥的操作,那确实是这个!” 苏夏见零哥帮忙打圆场,连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是实话实说!” 司徒悠:“……” 他一点也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他尝试动了一下,想把自己从这种尴尬的境地中解救出来,至少先让那条丢人现眼的尾巴松开椅腿。然而,尾巴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依旧死死地卷着,纹丝不动,仿佛在抗议主人刚才那番让它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夸”的举动。 零哥看着他这连尾巴都不听使唤的别扭样子,差点又笑出声,赶紧强行忍住。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他悠哥可能真的要原地爆炸了。于是识趣地拿起落在茶几上的手机,晃了晃: “那什么,手机拿到了,我真走了啊!悠哥,夏姐,你们……慢慢聊!” 他特意在“慢慢聊”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挤眉弄眼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再次离开。 这一次,房门关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也终于将那份令人窒息的尴尬隔绝了大半。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沉默弥漫开来,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试探的微妙,而是充满了某人单方面散发的、浓度过高的羞窘。 苏夏看着司徒悠依旧紧锁的眉头和通红未褪的侧脸,以及那条固执地卷着椅腿的尾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紧握着线缆的手背。 他的手指猛地一颤,但没有躲开。 “对不起嘛,悠悠,”她的声音放得更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下次……不这么大声夸你了。” 司徒悠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极其缓慢地、带着点不情愿地,抬起了头。 深红色的瞳孔对上了她带着歉意和一丝小心翼翼的眼神。那双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还残留着未散的水光和羞恼,看起来……竟然有点委屈。 苏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没有下次。”司徒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弱感,但语气却异常坚决。 他不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公开处刑”了。 苏夏看着他这副明明羞得要命、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忍不住又想笑,但赶紧抿住了嘴,乖巧地点头:“好嘛好嘛,没有下次。” 她顿了顿,看着他依旧紧锁的眉头,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狡黠的真诚:“那我以后……偷偷夸?” 司徒悠:“……” 他感觉刚降下去一点温度的耳朵又热了起来。 他瞪了她一眼,却发现自己对她这种带着笑意的、软绵绵的“进攻”毫无办法。他有些挫败地、自暴自弃般地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线缆上,试图用行动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然而,那条紧紧卷着椅腿的尾巴,在苏夏说出“偷偷夸”三个字时,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但那个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一直密切观察着的苏夏的眼睛。 她悄悄地弯起了嘴角。 好像……偶尔让他这么害羞一下,也挺好的?至少,能看到他这么多平时绝对看不到的、生动无比的表情。 而且,他似乎……并没有真的生气。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糖,缓缓地融化开来,甜意弥漫。 她不再打扰他,安静地坐在旁边,拿起自己的平板,假装继续画画,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旁那个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特指苏夏)”气息,但尾巴尖却悄悄泄露了一丝松动迹象的害羞室友。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某人内心尚未完全平息的、羞窘的余波在无声地荡漾。 零哥离开后留下的寂静,与之前截然不同。它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尴尬牢笼,而是缓缓流淌的、带着余温和某种未言明默契的溪流。司徒悠脸上那片炽热的红潮终于开始不甘不愿地消退,只余下耳廓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粉色。他依旧专注于手中那根早已调试完毕的线缆,仿佛那是连接着世界核心的唯一通道。 苏夏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却并未完全停留在平板的画稿上。她的思绪飘回了不久前的那个夜晚——网络突然崩溃的意外,手忙脚乱的设备连接,以及第一次并肩坐在电脑前,共同完成的那场直播。 虽然过程充满了突发状况和最初的生涩,但那种奇妙的化学反应,直播间里远超平时的热烈反馈,以及司徒悠在专注操作时偶尔因为她一句精准(或离谱)的吐槽而微微上扬的嘴角……这些片段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里。 更重要的是,那次之后,她感觉横亘在两人之间那层看不见的薄冰,似乎被敲开了一道缝隙。他默许了“悠悠”这个称呼,默许了她的“投喂”,甚至……默许了她对他那条诚实尾巴的观察。 一个念头,如同被春雨滋润的种子,在她心底悄然破土,并且日益茁壮。 她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向司徒悠那边倾斜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没有靠得太近,却足以让他能清晰地听到她放轻的声音。 “悠悠,”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经过斟酌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再是之前那种元气满满的喧闹,也没有了恶作剧的狡黠,反而多了一丝认真的意味,“我一直在想……上次网络故障时,我们临时合作的那次直播……” 司徒悠缠绕线缆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他没有抬头,深红色的瞳孔依旧锁定在手中的物件上,但苏夏敏锐地注意到,他那条自然垂落在沙发上的尾巴,尾尖几不可查地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在听。而且,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 苏夏的心跳悄然加速,她继续用那种平和的、带着商量口吻的语气说道:“虽然一开始是没办法,但后来的效果……好像出乎意料的好?数据不错,粉丝的反馈也特别积极。”她顿了顿,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虽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流露出排斥的神色,便鼓起勇气,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提议,轻声说了出来: “所以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把那种合作固定下来?不用太频繁,比如……每周抽一次时间,专门做联合直播?” 空气仿佛随着她这句话的落下而微微凝滞。 司徒悠缠绕线缆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固定联合直播? 不是意外状况下的应急,而是计划内的、定期的、需要持续投入和配合的长期项目。 这意味着他需要主动打破自己习惯的、安静的直播节奏,每周都需要预留出时间,去适应另一个人的存在,去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无法预料的互动,去直面那双总是带着笑意和探究的粉色眼眸,以及她那些随时可能让他破防的直球言论。 这完全违背了他追求独处和秩序的本能。 理智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然而,当“拒绝”这个词在脑海中浮现时,与之同时出现的,却是那次合作时操作行云流水、得到即时热烈反馈的畅快感;是她在一旁惊叹解说时,所带来的那种被理解和被衬托的奇妙共鸣;甚至是她偶尔冒出的、无厘头却恰到好处的调侃,所带来的那种……陌生的、却不令人讨厌的轻松氛围。 他的内心陷入了短暂的僵持。理性与某种新生的、陌生的情感倾向在无声地角力。 苏夏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司徒悠,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她看到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看到他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看到他搭在沙发上的那条尾巴,尾尖那个原本只是微微翘起的菱形端点,此刻正开始无意识地、小幅度地左右摇摆起来,像钟摆一样,显示出主人内心的权衡和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苏夏几乎以为这次提议又要像之前几次那样,石沉大海,或者得到一个冷淡的“再看”时,司徒悠终于有了动作。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深红色的瞳孔对上了她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粉色眼眸。 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平时的冷静,只有耳根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淡粉。他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斟酌。 在苏夏几乎要停止心跳的注视下,他看着她还带着些许狡黠笑意的脸(那笑意因为她此刻的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目光在她亮得惊人的眼睛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然后,他几不可查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可以试试。”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他特有的冷静质感,但落入苏夏耳中,却无异于天籁。 他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苏夏心中炸开,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粉色眼眸弯成了最美的月牙,身后的爱心尾巴更是“咻”地一下高高翘起,欢快地摇摆起来。 “太好了!”她几乎是欢呼出声,差点又想扑上去,但及时刹住了车,只是用力地握了握拳,表达着自己的兴奋。 司徒悠看着她那副毫不掩饰的开心模样,感觉自己耳根那点刚降下去的温度,似乎又有回升的趋势。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重新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线缆,试图掩饰内心那因为她的快乐而产生的、微妙的波动。 然而,他那条原本还在摇摆不定、显示内心挣扎的尾巴,在主人点头应允的瞬间,仿佛也终于做出了选择。它不再摇摆,而是轻松地、自然地垂落下来,尾尖那个菱形的端点,在空中划过一个几不可见的、愉悦的弧度,然后安静地搭在了沙发垫上。 一种崭新的、带着期待和未知的模式,就在这个午后,伴随着某人通红的耳朵和另一人灿烂的笑容,悄然萌芽。 “太好了!” 苏夏那声压抑不住的欢呼,像一颗投入司徒悠心湖的石子,让那本就未曾完全平息的涟漪再次荡漾开来。他几乎是立刻后悔了自己刚才那个冲动的点头。固定联合直播?每周一次?他一定是被刚才那番“夸赞风暴”弄得神志不清了。 然而,后悔的念头刚升起,就被苏夏脸上那毫无阴霾的、灿烂得过分的笑容给冲散了。 她笑得眼睛弯弯,粉色眼眸里像是落满了细碎的星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纯粹的、极具感染力的快乐。甚至连她身后那条爱心尾巴,都翘得高高的,快活地左右摇摆,像个得意洋洋的小旗帜。 司徒悠看着她这副模样,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试图收回成命的“不过……”或者“需要再详细规划……”,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好像……有点见不得她失望的样子。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自我唾弃。 “……只是试试。”他强行板起脸,试图用严肃的语气给这个刚刚达成的“协议”加上一些限制和冷却剂,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些,“效果不好,或者太麻烦,就取消。” “知道啦知道啦!”苏夏从善如流地点头,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仿佛根本没把他这句“警告”放在心上。她凑近了一点,带着那股熟悉的桃子香气,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那我们来定个时间?周末晚上怎么样?大家都有空!内容的话,可以轮流定主题?你主打高难操作,我可以负责互动和气氛……” 她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设想未来,语速快得像蹦豆子。 司徒悠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的脸颊,听着她那些充满活力的设想,感觉刚刚平复的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热。他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试图拉开一点距离,目光却无法从她神采飞扬的脸上移开。 他的尾巴,在苏夏开始详细规划时,先是有些无措地僵了一下,随即,仿佛被她的热情所感染,尾尖开始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一下下点着沙发垫面,像是在无声地附和着她的每一个点子。 “这些……以后再说。”他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他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以及……平复再次被她搅乱的心绪。 他站起身,手里还捏着那根无辜的线缆,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我……还有事。” 苏夏看着他略显匆忙的背影,和那条虽然被主人试图控制、却依旧带着点轻快节奏点着地面的尾巴,心里的快乐几乎要满溢出来。她知道,他这是害羞了,又想躲回他的“安全屋”了。 但她一点也不介意。 “好嘛好嘛,那你先去忙!”她笑嘻嘻地应着,也站起身,抱着自己的平板,脚步轻快地往主卧走,“我也要去准备今晚的直播啦!” 两人在客厅中央擦肩而过。 在司徒悠的手触碰到次卧门把手的瞬间,苏夏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声音清脆地喊了一声: “悠悠!” 司徒悠开门的动作猛地一顿。 “合作愉快呀!”苏夏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和一丝心照不宣的亲昵。 司徒悠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他只是停顿了那么一两秒,然后迅速拧开门把手,闪身进了房间,再次将门关上。 “砰。” 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轻,却清晰地落在苏夏耳中。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一次,是那种带着甜蜜和期待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知道,门后的那个人,此刻一定又红了耳朵,说不定尾巴又卷住了什么东西,正在心里默默懊恼又拿她没办法。 而她,已经成功地,将他们的关系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固定联合直播…… 光是想到未来每周都能有那样并肩而坐、默契配合的时光,苏夏就觉得心里像是被暖洋洋的阳光填满了。 她哼着歌,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主卧,开始认真地思考第一次正式联合直播该做什么主题,才能既展示悠悠的超神操作,又能让互动有趣起来。 而在次卧里,司徒悠背靠着门板,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果然又开始发烫的耳朵,深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好像……给自己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一个会笑、会闹、会直球夸人、会让他心跳失序、还会用“悠悠”和固定直播把他牢牢绑住的……甜蜜的“麻烦”。 他的尾巴,在最初的僵硬过后,此刻正无力地垂落在身后,尾尖却违背主人意志地、在空中画着小小的、混乱的圈,像是在描绘着主人那颗同样混乱又莫名期待的心。 “试试”就“试试”吧。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屏幕上冷光映着他微微发红的脸。 或许……也并不完全是坏事。 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如同轻柔的纱幔缓缓笼罩城市。次卧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在司徒悠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他结束了下午原定的训练计划,此刻正浏览着游戏论坛,手指规律地滑动着鼠标滚轮。 然而,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感,像细微的电流,在他沉静的神经末梢隐隐窜动。 他的视线扫过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却发现自己很难像往常那样,迅速捕捉并理解其中的信息。注意力像是不受控制的浮萍,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扇紧闭的房门,飘向门外那片属于公共区域的、此刻过于安静的空间。 苏夏在主卧里直播。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自从合租以来,她的直播已经成为这个房子里固定的背景音之一。有时是欢快的歌声,有时是激烈的游戏音效,有时是她与粉丝互动时清脆的笑语。 但今天,这背景音缺席了。 并非完全寂静。他能听到极其微弱的、她对着麦克风说话的模糊声响,听不清内容,只能分辨出那富有节奏的、元气满满的语调。她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或者关紧了房门,使得那些往常能隐约穿透墙壁的声音,变得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闷闷的,不真切。 这种异常的“安静”,反而比往常的“喧闹”更让他难以忽视。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等待。 等待那扇门打开,等待那熟悉的、带着桃子香气的脚步声响起,等待她或许会像往常一样,探进头来,用那种带着点狡黠和亲昵的语气叫他“悠悠”,或者仅仅是端着水杯经过客厅,留下一句随口的问候。 这种“等待”的意识,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乱。他向来习惯掌控自己的时间和节奏,习惯于在独处中寻找内心的秩序。何时开始,他竟然会因为另一个人的“缺席”(即使只是暂时的、物理空间上的隔离)而感到不适? 他的尾巴,原本自然垂落在椅腿旁,此刻却有些焦躁地在地毯上扫过,尾尖的菱形端点无意识地刮擦着绒毛,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在过于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替他表达着那份无法言说的躁动。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论坛的一个技术分析帖上,试图用复杂的数值和机制来填满思维的空白。然而,目光扫过几行字,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苏夏提议固定联合直播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粉色眼眸,和她身后高高翘起、欢快摇摆的爱心尾巴。 “可以试试。”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份应允里,除了被局势推动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她快乐笑容的妥协之外,似乎……也掺杂了些别的什么。 是期待吗? 这个念头让司徒悠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并不讨厌与她合作的感觉。甚至,在那种近距离的、需要即时配合的氛围里,他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独自钻研技术的、新鲜的挑战和……奇异的满足感。她的存在,像一道温暖的光,将他那些冰冷精准的操作,渲染上了生动的色彩。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频繁的接触,更深入的了解,以及……更多可能让他失控的瞬间。比如她那防不胜防的直球夸赞,比如她过于靠近时带来的、带着桃子香气的温热呼吸,比如她笑着叫他“悠悠”时,那总能轻易让他心跳漏拍的特殊音调…… 这些念头如同纠缠的藤蔓,悄然爬上他的心间,带来一阵陌生的、混合着悸动与无措的痒意。 他的尾巴因为这阵心绪的波动,扫动得更加频繁了,尾尖甚至有些烦躁地卷曲起来,又猛地松开。 就在这时,主卧的方向隐约传来了苏夏与粉丝道别的声音,紧接着,是设备关闭的细微响动,和椅子被推开的声音。 司徒悠滑动鼠标的动作瞬间停滞,几乎是屏息凝神地捕捉着门外的动静。 脚步声响起,朝着门口而来。 他的背脊几不可查地挺直了一些,深红色的瞳孔虽然还盯着屏幕,但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扇即将被推开的门上。 然而,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立刻进来。他听到她似乎是在外面跟谁发着语音消息,声音带着直播结束后惯有的轻松和一点点疲惫: “嗯嗯,刚下播……累死我啦……明天?明天晚上应该可以,我跟悠悠说了固定联动的事,他说可以试试……对啊,就是他!……嘿嘿,我也觉得他超厉害的……” 她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模糊,但“悠悠”和“超厉害的”这几个字眼,却异常清晰地钻进了司徒悠的耳朵。 一股热流“轰”地一下,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他的耳根和脖颈。 他猛地低下头,几乎将整张脸埋进屏幕的冷光里,试图用这微弱的光源来冷却脸上骤然升高的温度。 而那条刚刚还烦躁扫动的尾巴,在听到门外苏夏那带着自豪语气提起他时,所有的焦躁瞬间平息。它先是僵硬了一瞬,随即,尾尖难以自抑地、轻轻地向上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带着明显愉悦意味的弧度,在空中停顿了好几秒,才缓缓地、带着点意犹未尽地落回地毯上。 门外的语音通话似乎结束了。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司徒悠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良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好像……真的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复杂而柔软的“麻烦”里。 而这个“麻烦”,正以一种他无法抗拒的方式,悄然改变着他习惯了二十一年的、孤独而有序的世界。 厨房里传来水壶烧开的嗡鸣,接着是苏夏哼着歌、冲泡饮料的细微声响。这些日常的声音,此刻听在司徒悠耳中,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将他从刚才那阵莫名的焦躁中缓缓打捞出来。 他依旧维持着盯着屏幕的姿势,但紧绷的背脊已在不自觉间放松下来。论坛页面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据,似乎也重新变得可以理解和专注。 他发现,自己并非抗拒“声音”本身。他抗拒的,或许是失去掌控感,是那种被外界不可预测的因素所左右的被动。但苏夏的存在,以及由她带来的这些“声音”,在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后,似乎正在被他的大脑和感官重新定义。 它们不再是纯粹的“干扰”,而是变成了……“背景”?不,甚至比背景更鲜活。像是给一幅原本只有黑白灰的素描,填上了温暖而明亮的色彩。虽然有时色彩会过于浓烈,让他无所适从,但不可否认,整幅画面因此而生动了起来。 他想起合租之初,自己对这个过于活泼、观察力惊人的室友的种种不适和警惕。那时他只想筑起高墙,维持井井有条的孤独。而现在,那堵墙似乎在她一次次带着笑容的“进攻”下,变得千疮百孔。 “悠悠”的称呼,默许了。 混乱的厨房,习惯了。 深夜的投喂,接受了。 甚至……固定的联合直播,也答应了。 这一步步的“退让”和“习惯”,串联起来,勾勒出的是一条他未曾预料到的轨迹。一条……逐渐向另一个生命轨迹靠近、交织的轨迹。 他的尾巴,此刻已完全平静下来,安静地垂落在身侧,尾尖那个菱形端点偶尔会随着他思考的节奏,极其轻微地动一下,像是在无声地确认着内心的某种变化。 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次卧的方向。 司徒悠的心跳几不可查地漏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一些,目光也重新凝聚在屏幕上,仿佛从未分神。 苏夏没有敲门,只是在门外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听到她刻意放轻了的声音,带着一丝做完事情后的轻松和满足: “我弄完啦,先回房咯?晚安,悠悠。” 她的声音透过门板,有些闷,却依旧带着那股特有的、能轻易钻入他心间的柔软力量。 司徒悠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沉默了两秒,才对着门口的方向,低低地回应了一声: “……嗯。晚安。”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房间里足够清晰。 门外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苏夏带着笑意的、更加轻快的一声“嗯!”,然后是主卧门被关上的声音。 一切重归寂静。 但这一次,司徒悠没有再感到任何不适或空洞。那股萦绕在他心头的躁动感,在她那声“晚安”和他自己的回应之后,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微弱暖意的安定感。 他靠在椅背上,抬手关掉了论坛页面。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此刻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比平时柔和几分的脸。 他好像……真的习惯了。 习惯了房子里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和气息。 习惯了在深夜收到一碗温热的粥。 习惯了被叫“悠悠”,并对此产生条件反射般的心跳加速。 甚至开始……隐隐期待起每周一次的、打破他固定模式的联合直播。 这种习惯,这种期待,意味着什么,司徒悠暂时不愿去深究。那似乎触及到一个他尚未准备好面对的领域。 但他无法否认,这种改变正在发生,并且……他似乎并不排斥。 这条原本平行的、孤独前行的轨迹,因为苏夏的出现,已经无可逆转地发生了偏转。前方是更紧密的交织,还是会产生新的变数,他不得而知。 然而,在这个平静的夜晚,听着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苏夏准备休息的细微声响,司徒悠第一次觉得,这种偏离了原定航线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状态,似乎…… ……也并不坏。 他的尾巴在身后无意识地轻轻摆动了一下,尾尖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像是在为这个悄然发生的心态转变,画上了一个无声的、默认的句号。 第7章 三人行的涟漪 清晨的阳光彻底驱散了夜色,将客厅照得一片明亮。那卷被司徒悠塞在沙发后的地铺,此刻在光线下无所遁形,像个沉默的证物,提醒着所有人空间格局的变迁。 厨房里飘出煎蛋的香气,混合着烤面包机的嗡嗡声。司徒悠系着那条深灰色的围裙——这大概是他从次卧带出来的、少数几件还能彰显个人秩序的私物之一——正站在灶台前,动作熟练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他的背影挺直,动作一丝不苟,即使是在做早餐,也带着某种程序化的精准。 林奈已经洗漱完毕,活力四射地坐在餐桌旁,晃着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哥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音量,大声感叹: “哇!哥!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以后谁嫁给你可是有福了!这煎蛋,色泽金黄,边缘焦脆,一看就很好吃!” 她这话带着妹妹对哥哥纯粹的崇拜和一点点夸张,但在当前这个微妙的“三口之家”氛围里,却像一颗被无意间投入湖面的石子。 几乎是话音刚落,苏夏就从主卧里走了出来。她似乎刚简单收拾了一下,银色长发随意披着,脸上还带着点刚醒的慵懒。听到林奈的话,她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厨房里那个系着围裙的挺拔背影。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欣赏,又像是某种被触动的心事。她走到餐桌旁,在林奈对面坐下,单手托着腮,看着司徒悠专注翻动煎蛋的侧影,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用一种幽幽的、仿佛自言自语,却又清晰传入厨房的语调,轻轻补充了一句: “是啊……以后谁嫁给悠悠可是有福了。” 这句话,比起林奈直白的夸赞,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带着点微妙试探和淡淡酸意的味道。像一根极细的羽毛,轻轻搔过耳膜。 “刺啦——” 煎锅里,原本被司徒悠稳稳操控的煎蛋,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带着特殊意味的“附和”,导致他手腕几不可查地一颤,锅铲边缘不小心戳破了即将成型的美好圆形,金黄的蛋液瞬间从破口处流淌出来,破坏了完美的形态。 司徒悠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盯着锅里那个突然变得“残缺”的煎蛋,深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锅铲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一股巨大的热意毫无预兆地从脖颈蔓延开来,迅速占领了他的耳朵和脸颊,甚至让他感觉围裙下的皮肤都在隐隐发烫。 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种语气……那种眼神…… 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攥了一下,然后开始失控地狂跳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被她调侃时,都要来得更加猛烈和……慌乱。 而最诚实的,永远是他的尾巴。 在苏夏那句幽幽的叹息落下的瞬间,他那条原本在身后自然垂落、随着烹饪动作偶尔轻轻晃动的尾巴,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下绷得笔直!硬邦邦地竖在那里,像一根突然失去弹性的标尺。 紧接着,仿佛无法承受这过于直接的、指向性明确的“夸奖”带来的冲击,那绷直的尾巴又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尾尖那个菱形端点紧张地蜷缩起来,死死抵住了尾巴本身,透出一股想要原地消失的强烈愿望。 他整个人僵在灶台前,对着那个破了相的煎蛋,进退两难。翻面不是,不翻面也不是,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噗——”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林奈,赶紧捂住嘴,但眼睛里闪烁的兴奋和了然的光芒却怎么也藏不住。她看看她哥红透的耳根和僵硬的背影,又看看对面苏夏姐姐脸上那带着点小得意和恶作剧成功的笑容,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磕学家”! 苏夏看着司徒悠那副连煎蛋都顾不上了、浑身散发着“我被击沉了”信号的剧烈反应,尤其是那条彻底僵直、连颤抖都透着一股绝望的尾巴,心里的那点恶作剧成功的愉悦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心动,像泡泡一样不断冒出来。 她强忍着笑意,故意用更加无辜的语气问道:“悠悠?蛋……是不是要糊了?” 司徒悠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带着点狼狈地将那个破了相的煎蛋铲起来,放进旁边的盘子里。动作失去了以往的流畅和精准,带着明显的仓促。 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苏夏此刻的表情,只能背对着她们,用尽全力平复着自己失序的心跳和脸上滚烫的温度。 这个早餐……看来是没法平静地吃下去了。 而他那条“阵亡”的尾巴,在最初的剧烈反应后,此刻依旧僵硬地竖着,尾尖蜷缩,像个小小的、羞愤的惊叹号,矗立在晨光中,无声地诉说着主人刚刚经历的那场心灵海啸。 司徒悠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将那份“阵亡”的煎蛋端上桌,放在自己面前,试图用这个破相的蛋来掩盖所有尴尬。他全程低垂着眼睑,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尤其是苏夏。脸颊和耳朵上的热度顽固地不肯退散,连脖颈都还残留着淡淡的粉色。 餐桌上,气氛微妙。 林奈看看她哥那副恨不得把脸埋进盘子里的鸵鸟模样,又看看对面苏夏姐姐嘴角那压都压不下去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觉得自己这顿早餐简直吃得值回票价。她故意用叉子戳了戳自己那份完美的煎蛋,发出夸张的赞叹:“嗯!哥,你这手艺真绝了!外焦里嫩,火候恰到好处!” 苏夏也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自己碗里的牛奶燕麦粥,视线却若有似无地飘向司徒悠面前那个“特殊”的煎蛋,语气轻快地说:“是啊,我们悠悠做什么都很认真,连煎蛋都……嗯,很有个性。”她刻意在“个性”两个字上稍微停顿,带着明显的调侃。 司徒悠拿着筷子的手指收紧,指尖微微泛白。他闷头吃着自己那份失败的煎蛋,味同嚼蜡,只希望能尽快结束这顿煎熬的早餐。他能感觉到两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在他身上,一道充满戏谑,一道带着狡黠的探究。 他的尾巴,在最初的“阵亡”后,并未完全“复活”。它不再僵硬地竖着,而是有些无力地、自暴自弃般地垂落在椅子后面。但尾尖那个菱形的端点,却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颤抖着,时而蜷缩,时而松开,暴露着主人内心远未平息的波澜。每一次苏夏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那尾尖颤抖的频率就会明显加快。 “哥,你耳朵怎么还这么红啊?很热吗?”林奈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问道。 司徒悠:“……吃饭。”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但配上他那通红未褪的耳根,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苏夏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换来司徒悠更加羞恼的一瞥。她赶紧收敛笑意,低头喝粥,但微微耸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这顿早餐在一种司徒悠单方面度秒如年的状态下,终于接近尾声。 当司徒悠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准备收拾自己空了的盘子逃离现场时,苏夏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悠悠,”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少了几分调侃,多了些自然,“今天轮到我洗碗,对吧?”她指的是那份《合租公约》。 司徒悠动作一顿,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正好,”苏夏也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动作利落,“你煎蛋辛苦了,坐着休息会儿吧,我来收拾。” 她说着,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接过司徒悠手中的空盘。 她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了他的手指。 那一瞬间的触感,微凉,柔软,却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司徒悠整个人猛地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缩回了手,空盘子差点脱手掉落。 “哐当!”盘子边缘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气瞬间凝固。 司徒悠的脸“轰”地一下,再次爆红,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苏夏也愣住了,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又看看司徒悠那副如同受惊小动物般的剧烈反应,眨了眨眼。 而司徒悠那条刚刚才稍微平静一点的尾巴,在这意外的“亲密接触”下,彻底炸毛!它“咻”地一下猛地弹起,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尾尖那个菱形端点更是紧张地蜷成了一个死死的小球,整个尾巴都透出一股“我不是故意的!是它自己动的!”的慌乱和无措。 “我……我去倒垃圾!” 司徒悠再也无法忍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是语无伦次地丢下这句话,也顾不上什么盘子了,转身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仓皇冲向玄关,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和那条直到他消失在门口都还僵硬地竖着的尾巴,苏夏站在原地,眨了眨眼,随即,一种混合着好笑、无奈和一丝丝奇异悸动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一瞬间触碰的、微妙的触感。 这个悠悠……害羞起来,还真是……威力惊人。 而坐在餐桌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林奈,已经抱着肚子,笑得快要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哈哈哈哈!夏夏姐!你看到了吗!我哥他……哈哈哈哈!他刚才好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哈哈哈哈哈!” 苏夏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奈,也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看来,这位“厅长”大人的适应之路,还漫长得很呢。而她这个“观察员”,似乎还有很多“精彩”的瞬间可以期待。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客厅,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司徒悠正坐在沙发一角,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代码和波形图,他戴着耳机,神情专注。他的直播设备如今只能临时放置在客厅一角,用完后需要仔细收好,这让他更加珍惜能够沉浸在自己技术世界里的时刻。 而主卧的门开着,里面隐约传来苏夏调试设备的声音和她偶尔对着麦克风试音的轻柔话语。她似乎在为今晚的直播做准备,但遇到了一点技术上的小麻烦。 “咦?这个背景音乐的声道怎么有点奇怪……混响好像也不太对?”苏夏带着疑惑的嘟囔声传出来,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客厅里,对于某个戴着耳机却依旧分神留意着周遭动静的人来说,依旧清晰可辨。 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特意向谁求助。 然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司徒悠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虽然目光还停留在屏幕上,但戴着耳机的脑袋几不可查地偏向主卧的方向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他那条原本因专注而自然垂落、尾尖偶尔随思考轻点地面的尾巴,也瞬间静止了,像是在凝神捕捉隔壁传来的声音信息。 坐在客厅地毯上,正抱着薯片刷手机的林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哥这极其细微的反应。她紫色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发现了猎物的小豹子,立刻放下手机,竖起耳朵,脸上露出了那种“来了来了”的兴奋表情。 就在这时,苏夏大概是尝试自己调试未果,朝着客厅的方向,稍微提高了些音量,语气带着点不确定的求助: “悠悠?你在忙吗?能帮我听一下这个背景音乐的音效吗?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板,落入司徒悠耳中,也落入了竖起耳朵的林奈耳中。 司徒悠敲击键盘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抬手,默默摘下了隔音效果极好的专业耳机。客厅里细碎的环境音和苏夏那边设备运行的微弱声响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他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回头,只是对着主卧的方向,用他一贯简洁平淡的语气回应: “说。” 一个字,干脆利落,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一直紧盯着他的林奈却看得分明——在她哥回应苏夏的那一瞬间,他那条刚刚静止的尾巴,尾尖几不可查地、非常迅速地向上翘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且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但那个短暂的、向上的趋势,分明透着一股“被需要”和“准备解决问题”的专注和……一丝几不可查的积极? “就是这首BGM,”苏夏在主卧里说道,同时播放了一段旋律轻快的背景音乐(声音显得有些闷),“你听这个鼓点部分,是不是有点闷?还有进入副歌的时候,感觉左右声道不太平衡?” 司徒悠凝神听着,深红色的瞳孔专注于屏幕,但显然所有的听觉神经都集中在苏夏播放的音乐上。几秒钟后,他开口,冷静而专业: “低频过量,压缩阈值设低了。声像右偏了5%左右。” 他甚至没有询问苏夏用的是哪款软件或具体参数,仅凭隔着门板的听感就做出了精准的判断。 “啊!真的耶!”主卧里传来苏夏恍然大悟的声音,“我就说感觉怪怪的!那我调整一下低频均衡,再把声像拉回来一点?” “嗯。”司徒悠应了一声,算是肯定。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的代码上,手指也准备继续敲击,仿佛刚才那段插曲只是顺手为之。 然而,一直屏息观察的林奈,在她哥简洁精准地给出解决方案、并且得到苏夏恍然大悟的回应时,清楚地看到,他那条看似已经恢复平静的尾巴,尾尖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幅度极小地轻轻晃动了一下! 那晃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或者说是,一种问题被迅速解决、能力得到认可后的细微愉悦? 林奈激动地捂住了嘴,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她赶紧朝着主卧的方向,用夸张的、无声的口型,一字一顿地传递着情报: “他、超、爱!” 主卧里紧接着就传来了苏夏带着明显笑意的、元气满满的回应:“知道啦!谢谢悠悠大神!搞定!” 司徒悠:“……” 他没有再回应,只是重新戴上了耳机,将自己隔绝起来。但他那微微发红的耳廓,和那条虽然被主人试图压制、尾尖却依旧残留着一丝几不可见翘起弧度的尾巴,却将他的内心出卖得干干净净。 林奈心满意足地重新抱起薯片,咔嚓咔嚓地嚼着,脸上是如同过年般的喜悦。 她就知道!她哥这种表面冷淡的技术宅,最吃的就是这种“被需要”和“能力被崇拜”的套路!夏夏姐这波操作,精准命中靶心! 看来,她这个“纪律委员”兼“首席磕学家”,很快就能看到更实质性的进展了! 司徒悠重新戴上了耳机,试图将自己重新沉入代码的世界。然而,主卧里苏夏那声带着笑意的“谢谢悠悠大神!搞定!”,像一缕轻柔却执拗的风,依旧钻进了他尚未完全封闭的听觉里。 他能清晰地“听”出她语气里的如释重负和显而易见的愉悦。这种因他简短的指导而迅速解决问题、并由此产生的快乐,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才重新落下,敲击的节奏却似乎比刚才慢了一点点。深红色的瞳孔依旧专注于屏幕,但若仔细看,能发现那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而他那条试图恢复平静的尾巴,在听到苏夏那声欢快的道谢后,尾尖难以自抑地、幅度极小地又晃动了一下,才终于不甘不愿地、慢吞吞地垂落下去,搭在沙发边缘,只有最末端的菱形端点还残留着一丝几不可见的、上扬的趋势。 这一切,都被坐在客厅地毯上、如同资深“行为观察员”的林奈,尽收眼底。 她看着她哥那副强装镇定、实则连尾巴尖都透着点小得意的模样,再听着主卧里苏夏姐姐明显心情大好的哼歌声,内心的激动简直要满溢出来!这种“学术交流”后自然产生的愉悦氛围,简直比她看过的任何恋爱漫画都甜! 她急需分享这份“发现”的喜悦! 林奈立刻抬起头,看向主卧门口。因为门开着,她能清楚地看到苏夏正坐在电脑前,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显然问题解决后心情极佳。林奈赶紧朝着苏夏的方向,用夸张的、无声的口型,配合着丰富的手势,一字一顿地传递着情报: “他、尾、巴、刚、才、又、晃、了!两、次!超、得、意!” 苏夏原本正开心地准备继续工作,一抬眼,正好对上林奈那挤眉弄眼的兴奋表情和清晰的口型。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明白了林奈在“报告”什么。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客厅沙发上的司徒悠。他依旧戴着耳机,侧脸线条冷硬,专注地看着屏幕,仿佛与世隔绝。但联想到林奈刚才的“报告”,以及他之前精准快速的解答,苏夏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粉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和了然的笑意。 她对着林奈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也用口型无声地回应:“知、道、啦。” 两个女孩隔空完成了一次无声的“情报交换”和“胜利会师”。 林奈心满意足地重新抱起薯片,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NPC! 就在这时,苏夏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主卧里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拿着刚刚调试好的耳机,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对着客厅方向,语气自然地说道: “悠悠!为了感谢大神出手相助,晚上我请你和林奈喝那家新开的奶茶吧?听说他们家桃子味的新品超好喝!”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客厅。 司徒悠敲击键盘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并没有摘下耳机,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单音节:“……嗯。” 算是接受了这份谢礼。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专注于屏幕。 但一直紧盯着他的林奈却兴奋地看到,在她哥发出那声“嗯”的同时,他那条搭在沙发边缘的尾巴,尾尖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迅速而明显地向上翘起了一下!那个弧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带着一种被取悦后的、毫不掩饰的愉悦,然后才慢悠悠地落回去。 “Yes!” 林奈在心里欢呼。 苏夏虽然看不到司徒悠尾巴的具体动作,但她看到了林奈脸上那瞬间爆发的、如同中了彩票般的狂喜表情,以及她对着自己疯狂比划“搞定”的手势。 苏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冲林奈眨了眨眼,心情愉悦地缩回了主卧,继续她的直播准备。 司徒悠依旧维持着工作的姿态,只有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那条尾巴尖还残留着些许上扬趋势的恶魔尾巴,无声地诉说着主人被一杯桃子味奶茶轻易取悦的、闷骚的内心。 这个午后,客厅与主卧之间敞开的门,仿佛成了一条无形的通道,流淌着的不仅是技术问题的解答,还有少女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和某个“厅长”看似冷淡、实则极易被满足的细腻情绪。而林奈,则沉浸在她“磕糖”事业的巨大成就感中,无法自拔。 周六的商业区人头攒动,阳光明媚。司徒悠、苏夏和林奈三人组成的“购物小队”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形成了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 司徒悠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穿着简约的深色外套,白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沉默地走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仿佛只是被迫陪同的保镖,深红色的瞳孔平静地扫过周围,对周遭的热闹显得有些疏离。然而,他那条自然垂落在身后的尾巴,尾尖却几不可查地微微晃动着,暴露了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至少,对于身边两位女士叽叽喳喳的讨论和偶尔指向他的笑声,他并非毫无感知。 苏夏和林奈则走在前面,兴致高昂。林奈像只出笼的小鸟,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一会儿拉着苏夏看橱窗里的新款衣服,一会儿又被路边的特色小吃吸引。苏夏则笑着陪她闹,银色的长发和粉色的眼眸在人群中十分亮眼,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跟在后面的司徒悠,眼神里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哥!夏夏姐!你们快看那个!”林奈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卖各种卡通头饰和发卡的小摊,兴奋地喊道,“有恶魔角造型的发卡诶!还有爱心尾巴的!好可爱!” 苏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也亮了起来:“真的欸!做得还挺精致的!” 