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是来挡刀的?没错,我就是。》 第1章 第 1 章 夜已三更,冷风飕飕吹,带着刺骨的寒意。 马车到底去哪儿了? 皎皎提着灯,走在雨后的林中,泥地难行,沾得她满鞋都是。 若不是为摆脱那些黑心商贩,她才不会误入此地。但那群人也好骗,以为捡回了她故意扔掉的账本,便能高枕无忧了。 殊不知,她早已用手镯的照相功能将所有的黑账录入。 穿成北城城主家的小女儿,已有五年。 好消息是她自带宝物系统,做好事赚积分,攒够声望值便可出书。 坏消息是宝物皆需积分兑换,却有严重滞后性,往往需要三到五天才能入账。 因而积分能省则省,否则她早已兑换瞬移符归家。 大约又走了一刻,她总算瞧见挂在马车上的灯笼,忽闪忽闪地亮着。 也是奇怪,平日里最是乖顺的小白马,怎会自己乱跑到这崖底? 她走上前,正要好好说教一番,忽听一声:“碰!” 一个重物直直砸进马车里,发出沉重的闷响。 皎皎眨了眨眼。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方才似乎有个人掉了下来。 她瞥了一眼小白马的淡定,才鼓起勇气持灯往内部探去。 里头果真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她上前探了探派,发现此人五脏俱损,气脉悬浮,再晚一刻便真就死了。 系统规定,若救人一命,便有双倍积分。 她将男子嘴巴扒开,直接灌入一颗续命丹。暗自祈祷着千万要有作用,否则这一千积分算是白瞎了。 不出一刻,男子的伤痕逐渐恢复,气息也趋于平缓。 看来此人,命不该绝。 可男子伤势过重,药丹虽能续命,但至少要几个时辰才能行动。 风从破损的车顶吹来,夜更冷了些。 她解下披风,盖在男子身上,见他眉头动了动,有清醒的迹象,低声道:“以后,莫要轻生了。” 人命珍贵,本不该如此糟践。 皎皎提灯,准备将车厢留给男子避寒。可衣角却被一股力量攥紧。低头望去,那男子睁开眼,断断续续说道: “……我 ……什么都不记得,救救我……”他说完,又晕了过去。 失忆? 皎皎又蹲了下来,瞧着他脑后的一摊血,又望向高耸的山,不免觉得有些合理。 适才喂他的续命丹,虽能接骨却于记忆无益。若这人无法痊愈,那系统必定会判定失败。 但她此刻算是半逃亡,带上这人,岂不更难甩开后头麻烦? 【叮】腕上手镯突然一震,提醒:【若成功救人,可获三倍积分】 她眉头一挑,三下五除二,立即决定将这人带回城内给糟老头医治。 因为她现有的积分,实在换不起任何能恢复记忆的药。 皎皎使用符咒将屋顶修好,又兑换了一床被子盖在男子身上。 可看着他满身带血的粗布衣,又瞧着他那张不常见的脸,心生警惕,将手镯贴在男子额间,上头显示: 【北城血脉】 她瞬时放宽了心:不是皇家血脉便好。 毕竟,她穿成的是个炮灰角色,结局注定会被一个叫楚骁沉的反派皇子杀死。 那位反派,还得与她的阿姐,也就是这本书的女主,产生多方纠结,简单来说就是,先往死里虐,再往焚化炉追。 而她则是成为女主被虐的一部分:最宠爱的小妹被心上人杀死,女主以牺牲自我的方式,试图让男主流下后悔的一滴泪。 以上的神经病剧情,均与皎皎无关。 她早已利用宝物系统,披马甲建立无价阁,以阁主的身份控制着整个北城。 又将女主送去松云书院,与男二提前相恋并定亲。在时间空间与情节上,都完美地避开与男主相遇的每条路。 至此,她只要继续做好事,攒够声望值,便能离开这个封建社会。 —— 约莫两个时辰后,行驶在石地上的马车,摇晃得厉害。 