两人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在小摊前驻足挑选。 司徒悠被迫跟了过去,站在她们身后,目光掠过那些花花绿绿、造型夸张的发卡,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这种过于可爱和女孩子气的东西,显然不在他的审美和理解范围内。 林奈拿起一个黑色的、带着小巧银色纹路的恶魔角发卡,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又拿起一个粉色的、带着镂空爱心装饰的魅魔角发卡,在苏夏头上比划,两人笑作一团。 “哥!你看这个像不像你的角?”林奈故意把那个黑色恶魔角发卡递到司徒悠面前,笑嘻嘻地问。 司徒悠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没说话,但身体几不可查地向后倾了倾,试图拉开距离。他的尾巴也警惕地绷直了些。 苏夏看着他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忍不住偷笑。她的目光在摊位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黑色的恶魔角发卡上,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林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事”,猛地一拍脑袋:“啊!差点忘了!我要去那边的书店买本参考书!哥,夏夏姐,你们先逛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根本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像只灵活的小兔子,转身就钻进了人群,瞬间消失不见。 动作之迅速,意图之明显,简直把“创造二人世界”几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原地顿时只剩下司徒悠和苏夏两人,以及那个摆满可爱发卡的小摊。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司徒悠看着林奈消失的方向,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当然知道妹妹是故意的。这种被强行“撮合”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和苏夏单独待在这样热闹又……暧昧(在他看来)的环境下。 他的尾巴因为这份不自在,有些焦躁地轻轻扫过地面。 苏夏看着司徒悠那副明显有些局促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又好玩。她拿起那个黑色的恶魔角发卡,在指尖把玩着,然后转过身,面向司徒悠,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和恶作剧意味的笑容。 “悠悠,”她往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仰头看着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声音带着刻意的柔软,“你看这个,是不是跟你头上的很像?” 司徒悠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窒。 她靠得太近了。近到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甜丝丝的桃子香气,近到他能看到她粉色眼眸中闪烁的、不怀好意的光芒。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一股热意迅速涌上耳根。 “不像。”他几乎是立刻否认,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试图用冷淡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并下意识地想后退。 然而,苏夏的动作更快。 在他后退的脚步刚挪动一半时,她忽然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个黑色的恶魔角发卡,“啪”地一下,稳稳地戴在了他白色的卷发上! 动作行云流水,精准无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司徒悠整个人彻底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感觉到一个微凉的、带着塑料触感的物体突兀地存在于他的发间,就在他真实的恶魔角旁边。那个幼稚的、可笑的、与他冷峻气质格格不入的恶魔角发卡! 深红色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而骤然收缩。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热浪瞬间席卷了他!从脖颈到脸颊,再到耳朵,甚至他觉得连自己真实的恶魔角尖都开始发烫!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边轰鸣。 他、他居然被……戴上了这种东西?! 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而苏夏,在成功完成“突袭”后,看着司徒悠顶着一个可爱风的恶魔角发卡、配上他那张写满震惊和羞愤的俊脸,以及瞬间红透的耳朵,一种巨大的反差萌和恶作剧成功的喜悦让她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同时迅速后退两步,掏出手机,对着石化状态的司徒悠“咔嚓”就是一张! “哈哈哈!悠悠你戴这个好可爱!特别配!”她一边笑着,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杰作”,满意地点头。 司徒悠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苏、夏!”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羞恼和一丝罕见的气急败坏。他猛地抬手,想要把头上那个丢人的东西扯下来。 然而,苏夏却在他动手之前,笑着转身,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飞快地跑开了几步,混入了人群,还回头冲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机。 “照片我保存啦!” 司徒悠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苏夏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再感受着头上那个无比碍事的发卡,以及周围路人投来的、带着笑意和好奇的目光…… 他感觉自己二十一年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的尾巴,在经历了最初的僵直和震惊后,此刻正无比僵硬地、直挺挺地竖在身后,尾尖那个菱形端点紧紧蜷缩着,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绝望气息。 而罪魁祸首早已溜之大吉,只留下他一个人,顶着个可笑的发卡,站在原地,承受着这份公开处刑般的羞耻。 司徒悠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着冲动和脸上滚烫的温度。 他面无表情地(如果忽略那红透的耳朵和僵硬的尾巴)抬手,终于将那个恶魔角发卡取了下来,捏在手里,仿佛捏着什么罪证。 他看着苏夏消失的方向,深红色的瞳孔里情绪翻涌。 这个“仇”,他记下了。 司徒悠捏着那个还残留着自身发丝温度和……巨大羞耻感的恶魔角发卡,指节微微用力。深红色的瞳孔锁定着苏夏消失的方向,周遭人群的喧闹仿佛被隔绝在他周身一层无形的低温屏障之外。他能感觉到脸上的热浪尚未完全退去,耳根更是持续发烫,尾巴僵硬地垂着,尾尖依旧紧紧蜷缩。 他迈开步子,朝着苏夏溜走的方向走去。步伐不算快,但带着一种笃定的意味,像是最有耐心的猎手,知道猎物跑不远。 果然,没走多远,就在一家奶茶店旁装饰性的绿植后面,看到了正探头探脑往外看的苏夏。她脸上还挂着恶作剧得逞后未褪尽的灿烂笑容,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四目相对。 苏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秒,随即又绽开一个更甜、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试图萌混过关。 司徒悠走到她面前,停下。他比她高半个头,此刻微微垂眸看着她,没什么表情,但那股低气压和手里捏着的发卡,都让苏夏心里有点打鼓。 “咳,”苏夏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了一下,又强自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那个……还挺适合你的。” 司徒悠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发卡举到她眼前,用眼神无声地施压。 苏夏看着他红晕未消的耳根和依旧紧绷的下颌线,知道他肯定羞恼极了,但似乎……并没有真的生气?这让她胆子又大了一点。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捏着发卡的那只手的胳膊,“多可爱啊,跟你本来的角很像,就当是……嗯,周边产品?” 司徒悠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周边产品?他? 他依旧沉默,但另一只空着的手却抬了起来,目标明确地朝着苏夏那头柔顺的银色长发伸去。 苏夏下意识地想缩脖子,但看到他深红色瞳孔里那抹不容置疑的神色,又硬生生停住了。她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丝,然后,一个轻微的、带着塑料触感的夹力落在了她的头顶。 她愣住,抬手一摸,摸到了那个粉色的、带着镂空爱心装饰的魅魔角发卡。 “彼此彼此。”司徒悠终于开口,声音还是有点硬邦邦的,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极淡的、扳回一城的意味。他看着她头顶那个与她自身魅魔角相映成趣的粉色发卡,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满意。 苏夏眨了眨眼,立刻跑到旁边奶茶店的玻璃窗前照了照。玻璃反光中,一个顶着粉色魅魔角发卡的自己,旁边站着个虽然取下了发卡但耳朵依旧微红、表情故作冷淡的司徒悠。 “哼,戴就戴,”苏夏转过身,叉着腰,故意晃了晃脑袋,让那个发卡跟着摆动,“我戴这个可比你合适多了!多配我!” 看着她理直气壮、甚至有点小得意的样子,司徒悠心底那点残存的羞恼也奇异地消散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里那个黑色的恶魔角发卡递还给她:“收好你的‘战利品’。” 苏夏接过发卡,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掌心,感觉到他微微一僵。她笑嘻嘻地把玩着发卡,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不肯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悠悠,你刚才是不是特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徒悠别开脸,避开她过于灼人的视线,尾巴有些不自在地轻轻甩动了一下,算是默认。 “可惜没有地缝,”苏夏得寸进尺地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狡黠的同情,“只有好多路人看到了哦~还有照片为证!” 提到照片,司徒悠的耳朵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个度。他转回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忽然开口:“删掉。” “不要!”苏夏立刻把手机藏到身后,警惕地看着他,“这可是珍贵影像资料!” “苏夏。”他叫她的全名,带着点警告的意味,但配上他那张依旧泛着红晕的脸,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除非……”苏夏眼珠一转,开始谈条件,“你答应我下次联合直播的时候,不准再偷偷关掉我那边的麦克风音量!” 之前有一次联合直播,她吐槽他太过犀利,结果他默不作声地就把她麦的音量调低了,害得她对着空气说了半天。 司徒悠:“……那是你话太多影响操作。” “我那是活跃气氛!”苏夏反驳,然后坚持,“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把照片设成聊天背景!” 这威胁简直致命。司徒悠想象了一下自己每次打开聊天软件都能看到自己顶着可笑发卡黑历史照片的场景,感觉尾巴尖都要尴尬得卷成螺旋了。他沉默了几秒,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成交!”苏夏心满意足,这才把手机从背后拿出来,当着他的面,操作了一番,“喏,你看,删了删了。”她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有点飘忽。 司徒悠盯着她,明显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苏夏用力点头,试图增加可信度,“我说话算话!”……才怪。她只是转移到了云端加密相册而已。这么宝贵的照片,怎么可能真删。 司徒悠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我在说谎但你不可以拆穿我”的粉色眼眸,心知肚明她肯定留了备份。但他懒得,或者说,没办法再深究下去了。跟她在这种事情上纠缠,最后妥协或者吃亏的八成还是自己。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头顶那个粉色发卡上,忽然说:“这个,挺适合你。” 苏夏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夸……这算是夸吧?她摸了摸头上的发卡,嘴角忍不住上扬:“那当然!我眼光好!” 就在这时,林奈如同计算好时间一般,适时地“买完书”回来了。她手里拎着个书店的袋子,眼神在司徒悠和苏夏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苏夏头顶的粉色发卡上,脸上露出了然的、促狭的笑容。 “哇!夏夏姐,这个发卡好可爱!和你超配!”她大声赞美,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司徒悠,“哥,你觉得呢?” 司徒悠面无表情地看了妹妹一眼,没接话,只是转身:“走了。” 苏夏对着林奈偷偷比了个“V”字手势,换来林奈一个挤眉弄眼的回应。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着,跟上了前面那个虽然背影依旧挺拔,但耳朵依旧透着淡粉色的“保镖”。 司徒悠听着身后传来的、被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笑声,感受着头顶似乎还残留着的、被发卡“玷污”的错觉,以及口袋里那个最终被他下意识塞进去、没有扔掉的黑色恶魔角发卡…… 他轻轻吐了口气。 这趟购物,果然没那么简单。而往后的日子,有这两个人在,恐怕会更加“热闹”。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深处,除了无奈,似乎也悄然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暖意。他的尾巴,在无人注意的身后,终于放松下来,尾尖恢复了平时自然微微晃动的状态。 第8章 距离的缩短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客厅地铺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司徒悠的生物钟让他在往常的时间准时醒来,但不同于在自己房间的清醒,地铺的硬度以及昨夜因为某个精力过于旺盛的魅魔和自家妹妹叽叽喳喳到很晚,让他此刻头脑还有些昏沉。 他习惯性地想抬手揉揉眉心,却感觉手臂有些发麻——大概是睡姿不太妥帖。白色的卷发不像平日那样带着刻意打理过的规整弧度,而是有几缕不听话地翘了起来,尤其是头顶靠近恶魔角根部的地方,一撮呆毛顽强地立着,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有些茫然地坐在地铺上,深红色的瞳孔里氤氲着一层未散尽的睡意,平日里那份冷峻和疏离被这刚睡醒的懵懂冲淡了不少,看上去竟有几分罕见的柔软。那条恶魔尾巴也无精打采地耷拉在身侧,尾尖的菱形端点懒洋洋地贴着地面。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咔哒”一声轻响,被推开了。 苏夏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她显然也是刚醒,银色的长发乱蓬蓬地披散着,身上穿着宽松的卡通睡衣,脚上趿拉着毛绒拖鞋,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她打算先去洗漱,然后开始她虚拟主播的准备工作。 然而,她的脚步在看见客厅地铺上那个坐着的身影时,瞬间顿住了。 哈欠打了一半,僵在嘴边。 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司徒悠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那头标志性的、但此刻明显失控的白色卷发上,尤其是那撮倔强翘立的呆毛。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司徒悠也在听到动静时抬眸看向她。四目相对。 他看到她粉色瞳孔中的睡意迅速被一种极其明亮、混合着惊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光芒所取代。她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形成一个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的弧度。 “噗——” 最终,一声清晰的、毫不掩饰的笑声从苏夏喉咙里溢了出来。她看着司徒悠顶着一头乱发、眼神带着初醒迷茫的样子,觉得眼前这个人和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甚至有些高冷的“Striker”形象形成了巨大的、令人忍俊不禁的反差。 “悠悠……你、你的头发……”她笑得肩膀都开始抖动,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的头顶,尤其是那撮呆毛,“哈哈……好像……好像漫画里那种刚被炸过的角色!” 司徒悠在她笑出声的瞬间就彻底清醒了。 所有的睡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迅疾涌上的热意和窘迫。他几乎能想象到自己此刻是一副什么尊容——顶着一头乱发,穿着睡衣,坐在地铺上,被苏夏看了个正着! 深红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压平那撮不听话的头发,动作因为慌乱而显得有些笨拙。 “别……别笑!”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更多的是窘迫。他想立刻背过身去,避开她那过于直接和充满笑意的目光,但身体却因为初醒和突如其来的羞恼有些僵硬。 他的尾巴更是反应激烈,在苏夏笑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咻”地一下完全绷直,像根棍子似的戳在地铺上,尾尖紧张地蜷缩又松开,充分暴露了主人内心的兵荒马乱。 苏夏看着他手忙脚乱试图整理头发、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粉色、连带着真实的恶魔角似乎都透着点无措的样子,笑声更大了。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往前走了几步,凑得更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这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别遮嘛,挺可爱的!”她笑嘻嘻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没想到悠悠你早上起来是这样的……唔,手感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她说着,甚至有点蠢蠢欲动地想伸手去碰碰那撮呆毛。 司徒悠在她靠近的瞬间就猛地向后仰了仰身体,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他一把抓过放在旁边的外套,动作迅速地套在身上,仿佛多一层布料就能多一层防护。然后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铺上站起来,背对着苏夏,闷声闷气地扔下一句: “我去洗漱!” 声音里的窘迫几乎要溢出来。 说完,他也不等苏夏回应,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步伐僵硬地快步走向卫生间方向,那条僵直的尾巴紧紧贴在身后,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狼狈。 苏夏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扶着墙笑得直不起腰来。 清晨的尴尬遭遇,以司徒悠的单方面溃逃和苏夏心满意足的笑声暂时画上了句号。但苏夏知道,这绝对是个可以回味很久,并且未来能用来好好“调侃”他的宝贵素材。她摸了摸自己头上那个昨晚忘记取下的粉色魅魔角发卡,心情愉悦地哼起了歌。看来,今天的开端,意外地不错。 卫生间的门被不太自然地轻轻关上,阻隔了苏夏那依旧能隐约听到的、如同清脆风铃般的笑声。司徒悠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那颗因为羞窘而擂鼓般跳动的心脏。 镜子里映出他此刻的模样——白色的卷发确实比平时凌乱许多,那撮不听话的呆毛即便经过他刚才一番徒劳的按压,依旧顽强地翘着,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深红色的瞳孔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慌乱,耳廓上的绯红更是清晰可见。 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扑了扑脸。冰凉的触感稍微驱散了些脸上的热度,却无法立刻抚平内心被撞见如此“不设防”一面的波澜。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眉头微蹙。真是……太失态了。 尤其是被苏夏那样笑着直白地指出来……“可爱”?这个词跟他有什么关系?还有她那跃跃欲试想碰他头发的手指……司徒悠感觉刚被冷水压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的趋势。他甩了甩头,拿起梳子,试图挽救这头不听话的卷发,动作带着点难得的、近乎赌气的认真。 门外,苏夏终于笑够了。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心情无比舒畅地走向厨房,打算弄点简单的早餐。经过卫生间时,她故意放慢脚步,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水声和……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 她嘴角又忍不住弯了起来。看来“悠悠牌闹钟”今天受的刺激不小。 等到司徒悠终于打理好自己(至少那撮呆毛被成功镇压了下去),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表情从卫生间出来时,苏夏已经热好了牛奶,正端着杯子小口喝着。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目光在他一丝不苟的白色卷发上转了一圈,粉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但很快被她掩饰下去。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早啊,悠悠,睡得还好吗?”语气自然得仿佛半小时前那个笑得前仰后合的人不是她。 司徒悠脚步顿了一下,深红色的瞳孔扫过她看似无辜的脸,鼻腔里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走到流理台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动作刻意保持着平稳,试图找回往常的节奏。 然而,苏夏显然不打算让这个话题就这么轻易过去。 “说起来,”她放下牛奶杯,单手托腮,歪着头看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刚才某个人的造型,真是让我印象深刻啊。要不要考虑以后直播开头都来个‘睡醒萌颜’环节?保证吸粉!” 司徒悠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一下,刚褪下不久的粉色又有爬上耳尖的趋势。他抿了抿唇,避开她戏谑的目光,声音硬邦邦地:“不需要。” “别这么肯定嘛,”苏夏笑嘻嘻地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我可是独家见证人,有第一手资料哦。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苏夏。”他再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带着警告,但尾音里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无奈,让这警告听起来更像是某种认输的征兆。 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和故作镇定喝水的样子,苏夏心满意足地停止了追击。懂得见好就收,才是可持续“调戏”的长久之道。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她摆摆手,转身去拿面包片,语气轻松地转换了话题,“今天早上吃吐司怎么样?我买了新口味的果酱。” 司徒悠看着她的背影,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悄悄松了口气,尾巴也从刚才僵直的状态缓和下来,尾尖无意识地轻轻点着地面。虽然过程有点……难以启齿,但至少,这个清晨的意外,似乎并没有让她觉得反感或者奇怪,反而……她好像还挺开心的?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某处微微动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奈和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暖意,悄然蔓延开来。 他沉默地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着苏夏忙碌着烤面包、找果酱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银色的长发和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的魅魔角上,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的香气和淡淡的桃子味(大概是来自她常用的洗发水或者护肤品)。 刚才那点窘迫,似乎也在这日常的、带着烟火气的画面里,慢慢沉淀了下去。 只是,当苏夏将涂好果酱的吐司递给他,并且附带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时,司徒悠还是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接过吐司,低声说了句:“谢谢。” 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厨房电器运作的声音掩盖。 苏夏看着他微红的侧脸和轻轻晃动了一下的尾巴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低头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清晨的尴尬,最终融化在了面包的香气和两人之间这种心照不宣的、微妙的氛围里。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中接近尾声。苏夏小口喝着最后一点牛奶,眼神时不时瞟向对面正慢条斯理吃着吐司的司徒悠。他看起来已经彻底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白色的卷发一丝不苟,仿佛早上那撮顽强的呆毛从未存在过。但苏夏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耳廓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淡粉。 她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准备抛出酝酿了一早上的话题。 “那个,悠悠啊……”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上尽可能纯良无害的笑容,“这周末市中心那个动漫游戏嘉年华,你知道吧?” 司徒悠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她,深红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了然和……淡淡的警惕。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嗯。怎么?” “听说这次规模超大,有很多限定周边和超棒的COSER!”苏夏的眼睛开始发光,语气也变得兴奋起来,“而且还有我们常玩的那个游戏的官方展台,有现场挑战活动哦!” 司徒悠的尾巴尖几不可查地轻轻摆动了一下,显示他对游戏活动并非完全无动于衷,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所以?” “所以——”苏夏拖长了音调,身体又往前凑了凑,粉色眼眸眨巴着,带着明显的期待,“我们一起去吧?林奈也一直嚷嚷着想去的!” 恰在此时,次卧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伴随着一个充满活力的、刚睡醒还带着点鼻音的声音: “谁叫我?谁在呼唤本小姐?” 林奈顶着一头有些毛躁的白色长发,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她显然是被外面的谈话声,尤其是苏夏提高了音量的那句“林奈”给吸引出来的。 一看到餐厅里的两人,她立刻像是被注入了能量,睡意全无,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尤其是捕捉到苏夏脸上那期待的表情和自家哥哥那副“我就知道”的冷淡模样。 “夏夏姐!哥!你们在聊什么好玩的事?”她几步蹦跶过来,拉开椅子挤到两人中间,目光在苏夏和司徒悠脸上来回扫射,充满了侦探发现线索般的兴奋。 “在说周末的漫展!”苏夏立刻找到了盟友,亲热地揽住林奈的肩膀,“你想去的对吧?我正在邀请你哥一起。” “漫展?!”林奈的声音瞬间拔高八度,她用力抓住苏夏的胳膊,激动地摇晃,“想去!超想去!哥!你必须去!这可是家庭活动!” 司徒悠看着瞬间结成统一战线的两人,感觉额头隐隐作痛。他放下手里的水杯,试图抵抗:“人太多,吵。” “哎呀,热闹才好玩嘛!”林奈立刻反驳,“而且哥你打游戏那么厉害,不去参加现场挑战多可惜!说不定还能拿个限定奖品回来呢!”她说着,偷偷朝苏夏使了个眼色。 苏夏心领神会,立刻接上,她这次没有再用夸张的语气,而是稍微收敛了笑容,看着司徒悠,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是啊悠悠,我想和你一起去嘛。”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当是……陪我去看看?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 这句话她说得轻飘飘的,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司徒悠的心尖。 林奈在一旁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自家哥哥的反应。 司徒悠沉默了。他看着苏夏那双带着真切期待的粉色眼眸,又瞥了一眼旁边虎视眈眈、仿佛他敢拒绝就要扑上来的妹妹。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没能说出口。 人潮拥挤和喧嚣似乎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伸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语气依旧平淡,但其中的含义却让另外两人瞬间心花怒放: “……我查下路线。” “耶!”林奈第一个跳了起来,欢呼出声,激动地抱住了苏夏。 苏夏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粉色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得意地冲林奈眨了眨眼。计划通! 司徒悠看着手机屏幕上搜索出来的展会信息,听着耳边两个女孩兴奋的讨论声,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他的尾巴,在椅子后面,悠闲地、小幅地晃了晃。 “耶!”林奈第一个跳了起来,欢呼出声,激动地抱住了苏夏。她那头与司徒悠同源的白色卷发,因为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梳理,显得比平时更加蓬松不羁,几缕发丝俏皮地翘着,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苏夏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粉色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得意地冲林奈眨了眨眼。计划通! 司徒悠看着手机屏幕上搜索出来的展会信息,听着耳边两个女孩兴奋的讨论声,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他的尾巴,在椅子后面,悠闲地、小幅地晃了晃。 “太棒了!我就知道哥你最好了!”林奈松开苏夏,转而扑向司徒悠,试图给他一个熊抱。 司徒悠反应迅速地抬起一只手,抵住她的额头,阻止了她的“袭击”,眉头微蹙:“坐好,吃饭。” 林奈吐了吐舌头,乖乖坐回椅子上,但脸上的兴奋丝毫未减。她一边拿起一片吐司,一边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规划:“那我们得早点去排队!听说限量周边手慢无!夏夏姐,我们穿那套姐妹装去吧?就上次一起买的那套!哥,你也得穿得像个二次元一点,别老是黑白灰!” 苏夏被林奈的热情感染,也跟着点头:“对哦,那套衣服很适合!悠悠,你也考虑一下嘛,换换风格?”她带着点期待看向司徒悠。 司徒悠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抬眸扫了她们一眼,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不考虑。”让他穿得花里胡哨去那种地方,不如让他再打十次高难副本。 “啧,哥你真没劲。”林奈撇撇嘴,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没关系,我和夏夏姐好看就行了!到时候你就负责给我们拎包和当保镖!” 司徒悠没理会妹妹的调侃,只是将查好的路线和信息简洁地说了出来:“展会九点开始,建议八点半前到场馆外围。地铁直达,预计需要四十分钟。” “收到!长官!”林奈搞怪地敬了个礼,然后三两口吃完吐司,抓起牛奶杯一饮而尽,“我这就去写作业!争取周末前搞定,不然玩都不安心!”说完,她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回了自己房间,留下餐厅里重新恢复的安静。 苏夏看着林奈活力满满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转头对司徒悠说:“有林奈在,感觉家里永远都不会冷清。” 司徒悠“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他放下手机,开始收拾自己面前的餐具。虽然表面上依旧平静,但苏夏注意到,他收拾的动作比平时稍微慢了一点,似乎……也在不着痕迹地安排着周末的行程? “那就这么说定啦,周末一起去。”苏夏站起身,也准备收拾一下开始今天的工作,语气轻快。 在她转身准备离开餐厅时,司徒悠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苏夏脚步一顿,心里那点小小的雀跃又膨胀了一些。她回头,看到他已经拿着餐具走向水槽,白色的发丝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软,那条恶魔尾巴在身后自然地微微摆动。 看来,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漫展之行,表面上最冷静的他,内心也并非毫无波澜。 苏夏心情愉悦地哼着歌,走向自己的直播设备。她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个周末,一定会非常有趣。而林奈房间的门缝里,一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正偷偷注视着餐厅里这短暂又和谐的互动,嘴角咧开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周末的动漫游戏嘉年华现场果然人山人海,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喧嚣、化妆品的气味以及各种周边产品的塑料包装味。巨大的展馆内灯光绚烂,各色展台前挤满了热情洋溢的游客和造型各异的COSER。 司徒悠、苏夏和林奈三人随着人流缓缓移动。司徒悠依旧是一身简约的深色休闲装,与周围色彩斑斓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眉头微蹙,深红色的瞳孔冷静地扫视着周围过于密集的人群,身体下意识地处在一种微微戒备的状态。他的尾巴安静地垂在身后,只是尾尖偶尔会因为被人不小心碰到而敏感地抖动一下。 苏夏和林奈则完全是另一种状态。林奈穿着和苏夏一起挑选的、带有可爱印花元素的“姐妹装”(虽然司徒悠坚决拒绝加入),白色的卷发扎成了活泼的双马尾,兴奋地左顾右盼,时不时发出惊叹。 “哇!夏夏姐你看那个COSER!好像啊!” “那边!那边有我们游戏的展台!” 苏夏也是一脸兴致勃勃,银色的长发和粉色的魅魔角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她手里拿着手机不停地拍照,目光在各种精致的周边和有趣的COS身上流连。不过,她的注意力总会有意无意地分一部分给走在她们身侧稍后位置的司徒悠。 她能感觉到他的不适,毕竟他习惯了相对安静和独处的环境。但让她暗自开心的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只是沉默地跟着,履行着他“保镖”和“行李架”的职责——手里已经拎上了林奈刚刚冲动买下的一个不小的毛绒玩偶。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特别拥挤的转角时,一股突如其来的人潮推力从侧面涌来。苏夏正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一时没站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去。 “小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只手臂稳健地伸了过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她的身侧,隔开了拥挤的人流,也稳住了她失衡的身体。司徒悠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低沉而清晰。 苏夏愣了一下,抬头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但手臂传来的力度和及时的援手,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谢谢……”苏夏下意识地道谢,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靠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与她常用的甜香截然不同的清冽气息。 司徒悠等她站稳,便自然地收回了手臂,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看路。”他言简意赅地提醒,目光已经转向前方,继续扮演着开路和警戒的角色。 但苏夏敏锐地捕捉到,在他收回手的瞬间,他那条原本安静垂落的尾巴,似乎几不可查地、快速地向上翘了一下,尾尖那个菱形端点还轻轻晃了晃。 他其实……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这个发现让苏夏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和恶作剧的冲动。她眨了眨眼,故意往他身边靠近了一小步,在下一个需要穿过人群的狭窄通道时,她没有再小心翼翼,反而像是依赖般,肩膀轻轻擦过他的手臂。 司徒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但他没有躲开,只是步伐稍微放缓,确保她能跟得上。 走在前面的林奈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刻用手肘偷偷捅了捅苏夏,挤眉弄眼地用口型无声地说:“他、超、爱!” 苏夏脸一热,嗔怪地瞪了林奈一眼,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司徒悠虽然没有回头,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淡淡开口:“林奈,看前面,别撞到人。” “知道啦——”林奈拉长声音应道,转回头去,但肩膀还因为窃笑而微微耸动。 三人就这样以一种微妙的氛围在展馆内移动着。司徒悠依旧话不多,但在拥挤处会下意识地护在苏夏外侧,在她对某个展品表现出明显兴趣时会停下脚步等待,在她拿着饮料不方便时,会默不作声地接过她手里其他零碎的东西。 他的保护是沉默而有效的,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不张扬,却无法忽视。苏夏享受着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感觉周围嘈杂的人声和闷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穿过拥挤的通道,他们来到了相对开阔的游戏展区。巨大的屏幕上正播放着炫目的游戏宣传片,一旁的操作体验区排起了长队,欢呼与叹息声此起彼伏。 “哥!夏夏姐!我们去排那个!”林奈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常玩的那款游戏的挑战区,眼睛放光,“听说通关就能拿到限定徽章!” 司徒悠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游戏界面,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兴趣。那是他擅长的高难度动作游戏。“队伍很长。”他客观地评价道,但脚步已经随着林奈的牵引向前移动。 “排就排嘛,来都来了!”苏夏也很有兴致,她看着司徒悠,“悠悠,你肯定没问题的,对吧?” 司徒悠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排队时,他安静地站在苏夏身侧,依旧充当着人形屏障的角色。周围是兴奋的讨论和游戏音效,他却像是一座安静的小岛。苏夏偶尔侧头看他,能看到他专注地看着屏幕里其他挑战者的操作,眼神锐利,似乎在快速分析着关卡难点和对手的策略。 排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快轮到他们。林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在这时,旁边另一个展台似乎开始了什么抽奖活动,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哗,人群瞬间躁动起来,一股力量从侧后方涌来。 苏夏正低头看着手机里刚拍的照片,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前一个趔趄,低呼一声,几乎是整个人撞进了司徒悠的怀里。 司徒悠反应极快,在她撞过来的瞬间,手臂已经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后面的人群冲击。他比她高不少,苏夏的脸颊几乎贴在他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外套布料的触感和底下坚实肌肉的轮廓,还有他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没事吧?”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比平时更低沉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夏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不知道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还是因为这个过于亲近的姿势。她脸上发烫,连忙站稳,从他怀里稍微退开一点距离,摇了摇头:“没、没事。”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耳朵尖又染上了那抹熟悉的淡粉。他的手臂在她站稳后便迅速松开,但刚才那坚实可靠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后面的人小心点!”林奈也注意到了刚才的混乱,不满地回头喊了一句,然后凑到苏夏耳边,压低声音,带着坏笑,“夏夏姐,投怀送抱哦?” 苏夏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脸更红了。她偷偷瞥向司徒悠,他已经恢复了那副平静的样子,目光重新投向游戏屏幕,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他那条垂在身后的尾巴,尾尖却不自然地绷直了,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这个小发现让苏夏心里的那点羞窘瞬间被一股恶作剧得逞般的甜意取代。她甚至开始觉得,刚才那下撞得……还挺是时候。 很快轮到他们挑战。林奈先上,虽然操作不错,但在一个复杂的连招处失误,遗憾败北。她撅着嘴下来,把希望寄托在司徒悠身上:“哥!看你的了!一定要把徽章赢回来!” 司徒悠没说什么,平静地坐上操作椅。当他的手握住摇杆和按键时,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得专注而凌厉。深红色的瞳孔紧盯着屏幕,手指翻飞,操作行云流水,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 苏夏和林奈在一旁看得屏息凝神。他破解关卡的方式极具观赏性,不仅效率极高,还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优雅,引来周围不少围观者的低声惊叹。 “哇……你哥操作好帅……”旁边有女生小声对同伴说。 苏夏听着,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感。她看着司徒悠专注的侧脸,那双平时显得有些冷淡的红瞳,在投入游戏时仿佛燃烧着沉静的火焰,格外吸引人。 毫无悬念,司徒悠以近乎完美的评价通关。工作人员将一套三枚限定徽章递给他时,周围响起了小小的掌声。 他接过徽章,站起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苏夏看到他转身走向她们时,尾巴尖几不可查地、得意地轻轻向上翘了一下。 “哥!你太棒了!”林奈欢呼着冲过去。 司徒悠将三枚徽章摊在掌心,看了一眼,然后拿起其中那枚设计成粉色爱心形状、边缘有细微镂空纹样的徽章,递到了苏夏面前。 “给你的。”他的语气很平常,仿佛只是递过一瓶水。 苏夏愣了一下,看着他掌心里那枚明显更契合她魅魔特征的徽章,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涌上一股暖流。她接过徽章,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掌心,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悠悠!我就知道你最可靠了!” 司徒悠移开视线,将另外两枚徽章塞给还在兴奋状态的林奈,淡淡地说:“走了,去下一个区域。” 看着他率先转身离开的背影,苏夏小心地将那枚爱心徽章别在了自己外套的领口,然后快步跟了上去,心情如同展馆外明媚的阳光。 林奈看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宝贝似的摸了摸自己得到的两枚徽章,脸上露出了“磕到了”的满足笑容,也赶紧跟上。看来这次漫展,收获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丰富。 离开喧闹的游戏体验区,三人来到了相对安静些的同人周边区。这里的摊位各具特色,摆满了画师们精心绘制的海报、挂画,以及各种手工制作的精致小物件。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油墨味和新纸的气息。 苏夏立刻被吸引,像是鱼儿入了水,在一个个摊位前流连忘返,粉色眼眸亮晶晶的,不时拿起一张明信片或一个小挂件仔细端详。林奈也兴致勃勃地跟在旁边,两人头碰头地讨论着哪个画师的画风更戳中萌点。 司徒悠依旧负责拎东西和充当背景板,沉默地跟在她们身后。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摊位上那些色彩鲜艳的商品,大多时候只是平静地扫过,看不出什么兴趣。直到他的视线在某一个摊位上停顿了一下。 那个摊位上售卖的大多是Q版设计的金属钥匙扣,做工颇为精细。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其中一对设计——一个是黑色底色、带着银色简约纹路的小恶魔角,另一个则是粉色底色、尾巴尖端是镂空爱心形状的小魅魔。造型可爱,又不失特点,莫名地……让他联想到了什么。 他的尾巴尖几不可查地轻轻晃动了一下。 苏夏正巧逛到这个摊位,目光立刻就被那对钥匙扣抓住了。“哇!这个好可爱!”她拿起那对恶魔与魅魔的Q版钥匙扣,在掌心比划着,越看越喜欢。那小巧的恶魔角让她想起身边某人,而那个爱心尾巴的魅魔更是与她自己的特征完美契合。 她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司徒悠,见他似乎正看着别处,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故意把玩着那对钥匙扣,尤其是那个小恶魔的,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听清的音量,带着点撒娇和惋惜的语气感叹: “做得真精致啊……好想要哦,可惜没人送我。” 说完,她还特意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个小恶魔钥匙扣,然后状似无意地将目光投向司徒悠,观察着他的反应。 司徒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当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深红色的瞳孔余光能瞥见她手里那对明显意指他们两人的小物件,以及她脸上那点狡黠的、期待他回应的小表情。 他的耳根开始隐隐发热,脸上却强装镇定,甚至刻意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仿佛对旁边摊位上的模型更感兴趣。喉咙有些发干,他想说点什么,比如“喜欢就自己买”,或者直接无视,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心脏在胸腔里有些不规律地跳动着。送她东西?还是这种……寓意明显的东西? 苏夏见他没反应,只是耳朵越来越红,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更多的是觉得他这副明明在意却硬要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很有趣。她撇了撇嘴,故意把钥匙扣放回摊位上,声音拖得长长的:“唉……算了,看来只能看看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充当背景板的林奈突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肚子:“不行不行,我突然想上厕所!哥,夏夏姐,你们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她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就捂着肚子飞快地钻进了人群,演技浮夸得令人不忍直视。 原地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和摊位上那对孤零零的钥匙扣。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司徒悠看着妹妹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他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这种被强行推到悬崖边的感觉让他呼吸都有些发紧。他能感觉到苏夏的目光还落在他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期待。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斗争。最终,他几不可查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那个摊位,脚步有些僵硬地走了过去。 苏夏看着他突然的动作,心跳莫名加速。 只见司徒悠走到摊位前,没有看苏夏,直接对摊主指了指那对恶魔与魅魔的钥匙扣,声音低沉:“这个,要了。” 他付钱的动作干脆利落,接过被小心包装好的钥匙扣时,指尖似乎微微用力。 然后,他转过身,手里捏着那个小小的纸袋,目光游移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到了苏夏脸上。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司徒悠被她亮晶晶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将手里的纸袋有些生硬地递到她面前,语气依旧试图保持平淡,却掩饰不住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给你的。” 苏夏看着递到面前的小纸袋,以及司徒悠那明显带着别扭和羞窘的侧脸,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桃子汽水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甜蜜的泡泡。惊喜和雀跃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强忍着想要立刻扑上去抱住他的冲动,伸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他指尖微凉触感的纸袋。 “谢谢悠悠!”她的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开心,粉色眼眸弯成了月牙,立刻打开纸袋,将那两个小巧精致的钥匙扣取了出来。金属的凉意贴在掌心,却让她感觉无比温暖。 她拿起那个黑色的小恶魔钥匙扣,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容狡黠:“这个,是你的。”然后,她又拿起那个粉色的小魅魔,贴在自己胸口,“这个,是我的。” 司徒悠的视线被迫跟着她手中的钥匙扣移动,听到她的话,耳根的红晕有向脸颊蔓延的趋势。他抿了抿唇,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低声说:“……随便买的。” “哦——随便买的呀?”苏夏故意拉长了语调,凑近他一步,仰头看着他闪烁的红瞳和微微颤动的恶魔角,压低声音,带着促狭,“那怎么不随便买点别的?偏偏是‘恶魔和魅魔’呢?” 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桃子甜香,拂过他的下颌。司徒悠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这甜香和她的直球攻击瓦解。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滚动了一下,却没能立刻找到反驳的话。尾巴在身后有些焦躁地轻轻扫过地面,尾尖蜷缩着。 看着他被自己问住、罕见地露出些许无措的样子,苏夏心满意足,不再穷追猛打。她宝贝似的将两个钥匙扣握在手心,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林奈就像计算好时间一样,适时地“解决完个人问题”回来了。 “我回来啦!”林奈蹦跳着出现,目光精准地锁定在苏夏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钥匙扣上,眼睛瞬间瞪大,发出夸张的惊呼:“哇!好可爱的钥匙扣!恶魔和魅魔!哥!是你送给夏夏姐的吗?眼光不错嘛!” 司徒悠:“……” 他感觉刚降下一点温度的脸又有点升温的趋势。面对妹妹毫不掩饰的打趣,他选择沉默是金,并且给了林奈一个“适可而止”的警告眼神。 然而林奈完全无视了他的眼神警告,兴奋地凑到苏夏身边,拿起那个小恶魔钥匙扣仔细端详:“做工真好!哥,你怎么不给我也买一个?” 司徒悠面无表情:“你没说想要。” 林奈:“……”她撇撇嘴,小声嘀咕,“重色轻妹。” 苏夏被林奈逗得笑出声,小心地将两个钥匙扣收好放回口袋,然后亲昵地挽住林奈的胳膊:“走啦走啦,前面好像还有好多摊位没逛呢!” 接下来的时间,苏夏的心情明显更加飞扬,嘴角始终带着甜甜的笑意。她时不时会用手碰碰口袋里的钥匙扣,感受着金属坚硬的轮廓,然后偷偷看一眼身边沉默却可靠的司徒悠。 司徒悠虽然依旧话不多,但周身那股因拥挤环境而产生的低气压似乎消散了不少。他依旧尽职地跟在她们身边,在人群密集处下意识地护着苏夏,偶尔在她对某个商品多看两眼时,会默默停下脚步。 林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一直挂着“我家白菜终于会拱猪了”的欣慰笑容,时不时还偷偷用手机抓拍几张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 直到夕阳西斜,三人才带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和疲惫却满足的身体,踏上了回家的路。喧嚣的展馆被抛在身后,地铁车厢里相对安静,只有列车运行的嗡鸣声。 苏夏靠在椅背上,手里依旧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对钥匙扣。她看了看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司徒悠,他白色的卷发在窗外透进来的夕阳光线下泛着柔和的金边,长长的睫毛垂落,侧脸线条在疲惫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悄悄地拿出那个粉色的小魅魔钥匙扣,在指尖把玩着,一个念头悄然成形。 当列车到站,他们随着人流走出车厢时,苏夏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司徒悠身侧。趁着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因为奔波而略显凌乱的衣领时,她突然伸出手,动作迅速而轻柔地将那个粉色的小魅魔钥匙扣,挂在了他深色背包侧面的拉链上。 金属扣环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司徒悠整理衣领的动作一顿,疑惑地侧头看去。 只见那个粉色的、带着镂空爱心尾巴的小魅魔,正俏生生地挂在他的黑色背包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与他冷峻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甚至有些滑稽的对比。 苏夏在他看过来的目光中,后退一步,脸上绽开一个带着得意和宣告意味的灿烂笑容,声音清脆: “这是我的标记!” 司徒悠看着背包上那个格格不入的粉色小物件,又看看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般的苏夏,深红色的瞳孔里情绪复杂——有错愕,有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打上烙印、却奇异般地并不反感的……认命。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那个晃来晃去的小魅魔,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调整了一下背包带,默认了它的存在。然后,他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步伐稳健。 只是那微微发红的耳尖,和身后那条似乎比平时摆动幅度稍大了一点的尾巴,泄露了他并非真的无动于衷。 苏夏看着他的背影和那个晃动的粉色标记,笑着快步跟上,林奈也窃笑着追了上去。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归家的安宁,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蜜的气息。 离开地铁站,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展馆里沾染的喧嚣和闷热。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粉色,街道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投下昏黄的光晕。 三人并排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步伐比来时慢了许多,带着游玩一天后的疲惫与松弛。林奈走在最前面,哼着不知名的动漫歌曲,时不时踢一下路上的小石子,白色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苏夏和司徒悠并排走在后面。苏夏的心情依旧像漂浮在云端,口袋里那对钥匙扣的存在感无比鲜明。她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司徒悠。 他依旧沉默,侧脸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有些模糊,但线条依旧清晰冷峻。然而,苏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背包侧面那个轻轻晃动的粉色小魅魔钥匙扣吸引了过去。那个与她自身特征呼应的小物件,挂在他纯黑、风格冷硬的背包上,形成了一种奇妙又和谐的“冲突”,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这个认知让苏夏心底泛起隐秘的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司徒悠微微侧头,深红色的瞳孔在路灯下显得比平日深邃:“看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没有不悦。 苏夏被抓包,也不慌张,反而笑眯眯地指了一下他背包上的小魅魔:“在看我的‘标记’呀。还挺显眼的嘛。” 司徒悠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那个晃动的粉色,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几不可查地抿了一下唇,耳廓在昏黄光线下似乎又有点泛红。他没有回应她的调侃,却也没有动手把它取下来,只是默默地将背包往另一侧肩膀挪了挪,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它的“曝光度”。 这个细微的动作反而让苏夏更想笑了。她发现,逗弄司徒悠,看他明明在意却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简直成了她近日最大的乐趣之一。 走在前面的林奈突然回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司徒悠背包的粉色挂件上,脸上立刻露出那种“我懂的”笑容,大声说:“哥!你这个新挂饰挺别致啊!什么时候换的风格?少女心爆棚?” 司徒悠:“……”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妹妹一眼,选择无视。 林奈却不依不饶,凑到苏夏身边,用手肘碰碰她,挤眉弄眼地用气音说:“夏夏姐,标记成功哦!” 苏夏脸一热,嗔怪地轻轻推了她一下:“别瞎说!” “我哪有瞎说!”林奈笑嘻嘻地躲开,又跑到司徒悠另一边,故意探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这算不算是定情信物啊?” “司徒林奈。”司徒悠终于开口,连名带姓,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他发现,自从妹妹住进来,尤其是和苏夏结成“统一战线”后,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和“威严”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好好好,我不说了!”林奈见好就收,蹦跳着又跑回前面,但嘴里还在哼着歌,调子比刚才更欢快了。 司徒悠看着妹妹活泼过头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苏夏看着他略显无奈却又纵容的侧脸,心里软成一片。她悄悄靠近他一点,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臂,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期待:“悠悠,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拿回来。” 她说完,仔细看着他的反应。 司徒悠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侧目看向她,路灯的光线在他深红色的瞳孔中投下细碎的光点。他沉默了两秒,就在苏夏以为他会顺势答应时,他却转回头,目视前方,用那惯常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平淡语调说: “挂着吧。”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入了苏夏耳中。 随即,他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语气硬邦邦的:“……懒得摘。” 苏夏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心底炸开。她看着他故作镇定却微微发红的耳尖,还有那条在身后似乎因为主人的口是心非而有些别扭地轻轻摆动的尾巴,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嗯,那就挂着。”她应道,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司徒悠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然而,在苏夏看不到的另一侧,他紧抿的唇角,几不可查地、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清浅的弧度。 夜晚的风轻柔地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润气息。路灯将三人的影子拉长、交错,仿佛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一种无需言语的、心照不宣的暖流,在沉默的归途中静静流淌。 回到公寓,打开门,熟悉的、带着淡淡桃子香氛和属于“家”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奈第一个甩掉鞋子,扑倒在沙发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啊——还是家里最舒服!” 苏夏也感觉疲惫涌了上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小腿。 司徒悠最后一个进门,反手关上门,将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战利品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他弯腰换鞋,动作间,背包侧面的粉色小魅魔钥匙扣再次晃入苏夏眼帘。 在自家温暖明亮的灯光下,那个挂件似乎更加醒目了。苏夏看着,心里那份甜意又浓了几分。 “累死了,我先去洗个澡!”林奈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向浴室,活力恢复得惊人。 客厅里只剩下苏夏和司徒悠。苏夏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司徒悠将东西稍微归置了一下,然后去厨房倒了杯水。他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苏夏拿起水杯,水温恰到好处。她小口喝着,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他。 司徒悠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喝了口水,然后微微后靠,闭上了眼睛,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白色的卷发在灯光下显得柔软,那条恶魔尾巴也安静地垂落在身侧,尾尖微微卷着,透露出主人放松的状态。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浴室隐约传来的水声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苏夏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或许只是闭目养神),心里一片宁静和满足。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清晨的尴尬,漫展的拥挤与热闹,他不动声色的守护,还有这对意义特殊的钥匙扣……一切都像是一场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背包的粉色挂件上,又看了看自己口袋里那个黑色的小恶魔。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她轻轻拿出那个黑色的小恶魔钥匙扣,金属的凉意沁入掌心。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玄关柜子旁,拿起了自己那个经常背的、颜色鲜艳的帆布包。然后,在司徒悠似乎有所察觉、微微睁眼看过来时,她当着他的面,动作利落地将那个黑色的小恶魔钥匙扣,挂在了自己帆布包的拉链上。 “咔哒。” 清脆的扣合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异常清晰。 苏夏做完这一切,拎起包,转身面向司徒悠,脸上带着一点狡黠和十足的坦然,她指了指自己包上的黑色小恶魔,又指了指他背包上的粉色小魅魔,声音轻快: “看,这样就算……交换标记了。” 她顿了顿,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粉色眼眸亮晶晶的,“你的在我这儿,”她的目光落在他背包的粉色挂件上,“我的在你这儿。” 司徒悠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和话语移动。他看到她帆布包上那个与自己特征相呼应的黑色小恶魔,又感受到自己背包上那个粉色小魅魔的重量。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被投下石子漾开的涟漪。 他看着她站在灯光下,笑容明媚,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和宣告,仿佛完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仪式。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司徒悠没有说什么“幼稚”或者“无聊”,他甚至没有移开视线。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包上的小恶魔,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掌心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仿佛也承载了某种重量的钥匙环。 然后,在苏夏带着期待的注视下,他几不可查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低沉,却带着一种清晰的认可。 苏夏脸上的笑容瞬间如同阳光下的花朵,彻底绽放。她心满意足地走回沙发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帆布包上的小恶魔挂件,感觉心里被一种踏实而饱满的快乐填满。 就在这时,浴室门“咔”一声打开,林奈顶着湿漉漉的白色卷发,裹着浴巾探出头来:“我洗好……呃?”她的话戛然而止,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扫描到了苏夏帆布包上多出来的黑色小恶魔,以及自家哥哥虽然没有明显表情、但周身气场明显比平时柔和了几分的状态。 林奈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露出了一个“我磕的CP终于官宣了”的狂喜表情,但她立刻用手捂住了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憋了回去,只是对着苏夏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呐喊: “交!换!信!物!了!” 然后她迅速缩回浴室,“砰”地关上门,留下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种混合着尴尬、甜蜜和心照不宣的静谧。 司徒悠的耳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泛起了熟悉的淡粉。他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试图掩饰那点不自然。 苏夏则忍不住笑出声,心情好到觉得连林奈那夸张的演技都可爱无比。她看着自己包上的小恶魔,又看看司徒悠背包上的小魅魔,感觉一条无形的、温暖的线将两人联系得更紧了。 看来以后的日子,会一直这么“热闹”下去了。而这份热闹,她甘之如饴。 第9章 病中告白 距离漫展归来已过去几天,生活似乎恢复了往常的节奏,但某些细微的变化却在悄然发生。比如,苏夏帆布包上的黑色小恶魔钥匙扣,和司徒悠背包上从未取下的粉色小魅魔,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印记。林奈每次看到,都会露出贼兮兮的笑容,然后被司徒悠用眼神无声警告。 这天晚上,司徒悠照常在客厅进行他的高难关卡直播。为了攻克一个极其变态的新副本,他已经连续熬了两个深夜,加上白天还要处理一些接到的设计外快,睡眠严重不足。偏偏最近昼夜温差大,睡在客厅地铺的他,昨晚似乎有些着凉。 直播时,苏夏结束得早,从主卧出来倒水,就看到司徒悠坐在电脑前,背影依旧挺拔,但操作鼠标的手指似乎不如平时那般稳定精准,偶尔会有一两个微小的失误。他戴着耳机,与观众交流的声音也比平时低沉沙哑一些,带着明显的疲惫。 苏夏倒了水,没有立刻回房,靠在厨房门框边看了一会儿。屏幕的光映着他有些苍白的侧脸,那双深红色的瞳孔下方,隐约能看到淡淡的青黑。她微微蹙眉,心里有些担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司徒悠侧过头,目光与她相遇。他顿了一下,对着麦克风说了句“稍等”,然后摘下一边耳机,看向她:“还没睡?” “嗯,马上就睡。”苏夏走过去,将手里的温水递给他,“你声音有点哑,喝点水吧。” 司徒悠愣了一下,接过水杯:“谢谢。”指尖相触的瞬间,苏夏感觉他的皮肤温度似乎有点高。 “你……没事吧?看你很累的样子。”苏夏忍不住问。 “没事。”司徒悠回答得很快,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抿了口水,将杯子还给她,重新戴好耳机,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打完这个副本就下。” 苏夏看着他重新投入游戏的背影,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刚才的疲惫只是她的错觉。但她分明看到他白色的发丝间,那对恶魔角似乎都因为主人的强撑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尾巴也安静地垂着,不像平时那样会随着游戏节奏微微摆动。 她张了张嘴,想再劝一句,但知道他直播时不喜欢被打扰,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轻声说了句“别太晚”,便回了自己房间。 深夜,万籁俱寂。 司徒悠终于结束了长达六小时的鏖战,成功通关那个号称“不可能完成”的副本。关掉直播设备和电脑的瞬间,强烈的疲惫感和眩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喉咙干得发疼,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尤其是关节处,泛起一阵阵酸软。 他试图站起身,去倒杯水,却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连忙扶住旁边的茶几才稳住身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滚烫。 糟糕……好像真的……发烧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一沉。他很少生病,但一旦病起来,往往就不轻。他不想麻烦别人,尤其是……苏夏和林奈。 他强撑着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暂时缓解了干渴,却压不□□内不断攀升的热度。他扶着流理台,微微喘息,感觉视线都有些模糊。 必须……回地铺躺下。他这样想着,脚步虚浮地挪回客厅。然而,还没走到地铺前,一阵更猛烈的眩晕袭来,他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是他单膝跪地、用手肘勉强撑住身体的声音。 那声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 主卧的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苏夏穿着睡衣,脸上还带着睡意,惊慌地探出头:“悠悠?什么声音?”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客厅地铺旁,那个单膝跪地、用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的身影。司徒悠低着头,白色的卷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但剧烈起伏的肩膀和那明显不自然的姿势,让苏夏的心瞬间揪紧。 “悠悠!”她惊呼一声,也顾不上穿拖鞋,赤着脚就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次卧的门也开了,林奈揉着惺忪睡眼,含糊地问:“怎么了……哥?夏夏姐?”当她看清客厅里的情形时,睡意瞬间吓飞了,“哥?!你怎么了!” 苏夏已经蹲在了司徒悠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触手一片滚烫!她心里咯噔一下。 “没事……”司徒悠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试图自己站起来,却使不上力气,身体晃了晃,差点再次栽倒。苏夏连忙用尽力气撑住他。 “什么没事!你烫得厉害!”苏夏急了,抬头对愣住的林奈喊道,“林奈!快!帮我扶他躺下!” 林奈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来,两人合力,半扶半抱地将司徒悠挪到地铺上躺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苏夏的额头都急出了汗。借着客厅昏暗的夜灯光线,她能清楚地看到司徒悠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眉头因为不适而紧紧皱着,那双总是冷静深邃的红瞳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 “哥!你发烧了!”林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被那温度吓了一跳,“好烫!” 司徒悠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他感觉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烤,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意识也有些昏沉。 “肯定是这两天熬夜,又睡客厅着凉了!”苏夏又气又急,心里懊恼自己晚上看他直播时就应该强硬一点让他去休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奈,你去拿医药箱,再打盆温水拿条毛巾来!我先找体温计!” “好!”林奈立刻行动起来,跑向卫生间。 苏夏在客厅抽屉里翻出电子体温计,小心地给司徒悠测了一下。 “38.9℃!”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苏夏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林奈端着水盆和拿着医药箱跑了回来。两人手忙脚乱地翻出退烧药,按照说明书喂司徒悠吃下。他又没什么力气配合,喂水的时候呛咳了几声,水渍顺着下巴滑落,苏夏赶紧用毛巾轻轻替他擦掉。 喂完药,苏夏拧了温毛巾,敷在司徒悠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似乎让他舒服了一点,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 “夏夏姐,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林奈看着哥哥虚弱的样子,担心地问。 苏夏看着司徒悠,摇了摇头:“先观察一下,吃了药看看温度能不能降下来。现在去医院折腾,他更难受。”她顿了顿,看着地铺的位置,“这里通风,不行,得让他睡舒服点。” 她看向林奈:“林奈,你帮我一下,我们把他扶到我房间床上去。” “啊?哦!好!”林奈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连忙点头。 两人再次费力地将意识有些模糊的司徒悠扶起来,一步步挪向主卧。司徒悠虽然不算特别重,但此刻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苏夏身上,让她走得有些踉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还有他因为难受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灼人的热度。 好不容易将人安置在苏夏柔软的大床上,盖好被子。苏夏已经累得微微气喘。 “林奈,你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苏夏对林奈说,“我在这里守着他就行。” 林奈看着床上昏睡的哥哥,又看看一脸坚持的苏夏,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太多忙,反而可能添乱,便点了点头:“那……夏夏姐,有事你一定要叫我!” “嗯,快去睡吧。” 林奈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苏夏和床上昏睡的司徒悠。她坐在床边,重新拧了毛巾,替他擦拭脸颊和脖颈,希望能帮他物理降温。 灯光下,他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少了平日的冷峻,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白色的卷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和脸颊。苏夏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心里又软又疼。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轻轻碰了碰他额头上那对带着银色纹路的恶魔角。角质感的表面带着和他皮肤一样滚烫的温度。 似乎是感觉到触碰,司徒悠无意识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然后,就在苏夏准备收回手时,他的手突然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准确地、紧紧地抓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却很大,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 苏夏身体一僵,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 她听到他用极其微弱、带着烧糊涂后含糊不清的语调,低喃着: “苏夏……别走……” 手腕被那只滚烫的手紧紧攥住,苏夏整个人都僵住了。司徒悠无意识的那句“别走”,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带来一阵酸涩的悸动。他掌心的热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那力道带着一种平日里绝不会显露的脆弱与依赖。 她试着轻轻动了一下,想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却发现他攥得更紧了,眉头也重新蹙起,仿佛在梦中感到了不安。 “我不走。”苏夏连忙低声安抚,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在这儿呢,悠悠。” 她的声音似乎起到了作用,司徒悠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但手依然没有松开。苏夏只好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继续用温毛巾帮他擦拭额头的汗珠和脖颈。 林奈其实根本没睡踏实,悄悄推开一条门缝,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看着夏夏姐被哥哥紧紧抓住的手,还有哥哥那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心里又是担心又是莫名有点感动。她蹑手蹑脚地退开,没去打扰。 后半夜,苏夏几乎没合眼。她定时给司徒悠更换额头上的毛巾,测量体温,观察他的状况。退烧药似乎起了一些作用,他的体温稍微降下来一点,但依旧在低烧徘徊,睡得并不安稳,偶尔会发出模糊的呓语,大多听不清,但苏夏似乎总能捕捉到自己的名字。 每一次,都让她的心软下一分。 天快亮时,司徒悠的体温又有些回升,额头沁出更多的冷汗。苏夏准备再去拧一把毛巾,刚一动,那只一直握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些。 “水……”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苏夏连忙应道:“好,你等一下,我去倒水。”她小心地、一点点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滚烫的掌心里抽出来。失去握持,司徒悠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边,手指微微蜷缩,像是在寻找什么。 苏夏心里一紧,赶紧去客厅倒了温水回来。她扶起他的头,将水杯小心地凑到他唇边。司徒悠闭着眼,本能地小口吞咽着,水流顺着他的嘴角滑下一点,苏夏立刻用纸巾轻轻蘸掉。 喂完水,她让他重新躺好,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黏在皮肤上,忍不住伸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帮他拨开。他的皮肤依旧很烫,因为发烧,那对恶魔角也显得比平时更红一些。 苏夏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平时他清醒时,总是一副冷静自持、不容靠近的样子,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可能会被他冷淡的目光冻住。但现在…… 她的指尖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小心翼翼地、轻轻碰了碰他额头上方那带着银色纹路的恶魔角尖。 指尖传来温热的、坚硬的角质感,带着他身体的温度。 司徒悠在睡梦中似乎有所感应,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咕哝,脑袋无意识地在她掌心方向偏了偏,像是在追寻那一点微凉的触感。 苏夏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怦怦直跳,脸上也有些发烫。她做贼似的看了看门口,确认林奈没突然出现,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司徒悠依旧昏睡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好笑。 谁能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不好接近的司徒悠,生病了会是这个样子?有点……乖。 这个想法让她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柔情。 清晨,林奈顶着一对黑眼圈早早起床,轻手轻脚地摸进主卧。 “夏夏姐,你一夜没睡啊?”她看着苏夏略显疲惫的脸色,小声问。 “我没事。”苏夏摇摇头,看向床上依旧睡着的司徒悠,“他后半夜好像稳定一点了,但还是有点低烧。” “我来换班,夏夏姐你去休息会儿吧!”林奈自告奋勇,“我给我哥煮点粥!生病了得吃点清淡的!” 苏夏确实有些撑不住了,便点了点头:“好,那你看一下,粥煮烂一点,他可能没什么胃口。” 林奈比了个“OK”的手势,溜去了厨房。 苏夏趴在床边,本想只是闭眼眯一会儿,但一夜未眠的疲惫袭来,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朦胧中,她感觉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她立刻惊醒,抬头看去,只见司徒悠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深红色的瞳孔因为高烧显得有些朦胧,正直直地看着她。 那双深红色的瞳孔因为高烧显得有些朦胧,失去了平日的锐利,带着一丝茫然和脆弱,正直直地看着她。苏夏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清醒过来。 “悠悠?你醒了?”她连忙凑近些,声音放得很轻,“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司徒悠似乎花了点时间才聚焦视线,认出了她。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干涩嘶哑的气音。他蹙了蹙眉,试图动一下,却牵动了酸软的肌肉,闷哼一声。 “别乱动。”苏夏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你发烧了,刚吃了药,需要休息。”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感依旧有些热,但似乎比半夜那滚烫的温度降下去一些。“好像退了一点,但还是有点烧。” 司徒悠闭上眼睛,似乎连维持清醒都很费力。他感受到额头上她微凉柔软的掌心,一种陌生的安心感奇异地抚平了些许身体的不适。 “水……”他再次尝试开口,声音依旧沙哑难听。 “马上!”苏夏立刻起身倒了温水,小心地扶起他的头,将杯沿凑到他唇边。 这一次,司徒悠配合地小口喝着,温水流过干涸疼痛的喉咙,带来些许缓解。他垂着眼睫,能看到她专注的神情,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眼下淡淡的青色阴影。 她守了一夜。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沉,混杂着歉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这时,次卧的门打开,已经换好校服的林奈背着书包,轻手轻脚地探进头来,压低声音:“哥?你醒啦?”看到司徒悠睁着眼睛,她明显松了口气,但脸上还带着担忧,“夏夏姐,哥怎么样了?我煮了粥在厨房温着……可我马上得去上学了。” 苏夏转头对她笑了笑:“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迟到了,这里有我。” 林奈点点头,又不放心地看向司徒悠:“哥,你好好听夏夏姐的话,多休息,等我放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她说完,看了看时间,这才匆匆忙忙地小跑着离开了家。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苏夏看向司徒悠,轻声道:“林奈给你煮了粥,等会儿我拿给你,多少吃一点。” 司徒悠低低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哑声道:“……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苏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却软软的,“你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就行。” 她起身去厨房盛了一小碗温热的粥回来。粥煮得很烂,散发着米香。苏夏舀了一勺,仔细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司徒悠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但还是张口吃了下去。粥的温度刚好,软烂易咽。他安静地吃着苏夏一勺一勺喂来的粥,虽然没吃几口就摇了摇头表示够了,但整个过程异常配合。 喂完粥,司徒悠的精力似乎又耗尽了,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像是又睡着了。 苏夏看着他沉睡的侧脸,高烧带来的潮红退去一些,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比夜里那吓人的样子好了不少。白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地铺在枕头上,长长的睫毛垂落着。 她轻轻替他掖好被角,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他那对恶魔角上。平时总觉得带着点生人勿近的气场,此刻却只觉得安静。 鬼使神差地,她又伸出了手,这一次,不是碰触角尖,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他额角一缕被汗水黏住的白色发丝。 动作小心翼翼,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怜惜。 睡梦中的司徒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动了动,向她的方向微微偏过头,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些许。 苏夏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发丝柔软的触感和皮肤微热的温度。她静静地看着他,一夜未眠的疲惫似乎也被这满室的宁静与安心冲淡了。 她知道,有些东西,在昨夜那场兵荒马乱的发烧和这不眠的守候中,已经悄然改变了。 司徒悠再次陷入昏睡,但这次的睡眠并不安稳。或许是高烧带来的混沌,或许是身体深处的不适,他时不时会发出模糊的呓语,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夏不敢离开,一直守在床边。她拧了新的温毛巾,一遍遍替他擦拭额头和脖颈。每当她靠近,他似乎能感知到她的气息,紧绷的神情会略微放松一些;而当她稍微起身或离开片刻,哪怕只是去换盆水,他放在被子外的手便会无意识地微微动弹,像是要抓住什么。 这种无意识的依赖,让苏夏的心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酸软一片。 有一次,她正俯身替他擦汗,他的手臂忽然抬起,在空中虚抓了一下,恰好碰到了她的手臂。下一刻,他滚烫的手指便蜷缩起来,紧紧攥住了她睡衣的袖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别走……”他又一次低喃,声音比之前那次清晰了些,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昏沉中的不安。 苏夏的动作瞬间停滞,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依然写满依赖的侧脸,看着他紧紧抓着自己袖口的手指,一种混合着心疼、怜惜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她没有挣开,反而顺势在床边坐得更近些,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覆在他攥着自己袖口的手背上,低声回应:“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她的安抚似乎起了作用,司徒悠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但手指依旧没有松开,仿佛那片微薄的布料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 时间在寂静和偶尔的呓语中缓慢流淌。苏夏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手臂微微发麻,却一动也不想动。她看着窗外天色逐渐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司徒悠脸上。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峻和疏离,此刻的他显得异常真实,也异常脆弱。白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高挺的鼻梁因为呼吸不畅而微微翕动,干裂的嘴唇抿着,偶尔会因为不适而轻轻嚅动。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得一塌糊涂。那些平日里被她用玩笑和狡黠掩饰起来的情愫,在这安静得只剩下彼此呼吸声的房间里,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她想起他平时沉默却细致的照顾,想起他明明害羞却强装镇定的样子,想起他背包上那个从未取下的粉色小魅魔钥匙扣,想起他在地铁站下意识护住她的手臂,想起他因为她一句话就查起漫展路线…… 点点滴滴,汇聚成河。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看似冷淡的恶魔希人,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一种冲动,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在她心底破土而出,迅速生长。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苏夏维持着被紧握袖口的姿势,手臂早已酸麻,她却浑然不觉。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眼前这个脆弱得不像话的人身上。他每一次不安的翻身,每一声压抑的呓语,都牵动着她的神经。 窗外的光线渐渐变得柔和,从明亮的午後转为温柔的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为房间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也勾勒出司徒悠侧脸的轮廓。高烧似乎有反复的迹象,他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重新布满细密的汗珠,攥着她袖口的手指也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苏夏心急如焚,连忙拧了新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冰凉的湿意似乎让他舒服了些,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甚至无意识地向她手掌的方向偏了偏头,像寻求安抚的小兽。 这个细微的、全然依赖的动作,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夏心中那扇一直小心翼翼关闭的情感闸门。 汹涌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和顾虑。 她想起他第一次搬进来时,看似冷漠却耳根通红的样子;想起他默默收拾她留下的厨房“战场”,把桃子果酱放回显眼位置;想起他在拥挤的地铁里,不动声色地护在她身前;想起他因为她的调侃而脸红,尾巴却诚实地轻轻晃动;想起他背包上那个从未取下的、属于她的粉色魅魔钥匙扣…… 点点滴滴,平日里被她的活泼和玩笑所掩盖的瞬间,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这个看似冷淡、惜字如金的男人,早已用他沉默而独特的方式,在她生命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一种强烈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想要告诉他。 就是现在。 她不想再等了,不想再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想再借着玩笑掩饰真心。她害怕错过,害怕等他病好了,一切又回到原点,那些呼之欲出的情感再次被藏回心底。 黄昏的光线里,他的脸庞显得异常柔和,也异常脆弱。苏夏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翻腾的情绪都压下去,却又像是要汲取所有的勇气。 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滚烫的耳廓和微湿的鬓角,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如同烙印般,刻入他昏沉的意识: “司徒悠,” 她叫了他的全名,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她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感觉到脸颊迅速攀升的热度。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痛苦而微蹙的眉眼,积攒的情感如同找到了出口,继续倾泻而出,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心疼、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孤注一掷的恳求: “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房间里陷入了极致的寂静。黄昏的光尘在空气中缓慢浮动,仿佛也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苏夏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几秒钟的沉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她看到—— 他那浓密的白色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像是挣扎着想摆脱沉重的睡意,想要看清眼前的人。他那紧紧攥着她袖口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分明,然后,那只手开始移动。 他滚烫的、有些无力的手,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本能的坚定,松开了她的袖口,向下摸索,然后,准确无误地、紧紧地握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 不是虚握,而是真切地、五指收拢,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那灼热的温度顺着相贴的皮肤,瞬间传遍她的四肢百骸,直抵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剧烈的悸动。 紧接着,他干燥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喉咙里艰难地溢出一声极其模糊、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回应: “……嗯。”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混杂在粗重滚烫的呼吸里,微弱得几乎要被忽略。 但苏夏听到了。 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个简单的音节,感受到了他回握的、带着病中虚弱却异常坚定的力度。 一瞬间,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酸涩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两滴,落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留下微凉的湿意。 他听到了。 他回应了。 即使是在意识模糊的高烧中,他的本能也选择握住了她的手,回应了她的感情。 苏夏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颤抖。泪水不断地涌出,是释放,是安心,是巨大的幸福席卷过后留下的痕迹。然而,她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带着泪水、却无比灿烂和幸福的笑容。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温柔地笼罩着他们,将紧密相扣的双手染成温暖的金色,也照亮了空气中那些无声舞动的、名为“爱”的尘埃。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彻底不一样了。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深蓝,又渐渐透出黎明的灰白。苏夏维持着被紧握的姿势,手臂早已麻木,却丝毫不敢移动。司徒悠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像是真正陷入了安稳的睡眠。紧握她手腕的力道也松懈下来,但手指依旧虚虚地圈着,仿佛那是他在昏沉中认定的唯一依靠。 苏夏小心翼翼地尝试抽出手腕,想去给他换条凉毛巾。然而,仅仅是这个细微的动作,就让睡梦中的司徒悠立刻不安起来。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刚刚放松的手指再次收紧,甚至比之前更用力,干燥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破碎地溢出两个字: “……别走。” 这声近乎呢喃的挽留,让苏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软。她立刻放弃了离开的念头,重新坐稳,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覆在他紧握的手背上,低声安抚:“好,不走,我就在这里。” 她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他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将脸颊往她手背的方向偏了偏,寻求着那一点令人安心的微凉触感。