皎皎都得紧抓车门,她本能向车厢看去,帘幕摇摆间,一双深眸正盯着她看。 男子果真被摇醒,他一脸怔愣,半句话不说。让皎皎怀疑对方是不是摔成个傻子。 她默默比了个数,问道:“公子,这是几?” 话未达,突见数支利箭从四方射来,惊得马儿失控。 皎皎紧攥缰绳,试图控制,腰间却忽然一紧。 男子拎着她往马上一跳,迅速斩断连接车厢的缰绳,两人直奔官道而去。 她诧异着这人利落的身手,又望着后头的追兵,心里大骂这群疯子,不过就是偷看几个账本,至于追几个时辰还不放过吗? 前头不远处便是北城,她手握令牌无人敢挡。只要越过城门,两人皆能安全。 可肩膀上流下的深色液体,让她预感不对,扭头见男子嘴角溢血,脸色惨白,似乎随时要从马上倒下去。 眼见男子撑不住,她咬了咬牙,用最后的积分兑换了符咒,低喝一声:“瞬移北城!” 金色光芒一闪,两人开始旋转。 倏然,消失在原地。 追赶上的杀手,纷纷扑空,一脸震惊。 为首之人却面露兴奋,沉沉一笑:“终于找到了。” 与此同时,北城城主后院。 两道身影携马从虚无中出现,重重滚落到地面。 皎皎被摔得眼冒金星,一阵晕眩让她差点吐出来。她抬头见到熟悉的院子,总算心安。 而在咫尺处,男人再度陷入昏迷。 她连忙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 脉象平稳,只是刚才用力过猛,才会气血攻心晕倒。 “二娘子?” 院内传来东时的声音,她带着家丁满脸疑惑地赶了过来。 皎皎来不及解释,只是让家丁将人搬进屋里,又连忙让她去找糟老头来医治。 “城主与大娘子奉阁主之命去解救被拐女子,还未归来。” 忘了,这是她前几日下达的命令。 算了,续命丹已喂,再不济也死不了。 —— 隔日上午,城主府,清影院。 “二娘子,那人不吃不喝的,真不用管吗?” “死不了。” 皎皎专心称着药材,没理会东时的担忧。 柴房的呐喊声响彻云霄,精神抖擞成那样,她就不信一天不吃能暴毙。 反观躺在床上的男子,都昏睡一天一夜,还没醒。 她避退了东时,走到床边,再一次探脉。 男子脉搏跳动有力,毫无异状,照理说早该好了。 难道成了植物人? 她细细检查着他身上的体征,视线转到男子脸上时,发现对方正睁着眼,盯着自己看。 她被吓得一抖,踉跄向后摔去。 男子反应迅速,扯住她的手臂往回拉。两人咫尺间相对,清晰地可以看到对方眼下的泪痣。 她讶异地指向自己的眼睛,说道:“你的位置跟我一样。” 男子松开了手,身子往后退了退。他的目光扫向四周,带着警惕与疑惑。 “这里是北城,我是城主的小女儿,柳思锦。” 皎皎见他四肢能动,反应俐落,想着身体大致好了七八成,又问道:“记忆可有回来。” 他摇了摇头,掀被而下,拱手一礼:“多谢娘子救助,待我恢复记忆后,必当重谢。” “不如现在重谢。” 男人站着未动,不明所以。 皎皎走向柜子,将一个令牌丢给了他,“你可以暂时做我的侍卫,我包吃包住,上五休二。” 昨夜重伤,身手都那般利落,日后有他在旁协助,岂不是节省积分换宝的好方法。 见男子没有拒绝,皎皎顺势替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十七。 男子眉梢一顿,眸中微暗,却拱手一礼道:“多谢娘子赐名。” 此时,东时推门而入,将两碗粥放在桌上。又在皎皎耳边说道:“二娘子,那些商户人家,已在大厅闹了。” 皎皎不疾不徐将粥推给十七。 终于来了。 前几日,她让人破了一桩黑心牙郎拐人案,顺带把几个买家也给关了进去。 外头那些人,是故意趁糟老头与阿姐不在,来闹她这位明面上懦弱的二娘子。 十七默默将粥喝完,淡淡张了口:“娘子,可否要我去解决?” “你知道怎么杀人吗?” 