这个全然依赖的姿态,让苏夏整夜紧绷的心弦微微一颤,一种混杂着怜惜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胸腔里无声地蔓延。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晨光一点点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高烧似乎正在退去,额头的温度摸起来不再那么烫手,呼吸也变得均匀。一种奇异的宁静笼罩着房间,也笼罩着她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苏夏感觉到被她握着的那只手,指尖轻轻动了一下。她立刻屏住呼吸,目光聚焦在他脸上。 司徒悠浓密的白色睫毛开始颤动,像是挣扎着要摆脱沉重的睡意。几次尝试后,那双深邃的红色瞳孔终于缓缓睁开。起初,眼神是涣散的,带着高烧退去后的疲惫和茫然,没有焦点地望着天花板。几秒后,他的视线仿佛被某种引力牵引,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坐在床边的苏夏身上。 四目相对。 苏夏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略显疲惫却写满担忧的脸。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感觉怎么样,喉咙却因为紧张有些发干。 司徒悠感觉自己的脑袋依旧昏沉,像是塞满了浸水的棉花,全身的骨头泛着酸软。然而,比身体不适更早闯入意识的,是掌心传来的、柔软而真实的触感,以及视线里这张守候了一夜的脸庞。 苏夏。 他试图移动一下,却感觉浑身无力。目光下意识地向下,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的手腕纤细,正被他的手掌包裹着。这个认知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了病中的混沌。 一些模糊的、断续的画面和声音碎片般涌入脑海——滚烫的体温,额头上冰凉的毛巾,喂到唇边的温水,耳边焦急的呼唤,还有……那些如同梦中呓语,却又异常清晰的话语…… “司徒悠,我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以及,自己似乎……用尽力气回应了一声…… 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司徒悠的瞳孔微微收缩,呼吸几不可查地一窒。一股强烈的热意猛地窜上他的脸颊和耳根,甚至感觉连恶魔角的尖端都开始隐隐发烫。这热度,比高烧更让他无所适从。 他……他竟然在那种情况下……回应了? 几乎是本能地,他想要移开视线,想要抽回手,想要用惯常的沉默和冷淡将自己从这令人心慌意乱的境地中隔绝开来。他甚至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试图压下心头那阵陌生的悸动。 然而,苏夏没有给他退缩的机会。 她看着他眼神的变化,从最初的茫然,到逐渐清明,再到此刻显而易见的震惊、窘迫和试图逃避。他脸上迅速蔓延开的红晕,和那双想要躲闪却最终被迫与她对视的红瞳,都让她原本悬着的心,渐渐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 她没有松开手,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悠悠,”她的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打破了房间内令人心跳加速的沉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脑清醒了吗?” 司徒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被迫完全对上她的视线,那双粉色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照着他的窘迫和无所遁形。他喉咙干涩得厉害,想开口,却只发出一个模糊的气音。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小得几乎看不见,视线却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苏夏看着他这副想躲又无处可躲的模样,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往前凑近了一些,近到能感受到他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没有戳他,而是轻轻将他额前一缕被汗水濡湿的白色卷发拨开,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微烫的皮肤。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 司徒悠的身体瞬间绷紧,连尾巴都下意识地僵直了一瞬。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某种他此刻终于能够清晰辨认的情感——那是喜欢,是期待,是等待他回应的勇气。 苏夏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她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红瞳,看着他僵直的尾巴,看着他通红却不再试图躲避的耳朵,心底最后一丝忐忑也烟消云散。她微微歪头,粉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和不容置疑的认真,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那我昨天晚上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对吧?” 苏夏的问题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荡开层层涟漪。她的目光紧紧锁着司徒悠,不容他有丝毫闪躲。 司徒悠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收缩着,跳得又快又乱。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脸颊和耳根的热度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反而因为她的注视和那句直白的问题,烧得更厉害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却只是徒劳地动了动嘴唇。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深红色瞳孔,此刻清晰地映着慌乱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尾巴的存在感变得异常强烈,正僵硬地贴在床单上,尾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记得。 他当然记得。 那些话,不是高烧产生的幻觉。她在耳边轻声却坚定的告白,她带着哭腔的期盼,以及自己那一声用尽力气、冲破昏沉意识的回应……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混沌的记忆里。 只是,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如此直白地摊开在阳光下。他习惯于将情绪深藏,用行动代替言语,觉得感情是私密的、需要小心珍藏的东西,而不是这样……**裸地拿出来确认。 苏夏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从震惊、窘迫,到挣扎,再到一种近乎认命的沉默。他没有立刻否认,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答案。但她要的,不止是沉默。 她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只是那只与他相握的手,稍稍加重了些力道,像是在传递某种无声的支持和鼓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早起鸟儿的啁啾声。 终于,司徒悠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眼,目光重新对上苏夏的视线。那里面依旧带着窘迫,却少了几分慌乱,多了几分艰难的坦诚。 “……嗯。”他哑声应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苏夏一直悬着的心,重重地落回了实处,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没。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然而,司徒悠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愣住了。 他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她过于灼热的目光,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懊恼的别扭:“……不过下次……能不能选在我没那么狼狈的时候?” 苏夏眨了眨眼,看着他苍白却泛着红晕的脸,凌乱的白色卷发,以及那双写满了“这实在太丢脸了”的红色瞳孔,先是怔住,随即,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从喉咙里涌了出来。 不是嘲笑,而是那种如释重负的、充满了爱怜和欢喜的笑声。 “哈哈哈……”她笑得肩膀都在抖动,眼泪几乎又要笑出来,“司徒悠……你、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在纠结自己形象狼狈的问题? 司徒悠被她笑得更加窘迫,脸上热度飙升,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他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可惜那眼神配上他此刻病弱的模样和通红的脸颊,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更像是在撒娇。 “别笑了……”他试图用严厉的语气制止她,可惜沙哑的声音完全破坏了效果。 苏夏好不容易止住笑,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她重新凑近他,双手捧住他发烫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她的掌心微凉,贴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 司徒悠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她固定住,动弹不得。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粉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清晰,仿佛被她整个装了进去。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狼狈,”苏夏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深情和笑意,“我喜欢你,司徒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生病的样子,害羞的样子,还是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都喜欢。” 她的直白像一把火,瞬间将司徒悠心中最后一点犹豫和别扭烧成了灰烬。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灿烂笑容的脸,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坚定,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情感冲破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窘迫和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专注的温柔。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病容和红晕,但他的目光却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他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覆上了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背。他的掌心依旧有些烫,力道却很轻柔。 “听到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承诺,“我也喜欢你,苏夏。”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呓语,不再是混沌中的回应。这是清醒的,郑重的,属于司徒悠的,独一无二的告白。 苏夏的呼吸一滞,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明亮起来。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终于不再躲闪、盛满了自己身影的红色瞳孔,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唇角,感觉自己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前倾身,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没有更多的言语,但彼此的心意,在这一刻,已经清晰地传递。 司徒悠没有躲开,他甚至微微向前,回应着她的靠近。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她额间微凉的触感和身上淡淡的桃子香气,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满足感将他紧紧包裹。 他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手,轻轻收紧。 阳光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窗帘,洒满整个房间,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之中。 新的篇章,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额间相抵的触感温暖而真实,彼此交融的呼吸在安静的清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苏夏能感觉到司徒悠额头的温度已经降下许多,虽然仍有些偏热,但不再是昨夜那吓人的滚烫。她闭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亲昵与安宁,心中被一种饱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感充斥着。 她能感觉到司徒悠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掌微微收紧了些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确认。他没有推开她,没有躲闪,这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苏夏才稍稍退开一些,双手依旧捧着他的脸,粉色眼眸亮晶晶地注视着他,语气带着点狡黠和确认:“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对吧?司徒悠同学。” 她故意用了“同学”这个带着点戏谑的称呼,试图冲淡一些空气中过分凝重的甜蜜,也带着点秋后算账的小小得意——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她冷着脸。 司徒悠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光芒,那里面盛着的喜悦和爱意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白色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一下,脸颊刚褪下一点的热度似乎又有回升的趋势。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视线微微下垂,落在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嘴唇上,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嗯是什么意思呀?”苏夏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故意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追问道,“是‘嗯,我们在一起了’,还是‘嗯,我听到了’?说清楚嘛,悠悠老师?”她换了个称呼,继续逗他。 司徒悠被她逼得无处可退,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他抬起那只空闲的手,轻轻抓住了她在他脸上作乱的一只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制止了她进一步的“逼近”。 “……在一起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沙哑,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这三个字说出口,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连带着耳根那抹绯红也显得坦然了些许。 他说完,似乎觉得还不够,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认命般的坦诚:“……听到了,也……答应了。” 苏夏脸上的笑容瞬间如同阳光下的花朵,彻底绽放,灿烂得晃眼。她终于心满意足,不再“逼问”,反而就着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顺势向前,轻轻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轻柔的、带着小心翼翼的拥抱,生怕碰疼了他还在病中的身体。她的脸颊贴在他颈窝处,能感受到他皮肤下平稳了许多的脉搏,和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药味和他本身清冽气息的味道。 “真好。”她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像只满足的猫咪,发出满足的喟叹。 司徒悠的身体在她抱上来的瞬间微微僵住,握着她的手也收紧了些。他有些不习惯这样直接的亲密,身体的本能让他想要退缩,但心底涌上的、陌生的暖流却让他动弹不得。他犹豫了一下,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缓缓抬起,有些笨拙地、轻轻地环住了她的后背。 这个回应有些生涩,却无比真实。 苏夏感受到他回抱的力度,心里最后一点不确定也烟消云散。她在他怀里偷偷地笑了,感觉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是林奈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那个……哥,夏夏姐?我上学前能进来一下下吗?就一下下!” 拥抱的两人瞬间分开。司徒悠迅速收回手,重新靠回枕头上,脸上刚褪下的红潮再次涌起,他有些狼狈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恢复平日的镇定。苏夏也连忙坐直身体,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对着门口方向应道:“进来吧,林奈。”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奈探进半个脑袋,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贼兮兮的笑容。她看到哥哥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而夏夏姐脸颊绯红,眼睛亮得惊人,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哥,你好点没?”林奈挤进门,关心了一句,但目光立刻又转向苏夏,挤眉弄眼地用口型无声地说:“成——功——了?” 苏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微微点了点头。 林奈立刻用手捂住嘴,防止自己兴奋地叫出声,肩膀因为压抑的笑声而微微耸动。她看向自家哥哥,果然看到哥哥耳根通红,视线飘忽,根本不敢看她和夏夏姐,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太好了!哥你没事就好!”林奈强装镇定,走到床边,把手里拿着的一盒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这个给你补充营养!我、我去上学了!夏夏姐,我哥就交给你啦!”她说完,生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爆笑出来,飞快地转身溜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剩下两人,气氛因为林奈的打断,反而多了几分真实的尴尬和甜蜜。 苏夏看着司徒悠恨不得把脸埋进被子里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她拿起林奈放下的牛奶,插好吸管,递到他面前:“喏,补充营养。林奈的一片心意。” 司徒悠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接过牛奶,小口喝了起来。牛奶是温的,显然是林奈特意热过的。 牛奶盒很快见了底。司徒悠将空盒放在床头柜上,喉咙的干涩缓解了许多,但精神上的疲惫感依旧沉重。他靠在枕头上,目光落在苏夏身上,她正低头整理着被子,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不再是合租室友,而是……女朋友。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却又带着隐秘的欣喜。 “你再睡会儿吧,”苏夏整理好被子,抬头看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烧还没完全退,需要多休息。我去把客厅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林奈放学回来前搬进来。” 她说得那么自然,仿佛这是一件早已决定、顺理成章的事情。司徒悠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一直是睡在客厅地铺的。现在关系变了,似乎……确实没有再分开睡的道理。这个念头让他刚刚平稳些的心跳又有些失序。 “……嗯。”他低应了一声,没有反对。视线却不自觉地跟着她移动,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银色的长发在身后晃出一道活泼的弧度。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司徒悠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清晨发生的一切——她坚定的告白,自己窘迫却真实的回应,还有那个轻柔的拥抱……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烙印。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贴近时的微凉触感。 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情绪包裹着他,驱散了病中的虚弱和寒意。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门口方向,唇角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苏夏在客厅里收拾着司徒悠的直播设备和寥寥几件个人物品,动作利落,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她哼着不成调的歌,将线缆仔细卷好,把他的衣服叠放整齐。想到从今天起,这个空间将真正成为他们共同的家,而不仅仅是合租的屋子,心底就泛起一阵阵甜蜜的泡泡。 她抱起一堆东西,正准备往主卧搬,次卧的门咔哒一声开了。已经穿戴整齐、背着书包的司徒林奈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贼兮兮的笑容,目光在苏夏怀里那明显属于她哥哥的物品上扫过,又落到苏夏明显心情极好的脸上。 “哟~”林奈拖长了语调,靠在门框上,“这就开始‘搬家’啦?夏夏姐,效率够高的呀!” 苏夏脸一热,故作镇定地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快去上学,要迟到了。”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林奈不服气地挺直腰板,随即又凑近苏夏,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问,“所以……我以后是不是该改口叫‘嫂子’了?” “司徒林奈!”苏夏的脸瞬间爆红,作势要用手里的东西打她。 林奈笑嘻嘻地躲开,跑到大门边,换着鞋,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哥!夏夏姐!我走啦!你们……好好相处哦!”最后一个词尾音上扬,充满了戏谑,然后不等里面回应,就飞快地关上门溜了。 苏夏抱着东西站在原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心底那份被认可的喜悦却挥之不去。她摇摇头,转身走进了主卧。 司徒悠显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在苏夏进来时,他的视线与她相遇,深红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询问,耳根又有点泛红。 “林奈去上学了。”苏夏把东西放在墙边空处,解释道,顺便告了一状,“你妹妹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都敢调侃我了。” 司徒悠看着她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嘴角却带着笑意的样子,心里明了。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她一直那样。你别介意。” “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呢。”苏夏走到床边,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像又降下去一点。饿不饿?想不想再吃点东西?” 她的碰触自然而又亲密,司徒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他摇了摇头:“不饿。”停顿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有些低,“……你吃了么?” 苏夏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被他这么一问,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她心里一暖,笑道:“还没,等你再好一点,我们一起吃。” 她说着,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把手覆在他放在被子外的手上。司徒悠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翻转手心,与她十指相扣。他的掌心还有些温热,但不再是令人心惊的滚烫,力道轻柔却坚定。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阳光透过窗帘,安静地洒满房间,在彼此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安宁在空气中流淌。不再是合租室友之间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距离,而是恋人之间自然而然的亲近与陪伴。 苏夏看着司徒悠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终于再次陷入沉睡。但他的手指,依旧与她紧紧相扣,没有松开。 她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侧脸,心底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 关系的转变,并非惊天动地,而是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带着病后疲惫的清晨,悄然落地生根,融入到了往后每一个相依的日常瞬间里。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翻开了全新的一章。 第10章 室友?男友! 司徒悠又休整了一天后,除了脸色还略显苍白,精力已恢复了七八成。傍晚,他坐在重新收拾过的书桌前——现在这张桌子一半摆着他的直播设备和电脑,另一半则被苏夏的绘画板和一堆零散小物件占据——检查着几天积压的工作邮件和平台通知。 苏夏盘腿坐在他身后的床上,怀里抱着个枕头,下巴抵在枕头边缘,目光却没离开过他的背影。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这种安静与她独自在家时感觉完全不同,充盈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共享的静谧。 关系转变带来的新奇感和甜蜜感尚未褪去,反而沉淀为一种更踏实的暖流,在她心间缓缓流淌。她看着他一如既往挺直的脊背,白色的发尾扫在颈后,那条恶魔尾巴自然地垂落在椅边,尾尖偶尔会因为屏幕上的内容而无意识地轻轻点地。 一种想要靠近的冲动促使她放下枕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赤着脚走到他身后。她没有出声,只是俯下身,双臂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一边的肩膀上,目光也投向了他的电脑屏幕。 “在看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司徒悠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下,整个身体在她靠上来的瞬间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重量,以及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甜丝丝的桃子香气,这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直接地将他包围。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耳根迅速染上熟悉的淡粉。 “……平台通知。”他回答,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试图维持镇定,但紧绷的肩膀线条泄露了他的不自然。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躲闪,只是僵在那里,仿佛在适应这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接触。 “哦?”苏夏的注意力却被屏幕上的内容吸引了,“‘联合直播热度创新高’?是上次我们俩一起播的那次吗?”她记得那次因为网络故障临时凑在一起的直播效果确实不错。 “嗯。”司徒悠应道,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但注意力显然很难再集中。她的发丝蹭得他颈侧有些痒,她的呼吸就在耳边,这种全方位的“入侵”让他心跳失序,大脑处理信息的效率直线下降。 苏夏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和僵直的背影,心里偷笑,恶作剧般地收紧了手臂,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背上。“那我们是不是该考虑固定一下这种模式?你看,观众好像很喜欢。”她提议道,语气轻松,却带着认真的考量。 司徒悠感觉背后的温热触感更加清晰,她的话语仿佛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相贴的骨骼和皮肤直接传递过来。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艰难地处理这个提议,又像是在努力适应这过于亲密的姿势。他的尾巴有些不自在地在椅子后扫了扫。 “……可以讨论。”他终于给出了回应,声音依旧有些发紧。他空出一只手,有些笨拙地、试探性地抬起,轻轻覆在了她环在他胸前的手背上。掌心相贴,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细微的、主动的回应让苏夏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她没有再得寸进尺,只是安心地享受着这个从背后拥抱的姿势,脸颊在他肩头蹭了蹭,像只找到舒适位置的猫。“那你先忙,我不吵你。”她轻声说,却没有立刻松开手。 司徒悠“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但敲击键盘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任由她抱着,感受着背后传来的重量和温度,一种陌生的、却并不让人讨厌的暖意在他胸腔里扩散开来,驱散了病后残余的一丝虚弱。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已然不同。一种无形的、柔软的纽带将他们连接在一起,共享着这片静谧的空间。以往的合租生活是两条偶尔相交的平行线,而现在,线已经交织,开始了共同的轨迹。 苏夏没有抱太久,她感受到司徒悠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便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臂,转而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随手拿起自己的绘画板。“你忙你的,我画会儿图。”她说着,打开了绘图软件,姿态自然得仿佛本就该如此。 司徒悠肩上的重量和温度骤然消失,心里竟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随即又被一种充盈的踏实感取代。他“嗯”了一声,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这一次,敲击键盘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稳定节奏。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氛围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共享一个空间,而是一种无声的陪伴与交融。他处理着平台信息和邮件,偶尔会因为某个数据微微蹙眉;她则在数位板上勾画着新的直播背景图雏形,笔尖摩擦板子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两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却又在同一个频率上呼吸。 过了一会儿,司徒悠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事务,身体向后靠向椅背,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旁边的苏夏。 她画得很专注,粉色眼眸紧盯着屏幕,微微咬着下唇,几缕银发滑落颊边也浑然不觉。屏幕上是初步勾勒出的线条,融合了科技感的网格背景和更柔和的、带着她个人风格的卡通元素。他认出,那些元素隐约借鉴了他直播时常用的图标和她自己虚拟形象的特征。 “在画新背景?”他开口问道,声音打破了宁静,却并不突兀。 苏夏从专注中回过神,转头看他,脸上带着创作时的兴奋光彩:“对呀!既然要固定联合直播,总得有个像样的背景图吧?感觉以前的风格有点不搭了。”她将绘画板转向他,“怎么样?初步想法。” 司徒悠认真地看了看。他的审美偏向简洁和功能性,而苏夏的风格则更活泼、充满想象力。若是以前,他可能会觉得有些过于“花哨”,但此刻,他看着那融合了两人特点的草图,心底却生出一种奇异的认同感。 “不错。”他言简意赅地评价,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指向其中一个细节,“这里,直播信息栏的位置,可以再往上调整5到10个像素,避免被平台图标遮挡。” 苏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对哦!还是你细心!”她立刻动手修改,一边操作一边嘀咕,“技术宅的实用性审美,偶尔还是有点用的嘛。” 司徒悠看着她迅速采纳自己的建议,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他没反驳她关于“技术宅”的评价,只是重新坐直,将椅子滑近了些,目光落在她的绘图软件界面上。“整体色调,可以考虑降低一点饱和度,长时间观看对观众眼睛更友好。” “诶?是吗?”苏夏停下笔,调出色彩面板,试着调整了一下,“这样?” “再淡一点。” “这样?” “可以了。” 一种全新的、围绕着共同目标的协作感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不再是各自为政,而是开始真正地将彼此的专业和习惯纳入考量。他提供技术视角和用户体验的建议,她负责美感和创意呈现。过程中有讨论,有小小的分歧,但更多的是顺畅的沟通和默契的达成。 当草图初步定型,苏夏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搞定初步方案!接下来就是细化了。”她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司徒悠,他红色的瞳孔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成稿,侧脸线条在屏幕光线下显得清晰而安静。 一种冲动让她凑过去,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奖励你的技术支持!”她笑嘻嘻地说,不等他反应,就站起身,“我去倒杯水,你要吗?” 司徒悠整个人僵在原地,被她亲过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迅速蔓延开灼热的温度,瞬间从脸颊烧到耳根,甚至连脖颈都泛起了粉色。他深红色的瞳孔微微放大,里面清晰地映着她得逞后狡黠的笑容。他的尾巴在椅子后面猛地绷直,尾尖那个菱形端点紧张地蜷缩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完全失声。最终,他只是有些狼狈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苏夏看着他这副瞬间当机的模样,心情大好,哼着歌走出了房间。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厨房方向,司徒悠才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亲到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柔软湿润的触感和她身上淡淡的桃子香气。一种混杂着极度羞窘和隐秘喜悦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让他心跳如鼓。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躁动的心绪,目光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上那张融合了两人风格的联合直播背景草图。复杂的代码和数据似乎不再能完全吸引他的注意力,心底某个角落,已经被另一种全新的、温暖而柔软的程式所占据。 他知道,他的生活,他的世界,从她告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彻底“重构”了。而这条新的运行轨迹,感觉……并不坏。 两天后的晚上,首次固定的“Striker & Saver”联合直播如期而至。时间定在两人观众重合度最高的黄金时段。主卧经过重新布置,原本苏夏的直播角落向后移动,与司徒悠临时搬进来的桌面形成了一个和谐的“L”形布局。背后是苏夏最终完成的新背景图——科技感与萌系风格巧妙融合,既保留了司徒悠这边的硬核简洁,又加入了苏夏虚拟形象的元素和更活泼的色彩,正中央是两人并排的Q版形象,一个顶着酷酷的恶魔角,一个晃着心形尾巴。 开播前十分钟,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紧张感。苏夏最后检查着麦克风和摄像头角度,嘴里念念有词地复习着今晚准备的互动环节。司徒悠则沉默地调试着游戏界面和推流设置,表情是惯常的冷静,但那条垂在椅边的尾巴,尾尖正以极小的高频率颤动着,暴露了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有点紧张?”苏夏凑过来,小声问。她自己手心也有些汗湿。 司徒悠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没看她,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他习惯了独自面对屏幕和挑战,这种需要紧密配合、实时互动的模式,对他而言是陌生的领域,不确定性远比单刷高难副本要高。 苏夏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伸手,轻轻握了一下他放在鼠标上的手。她的手微凉,触碰短暂却有力。“别紧张,”她笑起来,粉色眼眸弯弯,“就跟我们平时一样,你打你的,我吐槽我的,就当……就当林奈在旁边叽叽喳喳好了。” 这个比喻让司徒悠侧目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无奈,紧绷的下颌线条却似乎柔和了一丁点。他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手,随即很快松开,重新握上鼠标。“……知道了。” 八点整,直播开始。 苏夏率先扬起灿烂的笑容,对着摄像头挥手:“大家晚上好呀!欢迎来到‘Striker & Saver’的首次固定联合直播间!我是Saver!”她声音元气十足,瞬间点燃了弹幕。 镜头切换到司徒悠,他对着镜头微一颔首,言简意赅:“晚上好,Striker。”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但熟悉他的老粉立刻在弹幕里指出:【悠哥今天好像没那么冷?】【耳朵是不是有点红?】 开场寒暄过后,进入游戏环节。司徒悠负责操作,苏夏则担任解说和气氛调动。起初,两人节奏略显生涩。司徒悠专注于游戏内复杂的操作和决策,偶尔会忘记接苏夏抛过来的话头;苏夏则在激动时语速过快,差点跟不上他瞬间逆转的战局。 一次司徒悠完成一波精妙绝伦的极限反杀后,沉默地开始清理战场。苏夏看着爆炸的弹幕,激动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我的天!悠悠你看到了吗?刚才那操作!太神了!这反应速度是人吗?!” 她这一拍,力道不轻,司徒悠操作的角色明显顿了一下。他侧过头,深红色的瞳孔看向她,带着点被打扰的无奈,低声提醒:“麦……” 苏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激动,差点造成音爆,连忙捂住自己的麦克风,对着他吐了吐舌头,用气音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小插曲被观众敏锐地捕捉到: 【哈哈哈Saver太激动了!】 【悠哥那无奈的眼神!】 【感觉好真实啊,像极了我和我哥们开黑!】 司徒悠转回头,继续操作,但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接下来,在完成一些精彩操作后,会有意无意地放慢零点几秒,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和解读。 苏夏也很快调整过来,不再一味地大呼小叫,开始更细致地观察他的打法,预判他的意图,在他沉默攻坚时适时地补充背景信息或进行幽默的吐槽,在他打出精彩操作时毫不吝啬地送上彩虹屁。 “注意看,这里悠悠走位非常谨慎,他在计算对面大招的CD……” “漂亮!这个闪避!我就知道他能反应过来!” “啊这……这波属于是智商压制了,没办法,我们家Striker大佬就是这么运筹帷幄。” 她的解说逐渐与他的操作节奏契合起来,一个用行动诠释技术,一个用语言赋予表演性。直播间的人气和热度稳步上升,弹幕也变得异常活跃,充满了对两人默契的惊叹和调侃。 司徒悠发现,有她在旁边,原本枯燥重复的刷图过程似乎变得不那么单调了。她的声音,她的笑声,她偶尔过于激动时碰到他胳膊的触感,都成了直播中鲜活的背景音。他甚至开始偶尔会回应她的调侃。 当苏夏又一次夸张地称他为“行走的外挂”时,他看着屏幕,手下操作不停,淡淡地接了一句:“……是你滤镜太厚。” 清冷的声线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弹幕瞬间炸开: 【???悠哥刚才是不是吐槽了?】 【他接话了!他居然接Saver的梗了!】 【这冷冷的狗粮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苏夏也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了,对着镜头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看吧,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底气!” 司徒悠没有再回应,专注地看着游戏画面,但他那条一直有些紧绷的尾巴,不知何时已放松下来,尾尖自然地微微晃动,显示着主人逐渐适应并开始享受这种协同作战的状态。 第一次固定的联合直播,在一种渐入佳境的默契和观众热烈的反馈中,平稳地推进着。无形的隔阂在共同的频率中被一点点打破,一种新的、专属于“Striker & Saver”的节奏,正在悄然成形。 直播在晚上十点半准时结束。当苏夏说完最后一句“下次再见啦~”,司徒悠关闭推流软件的瞬间,房间里那种被无数目光注视的、高度集中的氛围骤然消散,只剩下屏幕冷却的轻微嗡鸣和两人尚未平复的呼吸声。 “成功了!超级成功!”苏夏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激动地挥舞着拳头,脸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她迫不及待地点开后台数据,看着那远超平时单人直播的峰值人气和密密麻麻的弹幕记录,忍不住欢呼一声,转身就扑向了刚刚摘下耳机的司徒悠。 司徒悠被她撞得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腰,以防她太过激动而摔倒。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夏已经搂着他的脖子,兴奋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你看到最后那个同时在线人数了吗?还有礼物!天哪!悠悠我们太棒了!” 她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他身上,温热的身躯紧贴着他,蓬勃的喜悦如同实质般传递过来。司徒悠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后在那纯粹的快乐感染下,一点点放松下来。他能闻到她发间清爽的香气,感受到她胸腔因为激动而剧烈的起伏。深红色的瞳孔微微闪烁,他低声回应:“……嗯,效果不错。”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和淡淡的满意。他没有推开她,扶在她腰间的手甚至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仿佛在确认这份共同取得的成果是真实的。 “何止不错!是超级好!”苏夏稍稍退开一点,双手依旧搭在他肩上,粉色眼眸亮得惊人,直视着他,“你最后那段即兴发挥太帅了!还有,你居然会接我的梗了!进步神速啊司徒同学!” 被她这样直白地夸奖和注视着,司徒悠刚刚平复些许的耳根又有些发热。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落在已经暗下去的屏幕上,试图转移话题:“平台的算法推荐可能也起了作用……” “才不是!”苏夏打断他,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语气笃定,“就是因为我们配合得好!观众喜欢看我们这样!”她看着他微微泛红的侧脸和那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忽然起了坏心。 她凑得更近,几乎鼻尖相抵,声音压低,带着狡黠的笑意:“而且……你刚才让我靠着你那么久,都没推开我哦?是不是也觉得……这样挺好?” 司徒悠的呼吸一滞,猛地转回头,对上她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我抓住了你把柄”的笑脸。深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那么近,那么清晰。所有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热意轰地一下席卷了整张脸,连脖颈都漫上了粉色。 “你……”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词汇匮乏。她的气息拂在他脸上,带着甜甜的桃子味,让他大脑有点晕眩。他下意识地想往后仰,拉开这点过于危险的距离,但身体却被椅背和她圈住他肩膀的手臂禁锢着,动弹不得。 他的尾巴在椅子后面彻底僵住,然后“咻”地一下紧紧卷住了椅子腿,尾尖绷得死死的。 看着他这副完全被戳穿、羞窘到几乎要冒烟的模样,苏夏得逞地笑了起来,心情好到了极点。她不再逼他,反而退开了一些,给了他一点喘息的空间,但手还搭在他肩上,语气轻快:“好啦,不逗你了。反正我觉得特别好,以后就这么播!” 司徒悠看着她退开,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他抬手,有些狼狈地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司徒林奈探进半个脑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好奇:“结束了吗?我在外面听到动静……怎么样怎么样?首演成功吗?” 她的目光在房间里迅速扫过,精准地捕捉到了苏夏脸上灿烂的笑容、自家哥哥通红未褪的耳朵,以及两人之间那明显比直播前更近、更亲昵的距离感。 “成功!超级成功!”苏夏立刻向唯一的观众汇报战绩,松开了搭在司徒悠肩上的手,转身兴奋地对林奈比划着数据。 林奈挤进门,听着苏夏的描述,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用力一拍手:“我就知道!强强联合,所向披靡!”她凑到司徒悠旁边,用手肘碰了碰他,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哥,可以啊,都会配合互动了?看来夏夏姐调教有方啊!” 司徒悠刚刚降温的脸又有点回热的趋势。他面无表情地瞥了妹妹一眼,没接话,只是站起身,开始整理桌面上散落的线缆,用行动表示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林奈也不在意,笑嘻嘻地转向苏夏:“夏夏姐,为了庆祝首战告捷,我们明天是不是该出去吃顿好的?我知道新开了一家超棒的店!” “好啊!”苏夏立刻附和,然后看向司徒悠,带着点征询,“悠悠,你觉得呢?” 司徒悠整理线缆的手指顿了顿。他其实对聚餐兴致不高,更倾向于待在家里。但看着苏夏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还有旁边虎视眈眈等着他回答的妹妹,到嘴边的拒绝转了个弯。 “……你们定吧。”他最终说道,语气带着点认命的无奈,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热闹的纵容。 “耶!那就这么定了!”林奈欢呼。 苏夏也笑了起来,看着司徒悠在灯光下依旧泛着微红的耳廓,和他虽然沉默却不再冰冷的侧影,心底被一种充盈的幸福感包裹。第一次协同作战,不仅在事业上开了个好头,更在他们全新的关系里,刻下了一道清晰而温暖的印记。她知道,他们正在一步步摸索出独属于彼此的、最好的相处方式。 庆祝联合直播成功的聚餐过后,周末的早晨显得格外宁静。阳光透过窗帘洒进主卧,苏夏还在睡梦中,司徒悠却已生物钟准时醒来。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侧躺着,看着身边苏夏安静的睡颜。她的银色长发铺了满枕,几缕发丝贴在脸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萦绕在他心头。关系转变带来的最初悸动逐渐沉淀为日常的陪伴,但这种日常,与他独自一人时截然不同。他的目光掠过房间,现在这里充满了两个人的痕迹——并排的书桌,共享的插座上插着各自设备的充电器,床头柜上摆着她的护手霜和他的眼药水,还有……那个依旧显得过于饱满的衣柜。 想到衣柜,司徒悠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那是他们“同居”生活中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尚未完全解决的“战略要地”。 苏夏醒来时,就看到司徒悠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敞开的衣柜前,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研究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深灰色T恤,衬得他白色的卷发和红色的瞳孔更加醒目。 “早啊,悠悠。”苏夏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你在看什么?” 司徒悠转过身,看向她,表情是一贯的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苏夏瞬间清醒了一半:“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整理衣柜。” 苏夏:“……” 该来的总会来。她哀嚎一声,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不要啊……让它保持原样不好吗?那是一种凌乱的美感!” 司徒悠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裹成蚕蛹的她,语气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的‘美感’已经严重侵占了公共空间。而且,换季了,有些衣服可以收起来。” 苏夏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粉色眼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可是……每一件都是我的宝贝……” “包括那件吊牌还没拆、买了三个月的亮片吊带?”司徒悠精准打击。 苏夏脸一红,嘴硬道:“那、那是战略储备!总有机会穿的!” 司徒悠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但那种无声的坚持反而让苏夏无法继续耍赖。她知道自己理亏,那个衣柜的状态,确实到了不整理不行的地步。 她磨磨蹭蹭地爬起来,嘟囔着:“……整理就整理嘛。” 一场关于衣柜空间的“博弈”就此拉开序幕。 司徒悠的方法极具条理性和效率。他不知从哪里拿出几个干净的收纳箱,然后像执行程序一样,开始将衣柜里的衣物分批取出。 “当季常穿,”他将几件她最近频繁穿着的T恤和裤子放在一边,“挂起来。” “过季衣物,”他又清出一堆毛衣和厚外套,“清洗后放入收纳箱,贴上标签。” “使用频率低,但需要保留。”他拿起几条设计复杂的裙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归为另一类。 苏夏则在一旁试图“抢救”她的“收藏品”。 “这件!这件虽然没怎么穿,但它绝版了!” “这个玩偶是我第一次参加漫展买的,必须有位置!” “等等!那堆不是要扔的吧?我只是暂时没找到搭配而已!” 司徒悠看着她手忙脚乱地试图维护每一件物品的“居住权”,有些无奈。他拎起一件颜色鲜艳、布满褶皱和蝴蝶结、在他看来几乎没有任何实用性的上衣,挑眉问道:“这件,你确定它会有机会被临幸?” 苏夏一把抢过,抱在怀里:“这是艺术!你不懂!” 司徒悠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从自己那边仅占用了不到四分之一空间的衣柜里,拿出几件他几乎不穿、但质地和款式都相当不错的深色衬衫和外套,递给她:“这些,你可以拿去搭配试试。” 苏夏愣住了,看着他手里的衣服,又看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这是在……用他的东西,来换取她这边空间的妥协?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不是让步,而是……一种融合的尝试。 她接过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男装的剪裁和她的风格截然不同,但莫名的,有种新鲜的吸引力。“……谢谢。”她小声说。 “不客气。”司徒悠语气平淡,转身继续分类,“现在,可以考虑把这件‘艺术品’的优先級调低一点了吗?” 苏夏看着怀里那件花哨的上衣,又看了看手里他给的衣服,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默默地将那件“艺术品”放入了“使用频率低”的收纳箱里。 第一步妥协,在一种奇异的、以物易物的模式下,悄然达成。 夜色渐深,主卧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经过白天的衣柜整理大战,房间显得前所未有的整洁有序。苏夏洗完澡,穿着印着卡通图案的棉质睡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双人床——这几天,它已经成为他们共享的空间。 司徒悠已经坐在了他那一侧。他换了深色丝质睡衣,微微低着头,白色的卷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手里拿着一本游戏设定集。与最初几晚的僵硬不同,他现在看起来自然了许多,只是那条放松时会轻轻晃动的尾巴,此刻依旧安静地垂在床沿,显示出一种尚未完全松懈的状态。 苏夏爬上自己那一侧,盘腿坐下。空气中弥漫着洗发水的清香和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气息。这已经是他们同床的第四晚了,最初的紧张和尴尬已然褪去,但一种微妙的、正在适应中的氛围依然存在。 “在看新副本的设定?”苏夏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自然地开口问道,打破了寂静。 “嗯。”司徒悠应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书页,但尾尖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下个版本要开荒,提前熟悉一下机制。”他的声音平稳,比最初几天自然多了。 “很难吗?”苏夏往前凑了凑,试图看清书页上的图解。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混合着水汽和桃子清甜的气息袭来。司徒悠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他没有躲闪,反而将书往她那边偏了偏。 “有几个机制比较麻烦,需要精准配合。”他指着书页上复杂的图示,语气是谈论专业领域时的专注,“这里,如果处理不好,容易团灭。” 苏夏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线路和符号,皱了皱鼻子:“看着就头大。还是画画简单。” 司徒悠侧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略显嫌弃的表情,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术业有专攻。你画的背景图,观众反馈很好。” 这算是他难得的、直接的夸奖。苏夏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当然!我的审美可是经过市场检验的!” 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和得意的样子,司徒悠心底某处柔软了一下。他合上书,放在床头柜上,转而拿起自己那边的枕头,像前几晚一样,习惯性地拍了拍,调整到一个更舒适的高度。 苏夏看着他这套流畅的动作,忽然想起前两晚自己睡着后不太老实,好像差点把他挤到床边的事,脸上有点发热。她小声说:“那个……我昨晚是不是又抢你被子了?” 司徒悠调整枕头的动作停了一下,深红色的瞳孔看向她,里面没什么责备,反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还好。只是你好像……比较习惯睡在中间。”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抱怨,却让苏夏更不好意思了。她挠了挠脸颊:“我睡着了就控制不住嘛……要不,今晚我靠着床边睡?” “不用。”司徒悠很快地回答,声音低沉却清晰,“就这样吧。”他顿了顿,补充道,“慢慢习惯就好。” 这句话让苏夏的心像是被温水泡了一下,软乎乎的。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看着他已然适应了共享空间、甚至开始包容她小毛病的姿态,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放下毛巾,滑进被子里,在自己这边躺好。两人之间依旧保持着一点距离,但比最初那晚要近了许多。 司徒悠也躺了下来,伸手关掉了床头灯。房间瞬间被黑暗笼罩,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 过了一会儿,苏夏在黑暗中轻声开口:“悠悠。” “嗯?” “这样……挺好的。”她的声音带着睡意,有些含糊。 司徒悠在黑暗中沉默了几秒,然后,苏夏感觉到,他那边传来细微的动静。他似乎是翻了个身,面向了她这边。虽然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更近了一些。 “嗯。”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比平时更显温润,“睡吧。” 没有更多的言语,但一种无形的、安心的暖流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适应期的生涩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日渐深厚的默契与陪伴。在这片共享的黑暗与宁静中,两颗心正以各自的节奏,悄然靠近。 黑暗中,苏夏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节奏。司徒悠静静躺着,感受着身侧传来的温热和规律的起伏,白天整理衣柜的疲惫和直播带来的精神亢奋渐渐平息。他闭上眼,正准备沉入睡眠。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类似小猫打呼噜的“呼噜噜”声音,从身侧传来。 司徒悠的眼睫在黑暗中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那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并不吵闹,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放松到极致的鼻息。是苏夏。 他微微偏过头,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她睡得正沉,脸颊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银色的长发铺散开来,嘴唇微微张着,那小小的、规律的呼噜声正是从那里发出的。 司徒悠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愣怔。他从未想过,看起来总是元气满满、甚至有些闹腾的苏夏,睡着后会是这个样子——安静,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与她醒时截然不同的憨态。 那持续不断的、细微的“背景音”起初让他有些不适应。他习惯了绝对的安静,这声音像是一个陌生的程序在后台运行,干扰着他习惯的休眠模式。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考虑是否要翻个身,背对着声音来源。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作时,苏夏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含糊地念了句什么,听起来像是“……桃子……”,然后那小小的呼噜声又接了上去,甚至比刚才更平稳了些。 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司徒悠。他看着她在睡梦中依旧惦记着喜欢的东西,那点因为陌生声响而产生的不适感,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柔软的情绪。 他想起了她白天活力四射的样子,想起了她整理衣柜时耍赖又最终妥协的模样,想起了她直播时眼睛闪闪发亮地夸赞他的操作……而现在,这个在他面前展现出各种面貌的女孩,正毫无保留地在他身边沉睡着,连身体最无意识的、可能有些“不完美”的小习惯,也一并展露在他面前。 这是一种全然的信任。 这个认知让司徒悠的心底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那持续不断的、轻轻的呼噜声,不再是一种干扰,反而成了她存在于此的、最直接的证明。像是一种独特的白噪音,填补了夜晚的寂静,也让这个共享的空间变得更加真实和……温暖。 他不再想着翻身,而是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静静地躺好。深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适应了光线,能更清晰地描绘出她睡梦中的轮廓。他的尾巴,之前因为那点不适应而微微绷紧,此刻也彻底放松下来,尾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随着那小小的呼噜节奏,点了点床单。 他甚至觉得,如果哪天晚上听不到这个声音,或许反而会不习惯。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微微侧身,面向她,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了她片刻。然后,他伸出手,动作轻缓得如同怕惊扰一场好梦,将她脸颊边一缕滑落的银发轻轻拨到耳后。 指尖触碰到她温热柔软的皮肤,那细微的呼噜声似乎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更安稳地继续响起。 司徒悠收回手,重新躺平,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那小小的、规律的“呼噜噜”声不再是他入睡的阻碍,反而像是一首独特的、只属于这个夜晚的安眠曲。它提醒着他,他不再是独自一人。在这个空间里,有另一个生命的呼吸和心跳与他同步,有另一份全然信赖的温暖与他共享黑夜。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包裹着他。适应期的最后一点微澜,在这奇特却温馨的“背景音”中,悄然平息。他听着身侧平稳的呼吸和那细微的鼾声,意识逐渐模糊,沉入了一个温暖而安稳的梦境。 生物钟让司徒悠在清晨准时醒来。窗帘缝隙透进的天光将房间染成一片柔和的灰蓝色。他睁开眼,第一个感受到的是身侧均匀的呼吸和那已经变得熟悉的、极轻的呼噜声。 经过几夜的适应,这声音非但不再构成干扰,反而成了一种令他安心的存在标记。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微微侧过头,在晨光中静静看着身旁仍在熟睡的苏夏。 她睡得有些凌乱,银色长发像海藻般铺满了枕头,甚至有几缕调皮地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嘴唇微微张着,随着那小小的呼噜声,气息轻柔地拂动着脸颊边的发丝。她的睡姿算不上优雅,一条手臂甚至豪迈地伸到了他这边的枕头上,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头发。 司徒悠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深红色的瞳孔里没有往日的清冷,只有一片清晨初醒的柔和。他注意到她眼底淡淡的青色似乎比前几天淡了些,看来规律的作息和充足的睡眠确实起了作用。 他动作极轻地坐起身,没有惊动她。低头看了看那只几乎越界的手臂,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像最初那样下意识地移开,而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那几缕遮住她口鼻的发丝,将它们轻轻地拨到耳后,让她的呼吸更顺畅些。 做完这个,他才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习惯性地先整理好自己这边的床铺,然后看向苏夏那边——被子被她卷走了一大半,团在身上,睡姿实在称不上美观。 司徒悠站在原地看了两秒,最终还是走过去,动作极其轻柔地,试图将她卷走的被子拉平一些,至少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肩膀。然而,他刚一动被子,苏夏就在睡梦中不满地咕哝了一声,像是护食的小动物,把被子抱得更紧了,还顺势翻了个身,将大半边被子压在了身下。 司徒悠:“……” 他看着她毫无防备、甚至有点“霸道”的睡姿,有些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最终,他放弃了整理她那边床铺的打算,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条薄毯,轻轻盖在了她身上,至少确保不会着凉。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无声息地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厨房里,清晨的宁静被细微的声响打破。司徒悠熟练地准备着简单的早餐——烤面包,煎蛋,热牛奶。他的动作流畅而安静,尽量不制造出大的动静。阳光渐渐明亮起来,透过厨房窗户,在他白色的卷发和专注的侧脸上跳跃。 当他正将煎蛋小心地盛入盘中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司徒悠没有回头,也能猜到是谁。他听到那脚步声停在厨房门口,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迟疑。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另一个煎蛋也盛出来,才平静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醒了?去洗漱,早餐马上好。” 苏夏靠在门框上,身上还穿着那身卡通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半眯着,显然还没完全清醒。她看着司徒悠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看着他系着那条她买的、与他冷峻风格完全不符的卡通围裙,心底涌上一股暖洋洋的满足感。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却没有立刻去洗漱,而是慢吞吞地挪进厨房,像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含糊地嘟囔,“好香……” 司徒悠在她抱上来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握着锅铲的手微微收紧。他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热和依赖。经过几天的“磨合”,他对于她这种清晨突如其来的亲昵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僵硬无措。 他没有推开她,只是任由她抱着,继续用空着的那只手关掉了炉火,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刚才柔软了些许:“煎蛋好了,再抱着要凉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不耐烦,反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纵容。苏夏在他背后偷偷笑了笑,又用力抱了一下,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打了个小哈欠:“知道啦……我去洗脸。” 她趿拉着拖鞋走向卫生间,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司徒悠正背对着她,将煎蛋和烤面包端到餐桌上,阳光勾勒出他认真的侧影。那条可笑的卡通围裙带子在他身后系成一个简单的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一种混合着幸福和安心的感觉,像温热的牛奶,缓缓流遍全身。这种有人为你准备早餐,包容你的睡姿和起床气,在清晨的阳光里共享一份宁静的日子,正是她曾经偷偷憧憬过的,属于“家”的感觉。 她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卫生间。水流声轻轻响起,与厨房里餐具轻微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这个清晨最动听的序曲。 苏夏洗漱完,顶着一头半干的银色长发回到餐厅时,司徒悠已经将早餐在餐桌上摆好。煎蛋色泽金黄,面包烤得恰到好处,牛奶冒着温热的白气。他正站在桌边,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看着清晨的街景出神,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面,带着某种思考时的节奏感。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吃饭。”他言简意赅地说,自己率先拉开椅子坐下。 苏夏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口,暖意直达胃里,舒服地叹了口气。她看着司徒悠低头安静吃东西的样子,白色的睫毛垂落,在晨光中像两把小扇子。想到刚才在厨房那个拥抱,和他虽然没说什么却默许纵容的态度,她心里又开始冒起甜甜的小泡泡。 “悠悠,”她咬了一口煎蛋,外焦里嫩,火候完美,忍不住由衷赞叹,“你做饭真的越来越好吃了。” 司徒悠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她一眼,又很快垂下视线,专注于手里的面包,只低低“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但他放在桌下的尾巴,尾尖几不可查地轻轻晃了晃,泄露了一丝被夸奖后的愉悦。 “我们今天是不是该把联合直播的时间固定下来?”苏夏一边吃一边规划着,“还有互动环节,我觉得可以再加点新花样,比如抽几个水友的评论一起吐槽什么的……”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司徒悠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她询问具体技术细节或者游戏内容时,才会简洁地回应几句。 “你觉得呢?”苏夏说完一大通,期待地看向他。 司徒悠放下手里的牛奶杯,思考了片刻。阳光照在他深红色的瞳孔里,像是点燃了两簇沉静的火焰。“可以。”他点点头,“抽评论环节放在直播后半段,那时观众情绪比较放松。游戏部分,我会留出几个容易出效果的节点,方便你发挥。” 他的回应总是这样,直接、切中要害,带着他特有的逻辑性。苏夏发现,他并非不参与讨论,只是习惯于在她热烈的构想基础上,冷静地铺陈出可行的路径。这种互补让她感觉无比踏实。 “好!那就这么定了!”苏夏一拍手,心情雀跃。她解决掉最后一口面包,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碟。 “我来。”司徒悠同时站了起来,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空盘。 “诶?我洗就好……”苏夏话没说完,司徒悠已经端着盘子转身走向水槽。 “你去准备直播,”他背对着她,打开水龙头,声音混在水流声里,却依旧清晰,“不是说今天要细化新背景图?”他记得她昨晚睡前嘟囔过一句。 苏夏愣了一下,看着他系着那条卡通围裙、站在水槽前的高挑背影,心里那点暖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总是这样,用行动代替言语,默默地记住她随口说过的话,然后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为她扫清了障碍。 她没有再坚持,嘴角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知道啦!谢谢悠悠!”她脚步轻快地走向工作区,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司徒悠听着她轻快的脚步声和哼歌的声音,低头清洗着餐具,水流冲刷着瓷盘,发出哗哗的声响。窗外,阳光愈发灿烂,预示着这将是一个晴朗而充实的一天。他关掉水龙头,用干净的布擦干手上的水珠,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玄关——他的背包安静地立在墙边,拉链上那个粉色的魅魔钥匙扣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一种平淡却坚实的满足感,如同这清晨的阳光,静静洒满心间。这种有人可以分享计划,有人记得你的喜好,有人在清晨为你准备早餐,也愿意分担琐碎家务的日子,正是他曾经未曾设想,如今却悄然握在手中的安宁。 番外:纯真 司徒悠病愈后的头几天,苏夏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蜜罐里,整个人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关系的确立撕去了那层名为“合租室友”的薄纱,让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变着花样地“骚扰”她这位新鲜出炉的男朋友。 而司徒悠,显然还处于适应不良的阶段。 挑逗一:早餐的“意外” 清晨,司徒悠正在煎蛋,苏夏悄无声息地溜进厨房,从他身后探出手,精准地拿走了他刚切好准备放入三明治的一片火腿。 “偷吃!”她笑嘻嘻地把火腿塞进嘴里,还故意舔了舔指尖。 司徒悠握着锅铲的手一顿,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厨房油烟大,出去等。” 苏夏非但没走,反而得寸进尺地凑近,下巴几乎搁在他没拿锅铲的那边肩膀上,呼吸故意拂过他颈侧:“不要,我想看着你做嘛。” 司徒悠:“……”他感觉自己快要同手同脚了,煎蛋的动作都变得有些不自然,尾巴紧张地贴在腿边。 挑逗二:直播间的“小动作” 晚上联合直播,司徒悠正全神贯注地讲解一个游戏机制。苏夏趁他不注意,悄悄把自己的椅子往他那边挪了近半米。 当司徒悠结束一段讲解,下意识往旁边一看时,差点被近在咫尺的、苏夏带着狡黠笑意的脸吓到。他猛地往后一仰,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慌乱,好在摄像头只拍到他上半身。 “你……”他压低声音,带着警告。 苏夏对着麦克风笑得无辜:“怎么了悠悠?我离近点好看清楚你的操作呀!”弹幕立刻一片【Saver又在逗悠哥了】【悠哥耳朵红了!】的起哄。 司徒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身边过于强烈的存在感,继续直播,但接下来的操作明显谨慎(僵硬)了许多。 挑逗三:沙发上的“领土争夺” 两人在沙发上看电影,苏夏抱着一包桃子干,自己吃一片,然后很自然地拿起一片递到司徒悠嘴边。 司徒悠看着递到嘴边的零食,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接受了。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嘴唇,苏夏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恶作剧般地用指尖轻轻蹭了一下他的下唇。 “!”司徒悠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转过头看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羞窘。 苏夏得意地晃着脑袋,又拿起一片桃子干,这次不是递过去,而是自己咬住一半,将另一半凑近他,粉色眼眸眨呀眨,意思不言而喻。 司徒悠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被她咬过的桃子干,和她眼中明晃晃的挑衅,整张脸彻底红透,连恶魔角尖都仿佛在冒热气。他猛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倒水”,几乎是落荒而逃。 苏夏看着他仓促的背影,倒在沙发上笑得直打跌。逗弄司徒悠,看他从冷静自持变得手足无措,简直成了她近日最大的乐趣。 几天下来,苏夏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调戏司徒悠”的精髓,正志得意满。这天下午,她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画图,司徒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用笔记本处理事情,房间里很安静。 苏夏画累了,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司徒悠专注的侧脸上。阳光透过窗户,给他白色的卷发镀上一层金边,长长的睫毛垂着,神情认真。她心里一动,故技重施,像只猫一样爬过去,趴在他腿边的沙发上,仰头看着他,用气音软软地叫了一声:“悠悠~” 司徒悠从屏幕前抬起头,深红色的瞳孔看向她,里面没有了前几天的慌乱和羞窘,反而是一片沉静的、带着些许探究的温和。 苏夏被他这平静的眼神看得有点意外,但还是按照“剧本”,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膝盖,拖着语调:“男朋友~理理我嘛~” 司徒悠合上笔记本,放在一边。他低头看着她,看了好几秒,看得苏夏心里都开始有点打鼓,怀疑自己是不是玩过头了。 然后,他忽然俯下身,靠近她。 苏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以为他要“反击”或者说什么。 然而,司徒悠只是伸出手,不是推开她,也不是像她那样戳回来,而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将她脸颊边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点铅笔灰擦掉了。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认真。 擦完后,他并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看着她的眼睛,用他那特有的、清冷而认真的语调,一字一句地,清晰地问道: “苏夏,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苏夏愣住了。 “你为什么……”他微微偏了下头,似乎有些困惑,但眼神无比坦诚,像是在求解一道难题,“总是要这样……试探我呢?”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询问。没有责备,没有不满,只有纯粹的、因为不解而产生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担心自己没能让她满意? 这记毫无杂质的、百分百纯真的直球,如同最锋利的箭矢,瞬间穿透了苏夏所有的玩笑和狡黠,精准地命中了她的心脏。 “轰——!” 一股巨大的热浪从心脏炸开,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冲上脸颊。苏夏感觉自己的脸在零点一秒内烧了起来,比司徒悠害羞时红得更加彻底,更加迅猛。她张着嘴,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认真和困惑的俊脸,大脑一片空白,所有预设的“调戏”剧本全部灰飞烟灭。 她……她只是想逗他玩啊!她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她从来没觉得他哪里不好!相反,她觉得他好得要命! “我……我没有!”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反驳,声音都变了调,手忙脚乱地想从沙发上爬起来,结果差点被自己的腿绊倒,“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觉得好玩!” 司徒悠看着她瞬间爆红的脸和慌乱无措的样子,眼底的困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他伸手扶住了差点摔倒的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稳,却带着一种了然的温和: “嗯,我知道了。” 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苏夏感觉自己彻底败了,一败涂地。她原本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握节奏的“猎人”,结果却被猎物用最纯粹的“真诚”反将一军,杀得片甲不留。 她捂着自己还在发烫的脸,不敢再看司徒悠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红瞳,咕哝了一句“我去洗把脸”,就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卫生间。 看着她的背影,司徒悠缓缓坐直身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似乎也残留着一点热意。他低头,看着刚才替她擦掉灰尘的手指,唇角终于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浅的、却真实无比的弧度。 看来,对付某种过于活泼的小动物,有时候,直球比闪避更有效。 而躲在卫生间用冷水扑脸的苏夏,看着镜子里自己红得像熟透桃子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以后不能再随便逗他了。这家伙的“普通攻击”,附带的是“真实伤害”加“混乱效果”,威力太强了! 第十一集热恋进行时 固定联合直播进行到第二周,两人之间的默契与日俱增。直播间里的氛围轻松愉快,人气稳步提升,一切都似乎走上了正轨。 这天晚上,直播照常进行。司徒悠正操控角色在一个极其复杂的立体地图中穿梭,进行高难度的潜行任务,需要绝对的专注和精准操作。苏夏则在一旁压低声音,配合着游戏内紧张的氛围进行着沉浸式解说,同时留意着弹幕的反馈。 “……大家注意看悠悠这个走位,完全利用了阴影和视线死角,这意识绝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放在桌角的水杯,想润润嗓子。 或许是是因为解说得太投入,她的手肘动作幅度大了一些,不慎碰到了杯壁。 “哐当——” 水杯倾倒,透明的液体迅速在桌面上蔓延开来,直冲向司徒悠放在旁边的键盘和鼠标! “啊!”苏夏惊呼一声,脑子瞬间空白。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原本全神贯注于屏幕的司徒悠,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或者说,某种对身边人动静的本能关注已经刻入了反应神经。他甚至没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凭借眼角余光捕捉到苏夏手臂的异常动作和那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就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他左手依旧稳稳地操控着角色完成一个关键的转身规避动作,右手则快如闪电般地伸出,精准地一把扶住了即将被水流淹没的键盘边缘,同时手腕一抬,将旁边的鼠标也带离了危险区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发生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游戏画面里的角色动作甚至没有丝毫停滞。 “没事。”他清冷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依旧平稳,仿佛刚才只是拂开了一粒灰尘。他甚至还接着苏夏刚才解说的游戏梗,自然地往下接了一句,“……看来地图设计还得优化,差点‘水淹七军’。” 说完,他才松开护住设备的手,随手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先是极其自然地拉过苏夏那只碰倒水杯、还僵在半空的手,快速地、仔细地帮她擦掉溅上的水珠,然后才去处理桌面的狼藉。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还停留在游戏画面上,只有帮她擦手时,极快地瞥了她一眼,那深红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责备或不满,只有一丝询问般的安抚。 苏夏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感受着他指尖隔着纸巾传来的温度和那份不容置疑的镇定,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狂跳。 而直播间里,短暂的寂静后,弹幕彻底爆炸了: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这反应速度是人类吗???不,是恶魔吗?!】 【关键是悠哥还在操作啊!一点没耽误!】 【重点错了吧!他先给Saver擦手!先擦手!】 【这熟练度……我赌五毛绝对同居了!】 【这特么是什么绝世好男人!操作犀利还护短!】 【‘水淹七军’哈哈哈悠哥你居然会接这种梗了!】 【Saver都傻眼了,可爱死了!】 【这默契,这下意识反应,说没点啥谁信啊!】 苏夏瞥了一眼疯狂滚动的弹幕,脸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比任何一次恶作剧得逞时都要红。她慌忙抽回已经被擦干的手,小声对着麦克风说了句“对不起,我走神了”,然后就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面前的稿子,心脏却在胸腔里咚咚直撞。 司徒悠已经用纸巾吸干了键盘和鼠标附近的水迹,确认设备无恙后,重新将注意力完全放回游戏。他好像完全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操作依旧精准稳定,只是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到他白色的发丝间,耳廓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粉色。 他没有去看弹幕,也没有再提刚才的意外,只是在下一次完成一个精彩操作后,状似无意地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边人听: “小心点。” 声音很轻,透过麦克风,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也重重地敲在了苏夏的心上。 这三个字,不再是之前那种出于礼节或同居规则的提醒,而是裹挟着一种清晰的、不容错辨的关切,甚至带着点……拿她没办法的纵容。 苏夏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她偷偷抬眼,看向司徒悠专注的侧影,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再回想他刚才那快得惊人的反应和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心底那片蜜糖般的湖泊,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漾开了一圈圈巨大而甜蜜的涟漪。 这次的“意外”,似乎比任何一次她故意的挑逗,都更深刻地让她意识到——这个看似冷淡的男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她纳入了自己绝对的保护圈内。而这种被珍视、被下意识呵护的感觉,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她心动不已。 直播还在继续,但某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 直播在观众意犹未尽的【嗑死了】【下次见!】弹幕中结束。苏夏几乎是立刻就瘫倒在了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比连续画了十个小时的图还要累。心跳还没完全平复,脸颊也依旧残留着热度。 司徒悠有条不紊地退出游戏,关闭推流软件,整理设备。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比平时稍快了一些。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向还瘫在椅子里的苏夏。 深红色的瞳孔在屏幕冷光熄灭后显得格外清晰,里面映着她有些蔫蔫的身影。 “吓到了?”他开口,声音比直播时更低沉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苏夏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撇了撇嘴,带着点后怕和委屈:“差点吓死我了……要是真把你键盘泡坏了,你那些高难副本可怎么办?”她更心疼的是可能会影响他的直播和设备。 司徒悠走到她身边,没有坐下,而是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因为刚才一番动静而有些凌乱的银色发丝,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额头。 “设备是小事。”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没烫到就行。”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却让苏夏感觉被碰到的地方又开始发热。她抓住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仰头看着他,粉色眼眸里带着点探究和浓浓的依赖:“你反应怎么那么快啊?我都还没看清怎么回事……” 司徒悠任由她抓着手,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顿了一下,才低声回答:“……余光看到了。”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解释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轻了些,“习惯了。” 习惯了?习惯什么?习惯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习惯在她可能遇到麻烦时立刻做出反应? 这三个字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苏夏心湖,漾开的涟漪却比刚才直播时还要汹涌。她看着他微微别开的侧脸和那又开始泛红的耳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所有后怕和紧张都化为了咕嘟咕嘟冒泡的甜蜜。 她用力捏了捏他的手,然后放开,站起身,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带着点狡黠:“看来有个反应超快的男朋友也不错嘛!关键时刻能救场!” 司徒悠看着她恢复活力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放松。他“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然后转身开始收拾两人桌面上零散的东西。 “下次喝水,放我这里。”他把自己这边靠近墙壁、更不容易被碰到的桌面一角清理出来,将她那个可爱的猫咪马克杯拿过去,放好。动作自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最合理的空间规划。 苏夏看着他的举动,心里甜得像是灌满了蜂蜜。她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坚实的背脊上,闷闷地笑:“知道啦,司徒老师~以后一定严格遵守操作规范!” 司徒悠的身体在她抱上来时习惯性地微微一顿,随即放松下来。他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震动和她身上愉悦的气息。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着手上的整理工作,任由她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提醒,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去卸妆洗漱吧,很晚了。” “再抱五分钟嘛……”苏夏耍赖,在他背上蹭了蹭。 司徒悠沉默了几秒,然后,苏夏感觉到,他空出一只手,轻轻覆在了她环在他腰间的手背上。掌心温热,带着一种无声的应允。 没有更多的言语,但一种浓厚而安稳的温情,在经历了一场小小“意外”的直播间后,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那些被观众捕捉到的、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和此刻安静相拥的默契,都比任何公开的宣言,更深刻地镌刻着他们之间独有的亲昵。 苏夏知道,她大概永远也忘不掉今晚他那个快如闪电的伸手,和那句沉稳的“没事”。这比一万句情话,都更让她感到被珍视。而司徒悠也隐约意识到,保护她,似乎已经成了他一种新的、不需要思考的本能。 直播时的小意外带来的甜蜜感持续发酵,但苏夏发现,司徒悠在某些方面依然保持着他的“顽固”。比如,对她偶尔的亲密举动,他依旧会耳根泛红,只是不再僵硬地躲开,而是用一种带着无奈纵容的眼神看着她。 这天下午,苏夏结束了个人直播,心情不错地整理着录播文件。她习惯性地打开弹幕记录,想看看观众反馈。手指滑动着屏幕,看着粉丝们各种可爱的吐槽和夸奖,嘴角一直带着笑。 忽然,一个熟悉的ID发言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ID出现得不算频繁,但总是在她个人直播时,在她分享一些生活琐事或者展示新画的图时,发出一些极其简短的评论。 比如她吐槽今天点的外卖不好吃时,那个ID发了:【换一家。】 她展示新买的桃子味香水时,那个ID发了:【适合。】 甚至有一次她只是对着镜头打了个小哈欠,那个ID都发了:【早点休息。】 风格简洁,措辞精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这风格……怎么越看越像某个惜字如金的人? 苏夏心里咯噔一下,点开了这个ID的主页。资料空白,关注列表寥寥无几,除了几个游戏官方账号,就只有她和司徒悠的直播间。一个被她遗忘的细节突然跳出来——好像很久以前,司徒悠提过一次他有个不用的旧账号,ID似乎就是这个? 一个大胆又让她心跳加速的猜想浮现出来。她立刻点开最近一次个人直播的录播,快进到自己展示新完成的联合直播背景图那一段。当时她有点小得意,对着镜头晃着脑袋问:“怎么样?我画得不错吧?” 弹幕里一片【好看!】【Saver太棒了!】的夸赞中,那个熟悉的ID赫然在列,发的是:【嗯,很好。】 发送时间,正好是她直播的那个时间段。而那个时候,司徒悠应该在客厅他的临时工作角处理事情,或者……在看她的直播? 苏夏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一种混合着发现秘密的兴奋和恶作剧冲动的情绪涌了上来。她退出录播,直接点开那个可疑ID的私信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打字:【司徒悠同学,解释一下?】 发送。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客厅的动静。 客厅里原本隐约传来的、司徒悠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突兀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是椅子被轻轻推动的声音。 苏夏的心脏怦怦直跳,强忍着笑意,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手机屏幕。 几秒钟后,主卧的门被推开。司徒悠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手机,屏幕亮着,界面似乎正是直播平台的私信页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已经红得透彻,连带着脖颈都漫上了一层薄红。深红色的瞳孔看向她,带着一丝被抓包后的愕然和来不及掩饰的窘迫。 “你……”他张了张嘴,声音比平时干涩。 苏夏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床上跳下来,几步走到他面前,晃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正是那条发送出去的私信。 “可以啊悠悠!”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戏谑,“学会偷偷看我个人直播了?还发弹幕?‘嗯,很好’?‘早点休息’?你这潜伏工作做得挺到位嘛!” 司徒悠的视线飘忽了一下,最终落在她笑得弯起的粉色眼眸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试图维持镇定,但通红的耳朵和微微僵直的尾巴彻底出卖了他。“……只是偶尔看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被拆穿后的硬撑。 “偶尔看看需要发那么及时的弹幕?”苏夏得寸进尺,凑近他,仰头盯着他闪烁的红瞳,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还发得那么——有指向性?司徒同学,你很关心我嘛?” 司徒悠被她戳得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门框上。她身上淡淡的桃子香气和灼热的视线将他包围,让他无处可逃。他看着她脸上狡黠又明媚的笑容,心底那点窘迫忽然奇异地沉淀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放弃了抵抗,目光重新聚焦,直视着她,用那惯常的、清冷而认真的语调,清晰地回答道: “嗯,是挺可爱。” 苏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准备继续“逼问”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司徒悠看着她愣住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经过观察验证的结论,补充道: “主播今天……也很可爱。” 这两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般认真语气的话,像两颗精准投掷的小型炸弹,在苏夏的脑海里轰然炸开。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得意和戏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迅速蔓延开的热度和一片空白的震惊。 他……他说什么? 可爱? 司徒悠说她……可爱? 还是用这种汇报工作一样的语气?! 苏夏张着嘴,粉色眼眸瞪得圆圆的,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依旧没什么夸张表情,只是耳根红透、眼神却异常坦诚的脸,感觉自己CPU都快烧干了。预想中他窘迫躲闪、被她乘胜追击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而被这记毫无预警的纯真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你……”她“你”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司徒悠看着她从刚才气势汹汹的“小恶魔”瞬间变成呆若木鸡、脸颊绯红的样子,心底那点被她“抓包”的窘迫奇异地转化成了某种微妙的满足感。他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某种应对她“调戏”的新方法。 他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然后继续用那平铺直叙的语气问道:“怎么了?”仿佛刚才只是评论了一下天气。 “怎么了?!”苏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音调都拔高了些,带着难以置信的羞恼,“你、你突然说这种话……犯规!” 司徒悠眼底那丝笑意终于隐约浮现,虽然很淡,却让他整张冷峻的脸都柔和了许多。他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几不可察的探究:“陈述事实,也算犯规?” 苏夏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反问噎得说不出话。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技能了?!她原本是想看他害羞,结果现在自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下意识想后退,拉开这让她心跳失控的距离,手腕却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 司徒悠拉住了她想逃的手,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将她困在了他和门框之间更小的空间里,低头看着她,深红色的瞳孔在近距离下如同深潭,清晰地映照出她慌乱无措的倒影。 “那你呢?”他低声问,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一种苏夏从未听过的、近乎诱哄的质感,“偷偷调查我的小号,兴师问罪……”他顿了顿,尾音微微上扬,“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调戏’?”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头,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味道,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他自己的羞意。苏夏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大脑彻底宕机,只能徒劳地瞪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声音大得她怀疑他都能听见。 “我……我那是……”她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语言。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红瞳注视下,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看着她彻底败下阵来、连耳尖都红透的模样,司徒悠心底某种陌生的、带着点恶劣的愉悦感悄然滋生。他好像……有点明白她为什么总是乐此不疲地逗他了。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些,指腹在她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然后,他松开了手,往后退开,重新拉开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仿佛刚才那极具侵略性的一幕只是她的错觉。 “我去准备晚饭。”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仿佛刚才那个打出致命直球、又瞬间逆转局势的人不是他。他转身走向厨房,步伐稳健,只是那条自然垂落的尾巴,尾尖正几不可查地、带着点轻快意味地微微晃动着。 