十七眸色一敛,不知此话是试探,抑或是这娘子真起了杀心? 那脸色慎重,又一言不发的样子,让皎皎顿时笑出了声:“不是真杀人,是演戏。” 演戏?他眉心疑惑,听话地将耳朵伸了过去。 第2章 第 2 章 皎皎还没走进大厅,便听到一群吵杂声。 有哭喊的,骂街的,还有上有老下有小,来情感勒索的。 要按她的真性子,直接扣下,先揍再说。 可为了不让阁主的身份曝光,她从来都是以柔弱没用的样子示人。 既然他们想挑软柿子捏,便让大家都尝尝黏乎的滋味。 人未现,咳嗽声先至,众人见皎皎一脸瘀青的被东时扶了出来,又见她体弱的连椅子都快坐不住,纷纷哑了声,甚至有人忍不住问道: “二娘子,这是怎么了?” 话一落,皎皎便使劲咳了出来。东时在旁一边拍着她,一边红着眼道: “二娘子昨夜遭人袭击,差点没了性命。那人为着前阵子的黑心牙郎案,说城主把买家关了,便要将我家娘子打死才算公平。” 厅内一时静默。 皎皎用手帕遮住嘴,问道:“听东时说,各位是为冤屈而来,究竟是有何事,让大家这般着急。” 大伙儿面面相觑,他们今日皆是为了牙郎案而来。若此刻开口,岂不是承认跟昨夜的袭击沾上关系。 “哪位有冤。”她又问了一遍。 片刻许久,人群中走出一名妇人,她先伏了伏身:“二娘子,昨夜袭击之事,实在可恶。我等定会协力抓到幕后真凶。” “但今日妾是为夫君而来,此次牙郎案,妾的夫君实属被骗,才会让那些被抵债的女眷为奴。还望二娘子替我们说情,请城主饶恕。” 皎皎瞥了她一眼,想起来他们家是做布料生意的,这王夫人是有名的贤内助。 虽替夫求情动人,但此事绝不可以。 北城于三年前,便已废除奴仆买卖之说,从此只有雇佣关系,上五休二,还设定了最低工资。 而此次黑心牙郎案,正是因为富商想要低廉的奴仆,与赌场长期合作,强迫被抵押的女眷签下不公平的雇佣法则。 而赌场为了多些买卖,竟故意设局,逼迫百姓签下巨量赌资,再以此胁迫其子女抵押。 皎皎发现实情,让糟老头与衙门联手,攻破赌坊,利用账本抓到了幕后的富商们。 这其中自然有蓄意的,有想钻漏洞的,也有意外被骗的。 可若轻放,此事便会没完没了。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买家都关了进去。 还将他们的画像贴在城门供人欣赏,直至他们能将欠奴仆的月例缴完出狱为止。 她心里明白,今日来的多数人,不过是想少掏点钱罢了。 皎皎垂眼,低声道:“王夫人愿替我抓人,实在安抚我心,既如此……”她话音一转,“那么,请各位认人吧。” 忽然,几个护院从四方涌入,直接封住出路。 “二娘子这是何为?我们并非伤你之人。” 皎皎笑意渐深,转头示意,护院立即将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推了出来。 “这是昨夜要杀我的刺客,有人认识吗?” 守在角落的陈掌柜一见,心一惊,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扶起失踪多日的弟弟。 “阿兄,我没有,不是我干的!” 陈掌柜一脸悲愤道:“无凭无据,便可随意动用私刑吗?” 瞧他这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重情重义呢。 陈掌柜对待妻子薄情寡义,长年精神虐待她,以至于她多年抑郁。 而陈夫人唯一的心愿便是能拿到和离书,脱离陈家。 因而趁着牙郎案,皎皎借机抓了他那蠢事做尽,恶名昭彰的弟弟,故意将消息暗地传至陈家。 陈掌柜果然坐不住,因而煽动众人情绪,借机想放出牙郎案相关人士,解救他弟弟。 