苏夏还呆呆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在厨房里系上围裙、开始忙碌的背影,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过山车般的梦。脸上热度未退,心跳依旧紊乱,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握过的触感和那一下轻轻的摩挲。 她……她这是被反杀了? 被那个平时被她逗得面红耳赤的司徒悠,用最纯粹、最直接的“真诚”给反杀了?! 苏夏缓缓抬起手,捂住自己还在发烫的脸,哀嚎一声把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框上。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这家伙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也太强了!以后这“调戏”与“被调戏”的攻守地位,怕是要彻底易主了! 而厨房里,正在洗菜的司徒悠,回想起她刚才那副从张牙舞爪到呆若木鸡、最后满脸通红说不出话的样子,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 看来,偶尔打打直球,效果似乎……意外的不错。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将客厅照得一片明亮。联合直播的成功和关系的突飞猛进,让这个小家充满了暖融融的气息,但日常的琐碎并未因此消失。 比如,午餐后堆积在洗碗池里的碗碟。 苏夏抱着刚从阳台收下来的、晒得蓬松温暖的衣物,路过厨房时瞥了一眼那堆“战后残骸”,脚步立刻变得迟疑,眼神也开始飘忽。她试图抱着衣服悄无声息地溜回主卧,假装没看见。 “苏夏。” 司徒悠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成功定住了她的脚步。他不知何时已站在厨房门口,腰间系着那条与他冷峻气质格格不入的卡通围裙,手里还拿着擦了一半的料理台抹布。深红色的瞳孔平静地看着她,以及她怀里那堆显然需要折叠整理的衣物。 苏夏慢吞吞地转过身,脸上堆起一个极其无辜又灿烂的笑容:“哎呀,悠悠你在打扫厨房啊?真勤快!我……我先去把衣服叠了!”说着就要继续往房间挪。 “碗筷,”司徒悠言简意赅地指出了核心问题,视线扫过洗碗池,又回到她脸上,“轮到你。” 他们的家务分工早有约定,一人做饭另一人就洗碗,今天恰好轮到苏夏。 苏夏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抱着衣服蹭到司徒悠面前,粉色眼眸眨巴着,试图萌混过关:“悠悠~你看,这么多衣服要叠呢,好累的。而且我昨天直播了好久,手腕有点酸……”她甚至故意微微蹙起眉,做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司徒悠不为所动,只是微微挑眉,看着她表演。他那条垂在身后的尾巴尖几不可查地轻轻晃了晃,像是在说“这招没用”。 见撒娇无效,苏夏眼睛一转,立刻换了策略。她把怀里的衣服往旁边沙发上一扔,双手叉腰,摆出讲道理的架势:“那我们换个方式!公平对决,怎么样?” “什么方式?” “石头剪刀布!”苏夏信心满满地提议,伸出手,“一局定胜负!谁输了谁洗碗!公平公正,童叟无欺!”她觉得自己运气一向不错。 司徒悠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沉默地看了她两秒,似乎在评估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又或者是在想别的什么。最终,他点了点头,淡淡应道:“好。” “准备——石头、剪刀、布!” 两人同时出手。 苏夏出的是“布”。她满怀期待地看向司徒悠的手——赫然是“石头”! “耶!我赢了!”苏夏瞬间欢呼出声,得意地跳了一下,粉色眼眸弯成了月牙,“悠悠你输啦!碗归你洗!”她开心地拍了拍手,仿佛解决了一个世界级难题。 然而,她的欢呼声还没完全落下,司徒悠忽然上前一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弯腰,伸手,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苏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懵了,“你、你干嘛?” 司徒悠面色平静,深红色的瞳孔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得逞的笑意。他抱着她,步伐稳健地走向客厅沙发,语气理所当然: “技术性调整。” 他轻轻将她放在柔软的沙发上,顺手将刚才她扔在那里的衣服往她怀里一塞,动作流畅自然。 “你,”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苏夏,用那惯常的清冷声线,下达了新的“指令”,“负责监督,和叠衣服。” 说完,他不再看她目瞪口呆的表情,转身走回厨房,重新系好围裙,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响起,他开始从容不迫地清洗那些碗碟,背影挺拔而专注,仿佛刚才那个突然发动“袭击”的人不是他。 苏夏抱着衣服坐在沙发上,愣了好几秒,才慢慢消化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她这是被“物理”耍赖了? 看着司徒悠在厨房里忙碌的、带着点不容置疑意味的背影,再回想他刚刚那句“技术性调整”和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一股说不清是懊恼还是甜蜜的情绪涌上心头,最终化为一声忍不住的轻笑。 她抱起一件他的黑色T恤,把发烫的脸埋进去,嗅着上面阳光和淡淡洗衣液的干净味道,嘴角却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 好像……比赢了石头剪刀布,还要开心一点。 苏夏抱着那件还残留着阳光气息的T恤,在沙发上呆坐了几秒,脸颊的热度才慢慢降下去。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和碗碟轻微的碰撞声,规律而宁静。她抬头望去,司徒悠正背对着她,站在水槽前,白色的卷发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软,那条恶魔尾巴自然地垂在身后,随着他清洗的动作偶尔轻轻摆动一下。 看着他专注料理家务的背影,再回想刚才他那不容分说又带着点笨拙温柔的“霸道”,苏夏心里那点被“强行安排”的小小不甘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咕嘟咕嘟冒泡的甜。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揉成一团的衣服,认命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弯弯地开始动手整理。 先叠好自己的几件连衣裙和上衣,然后是林奈的校服……最后,她的手触到了司徒悠的衣物。大多是深色的T恤、衬衫和休闲裤,质地很好,款式简洁,一如他这个人。她拿起一件他常穿的深灰色棉质T恤,学着印象中他整理衣柜时那样,仔细地将衣服铺平,对齐袖子和衣摆,折叠得方方正正。 动作间,她似乎能闻到衣服上除了阳光和洗衣液之外,独属于他的、干净清冽的气息。这种感觉很奇妙,带着一种亲密的归属感。当她叠到他那条黑色的、尾尖带着菱形端点的尾巴护理专用软布时,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摸了摸那柔软的布料,脸上又有点发热。 厨房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 司徒悠擦干手,解开围裙挂好,转过身,就看到苏夏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非常认真地跟一件他的衬衫“搏斗”。她似乎不太擅长折叠这种容易出褶的衣物,眉头微微蹙着,粉色眼眸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布料,嘴里还无意识地小声嘀咕着什么。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银色的长发和侧脸上,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身边已经整齐地码放好几叠衣服,虽然折叠的手法远不如他熟练,甚至有些边角还不够齐整,但那份认真劲儿,却让司徒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在她身边的沙发空位上坐下。 苏夏感觉到身旁的动静,抬起头,看到他正看着自己……和她手里那件叠得有点歪扭的衬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衬衫往身后藏了藏,强装镇定:“看什么?我叠得挺好的!” 司徒悠的视线从她微红的脸颊移到她身后那件“幸存”的衬衫上,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没说话,只是伸手,从旁边那叠已经叠好的衣物里,拿起她刚才折叠的他的一条黑色休闲裤。 裤子被她叠得还算整齐,但腰部的扣子没有扣好,导致形状有点松散。 司徒悠默不作声地将裤子展开,动作利落地扣好扣子,理顺裤线,然后三下两下重新折叠了一遍。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一条棱角分明、方方正正的裤子就出现在他手中,被他轻轻放在了那叠衣服的最上面。 做完这个,他看向苏夏,语气平淡:“这里,扣子扣好会更平整。” 苏夏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件皱巴巴的衬衫,顿时有种班门弄斧的羞窘。她撇撇嘴,把身后的衬衫拿出来,递到他面前,带着点耍赖和依赖:“那你来!示范一下!” 司徒悠看着她递过来的衬衫,和她眼中那点狡黠的光,没有拒绝。他接过衬衫,铺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动作起来,翻折、抚平、对齐……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利落,带着他特有的严谨和耐心。 苏夏凑在旁边,歪着头看着,忍不住感叹:“悠悠,你以后要是直播做家政整理,说不定也能火。” 司徒悠手下动作不停,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回道:“没兴趣。”他将叠好的、宛如新品包装般的衬衫递还给她。 苏夏接过那件堪称艺术品的衬衫,再看看自己之前叠的那些,差距立现。她鼓了鼓脸颊,却没有气馁,反而兴致勃勃地拿起下一件衣服:“我再试试!你看着我叠!” 于是,午后的客厅里,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象:苏夏认真地、甚至有些笨拙地模仿着司徒悠的手法折叠衣物,而司徒悠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在她明显步骤错误时,会简洁地出声提醒一两个字,或者直接上手示范一下关键步骤。 他没有丝毫不耐烦,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她忙碌的手上,偶尔会抬起,掠过她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和轻轻颤动的睫毛。 当最后一件衣服被叠好,分门别类地放入收纳篮时,苏夏长长地舒了口气,颇有成就感地看着两人的“劳动成果”。 “搞定!”她伸了个懒腰,感觉比画完一张复杂的图还要累,但心情却很好。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司徒悠,粉色眼眸亮晶晶的,“看,我们配合得也不错嘛!” 司徒悠看着收纳篮里虽然比不上他独自完成时那般完美,但明显比苏夏独自折腾要整齐有序得多的衣物,又看看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灿烂笑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嗯。”他低声应道,目光柔和。 阳光暖暖地照着,收拾妥当的客厅整洁明亮。刚才关于洗碗的“交易”和胜负早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在这个平凡的午后,他们又找到了一种新的、共同经营生活的节奏。而这种充满烟火气的默契,远比任何游戏输赢,都更让人心动。 第11章 我可是魅魔诶 夜色渐浓,主卧里只开了床头一盏暖黄的壁灯,将房间笼罩在一片柔和朦胧的光晕中。苏夏盘腿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平板电脑,正在挑选今晚要看的电影。司徒悠洗漱完,穿着深色丝质睡衣走过来,身上带着清爽的水汽和淡淡的薄荷味。他动作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带来熟悉的重量感。 “看什么?”他低声问,目光投向平板的屏幕。 他的靠近带来一阵微小的气流,混合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苏夏感觉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自从那天被他用“直球”反杀之后,她发现自己对他这种不经意的靠近更加敏感了。 “还没想好,”她滑动着屏幕,掩饰着瞬间的悸动,“喜剧?还是科幻片?” “随你。”司徒悠靠向床头,拿起旁边的一本游戏设定集,似乎准备边看边陪她。他的姿态很放松,白色的卷发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软,那条恶魔尾巴也自然地垂落在身侧,尾尖微微卷着。 最终苏夏选了一部评分不错的浪漫轻喜剧。电影开始,轻松愉快的配乐和幽默的对话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抱着膝盖,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被逗乐时会发出低低的笑声。 司徒悠的视线大部分时间落在手中的书页上,但也会偶尔抬眼看一下屏幕,或是更经常地,将目光落在身旁之人的侧脸上。 电影渐入尾声,屏幕上那对恋人终于在夜色中紧紧相拥,音乐温柔地收了尾,片尾曲缓缓响起。苏夏下意识转头,正好撞进司徒悠深红色的瞳孔里。 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书,正安静地看着她。那双向来冷静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柔软的温度,像被电影里的结局轻轻触动,又像只是单纯地被她填满。 空气忽然变得有些黏稠。苏夏咬了咬下唇,指尖在被子上无意识地蜷了蜷,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朝他靠过去。她的动作很轻,像怕惊飞一只停在指尖的蝴蝶,却又带着魅魔血脉天生的撩拨意味,膝盖轻轻擦过他的腿侧,呼吸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颈窝。 司徒悠的耳尖几乎是瞬间烧得通红。 那抹红从耳廓一路蔓延到脖颈,连呼吸都乱了节奏。他僵在原地,睫毛颤得厉害,像被突如其来的热浪卷住,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几秒后,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伸手,啪嗒一声关掉了床头灯。 房间骤然沉入一片温热的黑暗。 黑暗里,只剩下两人急促又克制的呼吸声。苏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胸口涌上一股说不清的酸涩与恼意。那些同床共枕却始终相敬如宾的夜晚、那些明明近在咫尺却被他用礼貌与克制隔开的距离,一瞬间全化作委屈与火热,在魅魔血脉的推波助澜下,轰然炸开。那股从血脉深处涌出的本能,像一股无法抑制的潮水,带着天生的占有欲和不容退缩的强势,烧得她全身隐隐发烫,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她再也忍耐不住,那种被忽视的渴望、被压抑的期待,全都化作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她深吸一口气,借着黑暗给的勇气,动作轻而利落地翻身,膝盖一撑,整个人跨坐到他腰上。指尖扣住他的下颌,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强迫他抬起脸。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睫毛乱颤的慌乱,能感觉到他喉结急促的滚动,却没有松手。那种触感让她心口更热,仿佛掌心下的肌肤都在微微发烫。 “司徒悠,”她的声音在暗中响起,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像一道命令,直直钉进他的耳里,“看着我。别躲。” 司徒悠的身体微微一僵,呼吸彻底乱了套。他试图转开脸,却被她的指尖牢牢固定住,只能被动地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隐约能感觉到那双深红瞳孔里的局促与慌乱,像被突然拽进聚光灯下的小动物。 苏夏微微俯身,近得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薄荷味,现在却混杂着一种热热的、慌乱的温度。她的语调又软又狠,一字一句像带着锋芒的丝线,缓慢却有力地缠绕上去:“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躺在一起那么多个夜晚,你一次都不肯对我动手?明明机会那么多,明明我们已经这么近了,你在怕什么?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 她的声音在最后微微拔高,带着一丝颤抖的委屈,却更多的是强势的逼问。指尖在下颌上微微用力,像在强调每一个字的分量。那股魅魔血脉的热流在她体内翻涌,让她的眼神在黑暗中仿佛带着光,压得他喘不过气。 司徒悠的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声音终于从喉底挤出,低哑又局促,像被抓包的孩子,却带着一丝笨拙的诚实:“我……我没经验……从来没试过这种事。而且……我怕弄疼你,怕你会失望……怕我做不好,让你觉得不舒服……我不想因为我的笨拙,毁了这一切。”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每一句都像从心底挖出来,带着明显的自责和犹豫。黑暗中,他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床单,指节微微发白,仿佛在努力克制着什么。那份诚实笨拙得近乎傻气,却像一股暖流,烫得苏夏心口发软又发气。委屈的火焰没被浇灭,反而烧得更旺——他居然是因为这个在忍耐?因为怕她受伤? 她轻哼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宠溺和一丝气恼:“木头脑袋……你这个傻瓜,哪有那么多顾虑?经验什么的,可以慢慢来啊。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司徒悠愣了愣,呼吸更乱了:“夏夏,我……我只是想对你好点,不想贸然……” 苏夏没让他说完,指尖从下颌滑到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着那抹隐隐的热意。她俯下身,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他的唇,带着一点惩罚意味地低喃:“闭嘴。” 下一个瞬间,她吻了上去。 那个吻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魅魔血脉彻底苏醒的热烈与占有,像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欲说还休、所有的小心翼翼,一口气全部讨回来。唇瓣相触的刹那,司徒悠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手臂抬起,笨拙却温柔地环住她的腰。黑暗中,呼吸交缠,温度疯长,夜才刚刚开始。 生物钟让司徒悠在往常的时间准时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比视觉和听觉更先感知到的,是怀中温软真实的触感,以及萦绕在鼻尖、混合着淡淡桃子清甜与自身气息的熟悉味道。 苏夏还在沉睡。 她侧卧着,整个人几乎都蜷在他怀里,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他的手臂和枕头上,几缕发丝黏在她微红的脸颊和汗湿的额角。她睡得很沉,平日里活泼灵动的眉眼此刻安然地合拢,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微肿着,颜色比平时更深润一些。 司徒悠深红色的瞳孔在透过窗帘缝隙的晨光中静静注视着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而踏实的暖流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他小心翼翼地,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惊醒了她。他的手臂被她枕着,已经有些发麻,但他一动也不想动,只想让这一刻无限延长。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过她的睡颜,掠过她光滑的额头,小巧的鼻尖,最后落在那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粉色的小巧魅魔角上。他想起昨夜这对角的主人如何带着灼人的热情和不容置疑的强势,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焚烧殆尽,也想起了自己最初笨拙的回应,以及后来……近乎本能的探索与沉沦。 想到这里,一股热意无法控制地爬上他的脖颈和脸颊。他微微动了动自己那条恶魔尾巴,发现它正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轻轻缠绕着苏夏裸露在被子外的小腿,尾尖的菱形端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这个发现让他耳根更烫了。 就在这时,怀里的苏夏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鼻音的哼唧。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寻找更舒服的位置,手臂也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腰。 司徒悠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都滞住了。 过了几秒,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他才缓缓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宠溺和某种深沉满足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长。他小心翼翼地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将她更密实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嗅着她发间令他安心的气息。 阳光在房间里缓慢移动,空气中漂浮着微小的尘埃,静谧而安宁。 不知又过了多久,苏夏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从深沉的睡眠中缓缓苏醒。意识回笼的瞬间,身体各处传来的微妙酸软感和被温暖紧紧包裹的感觉,让她立刻清晰地想起了昨夜的一切。 她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下意识地想把自己埋进被子深处,却发现自己正被司徒悠牢牢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悄悄抬起眼,正好对上他低垂的视线。 那双深红色的瞳孔,在晨光中不像平日那般冷静疏离,而是漾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沉静的水光,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羞赧的模样。 “醒了?”司徒悠开口,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比平时更低沉,像柔软的绒布擦过耳膜。 苏夏把半张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感觉脸上的热度有增无减。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传来的、沉稳有力的震动。 司徒悠看着她连耳尖都红透的样子,想起她昨夜大胆主动的模样,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空出一只手,轻轻将她脸颊上黏着的发丝拨到耳后,指腹不经意地擦过她滚烫的皮肤。 这个动作自然而亲昵,带着事后的温存。 苏夏感受着他指尖的触碰,心跳快得不像话。她鼓起勇气,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完全埋进他的颈窝,小声嘟囔,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和浓浓的撒娇意味: “……不想起。” 司徒悠的身体因为她这个主动的拥抱而微微一顿,随即,那條纏繞在她小腿的尾巴下意識地收緊了些。他低下頭,將臉埋在她帶著香氣的銀髮裡,發出一聲極輕的、帶著縱容和笑意的嘆息。 “嗯。”他應道,手臂將她圈得更緊,“那就不起。” 两人又在温暖的被窝里依偎了好一会儿,直到阳光越来越明亮,苏夏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咕噜”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苏夏的身体瞬间僵住,把脸更深地埋进司徒悠的颈窝,耳根红得快要滴血,闷声抱怨:“……它不是我控制的!” 司徒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一声低低的、压抑的笑声从他喉咙里逸出。这笑声很轻,带着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到了苏夏耳中。 他居然笑了?! 苏夏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司徒悠似乎也有些意外自己会笑出声,立刻抿住了嘴唇,但那深邃的红色瞳孔里漾开的、还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和微微弯起的眼角,却将他此刻的好心情暴露无遗。 “你笑了!”苏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也顾不上害羞了,伸手去戳他的脸颊,“司徒悠你居然会笑出声!” 司徒悠捉住她作乱的手指,耳根微红,试图恢复平日的镇定,但眼底的暖意却收不回去。“……嗯。”他低应一声,算是承认。 “不行,我得记录下来!”苏夏作势要去找手机,“百年难得一遇!” 司徒悠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上微微用力,将她重新拉回怀里抱住,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和一丝纵容的妥协:“……别闹。饿了?” 被他这么一问,苏夏立刻觉得更饿了。她在他怀里点点头,声音软软的:“嗯。想吃你煎的蛋,要溏心的。” “好。”司徒悠应下,却没有立刻起身。他又静静抱了她几分钟,像是在做某种心理建设,才终于松开手臂,率先坐起身。 被子滑落,露出他线条流畅的上半身。晨光勾勒着他的背脊,白色的卷发有些凌乱。苏夏看着他下床,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睡衣睡裤,动作利落地穿上,整个过程自然无比,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很久。 只是他依旧泛红的耳朵和那条似乎比平时摆动幅度稍大、透着一丝不易察觉轻快的尾巴,泄露了他并非真的如表面这般平静。 司徒悠穿好衣服,回头看向还赖在床上的苏夏。她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粉色眼睛看着他。 “不起?”他问。 “再躺五分钟!”苏夏裹紧被子,理直气壮,“这是……这是事后特权!” 司徒悠看着她这副耍赖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再催她,转身走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苏夏听着外面厨房隐约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响动,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脸埋进还残留着两人气息的枕头里,忍不住偷偷笑了。 过了没多久,厨房里飘来了煎蛋和烤面包的诱人香气。苏夏终于躺不住了,她爬下床,感觉身体虽然还有些微妙的酸软,但精神却异常饱满。她随手捞起司徒悠挂在椅背上的一件干净的深灰色T恤套在身上。宽大的T恤下摆遮到了她的大腿,带着他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 她趿拉着拖鞋,晃到厨房门口。 司徒悠正背对着她,站在灶前。他穿着简单的家居裤和白色背心,勾勒出清瘦却有力的肩背线条。那条恶魔尾巴在身后自然地微微晃动。他正专注地看着平底锅里的煎蛋,手里拿着锅铲,动作娴熟。 苏夏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被一种巨大的、近乎胀满的幸福感充斥着。她悄悄走过去,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温暖的后背上。 司徒悠的身体在她抱上来时微微一顿,随即放松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空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交叠在他腰间的手上,低声问:“不再睡会儿?” “被香味勾引来了。”苏夏在他背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好了吗?我好饿。” “马上。”司徒悠将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盛进盘子里,关了火。他转过身,看着她穿着自己宽大T恤的模样,银发披散,眼睛因为期待而亮闪闪的,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他的目光柔和下来,伸手将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银发别到耳后。 “去坐着,”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温柔,“马上就好。” 苏夏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奖励。”她笑嘻嘻地说完,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回餐厅。 司徒悠站在原地,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感受着唇上残留的柔软触感,抬手摸了摸自己又开始发烫的耳朵,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是一片化不开的温柔。 他将早餐端上桌时,苏夏已经乖乖坐好,拿着筷子,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盘子。 阳光洒满餐桌,简单的早餐冒着热气。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偶尔眼神交汇,不需要太多言语,一种静谧而深厚的温情便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这个清晨,与以往任何一个都不同。它开启的,是真正属于“我们”的全新一天。 第12章 融入彼此的世界 周末傍晚,商业区一家氛围轻松的融合菜餐厅里,司徒悠、苏夏、栗子和零哥四人坐在靠窗的卡座。 这是关系确立后,两对好友第一次正式的“四人约会”。栗子依旧是活力满满的样子,小麦色的皮肤在餐厅暖光下显得很健康,猫耳好奇地微微转动,打量着对面的司徒悠。零哥则显得有些拘谨,他长相老成,但此刻在苏夏明亮的目光和栗子促狭的笑容下,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苏夏倒是非常自在,她今天穿了件颜色明快的连衣裙,银发松松挽起,粉色的魅魔角在发间若隐若现,正兴致勃勃地跟栗子分享着最近联合直播的趣事。 “你们是没看到,当时水杯差点就倒在键盘上了,悠悠那个反应速度,绝了!”苏夏边说边比划,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手很自然地挽住了旁边司徒悠的胳膊。 司徒悠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并没有抽出手臂。他今天依旧是简约的深色系穿搭,白色的卷发在餐厅灯光下显得很柔软。他安静地听着苏夏说话,深红色的瞳孔大部分时间落在她神采飞扬的侧脸上,偶尔才会抬眸,平静地扫过对面的零哥和栗子。 当苏夏提到他“下意识先给我擦手”这个细节时,栗子立刻发出一声夸张的“哇哦”,挤眉弄眼地看着司徒悠。零哥也忍不住感慨,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语气:“以前觉得悠哥是座冰山,生人勿近的那种。现在才发现,原来是座温泉啊!外冷内热!” 这话一出,苏夏和栗子都笑了起来。司徒悠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耳根却悄悄漫上一层淡粉。他没有看零哥,而是面无表情地拿起公筷,动作精准地夹起盘子里最大的一块炖牛肉,稳稳地放进了零哥的碗里。 “堵不上你的嘴?”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但这略显粗鲁的“关怀”方式,和他那微红的耳根形成了鲜明对比,反而更显出一种别扭的真诚。 零哥看着碗里那块巨大的肉,愣了一下,随即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老老实实地开始吃肉,果然不再多说。 苏夏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靠在司徒悠肩膀上低低地笑,肩膀微微耸动。她能感觉到被她挽住的手臂肌肉放松了下来,那条垂在他身侧椅子后面的恶魔尾巴,尾尖几不可查地、轻轻地晃了晃。 栗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零哥,压低声音笑道:“看见没?这就叫‘温泉’的威力。” 零哥嘴里塞着肉,含糊地点头表示同意。 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变得更加轻松融洽。话题从直播渐渐转向了日常,栗子开始吐槽最近遇到的奇葩客户,零哥也加入了关于新出游戏的讨论。 席间,苏夏提到想尝试一道看起来不错的辣菜,但又有点犹豫,怕太辣受不了。她话音刚落,司徒悠已经抬手示意服务员,指着菜单上那道菜,语气自然地对苏夏说:“点吧,尝一口,剩下的给我。” 他说得极其平常,仿佛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深红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勉强,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纵容。 苏夏心里一甜,眉眼弯弯地点头:“好!” 栗子在一旁看得直咂嘴,用口型对苏夏说:“没眼看,太宠了。” 零哥也默默低下头,猛扒了两口饭,感觉自己像个巨大的电灯泡。 司徒悠仿佛没看见好友们的揶揄,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在苏夏说话时停下筷子,专注地听着。当那道辣菜上来后,他果然如所说,先让苏夏尝了一口,在她被辣得微微吐舌头时,适时地将冰镇的饮料推到她手边,然后面不改色地将她剩下的部分拨到了自己碗里,动作流畅自然。 这种无声的体贴和默契,比任何刻意的亲密都更能说明问题。零哥和栗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感慨——这家伙,是真的不一样了。那座冰山,确实是从内部开始融化,流淌出温暖人心的涓涓细流。 晚餐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接近尾声。服务员撤走了餐盘,端上了餐后饮料。苏夏心满意足地捧着自己那杯桃子气泡水,小口啜饮着,粉色的眼眸因为惬意而微微眯起。 栗子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目光在司徒悠和苏夏之间转了转,忽然想起什么,笑着对苏夏说:“对了夏夏,你之前不是说要换个更大的显示器吗?选好了没?” 苏夏立刻来了精神:“看中了一款!参数和尺寸都超级合适,就是价格有点小贵,还在犹豫要不要剁手。”她说着,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司徒悠。 司徒悠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她:“看中哪款?” 苏夏报了个型号。 司徒悠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款性价比不错,色彩还原和响应速度都对得起价格。”他放下水杯,语气很自然地接了下去,“如果你确定要,设备基金里的钱应该够。” “设备基金?”零哥好奇地插嘴。 “嗯,”苏夏解释道,脸上带着点小得意,“是我们俩一起设的‘共同设备基金’,直播收入的一部分会存进去,用来升级我们共用的或者各自需要的直播设备。”她看向司徒悠,眼神亮亮的,“悠悠之前看中的那套新声卡,也是准备用这里的钱买。” 这个“共同基金”的概念,让栗子和零哥都愣了一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侣之间请客吃饭或者送个礼物了,而是涉及到共同财产规划和未来发展的层面,透着一种扎实的、过日子的味道。 零哥摸了摸后脑勺,感慨道:“可以啊你们,这都开始搞家庭联营了!”他说完,立刻警觉地看向司徒悠,生怕又被投喂一块大肉堵嘴。 这次司徒悠没什么动作,只是淡淡瞥了零哥一眼,深红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但尾巴尖在椅子后面几不可查地轻轻点了一下,似乎对“家庭联营”这个说法并不反感。 栗子则用手肘撞了一下零哥,笑道:“羡慕啊?羡慕你也找一个去!” 零哥立刻摆手讨饶,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说说笑笑间,晚餐正式结束。司徒悠起身,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账单去结账。苏夏想要跟着AA,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这次我来。”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苏夏看着他走向收银台的背影,宽肩窄腰,步伐沉稳,心里甜丝丝的,也就没再坚持。 四人走出餐厅,夜晚的凉风拂面,带来了几分清爽。商业区依旧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接下来干嘛?要不要去看个夜场电影?”栗子兴致勃勃地提议。 零哥看了眼时间,有些犹豫:“现在去买票,可能没好位置了吧……” 司徒悠没说话,目光转向苏夏,带着询问。 苏夏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虽然玩得很开心,但一天的兴奋劲儿过去,疲惫感也开始上涌。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往司徒悠身边靠了靠,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依赖:“有点累了……想回去了。” 司徒悠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倦意。他伸出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更省力些,然后对栗子和零哥说:“她累了,我们先回去。” 他的决定做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将苏夏的状态放在了首位。 栗子和零哥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懂得都懂”的意味。 “行行行,知道你们‘家’里有门禁了!”栗子调侃道,挥挥手,“那你们快回去吧,我们俩再逛逛。” 零哥也点头:“悠哥,夏夏姐,路上小心。” 道别后,司徒悠揽着苏夏,转身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苏夏几乎半靠在他身上,任由他带着自己走,晚风吹起她银色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 走出去一段距离,零哥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忍不住再次低声对栗子感叹:“说真的,看悠哥这样,感觉还挺神奇的。以前真想象不到他会有这么……有人气儿的一面。” 栗子笑着摇摇头:“这叫一物降一物。走了,别看了,再看下去咱俩真成路灯了。” 另一边,苏夏靠着司徒悠,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稳健力量和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昏昏欲睡。她小声嘟囔:“今天好开心啊……” “嗯。”司徒悠低声回应,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就是有点费嗓子,说了好多话……” “回去给你泡蜂蜜水。” “悠悠你最好啦……”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浓的睡意。司徒悠侧头看了看她几乎要闭上的眼睛,脚步放缓了些,让她靠得更舒服。 夜晚的城市依旧喧嚣,但在这片灯火之下,他们拥有着只属于彼此的、安静而温暖的归途。第一次以恋人身份参与的四人聚会,圆满落幕。它不仅是对外的一种宣告,更让他们自己确认了,这段关系正稳稳地、一步步地融入彼此生活的方方面面,坚实而温暖。 番外: anniversary 多年后的某个傍晚,零哥剪完直播切片,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带着微微焦香的炖肉味道扑面而来。他愣了一下,随即看到栗子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灶台上的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出来啦?”栗子听到动静,回过头,脸上带着笑,头顶那对灵动的猫耳习惯性地转向他的方向,“洗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今天尝试了新菜谱,你闻闻,像不像我们几年前年今天吃的那家店的味道?” “几年前今天?”零哥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检索。 “就是那家融合菜餐厅啊!”栗子关小火,擦了擦手走过来,小麦色的皮肤在厨房温暖的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零哥的胳膊,“你这什么记性?我们几个一起吃饭那次,你还被某人用一大块肉堵了嘴呢!” 零哥顿时想起来了。那个夜晚,商业区的灯光,靠窗的卡座,对面人的“旁人勿近”,以及自己那句没过脑子的“温泉”感慨,和随之而来、精准落入碗里的、最大的那块炖牛肉。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揽住栗子的腰:“想起来了。那天我好像是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 “知道就好。”栗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却满是笑意,“不过话说回来,那天看你被‘制裁’,还挺好玩的。” 零哥低头,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猫耳,引得栗子敏感地缩了缩脖子,笑着推开他。“别闹!看着锅!” 晚餐桌上,砂锅里的炖肉果然味道很正,浓郁鲜香,带着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零哥吃着吃着,思绪又飘回了几年前的那个晚上。 他记得自己当时看着对面好友那自然而然的体贴——夹菜、倒水、默默解决掉对方不爱吃或吃不完的东西,虽然表情依旧不多,但所有的行动都围绕着一个人转。那种细致入微的关照,和他印象中那个冷面犀利的游戏高手判若两人。也正是那种强烈的反差,让他脱口而出那句“温泉”的调侃。 当时只是觉得新奇和感慨,如今自己结婚一年,再回想起来,零哥忽然品出了点不一样的滋味。 那不是简单的“宠”或者“体贴”,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将对方的需求和状态纳入自己行动准则的默契与习惯。是会在对方说累时,毫不犹豫放弃后续安排,揽着她回家的果断;是会在对方只是多看菜单一眼,就主动提出分担的细心。 这些细节,在当时看来是“撒狗粮”,现在身处婚姻中,零哥才更明白其背后的分量。那需要耐心,需要真正的在乎,需要把对方牢牢放在心里。 “想什么呢?肉都要凉了。”栗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块炖得软烂入味的肉被夹到了他碗里。 零哥回过神,看着对面正托着腮看他的栗子,她的眼睛亮亮的,带着一丝关切和询问。他笑了笑,夹起那块肉送进嘴里,含糊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块肉没当年那块大。” 栗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拿起旁边的纸巾团扔他:“德行!有的吃还挑!” 零哥笑着躲开,心里却是一片温软。 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是那个看着别人故事、被好友的转变所惊讶的旁观者。一年后的今天,他坐在属于自己的家里,吃着妻子亲手复刻的、带着回忆味道的菜肴,成为了另一个故事的主角。 他给栗子也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看着她满足地眯起眼,猫耳愉快地轻轻抖动。 或许,每一对让人侧目的“温泉”,都曾是不动声色的“冰山”。而融化与被融化,守护与被守护,本就是爱情里最平常,也最动人的轮回。他现在很确定,自己正身处其中,并且甘之如饴。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在窗外连成一片朦胧的光海。司徒悠和苏夏回到他们温馨的小家,空气中还残留着晚餐时沾染的淡淡食物香气,混合着家中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苏夏踢掉鞋子,赤着脚丫就扑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还是家里最舒服!”她脸上还带着外出归来的些许疲惫,但眼神明亮,显然今晚的聚会让她心情很好。 司徒悠跟在她身后,弯腰将两人随意脱下的鞋子摆放整齐,动作自然流畅。他走到沙发边,看着像只慵懒的猫儿般蜷缩起来的苏夏,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没有坐下,而是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走了回来。 “喝了。”他将杯子递到苏夏面前,声音是一贯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 苏夏从沙发里抬起脑袋,看着他递过来的蜂蜜水,和他站在灯下、身影被拉得修长的样子,心里一暖,笑嘻嘻地接过来:“谢谢悠悠!你最好啦!”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甜丝丝的温水,感觉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不少。 就在她慢悠悠喝水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接连响起几声特别关心的消息提示音。 苏夏拿起来一看,是那个名为【幸福一家人(缺爸妈)】的群聊。这个群是林奈一手创建的,名字也是她恶趣味起的,美其名曰促进家庭和谐,实际上是她嗑CP和分享“哥嫂日常”的第一线阵地。 发消息的正是群主司徒林奈。 【奈奈子(宇宙第一可爱):@全体成员报告报告!今日份的“幸福能量”补充完毕了吗?[坏笑]】 紧接着,她发了一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照片角度有些刁钻,像是在餐厅隔壁卡座缝隙里抓拍的,画面里,司徒悠正微微侧头,听着旁边的苏夏说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自然地搭在苏夏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是一个充满保护欲和占有欲的姿势。苏夏则笑得眉眼弯弯,正比划着什么。 【奈奈子(宇宙第一可爱):[图片]】 【奈奈子(宇宙第一可爱):证据确凿!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某种黏糊糊的氛围!啧啧,今天的糖分超标了![偷看.jpg]】 苏夏看着照片,差点被蜂蜜水呛到,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司徒悠,他显然也看到了手机屏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耳根隐隐泛红,但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只是那条原本自然垂落的尾巴,有些僵硬地贴住了沙发。 “林奈这家伙……什么时候偷拍的!”苏夏哭笑不得地在群里回复。 【夏夏不想起床:……司徒林奈同学,侵犯肖像权了啊![锤头.jpg]】 林奈立刻发来一个嚣张的表情包。 【奈奈子(宇宙第一可爱):嘿嘿,作为这个家的首席记者兼CP粉头,记录美好生活是我的责任![理直气壮.jpg]】 然后她话锋一转,开始吐槽: 【奈奈子(宇宙第一可爱):呜呜呜还是你们好,在外面吃香喝辣,我只能苦哈哈地在学校食堂跟土豆炖鸡块搏斗!今天的鸡块像在锻炼我的咬肌![哭哭.jpg]】 这时,群里的另一个成员,被林奈强行拉进来的零哥也冒泡了,他发了个戴着墨镜的酷炫表情。 【零哥不是零鸽:刚到家。谢邀,狗粮已吃饱,晚饭省了。[点烟沧桑.jpg]】 栗子也跟着出现,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栗子好好吃:证明一下,零哥今晚确实肉眼可见地受到了成吨打击。[滑稽]】 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苏夏看着屏幕上飞快滚动的吐槽和玩笑,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个小小的群聊,就像他们这个**型“家庭”的一个缩影,热闹,温馨,带着点无伤大雅的互相拆台。她注意到司徒悠虽然没拿出手机,但目光也一直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看着群里的对话。 就在林奈还在哀嚎学校饭菜时,一直沉默的“幸福一家人”男主角突然有了动作。 司徒悠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下一秒,群里弹出了一个醒目的系统消息: 【Y 发送了一个拼手气红包。】 群内瞬间安静了一秒。 随即—— 【奈奈子(宇宙第一可爱):!!!】 【零哥不是零鸽:卧槽!】 【栗子好好吃:!】苏夏也愣了一下,看向司徒悠。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零花钱。” 几乎是同时,群里炸开了锅。 林奈手速惊人地抢了红包,立刻发了一串尖叫和旋转的表情包。 【奈奈子(宇宙第一可爱):[谢谢老板.jpg] 哥!你是我亲哥!世界上最帅的哥!明天的奶茶有着落了![抱住大腿.gif]】 零哥和栗子也紧随其后抢了红包,纷纷发表情包表示感谢。 【零哥不是零鸽:[给大佬递茶.jpg] 悠哥威武!】 【栗子好好吃:[鞠躬.jpg] 谢谢司徒老板!】 林奈收了红包,心情大好,又开始在群里活蹦乱跳。 【奈奈子(宇宙第一可爱):不过哥!你别想用金钱收买我!该拍的素材我还是会拍的!这是我的使命![握拳]】 她紧接着又发了一条,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和调侃: 【奈奈子(宇宙第一可爱):说起来,哥,夏夏姐真可爱,对吧?[机智地看穿一切.jpg]】 这条消息一出,苏夏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她偷眼看去,司徒悠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他抿紧了嘴唇,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没动。 苏夏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内心的窘迫和挣扎,忍不住低头偷笑。 过了好几秒,就在苏夏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选择无视时,司徒悠的手指终于动了。他飞快地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群聊里出现了一条简短到极致,却让所有知情者都能会心一笑的回复: 【Y:……】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充满了司徒悠式的风格。但就是这个省略号,在此情此景下,却比任何直白的承认都更耐人寻味,仿佛默认了某种事实,又带着点被戳穿心思后的无奈和纵容。 林奈立刻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和“我懂的”表情包。 【奈奈子(宇宙第一可爱):懂的都懂![狗头保命.jpg]】 零哥和栗子也跟着起哄。 苏夏看着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省略号,再看看身边某人通红却强作镇定的侧脸,心里软成一片,笑意从眼底满溢出来。她放下自己的手机,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将脸颊贴在他微凉的手臂上,小声说:“悠悠,你害羞的样子最可爱了。” 