而皎皎,等着就是这人自投罗网。 她又重重咳了一声,东时立刻接到暗示,将昨夜 誊抄的账本拿出来,说道: “陈掌柜此言差矣,昨夜城主将最后一本黑心账本寄回,发现你的弟弟居然就是幕后之人。正因如此,他才会夜潜城主府,想将账本偷回去,甚至想杀了我家娘子出气。” 陈掌柜震惊,原来昨夜偷看账本的人竟是城主,可短短的一刻,怎会将全部内容都抄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此事莫说是闹了,连沾都不能沾上一点。否则算成同谋不说,还会担上谋杀罪。 皎皎见众人面露怯意,顺势抬头,示意所有护卫退下,“我阿爹说了,只抓有罪的人。” 那些商户听闻,连忙伏了伏礼,逃也似的奔出城主府。 陈掌柜也想跑,但知道有个谋杀的名头,还有个不知真假的账本,不说清楚,待城主回来,定也是跑不掉。 不如哄骗一下这个二娘子,趁机将账本拿回来。 “二娘子,账本之事,你涉世未深,定看不懂其中道理。不如由我替你查一查这细节,若真是我弟弟干的,我定将他亲自送入大牢,绝不轻饶。” 皎皎冷声一笑,索性也不装了。 她从袖口抽出一纸文书,说道:“这是和离书,只要你签了,我便向城主说明是一场误会,否则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我立即送进衙门。” 陈掌柜抬眼望她,瞬时明白这是个局。可平时看似纯良无害的柳二娘子,怎会帮那贱人行事? 皎皎凝视着他,笑意不达眼底:“难道,你真以为城主不知,你才是整件事幕后之人吗?” 陈掌柜心口一震,还未反应过来,他那愚蠢的弟弟突然低骂了一声:“贱人!” 紧接着,他拿起桌上的瓷器往皎皎身上砸。 东时要挡,皎皎迅速将她推开,拿起木椅率先挡下。又将桌上水杯精准砸向他手腕。 他吃痛后退,却还想进攻。 皎皎眉头一拧,捏紧手中迷粉,作势要撒。 突然一道身影挡在身前,一脚将人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她最心爱的汝窑上。 十七眉目冷冽,没有丝毫停滞,举剑朝着那人脖颈砍去。 “不要!我签!” 一声呐喊,让剑瞬即停在夺命的咫尺之处。 陈掌柜满头冷汗,颤抖地接下皎皎递来的和离书。 见字迹落,皎皎心下一安。 谁知他弟弟死性不改,还在叫嚣:“贱人!我告诉你,我可认识楚骁沉大将军,等我飞鸽传书给他,定将你杀了!” 皎皎手一抖,和离书落下,顺势被十七接住。 他敏锐地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惧怕,不禁有些诧异。先前抓人,装傻,威吓,甚至遭人攻击都泰然反击。 为何会被这糊弄话给震慑住了? 皎皎恢复神情,她并非不知这人是在瞎编,可那名字的出现,还是令人畏惧。 腕上的琉璃镯一震,上头显示: 【妇人心愿已完成三天,积分入账400】 这滞后性的入账,如同眼前陈掌柜的情分一样,有种淡淡的讽刺。 陈掌柜与他弟弟被押走之后,皎皎没有停留,立即离开了城主府,独自驾马往北郊而去。 半个时辰后,小白马停在了归星茔。 她翻身下马,走到一座新墓前。蹲着将那张和离书点燃。 陈夫人三日前便已身亡,这是她最后的遗愿。 皎皎知道没有意义,可既答应了,她便想守住诺言。 这里并非一般墓地,而是她用私银专门为女子而设立的。 有些破习俗规定,嫁出去的女儿不得葬于娘家。而和离的妇人又被夫家拒收。 她曾亲眼见过一个被休弃的女子,死后无人收尸,尸体暴晒三日,极度凄惨。 那夜,她蹲在河边,静静地挖个坑。从此之后,归星茔就此产生。 不属于夫家,不依附娘家,而终归于星辰。 此地本是荒山,经由她多年的打理之后,反倒成为一座花茔。每年春三月,坟前皆种白丁香与梨花。 北城妇人面上不敢提,但私底下都称这里为:女子最终的归宿。 跟了一路的十七,躲在树后,见她独自将墓碑一个个擦拭干净,大致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养尊处优的城主之女,能怜爱城中百姓,道也是难得。 但她性格多变,看似柔弱好欺,实际果敢坚决,做得每件事都让人摸不清头绪。 这样的人,怎会只是个没有实权的人。 他本想默默离开,却还是被人发现,响亮的声音喊道:“十七,来都来了,帮个忙吧。” 十七摸了摸耳朵,转身走了过去,蹲了下来,问道:“娘子,这些碑上为何会有画像?” “我想让她们留些东西下来,即便只是念想。” 皎皎知道,虽然大多数人明面抗拒,但这些妇人的子女们总会在忌日时,偷偷来祭拜。 因而她命匠人将妇人的画像刻于碑上,以这种方式留存世间,让人缅怀。 十七没有再说话,只是也跟着开始擦拭墓碑。 有念想,便是留给活人的一条生路。 直至瞥向一个熟悉的肖像,他的心猛地被捏紧,平静的脸露出了震惊。 皎皎见十七面色有异,猜想着这墓碑的主人或许与他有关系,才让他有所感应。 她仔细回想着李夫人身前的事迹,依稀记得她有一个儿子,在外征战多年未回。 按照十七的年纪推算,以及身手矫健来看,似乎也对得上。她轻轻问道:“十七,你可有想起些什么。” 十七垂眼,摇了摇头。 皎皎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若事实如她所推断,那等十七的记忆回来,大抵会是个惨绝人寰的悲痛场景。 —— 夜半。 十七立于房中,将收到的密信烧尽,又将另一封信塞进匣子,将飞鸽放出。 他那废物兄长,若知道他还活着,定会气得发疯。 这般场景虽然愉悦,但此刻他的死讯必须让整个大燕都知道。否则,以他手中的证据,无法将人定罪。 本来,若无这场刺杀,他的任务便是秘密调查北城一年前的瘟疫案。 没想到那废物杀他不成,反倒助他一臂。 他透过窗望向柳二娘子的房间,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女子十分有趣。 明明脑子清晰,却总装得无所事事。 每日的行程便是出门游玩,不然便是睡在榻上一整天。可让他休沐的两天,人总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还美其名曰,不想打扰他这个侍卫的清闲。 他也跟踪过两次,一次见她去归星茔。一次见她女扮男装,还蒙着面,到处向富商讨债。 这小娘子居然私下放印子钱? 她对富商了如指掌,那要钱的态度简直是嚣张无比,还坐地起价。 不过,他调查几日后,也明白了。 那些被放印子钱的人,大多都逃税漏税,或是为富不仁。而每次讨来的钱不是用在归星茔,便是上缴北城钱库。 明明是好事,但她却从不以自己的身份去做。 因而他从百姓口中听到的柳二娘子,便是个爱哭,懦弱,甚至有点愚蠢的形象。 看在这小娘子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份上。 十七,这个像狗一样的名字,他便暂时接受了。 他正欲关窗,却见对面房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预感不对,冲进房中,却见她被画给吸了进去。 “二娘子!”他猛地伸手去拽,却只抓到虚无。 他不停摸着那幅画,试图找寻入口,可只触及一片冰冷的墙面。 他怔了怔,难以置信地说道:“人……消失了?” 