司徒悠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深红色的瞳孔瞥了她一眼,里面带着一丝羞恼,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反驳,只是任由她靠着,另一只空着的手默默锁上了手机屏幕,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群里那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的视线。 窗外的夜色温柔,群里的热闹渐渐平息,但那份经由电波传递的、独属于“家”的温暖与连结,却无声地浸润着这个夜晚,也缠绕在彼此的心间。这个由林奈一手促成的“家族”群聊,正在以一种他们未曾预料的方式,成为记录和维系他们之间越来越深羁绊的独特存在。 群里的热闹随着林奈心满意足地去研究她的奶茶菜单、零哥和栗子也道别下线而渐渐平息。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客厅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窗外隐约的城市夜音。 苏夏还靠在司徒悠的手臂上,脸颊贴着他微凉的睡衣布料,能感受到他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想起刚才群里林奈那句“夏夏姐真可爱”和他那个经典的省略号回复,忍不住又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还笑。”司徒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无奈的哑意。他能感觉到她笑时的震动透过手臂传来,像细微的电流。 苏夏抬起头,粉色眼眸在灯光下闪着狡黠的光,故意逗他:“怎么不能笑?我们悠悠现在可是会发红包哄妹妹开心、还会用省略号默认女朋友很可爱的人了!”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依旧有些发红的耳尖,“进步超大哦,司徒同学。” 司徒悠捉住她作乱的手指,握在掌心。她的手指微凉,被他温热的手包裹住。他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微微收紧手掌,深红色的瞳孔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里面映着细碎的灯光和她小小的身影。 “她还在长身体,”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解释,像是在为自己刚才发红包的行为找补,“学校的饭菜……确实一般。”语气是一贯的平淡,但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苏夏心里一软,反手与他十指相扣,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林奈有你这样的哥哥,很幸福。”她顿了顿,又笑起来,带着点促狭,“不过,她肯定更幸福的是有个这么‘可爱’的嫂子,对吧?” 司徒悠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刚褪下一点热度的耳朵又隐隐有回温的趋势。他别开视线,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很晚了,该休息了。” 苏夏见好就收,不再逗他。她打了个小哈欠,确实有些困了。“好嘛,睡觉。”她说着,却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就着依偎的姿势,懒洋洋地不想动。 司徒悠看着她犯懒的样子,也没催促。他任由她靠着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拿过遥控器,关掉了客厅的主灯,只留下墙角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将空间笼罩在朦胧的光晕里。 两人就这样在沙发上静静坐了一会儿,享受着忙碌一天后难得的静谧相守。苏夏玩着他修长的手指,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稳定温度和细微的纹路,一种平淡却深沉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悠悠。” “嗯?” “有这个群……挺好的。”苏夏轻声说,声音带着困意,有些含糊,“感觉……我们真的是一家人了。” 不是法律意义上的,也不是血缘维系的,而是由林奈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强行撮合、由零哥和栗子这些好友见证、由他们两个人一点点构建起来的,独特的、充满烟火气的“家”。 司徒悠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的苏夏,银色的长发有几缕滑落,遮住了她小半张脸。他伸出空着的手,再次轻柔地帮她把头发拨到耳后,指尖在她细腻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瞬。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一次,不再是省略号,而是明确的肯定。 他揽着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带着她一起站起身。“去睡吧。”他低声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柔。 苏夏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往卧室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一种温暖而安心的气息包裹着。临进卧室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并排放着的两个手机,屏幕都暗着,但那个名为【幸福一家人(缺爸妈)】的群聊,仿佛还在无声地散发着温暖的光。 她知道,明天,或者后天,这个群一定又会因为某件小事而热闹起来。林奈会继续分享她偷拍的“哥嫂日常”,零哥和栗子会适时出现吐槽或捧场,而司徒悠,或许依旧话不多,但一定会用他的方式,参与到这场属于他们的、热闹的“家庭生活”中来。 这种被紧密联结的感觉,让她连入睡时,嘴角都带着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对她而言,这个小小的群聊,早已不仅仅是一个通讯工具,它是他们之间所有温暖、欢笑与归属感的见证,是独属于他们的、名为“家”的星球上,最明亮的信号塔。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主卧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苏夏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一个崭新的、封面印着可爱卡通图案的硬皮笔记本,旁边还放着一台计算器、几只不同颜色的笔,以及她和司徒悠的两部手机——屏幕都停留在各自的直播收入后台页面。 她咬着笔头,粉色眼眸专注地在笔记本和手机屏幕之间来回移动,手指在计算器上噼里啪啦地按着,神情严肃得像是在攻克什么世界难题。 司徒悠坐在她旁边的书桌前,正调试着新的直播声卡驱动,偶尔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和那张被各种数字填满的纸页上。深红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好奇。 “唔……”苏夏发出一声苦恼的呻吟,放下笔,揉了揉头发,“感觉这个月的收入波动好大啊……平台活动的影响真不小。” 司徒悠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遇到问题了?”他问,声音平稳。 苏夏抬起头,把笔记本往他那边推了推,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她自己画的、有些幼稚的柱状图:“你看,我们上个月因为联合直播和平台推荐,收入有一个小高峰,但这个月好像回落了一些。我在想,如果我们想尽快换设备和升级环境,可能得有个更稳定的计划。”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抱起笔记本,蹭到司徒悠腿边的地毯上坐下,仰头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悠悠,我有个提议。” 司徒悠低头看着她,被她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引得微微挑眉:“什么提议?” “以后,我们每个月都从直播收入里,固定拿出一部分,”苏夏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存到一个专门的账户里,作为我们俩的‘共同设备基金’!”她越说越兴奋,“这样,无论是你想换那个看中很久的顶级声卡,还是我想买那个超大曲屏的显示器,或者以后想一起升级直播间的布置,都可以从这个基金里出!相当于我们在一起为更好的未来存钱!” 这个想法她琢磨好几天了。关系进入稳定期后,她不再满足于只是情感上的亲密,更渴望在现实层面也能有更深的联结和共同的目标。这个“共同基金”,就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实际也最浪漫的方式之一。 司徒悠安静地听着,深红色的瞳孔注视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着光芒的粉色眼眸。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消化这个提议,也像是在审视这个计划背后的意义。 苏夏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打鼓,连忙补充道:“当然,只是建议!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或者……” “可以。”司徒悠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很平静,却带着清晰的肯定。 苏夏愣了一下:“……你同意了?” “嗯。”司徒悠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她笔记本上那些虽然稚嫩却无比认真的图表和数据,“想法很好。有规划,比随意支出更有效率。”他肯定了她的思路,如同肯定一个可行的项目方案。 得到他的认可,苏夏立刻笑逐颜开,像是得到了最高褒奖。她抱着笔记本,又往他腿边凑了凑,兴致勃勃地问:“那……你觉得我们每个月存多少比例合适?百分之二十?还是三十?要不要留出一部分作为灵活机动的开销?” 看着她瞬间进入“小管家”模式的兴奋劲儿,司徒悠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他没有直接给出数字,而是反问道:“你之前不是做了数据分析?” “啊对!”苏夏立刻被提醒,重新趴回地毯上,对着笔记本和计算器又开始念念有词地计算起来,嘴里嘟囔着各项开支和预期目标。 司徒悠没有再打扰她,重新转回身面对电脑屏幕,但注意力似乎并没有完全集中在驱动调试上。他的余光能瞥见她毛茸茸的银色发顶和随着计算时而蹙起、时而舒展的眉头,能听到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计算器清脆的按键音。 这种被另一个人如此认真地、将彼此的未来纳入精密规划的感觉,很陌生,却并不坏。甚至……让他心底某处坚硬的地方,悄然松动,注入一股温热的暖流。 他沉默地听着,直到苏夏似乎得出了一个初步方案,兴奋地再次抬起头看向他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具体的比例,你来定。”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是全然的信任,“你觉得合适的,就可以。” 这句话比任何具体的数字都更让苏夏心动。它意味着他将这份共同的“财政大权”和规划责任,毫不犹豫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苏夏看着他深红色瞳孔中清晰的信任和纵容,感觉心里像被蜜糖填满。她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粉色眼眸弯成了月牙: “好!交给我吧!保证精打细算,年底就让你换上顶级声卡!” 得到司徒悠全然的信任,苏夏干劲十足。她立刻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动着,粉色的眼眸闪烁着专注的光芒。 “那我先研究一下哪个银行的联名账户比较好,或者找个灵活一点的理财方式?”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各种金融APP开始比较,“要方便我们俩随时查看,存取也要灵活……” 司徒悠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重新面对电脑屏幕,继续调试他的声卡驱动。然而,他的注意力却无法完全集中。耳边是苏夏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快速敲击屏幕的细微声响,像是一首轻快的背景音乐,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投入和热情,是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在认真筹划。这种认知让他心底那片柔软的区域持续发酵。 过了一会儿,苏夏似乎遇到了选择困难,小声地“啊”了一下,眉头又蹙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司徒悠,语气带着点求助:“悠悠,这几个选项看起来都差不多,你觉得是选A银行这个有实体卡的呢,还是B银行这个线上操作更便捷的?” 司徒悠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他没有去看她的手机屏幕,而是将目光落在她带着些许困扰的脸上。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然后给出了一个非常“司徒悠”式的回答: “选你操作起来最方便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都可以。” 他的重点永远落在她的体验和便利性上。 苏夏看着他平静却认真的眼神,心里那点选择困难瞬间被熨帖了。她笑了笑,点点头:“好,那我就选这个线上操作方便的!反正现在都是手机支付,实体卡好像也用不太到。” 决定之后,她的动作更加利落,开始按照APP的指引一步步操作。填写资料、设置密码、进行人脸识别…… 司徒悠就坐在旁边,没有打扰,也没有离开。他看似在忙自己的事情,但每当苏夏因为某个步骤确认而小声念出“好了,下一步……”或者因为操作成功而发出轻快的呼气声时,他敲击键盘的手指会微微停顿,深红色的瞳孔里会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当苏夏终于完成所有步骤,成功开设好那个属于他们两人的联名电子账户,并完成了第一笔象征性的小额转入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成就感的笑容。 “搞定啦!”她欢呼一声,献宝似的把手机屏幕举到司徒悠面前,“看!‘Striker&Saver 未来基金’!正式成立!”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崭新的账户界面,账户昵称赫然是她刚刚输入的“Striker&Saver 未来基金”,里面安静地躺着第一笔小小的“启动资金”。 司徒悠看着那个账户名,又看了看苏夏脸上灿烂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归属感和未来期待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他伸出手,不是去接手机,而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他低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辛苦了。”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赞许和抚慰的意味。苏夏享受地眯了眯眼,像只被顺毛的猫咪。她放下手机,顺势靠在他腿边,仰头看着他,粉色眼眸亮晶晶的:“不辛苦!感觉特别有干劲!以后我们每次有收入,就按计划存进来,看着它一点点变多,然后一起去买我们想要的东西!”她已经开始憧憬未来了。 司徒悠低头看着她憧憬的模样,心底那片暖意不断扩大。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再次肯定地“嗯”了一声。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也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笼罩其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平静而充满希望的暖意。 这个下午,他们不仅设立了一个共同的银行账户,更像是共同栽下了一棵属于未来的树苗。它需要两人共同浇灌,共同守护,而它的成长,将见证他们每一步携手向前的足迹。 苏夏看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账户,感觉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甜蜜填满。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联结不再仅仅局限于情感和日常,更有了实实在在的、共同为之努力的目标。而身边这个沉默却无比可靠的男人,就是她未来蓝图里,最重要、也是最坚定的同行者。 日历一页页翻过,生活按着既定的节奏平稳向前。那笔名为“未来基金”的共同储蓄,在两人的默契配合下,正朝着第一个小目标稳步增长。然而,平静的日常偶尔也会被小小的波澜打破。 这天晚上,司徒悠结束直播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关闭设备,而是转向旁边的苏夏,语气平淡地告知了一个消息:“平台有个线下活动,邀请了几个头部游戏区主播参加技术交流会,后天出发,大概需要两天。” 苏夏正收拾着直播用的稿子,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他。虽然知道他作为有一定影响力的主播,偶尔会有这类工作安排,但真正听到他要短暂离开,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空了一下。 “要去两天啊……”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粉色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换上轻松的语气,“去哪里?远吗?” “邻市,不远,高铁一个多小时。”司徒悠观察着她的表情,虽然她掩饰得快,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他的尾巴几不可查地轻轻摆动了一下。 “哦,那还好。”苏夏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自然,“什么时候的车?我送你。” “不用送,早上很早。”司徒悠拒绝道,他不太习惯那种送到车站、依依惜别的场面,“零哥会开车送我去车站。” “好吧……”苏夏撇撇嘴,没再坚持。她低下头,继续整理稿子,但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像是在想些什么。 司徒悠看着她微微低垂的脑袋和显得有些沉默的侧影,抿了抿唇。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略带离愁别绪的场景,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一会儿,他起身,像往常一样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 “只是两天。”他把水杯放在她手边,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做出一个承诺,“很快就回来。” 苏夏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抬起头,对上他深红色的瞳孔,那里面依旧平静,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点点难以言喻的专注。她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忽然就被这简单的六个字和那杯温水驱散了大半。 她笑了笑,用力点头:“知道啦!你好好参加活动,不用担心家里。”她顿了顿,脸上又露出那种狡黠的、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你不在,我终于可以独占大床和零食了!想想还挺爽的!” 司徒悠看着她故意装出的得意样子,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让他放心。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没戳穿她,只是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别吃太多零食。” 出发的那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透。司徒悠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苏夏其实醒了,但闭着眼睛装睡,听着他在房间里尽量不发出声音的细微动静,心里有点酸酸的,又有点暖暖的。 直到听到他拿起背包,似乎准备出门时,她才忍不住悄悄睁开一条缝偷看。 司徒悠站在玄关,检查着背包里的证件和必需品。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闲外套,衬得他白色的卷发更加醒目,侧脸线条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有些冷硬。 苏夏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也顾不上装睡了,赤着脚就跑到玄关。 司徒悠听到动静,转过身,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吵醒你了?” 苏夏没回答,只是伸手拿过他的背包。司徒悠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她拉开背包侧面的一个小口袋,动作迅速地从睡衣口袋里掏出好几包独立包装的桃子味软糖,一股脑地塞了进去,然后拉好拉链,把背包塞回他怀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脸颊有些微红,却强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命令道:“路上无聊的时候吃!不许给别人!” 司徒悠低头看了看背包侧面那个突然变得鼓囊囊的小口袋,又抬眼看向面前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却一脸“你必须听我的”表情的苏夏,一股强烈的、陌生的暖流瞬间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好。” 高铁飞驰,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司徒悠靠窗坐着,戴着降噪耳机,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看风景,又似乎只是在出神。邻座是相熟的另一位主播,正兴奋地和他讨论着即将见到的几位业界大佬,他只是偶尔点头,或简短地应一两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边缘,他最终还是点亮了屏幕,界面停留在和苏夏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来的一个“路上小心”的猫咪表情包。 他点开输入框,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必要特意汇报行程。正犹豫间,手指碰到背包侧面那个鼓囊囊的小口袋。他顿了顿,拉开拉链,里面是几包色彩鲜艳的桃子味软糖,包装在她塞进来时被挤得有些皱巴巴的。 看着那几包与他一贯冷峻风格格格不入的、带着她鲜明印记的零食,司徒悠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拿出一包,拆开,捏起一颗放入口中。甜腻的桃子味瞬间在舌尖化开,带着一股活泼的、属于苏夏的生机,奇异地冲淡了车厢里陌生的气息和心底那丝若有若无的空荡。 他拿起手机,对着手里那包软糖和窗外模糊的风景,拍了一张照片。光线有些暗,构图也称不上好看。他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点了下去。 配文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和一个问号: 【人质投喂?】 发送成功。 几乎是立刻,手机震动了一下。 【夏夏不想起床:!!!】 【夏夏不想起床:没错!就是人质投喂!】 【夏夏不想起床:要乖乖吃完!不然……不然人质就要闹了![叉腰凶巴巴.jpg]】 看着屏幕上瞬间跳出来的、带着她特有语气和夸张表情包的回复,司徒悠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在手机那端眉飞色舞的样子。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笑意。他没有再回复,只是将手机握在手里,感受着那颗软糖的甜味慢慢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与此同时,家里的苏夏正对着电脑屏幕,准备开始今天的个人直播。明明司徒悠才离开不到半天,她却觉得家里安静得有些过分。少了那个沉默但存在感极强的身影,少了键盘敲击声和偶尔游戏音效的背景音,连空气都好像变得稀薄了些。 她甩甩头,试图集中精神,点开了直播软件。 “大家下午好呀……”她扬起笑容,对着摄像头打招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元气满满。 直播照常进行,画画,唱歌,和粉丝聊天。但熟悉她的老粉很快发现了些许不同。 【Saver今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是不是累了?感觉反应慢半拍。】 【刚刚那个调子是不是起高了?】 苏夏看着弹幕,心里有些懊恼。她知道自己被影响了。当有粉丝问起“今天Striker大佬不在吗?”时,她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才故作轻松地回答:“嗯嗯,他有点工作出差去啦,过两天就回来~” 话虽这么说,但整个直播过程中,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旁边那个空着的、属于司徒悠的座位,或者是他常用的那个黑色马克杯。甚至在一次起身去倒水时,差点被自己之前随意放在地上的抱绊倒,引来弹幕一阵善意的【哈哈哈】和【小心点!】。 下播后,苏夏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房间,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她叹了口气,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拿起手机,反复看着司徒悠发来的那张模糊的软糖照片和那条【人质投喂?】的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却又有点酸酸的。 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她就开始想他了。 原来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后,短暂的分离也会被拉扯出如此清晰的思念的痕迹。她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叫司徒悠的男人,早已不仅仅是合租的室友或恋爱的对象,而是如同空气和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渗透了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成为了她赖以生存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拿起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框,犹豫了一下,开始打字: 【你到了吗?酒店环境怎么样?】 打完又觉得太啰嗦,删掉。 重新打: 【软糖好吃吗?】 好像又太刻意。 最后,她只发了一句: 【晚上记得吃饭。】 发送。 她看着那条简单的消息,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快点忙完,快点回来。 而另一边,刚刚抵达酒店、办好入住的司徒悠,看着手机上弹出的这条叮嘱,深红色的瞳孔在酒店大堂明亮的灯光下微微闪动。他指尖动了动,回复了过去: 【嗯,到了。】 【会吃。】 依旧是简洁到极致的回复,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那比平时更快的回复速度,和那句对她“记得吃饭”叮嘱的明确回应,都泄露了某种不同于往常的、细微的波澜。 他将手机收回口袋,拉着行李箱走向电梯。陌生的环境,独自一人的房间,似乎也因为这跨越了空间的、简单的几句对话,变得不再那么冰冷和难以适应。 他知道,有个人在等他回去。而这个认知,让这短暂的分离,也带上了一丝归期可期的温暖底色。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苏夏而言,少了司徒悠的家,仿佛失去了重要的背景音。她照常直播、画画、点外卖,甚至故意把零食摊在客厅茶几上,享受着理论上“无人管束”的自由。但不过半天,她就觉得那些零食索然无味,偌大的空间安静得让人心慌。晚上睡觉时,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和过于安静的呼吸声,让她接连两晚都没睡踏实,总觉得少了那份令人安心的温热和重量。 她开始频繁地看手机,计算着他回来的时间。在司徒悠偶尔发来简短的【到了】、【活动开始】、【睡了】之类的消息时,她会反复看好几遍,然后抱着手机,想象着他在陌生城市的样子。 终于,到了司徒悠预定返程的这天。 苏夏一大早就醒了,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她难得没有赖床,爬起来把家里里外外又收拾了一遍——虽然在他走之前她已经彻底打扫过。她把沙发上随意扔着的抱枕摆正,把他常用的那个黑色马克杯洗得锃亮,甚至去楼下超市买了些新鲜水果,把他爱喝的苏打水塞进冰箱冷藏。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沙发上,眼睛时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感觉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下午三点二十分。 根据司徒悠之前发来的车次信息,他应该快下高铁了。零哥会去接他。 苏夏坐立难安,索性跑到玄关等着。她赤着脚,耳朵竖起来,仔细捕捉着楼道里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重又快,带着一种混合了急切、期待和一点点近乡情怯般的紧张。 下午四点零五分。 门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以及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 苏夏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门被推开。 司徒悠拉着那个简单的行李箱,站在门口。他依旧是出发时那身黑色的休闲外套,脸上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但那双深红色的瞳孔在看到她赤脚站在玄关、眼巴巴望着他的瞬间,清晰地亮了一下,仿佛沉静的湖面被投入了星光。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苏夏再也按捺不住,像只被松开绳索的小炮弹,欢呼着“你回来啦!”,整个人朝他扑了过去! 司徒悠被她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手下意识地松开行李箱拉杆,在她跳起来环住他脖子的瞬间,稳稳地、几乎是本能地托住了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抱离了地面。 熟悉的、带着桃子清甜的温暖气息瞬间将他包裹,驱散了所有风尘仆仆的疲惫和陌生环境带来的疏离感。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填满了,踏实而滚烫。 “想死你啦!”苏夏把脸埋在他颈窝,用力蹭了蹭,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思念和雀跃,手臂将他搂得紧紧的。 司徒悠的身体在她扑上来的瞬间有些僵硬,但很快便彻底放松下来。他感受着怀里真实的重量和温度,听着她在他耳边毫不害羞的告白,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悸动在胸腔里激荡。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甚至抱着她在原地轻轻转了小半圈。 这个略显幼稚和冲动的举动,完全不符合他平日冷静自持的形象,却无比真实地反映了他此刻内心的波澜。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因为埋在她肩头而有些闷,却带着清晰可辨的温柔和同样未曾宣之于口的思念,“我回来了。” 行李箱孤零零地倒在玄关,门还敞开着,但谁也没有在意。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思念,在这一刻化为了最直接、最紧密的拥抱,无声地诉说着这两日里各自积攒的挂念。 对他们而言,这只是无数次重逢中的一次。但每一次,都让他们更加确信,对方就是那个能让漂泊的心瞬间靠岸的归处。 那个在玄关突如其来的、带着旋转的拥抱持续了良久,直到对门邻居开门取外卖的动静传来,两人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分开。 司徒悠弯腰扶起倒在地上的行李箱,顺手将敞开的门关上。苏夏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傻乎乎的笑容,粉色眼眸亮得惊人,像是要把这两天没看到的都补回来。 “累不累?路上顺利吗?”她连珠炮似的发问,伸手想去帮他拿行李箱。 司徒悠避开了她的手,自己拉着箱子走到客厅角落放好。“不累。”他言简意赅,脱下外套挂起来,目光在异常整洁明亮的客厅里扫过,最后落在苏夏光着的脚丫上,“穿鞋。” “哦。”苏夏乖乖跑去穿上拖鞋,又立刻凑回来,像条活泼的小尾巴,“你饿不饿?我买了水果,还有你爱喝的苏打水,在冰箱里冰着呢!” 看着她忙前忙后、眼睛里盛满了“欢迎回家”光芒的样子,司徒悠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被反复触动。他伸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准备冲向厨房的脚步。 “不急。”他低声说,深红色的瞳孔专注地看着她,带着一丝审视,“你呢?这两天……一个人,还好吗?” 他问得有些迟疑,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关心,但眼神里的询问却是认真的。 苏夏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看着他带着倦色却依旧清俊的脸,想起自己这两天的辗转反侧和此刻他掌心传来的温热,那些故作轻松的伪装忽然就维持不住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带着点委屈,又带着浓浓的依赖,小声坦白:“一点都不好……家里太安静了,睡觉都不踏实。”她抬起眼,粉色眼眸水汪汪地望着他,“没有你在,一点都不好玩。” 这近乎撒娇的抱怨,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司徒悠的心尖。他看着她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思念,一种强烈的、被需要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他收紧了握住她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腕内侧皮肤。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像是承诺,又像是安抚,“以后……尽量不出远门。” 苏夏因为他这句话和手腕上传来的细微触感,心跳又漏了一拍。她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那双盛着自己身影的深邃红瞳,感觉这两天的空落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你说的啊!”她得寸进尺地晃了晃他的胳膊,脸上重新绽开灿烂的笑容,“反悔是小狗!” 司徒悠看着她瞬间阴转晴的脸,眼底掠过一丝纵容的笑意,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傍晚,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司徒悠去洗澡,洗去一身风尘。苏夏则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感觉家里那个令人安心的“背景音”又回来了,心里无比踏实。 当司徒悠擦着湿漉漉的白色卷发从浴室走出来时,就看到苏夏已经歪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她手里还抱着那个印着Q版恶魔的抱枕,脸颊压在上面,挤得嘴巴微微嘟起,呼吸均匀绵长,显然是放松下来后,积累的困意涌了上来。 司徒悠放轻脚步走过去,蹲下身,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睡着的她显得格外安静乖巧,银色的长发铺散开,像月光织成的锦缎。他伸出手,极轻地碰了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阴影,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这两天,她大概也没休息好。 他没有叫醒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抱枕从她怀里抽出来,然后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用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她稳稳地抱了起来。 苏夏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脑袋本能地往他温热的胸膛靠了靠,寻找到熟悉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司徒悠抱着她,感受着怀中轻飘飘的重量和她全然信赖的依偎,步伐稳健地走向主卧。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他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拉过被子,仔细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着她在属于他们两人的床上安然熟睡的模样,心底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圆满。 短暂的分离,像是一次小小的考验,却让重聚的温暖变得更加刻骨铭心。它清晰地丈量出了彼此在对方生命中的重量,也让那份名为“家”的归属感,烙印得愈发深刻。 他知道,无论走多远,这里永远是他最想回来的地方。而怀中这个睡得香甜的人,就是他归途的终点,和全部的意义。 第13章 终章:空响 司徒悠关掉了直播界面。屏幕上“直播结束”的提示,像一声叹息,消散在寂静的公寓里。今晚的观众数是十七人,没有礼物,只有几条关于技术参数的讨论漂浮在聊天记录里。 他站起身,动作熟练地将桌上的泡面碗和自己的筷子收进厨房水池。然后,他走回餐桌,看着对面那个空着的座位。 座位上放着一只印着嚣张卡通恶魔的马克杯,杯柄上,缠绕着一截细细的、有些变形的银色链条。杯子里,还有小半杯早已凉透的咖啡。 他凝视了杯子几秒,然后伸出手,将它端起,走向水池。水流冲走了杯底的残渍,也冲走了那个不存在的使用者留下的最后痕迹。他仔细地将杯子擦干,放回了橱柜里——一个专门存放这个杯子的、独立的格子。 接着,他做了一件每天都在重复的事。他打开碗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两副碗筷。一副是他的,另一副,崭新,却每天都与他的一同被使用、被清洗。 他拿出那副崭新的碗筷,放在水龙头下。水流冲刷着本就光洁如新的表面,他用洗碗布细致地擦拭着,仿佛上面真的沾有油污。然后,他将其沥干,再工整地、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柜子最深的角落。 整个动作流畅、平静,像一段运行了千百遍的、毫无差错的代码。 他走到客厅的沙发旁——那是他睡觉的地方。沙发扶手上,搭着一条不属于他的、浅蓝色的针织开衫。他拿起开衫,将脸埋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没有甜腻的草莓香氛,没有淡淡的丙烯颜料味。只有一股,阳光晒过之后,最普通、最干净的纺织品的味道。 他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久到窗外的霓虹灯都熄灭了几盏。 然后,他平静地放下开衫,将它叠好,放在沙发的那一头——那个“她”每晚都会坐的位置。 他躺了下来,盖上了那条印着小猫图案的、只属于他一人的薄毯。 黑暗中,他睁着眼,望着天花板。那里没有星星月亮的串灯,只有一片空白。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像是在抚摸身边并不存在的银色发丝。他的嘴唇微不可闻地翕动,气流在齿间形成两个模糊的音节,最终消散在寂静里,连他自己都未曾听清。 公寓里,只剩下冰箱运作的、单调的嗡鸣。 而在客厅的电脑桌上,屏幕依然亮着。一个未命名的文档打开着,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那是一个关于平行世界、恶魔希人与魅魔主播的故事。故事里,有一个叫苏夏的女孩,元气又懒散,有一条会随着心情晃动的桃心尾巴。 她的尾巴在文档的末尾,孤独地闪烁着。 像一个永远无法被填满的黑洞。又像一场,只有一个人出席的、盛大的告别仪式。 苏夏从未存在。 (全文完) 第14章 结局:作者的话 你好,朋友。我是司徒悠。 谢谢你能看完这个无聊的小说和刚刚的《空响》。 你也许觉得《空响》就是小说的结局了。 抱歉,朋友。结尾,从不是结局。 结局在这儿,结局是作者的、我的、司徒悠的一段话: 你好朋友,我是司徒悠,是一个21岁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是一个话少闷骚的游戏宅; 是被元气的发小、腹黑的女孩抛弃的司徒悠,是大学辍学而一事无成的小小主播; 是一个中度焦虑重度抑郁的疯子; 是一个自悲麻木的恶魔、宁愿被魅魔榨干最后价值、即使她不是天使。 一个21岁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在必须找廉价房租时还保持经济独立呢? 整部小说的主要场景,都是“合租”公寓,因为我压根没有别的场景可以写,只有我这小小的公寓。 整部小说“苏夏”都在主动,甚至投怀送抱,因为我、司徒悠,根本不懂如何爱别人,也不懂有个人爱我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只能像这样、让可怜的“苏夏”单方面付出。 “苏夏”生活作风懒散,好像从没有正经做过家务,因为我的抑郁症早已让我跟强迫症一同呼吸,一包散开的薯片、一罐没有摆放好的果酱,都能让我心烦意乱、寝食难安。 整部小说,最能体现男主情绪的是他的尾巴,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一个正常男人在害羞时他会怎么表现?会说什么话?但我只会沉默,只会“摇摇尾巴”。 你会觉得节奏有时候拖沓、有时候过快,因为我压根不知道正常人在恋爱时,他们的心境变化有多快?有多慢? 我早已失去了面对陌生异性的勇气、失去了面对现实的勇气,而现在,我快要失去面对“苏夏”的勇气、失去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了。 你不用思考我这段话的意义,因为不过是我的庸人自扰。 你也不用把《空响》和“作者的话”当成小说结尾,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的“苏夏”什么时候迎来她的结局。 我只恳求你一件事,朋友, 请你,评价一下,这部小说吧。 第6章 第三人的闯入 固定联合直播的提议带来的微妙涟漪尚未在司徒悠心中完全平复,另一重更大的波澜已悄然而至。 是一个寻常的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客厅染成温暖的橘色。司徒悠刚结束一场单人训练,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复盘操作录像,神情专注。苏夏则盘腿坐在旁边的地毯上,对着数位板给即将到来的联合直播画宣传图,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松弛而默契的宁静。 突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是司徒悠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奈”的名字。 司徒悠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伸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正画得投入的苏夏。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哥!”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女声,音量不小,连旁边的苏夏都隐约能听到,“救命啊!我们学校宿舍楼要紧急维修管道,下周开始停水停电至少半个月!爸妈又出差了,我能不能去你那儿借住一段时间?就到我宿舍恢复正常就行!” 司徒悠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 林奈。他那个小他四岁、正值高三、精力旺盛得像个小太阳的妹妹。恶魔希人,和他一样拥有白色的头发和恶魔角,但性格却和他南辕北辙,开朗外向,好奇心旺盛,并且……从小到大都以“挖掘哥哥的一切秘密”为乐。 让她过来借住? 司徒悠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林奈叽叽喳喳、东翻西找、用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对他进行“狂轰滥炸”的画面。他习惯的秩序、安静,以及……刚刚和苏夏建立起来的、尚且脆弱的平衡,都将被彻底打破。 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必须拒绝。 “不行。”他几乎是立刻开口,声音带着惯常的冷硬,“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嘛!”林奈在电话那头哀嚎,“哥——!你忍心让你亲爱的妹妹流落街头吗?或者去住那种又贵又不安全的小旅馆?我就住次卧!保证乖乖的!绝对不影响你直播打游戏!我还可以帮你做家务!” 司徒悠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几乎能想象到林奈在电话那头双手合十、眼睛眨巴眨巴装可怜的样子。这套对他……其实作用有限,但他确实无法真的狠心让妹妹去住不安全的地方。 他的沉默让林奈看到了希望,她立刻乘胜追击:“就这么说定了啊哥!我明天下午就过来!地址发我!爱你哟!” 说完,根本不给他再次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从听筒里传来。 司徒悠拿着手机,维持着接听的姿势,僵在原地。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混合着无奈、头疼和一丝……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茫然。 他放下手机,一抬头,就对上了苏夏好奇的目光。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数位板,正歪着头看他,粉色眼眸里带着明显的探究:“怎么了?谁的电话?” 她注意到了他瞬间紧绷的神色和那通简短却似乎并不愉快的通话。 司徒悠看着她那双清澈的、带着关切的眼睛,又想起林奈那风风火火的性格,以及即将到来的、至少半个月的“三人行”……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启齿的尴尬和困扰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该如何开口。 告诉她,他那个像小炮弹一样的妹妹要强行闯入他们的合租生活?告诉她,他们刚刚稳定下来的二人世界即将迎来一个巨大的“变数”? 他罕见地有些语塞,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苏夏的注视,落在了面前已经暗下去的电脑屏幕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用一种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点难以察觉的烦躁的语气,含糊地吐出一句: “……我妹妹。”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声音干涩地补充道: “她……可能要过来住一段时间。”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自己的尾巴都不自觉地绷紧了些,尾尖僵硬地抵住了沙发垫。 平静的合租生活,看来是要到头了。 “我妹妹。” “她……可能要过来住一段时间。” 司徒悠这两句干巴巴的话,像两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夏心里激起了不小的好奇波纹。妹妹?她可从来没听司徒悠提起过家人!而且看他这副眉头紧锁、语气僵硬,连尾巴都绷直了的样子,这可不像是什么普通的兄妹情深戏码。 “妹妹?”苏夏立刻来了兴趣,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粉色眼眸睁得圆圆的,里面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点点……看好戏的兴奋?“你还有妹妹?从来没听你说过欸!多大了?什么样的人?要住多久?” 她一连串的问题像蹦豆子一样砸过来,语气里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悦,反而充满了对未知事件的探索欲。 司徒悠看着她亮得惊人的眼睛,感觉更加头疼了。他揉了揉眉心,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打发掉她的好奇心:“……司徒林奈,17岁,高三。住到……她宿舍修好。” 他自动忽略了林奈口中“至少半个月”的不确定期限,寄希望于工程能尽快结束。 “17岁!高三!那不就是个小妹妹嘛!”苏夏的声音更雀跃了,她几乎能想象出一个缩小版、可能更活泼的司徒悠(虽然根据他这性格,可能性不大),“住次卧对吧?没问题呀!正好空着!人多热闹嘛!” 她答应得太过爽快,甚至带着点期待,这让司徒悠微微一怔。他以为至少她会流露出一点“私人空间被侵占”的不快,毕竟林奈的“威力”他再清楚不过。 看着他有些错愕的表情,苏夏忍不住笑了,嘴角弯起狡黠的弧度:“干嘛这副表情?怕我欺负你妹妹啊?” “……不是。”司徒悠立刻否认,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他不是怕苏夏欺负林奈,他是怕……林奈那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加上苏夏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两人凑在一起,他这个家恐怕再无宁日。而且……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苏夏带着笑意的脸,心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顾虑——林奈的到来,无疑会打破目前他和苏夏之间这种……微妙而舒适的平衡。那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有着固定routine和心照不宣默契的状态。 “那就这么说定啦!”苏夏一拍手,直接拍板,根本没给他反悔的余地。她已经开始自动进入“准嫂子”(自封的)角色,操心起来,“她明天什么时候到?要不要我们去接?高中生东西多不多?次卧还需要添置点什么吗?啊,对了!她喜欢吃什么?我看看明天要不要多买点菜……” 她自顾自地开始规划,语气里的热情和接纳毫不作伪。 司徒悠看着她这副积极筹备的样子,听着她那些细致的问题,原本紧绷的心弦,奇异地松动了一丝。至少,在“接待林奈”这件事上,他们似乎……是统一战线的?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消散了些许。 但他还是忍不住,带着最后一点挣扎,试图给这件事加上一个明确的期限,或者说,给自己一个心理预期。他打断苏夏的絮叨,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看着她的眼睛,强调道: “她只是暂住。宿舍修好就回去。” 苏夏正说到兴头上,闻言眨了眨眼,看着司徒悠那副试图维持掌控局面的严肃表情,心里觉得好笑。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用一种“我懂,我都懂”的眼神看着他: “知道啦——暂住嘛——” 她顿了顿,脸上又露出那种小狐狸般的笑容,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 “不过,悠悠,你有没有想过……”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依旧有些僵硬的尾巴, “万一……宿舍修得特别——慢呢?” 这句话像是一支精准的箭,瞬间射穿了司徒悠试图构筑的心理防线。 他的尾巴几乎是应声而动,在“特别慢”三个字落下的瞬间,猛地僵直,然后不受控制地、小幅度的快速颤抖了一下,尾尖透出一股“拒绝想象那种可能性”的绝望感。 苏夏将他这细微的身体语言尽收眼底,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安慰: “安啦安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说不定你妹妹超级可爱呢?” 