第3章 第 3 章 皎皎睁开了眼,周围已是一片雾茫。 她负手走向那悬浮在空中的牌匾下,望着那金灿灿的三个大字: 【无价阁】 低头却瞧见玉石上又多了一行新的警告: 【杀人者,不可踏入】 怎么又多了一条警示,这地方不就她一个人能进。难道系统预感她会杀人,以此警戒? 狗才有杀心。 这无价阁说是由她建立,不如说是系统自成一体,早已存在,她不过是改了个名字。 皎皎拨开帘幕,脚一跨进去,四方便受感应。 周围青灯浮起,照亮两侧高架。 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被分了四类:防身类,传送追踪类,救急类,特殊类。 类别之下有一石碑,刻着积分规则: 【做好事,随程度加积分。 】 【救人一命,可获双倍积分。 】 以及一个兑换宝物设定:【积分&以物易物】 皎皎提裙,望着那高耸的阶梯,一鼓作气地爬了上去,直至停在一个特殊类的架子。 她匀了匀气,挥手道:“梦回石。” 架子应声打开,一面铜镜立显在眼前,上头显示着几条愿望。 “愿我妻,能够遗忘失去的痛苦,重新来过。” 王掌柜的心声,透过铜镜,传至皎皎耳中。 这并非普通执念。 能在梦回石上出现的人,往往有两个契机。 一、是心念强烈而执着。 二、是即将离世。 这面由死神镰刀所做的铜镜,既残忍又慈悲。心愿一旦出现,便是死期。 而她是实行心愿的执行者,只要选择完成,便有积分可累积。 她还记得王夫人在厅堂上,为夫求情的样子。这份真心,若让她对其使用失忆药,未免是一种残忍。 记忆可窜改,却无法阻止思念疯长。 她垂眼,果断放弃这个任务。 视线落到下一条愿望,稚嫩的声音传至耳朵:“我好想好想活下去。” 皎皎心下一紧,这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因患上重病,将于几日后身亡。 她记得增寿丹可治疗所有疾病,手上的积分也足够兑换。 皎皎又爬上几个阶梯,手伸向救急类的匣子。却被一道轻灵的声音出声打断: “小阁主,你知道没用的。” 阶梯的最上层,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她如画的眉目,带着些许无奈,轻飘飘地飞到皎皎跟前。 皎皎知道瞒不住,因为小九能读人心。 小九是阁中的守卫,阁在人在,阁毁人亡。能读心,能预言,却永世不能踏出这里。 “你并非没有尝试救过,可不出几日,他们便会以其他原因死去。何必多此一举。” 是的,生命的尽头,皎皎从来改变不了。 能做的,只有尽力完成对方心愿。 “人小孩心愿就是想活下去,我这么做也是为攒积分。” 一千换四百,这买卖亏得离谱。 小九知她又心软,望向立于阁中的声望柱,轻道:“声望值已达两万,再有五千积分你便能自由。” 言下之意,不要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上。 皎皎明显没有听进去,她的手又伸回了匣子,将剩余的积分全部兑换。 小九摇了摇头,她心中有数,小阁主为的是争取时间,让孩子见父亲最后一面。 她闭上眼睛,已预看到孩子躺在父母怀中,垂泪却笑着闭眼。 看来,小阁主又做到了。 小九手一挥,将柜子上的几包药粉,推给皎皎:“你没有积分傍身,危险之时,这迷药可晕敌人一刻。” 皎皎轻笑一声,感激的话还未说出口。小九的眉头突然一皱,说道: “小阁主,能让外头那神经病不要再敲了吗?” 皎皎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另一出口跑回了房间。 