她看着司徒悠那双写满了“你不懂”的深红色瞳孔,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而且,家里多个人,肯定会更热闹,更好玩的!” 好玩? 司徒悠看着苏夏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他好像已经预见到,自己那秩序井然的平静生活,即将被一个精力过剩的妹妹,和一个乐于煽风点火的室友,联手搅得天翻地覆。 而他那条诚实的尾巴,在最初的剧烈反应后,此刻正无力地垂落下来,尾尖蔫蔫地搭在沙发边缘,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了未来鸡飞狗跳的日子。 暂住? 他此刻无比希望,宿舍楼的维修工程,能像中国基建一样,展现出惊人的“中国速度”。 第二天下午,门铃如同催命符般急切地响了起来,打断了客厅里略显凝滞的空气。司徒悠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站起身,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深红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如临大敌的紧张。苏夏则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零食,带着满满的好奇心跟在他身后。 门一打开,一个身影就如同小炮弹般冲了进来,带着一股青春洋溢的风。 “哥!我想死你啦!” 司徒林奈,拥有一头和司徒悠相似的白色卷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发尾俏皮地跳跃着。同样白皙的皮肤,但她那双遗传自母亲的紫色瞳孔却像紫水晶般灵动闪烁,此刻正笑得弯弯的。额头上方,一对比司徒悠稍小、但同样带着精致银色纹路的恶魔角清晰可见。她穿着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背着个看起来塞得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浑身散发着17岁少女特有的活力与……不容小觑的行动力。 她先是给了司徒悠一个结实的拥抱(司徒悠身体僵硬地承受了),然后目光立刻就像雷达一样,精准地锁定了站在司徒悠身后的苏夏。 “哇!你就是夏夏姐吧!”林奈松开司徒悠,两步就蹦到苏夏面前,紫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好奇和兴奋,“我哥的合租室友?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我是林奈!” 她的热情直接又坦率,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感。 苏夏被她夸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小妹妹好感度瞬间拉满:“你好呀林奈!经常听你哥……呃……”她卡了一下壳,意识到司徒悠大概根本没提过自己,赶紧改口,“欢迎你来!路上辛苦啦!” “不辛苦不辛苦!”林奈摆摆手,目光却在苏夏和司徒悠之间快速逡巡,嘴角勾起一个带着点狡黠的弧度。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家哥哥那比平时更加紧绷的侧脸,以及他身后那条……虽然努力保持自然垂落,但尾尖却几不可查地微微翘起、透着一丝不易察觉警惕的恶魔尾巴。 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林奈内心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她哥什么时候跟这么漂亮的女生合租了?而且看这气氛……好像不只是普通室友那么简单? “哥,”她故意用胳膊肘碰了碰司徒悠,压低声音,但确保苏夏能听到,“可以啊你,金屋藏娇?” 司徒悠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红了。他警告性地瞪了林奈一眼,声音低沉带着愠怒:“……别胡说!” 他的尾巴因为这句调侃,瞬间绷直,尾尖警惕地指向地面。 苏夏看着司徒悠这副被妹妹一句话就戳破防线的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比她想象的还有趣。 “林奈你别逗他了,”苏夏笑着打圆场,自然地接过林奈肩上的背包,手感沉甸甸的,“来来,先进来,次卧已经收拾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 “夏夏姐你太好了!”林奈从善如流,立刻黏上苏夏,挽着她的胳膊就往里走,完全把自家哥哥晾在了一边,嘴里还不停,“我哥他是不是特别闷?特别无趣?平时肯定没少让你操心吧?他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司徒悠看着瞬间结成统一战线的两个女人,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他沉默地关上门,提着林奈另一个看起来更重的行李箱,感觉自己不是多了个妹妹,而是请回来了一位专门克他的小祖宗。 苏夏一边领着林奈参观次卧,一边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客厅里那个正在默默安置行李的挺拔身影。 司徒悠将行李箱靠墙放好,动作依旧一丝不苟。但苏夏清晰地看到,在他弯腰的瞬间,那条原本因为林奈的调侃而绷直的尾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尾尖极其轻微地、放松地晃动了一下。 是因为林奈安全到达了?还是因为……看到她和他妹妹相处融洽? 这个细微的发现,让苏夏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甜意。 而林奈,虽然表面上在和苏夏热聊,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哥。当她看到司徒悠那细微的、放松的尾巴动作时,嘴角勾起了一个更深、更了然的笑容。 嗯,看来她这次“借住”,绝对不会无聊了。而且,好像……还能近距离嗑点什么呢? 她看向苏夏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找到组织”的兴奋和期待。 这个家,因为第三人的闯入,原本的二人平衡被打破,一种全新的、更加热闹也暗流涌动的氛围,开始悄然滋生。 次卧里,林奈像个充满好奇的小探险家,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窗户明亮,书桌整洁,床铺已经铺好了苏夏特意找出来的、带着清新洗衣液香气的备用床品。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到。 “夏夏姐,这房间真好!比我们宿舍强多了!”林奈满意地转了个圈,一屁股坐在床上,弹性良好的床垫让她微微弹起了一下。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苏夏也坐下,紫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开始进入“审讯”模式。 “夏夏姐,你跟我哥合租多久啦?”她凑近苏夏,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我哥那个人,又闷又倔,还一堆臭毛病,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苏夏看着林奈那副“我懂我哥”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也配合地压低声音:“还好啦,悠悠他……其实挺细心的。”她想起被默默收拾干净的厨房,被拧紧的果酱瓶盖,还有那些深夜的宵夜。 “细心?”林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他?司徒悠?那个眼里只有游戏和代码的木头?”她撇撇嘴,“夏夏姐,你肯定是被他的外表骗了!他也就那张脸能看看了!” 苏夏被她的直白逗得笑出声来。看来司徒悠在家里的形象,和她所见到的,确实有不小的反差。 “不过……”林奈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那种狡黠的、洞悉一切的笑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苏夏,声音压得更低,眼神瞟向客厅方向,“夏夏姐,我发现……你好像挺特别的我哥他,好像没那么‘木头’了?” 苏夏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热:“有、有吗?” “当然有!”林奈用力点头,掰着手指头开始列举证据,“第一,他居然允许别人叫他‘悠悠’!我以前这么叫过他一次,他冷着脸瞪了我一整天!第二,他刚才居然没有立刻把我扔出去!虽然脸很臭,但还是让我进来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她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外面,用气音说:“他的尾巴!我刚才看到,他尾巴尖在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悄悄晃了一下!我哥只有心情不错或者放松的时候,尾巴才会那样!他平时在家,那尾巴就跟个装饰品似的,硬邦邦的!” 苏夏惊讶地看着林奈。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发现了司徒悠尾巴的秘密!而且林奈的观察竟然如此细致! 一种找到“同道中人”的兴奋感油然而生。苏夏也忍不住分享起自己的“研究成果”:“对吧对吧!我也发现了!他尾巴可诚实了!害羞的时候会绷直,开心的时候会轻轻晃,思考的时候会无意识地点地……” 两个女孩顿时像找到了组织,头碰头地交流起“司徒悠尾巴观察笔记”,笑声低低地回荡在房间里。 而客厅里,正在将林奈行李箱里一些易碎物品小心取出的司徒悠,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顿。次卧里隐约传来的、压低的女孩笑声和窃窃私语,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他好像听到了“尾巴”这个词…… 他的尾巴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尾尖警惕地竖起。她们在讨论什么? 一种被“研究”和“围观”的窘迫感爬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声音,专注于手头的事情。然而,那条不听话的尾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在身后有些焦躁地轻轻扫过地面。 就在这时,林奈拉着苏夏从次卧里出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灿烂的笑容。 “哥!”林奈蹦到司徒悠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用那种天真无邪的语气问道,“我晚上可以跟夏夏姐一起睡吗?我们好像有好多话要说哦!” 司徒悠拿着一个玻璃相框的手猛地一僵。 和苏夏一起睡? 这个提议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苏夏,深红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苏夏也被林奈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弄得一愣,随即看到司徒悠那瞬间紧绷的脸色和骤然僵硬的尾巴,心里觉得好笑又好玩。她故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司徒悠,眨了眨眼,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司徒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开始发热。拒绝?用什么理由?同意?那岂不是…… “……随你。”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干涩。他别开脸,将相框小心地放在桌上,动作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僵硬。 他的尾巴,在说出“随你”之后,彻底背叛了他,紧紧地、几乎是抗议般地卷住了身旁的椅子腿,尾尖用力抵着,仿佛在表达主人内心的极度不情愿和无奈。 林奈看着哥哥这副口是心非、连尾巴都在强烈反对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她强忍着笑意,一把抱住苏夏的胳膊,得意地宣布:“那就这么说定啦!谢谢哥!夏夏姐,今晚我们通宵卧谈!” 苏夏看着司徒悠那副仿佛世界末日来临的表情,和那条死死缠着椅腿、浑身散发着“我不同意但我没办法”气息的尾巴,终于忍不住,和林奈一起笑作一团。 司徒悠站在原地,听着身边两个女孩清脆的笑声,感受着她们之间迅速建立的、仿佛坚不可摧的“联盟”,一种深深的、混合着头疼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他好像……彻底失去了对这个“家”的掌控权。 而这场由林奈闯入带来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 夜色渐深,公寓里却比平时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主卧的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苏夏和林奈压低的、夹杂着轻笑的交谈声。她们似乎真的有说不完的话,从学校趣事到直播见闻,再到……某些不可言说的小秘密。 司徒悠在自己的次卧里——这大概是他能独占这个房间的最后一晚了——却完全无法像往常一样专注于游戏或复盘。门缝下透出的主卧灯光,以及那隐约的、属于两个女孩的私语声,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的注意力。 他坐在书桌前,屏幕上的游戏画面静止着,耳機放在一旁。深红色的瞳孔有些失焦,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林奈的到来,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她带来的不仅是噪音和空间的侵占,更是一种……氛围的彻底改变。她和苏夏之间那种迅速建立的、毫无障碍的亲密,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而且,她们现在睡在同一个房间。 这个认知让司徒悠心里泛起一种极其陌生的、微妙的酸涩感和……被排除在外的孤立感。明明是他住了更久的房子,明明苏夏是他的合租室友,可现在,他却觉得主卧那片空间,连同里面的欢声笑语,都离他无比遥远。 他的尾巴焦躁地在椅子后面扫动,尾尖的菱形端点不时刮擦着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他试图分析自己这种莫名情绪的来源,却只觉得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主卧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比较响亮的笑声,似乎是林奈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事情。笑声透过并不完全隔音的门板传过来,清晰可闻。 司徒悠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几乎能想象出苏夏此刻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林奈那个头……会不会凑得很近?她们在聊什么能这么开心? 一种连自己都觉得毫无道理的、想要知道她们在聊什么的冲动,悄然浮现,又被他迅速压了下去。他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站起身,决定去厨房倒杯水,顺便……透透气。 当他轻轻拉开次卧的门时,主卧里的笑声恰巧低了下去,变成了一种更加隐秘的、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他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向厨房,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主卧的动静,但紧绷的侧脸线条和那条紧紧贴服在裤腿上、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尾巴,却泄露了他并非毫无波澜。 倒了杯冰水,一口气喝掉半杯,冰凉的液体似乎暂时浇灭了些许心头的烦躁。他站在厨房的阴影里,听着客厅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和主卧里持续不断的、如同背景音般的低语。 这个夜晚,注定会因为第三个人的存在,而变得格外漫长且……难以平静。 他知道,从明天起,他连这个能让他暂时躲避的次卧,也要失去了。等待他的,是客厅的地铺,和更加“透明”的、处于两个女孩“监视”之下的生活。 司徒悠垂下眼睫,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风暴,已经降临了。而他,似乎别无选择,只能迎接。 --- 番外:卧谈会与“悠悠”观察笔记 主卧的灯光被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苏夏和林奈并肩挤在那张对于两个人来说稍显拥挤,但此刻却充满温馨气息的床上。空气中弥漫着苏夏常用的桃子味护发素的甜香,以及少女间分享秘密时特有的兴奋因子。 “所以,夏夏姐,”林奈侧躺着,用手肘支起脑袋,紫色的大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八卦的光芒,压低了声音,“你老实交代,你跟我哥……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苏夏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什、什么哪一步!林奈你别瞎说!我们就是普通室友!” “普通室友?”林奈拖长了语调,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普通室友会叫他‘悠悠’?普通室友他会默许?你都不知道,我以前不小心把他珍藏的游戏卡带弄掉地上,他那个眼神,啧啧,我差点以为我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可他对你呢?你碰他东西,叫他昵称,他除了耳朵红一红,尾巴僵一僵,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 苏夏被她说得心跳加速,嘴上却还在挣扎:“那、那可能是因为他脾气变好了……” “得了吧!”林奈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望着天花板,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我来之前,可是做足了功课的!我哥那个人,我太了解了。他对不在意的人或事,根本懒得浪费半点情绪。但他对你,绝对不一样!” 她猛地又侧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夏:“夏夏姐,我跟你说个我哥的秘密,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秘密?”苏夏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我哥他,初中的时候,偷偷养过一只受伤的小麻雀。”林奈的声音带着点回忆的意味,“谁都不知道,他把它藏在房间的纸箱里,每天省下自己的牛奶和面包屑喂它,还笨手笨脚地给它包扎翅膀。后来小麻雀能飞了,他就把它放了。放走的时候,我偷偷看到,他站在窗边看了好久,尾巴尖……就那么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晃着。那可是我记忆中,他少数几次尾巴露出那么柔软情绪的时候。” 苏夏静静地听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少年司徒悠小心翼翼捧着小麻雀的畫面,和他那条泄露了内心柔软的尾巴。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原来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司徒悠,内心也有这样细腻温柔的一面。 “所以啊,夏夏姐,”林奈总结道,“我哥他就是个闷骚!外表冰山,内里其实可柔软了,就是不会表达!而且他超级慢热,超级被动!你要是指望他主动,估计得等到下辈子!” 苏夏忍不住笑了,心里却因为林奈的这番话而更加明晰。是啊,司徒悠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好,都藏在行动里,藏在那些不经意的细节里。 “而且,夏夏姐,你发现没有?”林奈又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说,“我哥的尾巴,在你面前特别‘活跃’!在我和爸妈面前,大部分时间都跟个装饰品似的。可你一出现,或者你一说话,他那尾巴就跟活了似的,各种小动作不断!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情绪因你而波动!他在意你!” 苏夏的脸更红了,心里却甜丝丝的。她当然发现了,并且乐此不疲地观察着。“尾巴观察员”的身份,可是她独有的乐趣。 “林奈,”苏夏也侧过身,面对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小声问道,“那你觉得……我跟你哥,有可能吗?” 林奈立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当然有可能!必须有可能!夏夏姐,我支持你!我哥这块木头,就需要你这样的阳光和热情来融化!你放心,有我这个‘内应’在,保证帮你摸清敌情,创造机会!”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一种“革命友谊”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建立。 “不过夏夏姐,”林奈打了个哈欠,睡意渐渐袭来,声音变得含糊,“我哥他……有时候也挺笨的,可能会说错话,或者惹你生气……你……多担待点哦……”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被均匀的呼吸声取代。 苏夏看着身边很快睡熟的林奈,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感动。这个妹妹,是真心希望她哥哥能幸福吧。 她轻轻帮林奈掖好被角,自己也躺平了身体,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脑海里回响着林奈的话,还有司徒悠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却会在她叫“悠悠”时微微泛红的脸。 “悠悠……”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好像,前路虽然可能有点“坎坷”(毕竟要攻略一块木头),但有了林奈这个“神助攻”,似乎……也充满了希望和乐趣呢。 这个因为第三人闯入而变得有些混乱的夜晚,却在女孩们的卧谈中,悄然为未来的感情线,埋下了一颗充满希望的种子。而司徒悠那本“悠悠观察笔记”,似乎也要迎来一位志同道合的“编外研究员”了。 地铺铺好了,像一块格格不入的补丁,贴在整洁的客厅中央。司徒悠站在那里,目光扫过这个过于“开阔”的睡眠区域,眉头几不可查地蹙着,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苏夏看着他那副明明很憋屈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又看了看那个虽然铺得整齐、但怎么看怎么可怜的地铺,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心思渐渐被一丝真实的歉意取代。她是不是答应得太快,考虑得太不周到了?让他一个男生睡客厅,确实有点…… 她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比如“晚上冷了可以多拿条毯子”或者“我们尽量不吵到你”,话还没出口,就被林奈兴奋的声音打断了。 “哥!夏夏姐!我们来开个家庭会议吧!”林奈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本子和笔,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佳的游戏,“既然现在是‘三口之家’了,得立点规矩!” 她不由分说地把苏夏拉到沙发边坐下,又用眼神示意她哥也过来。 司徒悠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没动,显然对这个“家庭会议”毫无兴趣。他的尾巴无声地表达着抗拒,紧紧贴服在腿侧。 “哥!快点嘛!民主!要民主!”林奈挥舞着本子催促。 苏夏看着司徒悠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看看林奈跃跃欲试的表情,忍不住扶额。她轻轻拉了拉司徒悠的衣袖,小声道:“悠悠,就……听听她说什么嘛?” 她的触碰和带着点恳求的语气,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司徒悠紧绷的神经。他沉默地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迈开步子,极其不情愿地在沙发最远端坐了下来,与她们保持着最大距离。 “这就对嘛!”林奈满意地点头,在本子上煞有介事地写写画画,“首先,我,司徒林奈,申请担任本家庭的‘纪律委员’!负责监督各项规章制度的执行情况!” 苏夏几乎要笑出声,她立刻举起手,非常配合地高声附和:“我投林奈一票!” 两个女孩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沙发另一端的司徒悠,带着明显的期待和……不容拒绝的意味。 司徒悠看着瞬间结成统一战线的两人,感觉额角的神经在突突直跳。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 在两道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他几不可查地、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许了这荒唐的“任命”。 “全票通过!”林奈欢呼一声,在本子上郑重地划了一笔,然后开始宣布她的“施政纲领”,“那么,作为纪律委员,我宣布第一条家规:保持公共区域整洁!尤其是某位现在以客厅为家的人,地铺白天必须收纳整齐,不得影响市容!”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那个崭新的地铺。 司徒悠:“……” 他的尾巴尖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第二条,”林奈继续,“资源共享!比如,哥你的游戏机,夏夏姐的零食,我的……嗯,我的智慧,都要在合理范围内共享!” 苏夏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林奈放下本子,双手叉腰,脸上露出一个狡黠无比的笑容,目光在司徒悠和苏夏之间来回扫视,“家庭成员之间,要友爱互助,增进了解,尤其是……要创造机会,多沟通,多交流!” 她故意把“创造机会”和“多交流”咬得很重。 司徒悠的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热。他感觉这个“家庭会议”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他猛地站起身,不想再参与这场明显是针对他的“闹剧”。 “无聊。”他丢下这两个字,转身就想回次卧——哦不对,次卧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他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有些狼狈地走向阳台,背影都透着一股“我想静静”的气息。 他那条尾巴,在起身离开的瞬间,几乎是逃也似的紧紧贴住了裤腿,速度快得像一道白色的影子。 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苏夏和林奈终于忍不住,在沙发上笑作一团。 “哈哈哈哈!夏夏姐你看到没!他耳朵又红了!” “看到了看到了!还有尾巴!溜得比兔子还快!” 笑声在客厅里回荡,冲散了刚才那点尴尬和沉闷。 苏夏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着阳台上司徒悠刻意背对着她们的挺拔身影,心里却软成一片。虽然被迫睡客厅很惨,被妹妹“欺负”也很惨,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生动(虽然是气急败坏)的司徒悠,她反而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一些。 这个家,因为林奈的到来,虽然混乱,虽然吵闹,却也真的……变得热闹了。 而那位新上任的“纪律委员”林奈同学,则抱着她的本子,看着哥哥的背影和身边笑靥如花的苏夏,脸上露出了一个深藏功与名的满意笑容。 她的“撮合大计”,这就算是成功迈出第一步啦! 阳台的风带着初夏的微凉,却吹不散司徒悠心头的烦闷。他背对着客厅,双手撑着栏杆,指节微微用力。身后隐约传来的、苏夏和林奈毫不掩饰的笑声,像细小的针,一下下扎在他试图维持冷静的神经上。 “纪律委员”?“家庭会议”?还有那些明显意有所指的“规矩”? 司徒悠深吸一口气,感觉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他二十一年的人生中,还从未经历过如此……混乱且不受控的局面。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在客厅里,和他的合租室友笑得像两只偷吃了蜜的小狐狸。 他试图用理性分析现状,寻找最优解。林奈暂住是既定事实,睡客厅是当前唯一可行的空间分配方案。至于那些“规矩”……他可以选择性无视。对,无视就好。维持表面的秩序,等待宿舍修好,一切就能回归正轨。 然而,理智的构建在想到“宿舍修好”这个不确定的期限时,又有些摇摇欲坠。万一……真的像苏夏乌鸦嘴说的那样,修得特别慢呢? 这个念头让他刚刚平复一点的烦躁感再次升腾。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笑声渐渐平息了。他听到苏夏对林奈说了句什么,然后是林奈蹦蹦跳跳走向次卧的脚步声。接着,是苏夏朝着阳台走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司徒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些。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固执地投向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风景。 苏夏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将手臂搭在冰凉的栏杆上。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和他一起看着楼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混合着夜风的凉意和她身上淡淡的桃子香气。 “那个……”最终还是苏夏先开了口,声音比刚才和林奈笑闹时轻柔了许多,带着一丝试探和……歉意?“悠悠,你……是不是生气了?” 司徒悠沉默着。生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对失控局面的不适。但他不习惯,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复杂的情绪。 他的沉默让苏夏有些忐忑。她侧过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和那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的、带着银色纹路的恶魔角,小声补充道:“林奈她就是小孩子心性,爱闹腾,没有恶意的。你要是觉得那些‘规矩’很烦,不用理她就好……” “没有。”司徒悠终于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但至少回应了。 苏夏微微一愣,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眨了眨眼:“那……你就是单纯不喜欢睡客厅?” 这次,司徒悠没有立刻回答。不喜欢?这是显而易见的。任何一个习惯了私人空间的人,都不会喜欢被迫在公共区域打地铺。但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更难以启齿的原因——比如,失去了那道可以随时隔绝她的门,意味着他那些细微的、不想被她察觉的情绪(比如因为她的靠近而加速的心跳,比如被她调侃时不受控制泛红的耳朵),将更容易暴露在她面前。 这种“透明化”的感觉,让他感到不安。 他的尾巴,在苏夏追问的时候,不自觉地绷紧,尾尖警惕地微微抬起。而在她等待他回答的沉默中,那尾巴又有些焦躁地、无意识地在空中划了个小圈,最终无力地垂落下去,搭在栏杆的阴影里。 苏夏将他这细微的肢体语言尽收眼底。她好像……有点明白他在别扭什么了。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夜空。“其实……睡客厅也没那么糟啦。”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你看,视野多开阔,通风也好。而且……”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正对上司徒悠因为她的笑声而微微侧过来的视线。粉色眼眸在阳台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狡黠而温暖的光。 “离我的房间这么近,”她歪着头,用气音说道,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得意,“万一我晚上做噩梦害怕了,喊你岂不是更方便?” 这句话像是一道小小的闪电,瞬间击中了司徒悠。 “轰——!” 一股巨大的热意毫无预兆地冲上他的头顶,耳朵和脸颊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滚烫,甚至连脖颈都漫上了一层绯色。他猛地转回头,深红色的瞳孔因为惊愕和极度窘迫而微微收缩,几乎不敢再与苏夏对视。 她、她在说什么?! 做噩梦?喊他?! 这种过于亲昵的、带着无限遐想空间的假设,简直比林奈那些直白的调侃更具杀伤力! 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耳膜。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恶魔角尖都在隐隐发烫。 而最诚实的,永远是他的尾巴。 在那句“喊你岂不是更方便”落下的瞬间,他那条原本垂落在阴影里的尾巴,如同被踩到最敏感的部位,“咻”地一下猛地竖直弹起,僵硬得像一根旗杆!尾尖那个菱形端点更是紧张地蜷缩成了一个球,死死地抵住了尾巴本身,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这波突如其来的、直击心灵的“攻击”!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呼吸都窒住了。 苏夏看着他这副从脖子红到额头、尾巴炸毛、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剧烈反应,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赶紧捂住嘴,但眼里的笑意和得逞的光芒却怎么也藏不住。 果然,逗弄这个害羞到极点的室友,是她生活中永不枯竭的快乐源泉。 “好啦好啦,不逗你啦!”她见好就收,怕真把人给吓坏了,转身准备离开阳台,“你……早点休息吧,‘厅长’大人。” 她特意加重了“厅长”两个字,带着浓浓的笑意,脚步轻快地溜回了客厅,留下司徒悠一个人,在阳台的夜风中,独自消化着这波混合着羞恼、悸动和无比窘迫的情绪海啸。 司徒悠僵立了许久,直到脸上的热度稍微退去一些,才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他看着客厅里那个已经铺好的、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的地铺,又想起苏夏刚才那句让他差点心脏停跳的话,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这个“厅长”,他怕是当得……永无宁日了。 而他那条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尾巴,此刻正无力地、慢吞吞地垂落下来,尾尖依旧微微蜷缩着,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夜色渐深,城市的喧嚣沉淀下去,公寓里也终于恢复了表面的宁静。次卧的门紧闭着,林奈大概已经在新环境里睡着了。主卧的门缝下早已不见光亮,一片漆黑,里面没有任何声响,苏夏应该也已经休息。 司徒悠躺在客厅的地铺上,感觉自己像个暴露在旷野里的标本。沙发、茶几、电视柜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冰箱的低鸣、水管中水流过的声音、甚至自己的呼吸——都被放大了数倍。这种毫无遮蔽的感觉让他神经紧绷,远不如在次卧那个封闭空间里来得放松自在。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靠背,试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制造一点虚假的“安全感”。然而,苏夏那句“喊你岂不是更方便”如同魔音灌耳,再次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回响起来,伴随着她当时狡黠的笑容和近在咫尺的桃子香气。 刚刚平复下去的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热。他烦躁地闭紧眼睛,试图驱散这些扰乱心神的画面。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被极轻地拉开了。 司徒悠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他维持着面向沙发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是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是苏夏。她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走路? 他听到厨房传来打开冰箱门、拿出水壶、倒水的声音。整个过程都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似乎怕吵醒他。 这种被顾及的感觉,像一滴温水,悄然滴落在他烦躁的心湖上,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 倒完水,脚步声却没有立刻返回主卧,而是在客厅里停顿了一下。司徒悠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让他背脊的肌肉不自觉地收紧了。 她在看他? 几秒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朝着他地铺的方向而来,越来越近。 司徒悠的心脏猛地提了起来。她要干什么? 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了。他能清晰地闻到那股熟悉的、甜丝丝的桃子沐浴露的香气,更加浓郁地萦绕在鼻尖。他甚至能感觉到她靠近时带来的、微弱的体温。 然后,他感觉到一个柔软、带着些分量的东西,被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是那条之前被他叠好放在一旁的多余薄毯。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关怀。 做完这一切,苏夏没有停留,脚步声再次响起,迅速而轻巧地返回了主卧,轻轻关上了门。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司徒悠身上多出来的那条毯子,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桃子香气,却无比真实地证明着刚才那一刻。 他依旧维持着面向沙发的姿势,眼睛却缓缓睁开了。深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茫然,心跳失去了平稳的节奏。 她……是怕他冷?而且,是在确认林奈已经睡下(或者说,不在主卧)之后,才出来给他盖的毯子?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荡开复杂的涟漪。羞恼、窘迫、无奈……这些因为被迫睡客厅和被调侃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似乎都被这无声的、细致的,并且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怀冲淡了些许。 他沉默地躺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将那条还带着她指尖余温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肩膀。 毯子很柔软,有一种阳光晒过的味道,混合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桃子香。 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感觉,从被毯子覆盖的地方,缓缓蔓延开来,驱散了地板的凉意,也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头的些许躁郁。 他的尾巴,在最初的僵硬过后,不知何时已经放松下来,安静地蜷缩在毯子下面,尾尖那个菱形的端点,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蹭了蹭柔软的绒面。 好像……睡在客厅,也并非全然是坏事。 至少,这份无声的、笨拙的,并且只对他展现的温柔,是他在次卧紧闭的房门后,可能永远也无法察觉到的。 而在主卧里,苏夏轻手轻脚地爬回床上,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浅浅的笑意。她看到他那条僵硬地贴着裤腿的尾巴了,也看到他因为她的靠近而瞬间绷紧的背脊。 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她拉好被子,闭上眼睛,心里那点因为他睡客厅而产生的微妙歉意,似乎也因为这小小的、秘密的关怀举动,而减轻了许多。 夜色浓郁,公寓里的三位住客,终于在各自的位置上沉入梦乡。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车灯,短暂地照亮客厅里那个隆起的地铺,和那条安静蜷缩在毯子下、尾尖微微卷曲的恶魔尾巴。 晨光熹微,透过客厅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第一道清晰的光束,也精准地落在了司徒悠的眼睑上。他几乎是立刻醒了——在这样一个开放、毫无遮拦的空间里,生物钟似乎也变得格外敏感。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维持着躺卧的姿势,感受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苏醒体验。不再是次卧那种被四壁包裹的、绝对私密的安宁,而是能清晰地听到厨房冰箱启动的轻微嗡鸣,听到窗外早起鸟儿的啁啾,甚至能隐约听到次卧里林奈翻身时床垫发出的细微吱呀声。 一种无所遁形的暴露感,伴随着清晨的清醒,再次清晰地笼罩了他。 他坐起身,薄毯从肩头滑落,带着昨夜残留的、极淡的桃子香气。他的目光落在身前这片被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临时卧室”上——地铺垫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枕头和叠好的薄被放在一端,所有个人物品都整齐地码放在角落的箱子里,严格遵循着他内心的秩序。 然而,这份强行维持的秩序,在客厅这个公共空间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脆弱和……徒劳。白天的阳光会将这里彻底照亮,这里将成为通往厨房、卫生间、以及两个卧室的必经之路,人来人往,毫无**可言。 一种淡淡的烦躁再次涌上心头。他抬手揉了揉因为可能睡眠不足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次卧的门“咔哒”一声轻响,被推开了。 林奈顶着一头睡得乱翘的白色卷发,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看到已经坐在客厅地铺上的司徒悠,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同情和看好戏的笑容。 “早啊,哥!”她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厅长’的第一夜,感受如何?有没有感受到大地母亲的气息?” 司徒悠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懒得回应这种幼稚的调侃。他站起身,开始沉默地收拾地铺——将薄被叠成标准的方块,枕头拍松放好,最后将地铺垫利落地卷起,用绑带扎紧,连同被褥一起,整齐地塞进沙发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整个过程流畅、迅速,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严谨,仿佛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抹去昨夜“落魄”的痕迹,重新宣告对这个公共空间白天使用权的主权。 林奈抱着胳膊靠在次卧门框上,看着她哥这一系列操作,啧啧称奇:“哇哦,哥,你这地铺收拾得比我们军训时教官要求的还标准!厉害厉害!” 司徒悠依旧无视她,将最后一点个人物品归位后,径直走向卫生间,准备洗漱。 看着他紧闭的卫生间门,林奈撇了撇嘴,也晃悠着去了厨房,准备找点吃的。 当司徒悠从卫生间出来时,脸上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珠,白色的发梢有些湿润。他看到苏夏也从主卧出来了,正站在厨房门口和林奈说着什么。 苏夏今天穿了一套浅粉色的家居服,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她似乎也刚醒不久,眼神还带着点朦胧,但看到司徒悠时,立刻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 “早啊,悠悠!”她的声音比林奈要清亮许多,带着清晨特有的活力,“昨晚睡得还好吗?客厅会不会有点凉?”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沙发后面那个被塞得严严实实的地铺卷,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司徒悠的视线与她对上了一秒,又迅速移开,落在了旁边的餐桌上。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还行。” 他的耳朵在她那声自然的“悠悠”和关切的询问中,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而那条刚刚因为整理地铺而暂时被他忽略的尾巴,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尾尖几不可查地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即被他强行控制住,紧紧贴住了裤腿。 他发现自己很难在苏夏面前维持那种彻底的冷淡。尤其是,在经历了昨夜那份秘密的、带着桃子香气的关怀之后。 “那就好!”苏夏似乎松了口气,转身从厨房拿出一个杯子,递给他,“喏,刚烧好的热水。林奈说要喝牛奶,我正在给她热。” 她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这只是一个室友间再普通不过的早晨互动。 司徒悠沉默地接过那杯温水,指尖触碰到的杯壁温度适中。他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苏夏弯起眼睛,转身又回了厨房,继续和林奈讨论早餐吃什么。 司徒悠端着水杯,站在原地,看着厨房里苏夏和林奈并肩站着的背影,听着她们轻松的交谈声,再感受着手心杯子传来的暖意,和空气中弥漫的、越来越浓郁的烤面包和牛奶的香气…… 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缓缓地浸润了他那颗因为失去私人空间而有些焦躁的心。 吵闹,是的。 混乱,或许。 失去掌控,确实。 但……似乎也并不全是糟糕。 这个“家”,因为第三个人的加入,空间变得拥挤,节奏被打乱,却也注入了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鲜活而温暖的……生活气息。 他低头喝了一口温水,水温恰到好处地熨帖着喉咙。 也许,适应“厅长”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 至少,这里的早餐,是热的。 司徒悠端着那杯温水,指尖传来的暖意似乎顺着血液流遍了全身,连带着耳根那点不争气的热度也迟迟不退。苏夏那句带着笑意的“厅长特殊服务”像个小钩子,还在他心尖上挠啊挠。他只能板着脸,用最快的速度将杯中温度适中的水一饮而尽,试图用这个动作掩饰内心的波澜。 然而,身体的反应远比他的意志要诚实。 就在他放下水杯,准备也说点什么来扳回一城,或者至少维持住表面镇定的时候,他那条一直努力保持低调、紧紧贴着裤腿的尾巴,却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主人这种“口是心非”的状态,尾尖猛地脱离了束缚,不受控制地、幅度极小却极其迅速地左右甩动了一下! 那个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被抓包后的慌乱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被特殊对待后的隐秘雀跃。 完了! 司徒悠身体一僵,心底暗叫不好。他几乎能想象出苏夏此刻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果然,一直用余光悄悄观察着他的苏夏,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瞬间。她原本就带着笑意的粉色眼眸瞬间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宝藏。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充满了“我抓住了”的得意: “哦——?”她微微歪着头,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他身后那刚刚“犯罪”完毕、此刻正试图重新伪装成无事发生的尾巴,“看来我们的‘厅长’大人,对这份‘特殊服务’……还挺满意的?” “噗——咳咳!”正在厨房偷喝牛奶的林奈直接被呛到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但她显然没忘记看戏,一边咳一边伸着脖子往这边瞧,脸上是憋笑憋到扭曲的表情。 司徒悠:“!!!”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轰”地一下全涌到了脸上,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深红色的瞳孔因为极度的羞窘而微微收缩,他猛地别开脸,几乎不敢与苏夏那带着洞悉一切笑意的目光对视。 “胡说什么!”他几乎是低吼出声,声音因为窘迫而显得有些沙哑紧绷。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远离这个总能轻易让他破防的危险源,脚跟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沙发腿,发出沉闷的一声。 这小小的狼狈更是火上浇油。 他的尾巴,在苏夏那句精准的调侃和他自己剧烈的反应下,彻底放弃了治疗。它不再试图伪装平静,而是自暴自弃般地、有些焦躁地在地面上扫了一下,尾尖的菱形端点用力擦过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仿佛在替主人表达着无言的抗议和羞恼。 苏夏看着他这副从脸红到脖子根、连尾巴都在“张牙舞爪”地表达抗议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扶着厨房的门框,笑得肩膀直抖。 “好啦好啦,不逗你啦!”她见好就收,怕真把人给惹毛了,但那弯弯的眼角眉梢依旧写满了愉悦,“水也喝了,‘服务’反馈我也收到啦!您老人家继续感受‘大地母亲的气息’吧,我和林奈准备吃早餐了!” 她说着,冲司徒悠眨了眨眼,转身哼着歌回到了厨房,继续和林奈准备早餐。 司徒悠僵在原地,脸上热度未退,心跳也依旧失序。他看着苏夏轻盈的背影,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她和林奈夹杂着笑声的交谈,一种深深的、混合着羞愤和无比挫败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他好像……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每一次,他试图筑起防线,她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突破口,用一个笑容、一句调侃,或者一杯温水,就让他兵败如山倒,连那条不争气的尾巴都率先倒戈!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那股躁动的热意和窘迫。目光落在地板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尾巴刚才扫过的痕迹,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失败。 这个“厅长”,当得真是……尊严扫地。 而他那条“叛变”的尾巴,在主人极度的郁闷中,此刻也显得有些蔫头耷脑,慢吞吞地垂落下去,尾尖没精打采地点着地面,像是在反思自己刚才的“冲动”。 然而,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那尾巴尖点在的地方,却悄悄画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小小弧线,泄露了主人内心深处,那丝被人在乎、被人特殊对待的……真实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