一推门,便见十七正举刀砍着墙壁与画。她连忙出声阻止:“十七!” 十七听到声音,转头见她安然无恙站在门口,不自觉问道:“你从哪里出来的?” 皎皎猜他肯定是见到自己进画里了,不慌不忙地走到床头,摸到了一个暗扣。 “咔嗒”ㄧ声,画上的暗门缓缓打开。 “柳家钱库啊。” 她没说谎,这密道后头就是真钱库,会将无价阁入口设立在这,就是以防有天被人目睹,好有理由分说。 十七不语,看不出信或不信。 他盯了一眼那画,又望向她镇定的神情。随即拱手道:“二娘子,是我失礼了。” 皎皎说了一句无妨,便将人请了出去。 只是她清晰地感受到,十七并非好糊弄的人。看来,这入口得换了。 —— 几日后,北城长街。 商铺林立,茶肆,饰品铺,钱庄一路排开。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十七跟在皎皎身后,看着这繁华,不免对传闻中贫瘠的北城,有了新看法。 经多日暗访,对于当年的瘟疫,百姓异口同声都说是因为城主制药有方,因而无人身亡。 他对这个柳家愈发感兴趣,尤其是正在前头扯着两根糖葫芦,示意他掏钱的柳二娘子。 皎皎一口没吃,将糖葫芦递给摆摊的两个小孩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间偌大的饰品商铺。 才踏进去,一个身着上等布袍的中年人,一脸高兴地接待: “二娘子,多日没来,我们这里可进了新品,可都是上等货。” 皎皎的目光落到了一根茶花簪子上,那掌柜见状,立即说道: “此乃都城之物,只要八十两。” 十七眉头一皱,真有傻子会信吗? “真的,居然从都城而来。” 十七:“……” 他想上前提醒几句,皎皎却转言道:“可是,我阿爹管教极严,若让他知道 ,我花了八十两买个簪子,定会罚我跪祠堂。” 听到城主的名声,那掌柜思索了一番,说道:“既是二娘子想要,打个对折,四十……” 皎皎拿起了那簪子,声音淡淡道:“我记得阿姐说过,这簪子的利润极高,让我多买几支回去,让她好好参透一下。” 那掌柜停滞了一下。 平日倒还好,可距离一年一度的商会检讨还有一个月,大娘子每次都会亲自检查账本。 做假账容易,可若真让二娘子带回消息,定徒增麻烦。 “二娘子,我同你说笑呢,就五两的进货价给你,我一分不赚。” 信你个鬼,这东西顶多值一两。 她面上笑脸盈盈接过,心下却将这家店列入了重度观察名单。 出店门时,她顺手把簪子插在头上。又接连往下一家布庄,香铺,画坊探查。 前前后后,至少被坑了一百两。 直至傍晚归府时,十七提着一大堆东西,开口问道: “娘子明知那些人在坑你,为何故意被骗?” “若不让他们坑几把,怎知他们平时骗了多少人傻钱多的冤种?” 十七将目光落到她唯一戴在头上茶花簪子。 瞬时明白,其余被坑的东西都是证据,而真正想留下的只有簪子。 他眸中忽暗,语气不明道: “二娘子,既想韬光养晦,以弱示人,为何在我面前展露真性情。” 皎皎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向他凑近了些,声音细小道:“你没事就跟踪我,我何须再演。” 语气轻轻,如同在他心中扔下一石子,掀起微微波澜。 他浅浅一笑,后退拱手:“还请二娘子赎罪。” 皎皎知道,这人每次放假时,都爱跟踪自己,好在最近并无任何事情,需要以阁主的身份出动。 之所以不计较,是因为她让东时去调查北城所有兵籍的记录,而唯有李夫人的儿子是确认消失的。 **不离十,便是十七了。 念着李夫人生前的善举,还有母子分离的苦楚,以及他失忆的无措。 让皎皎产生了怜悯之心。 若换成是她,定也会对四方产生怀疑。再者,十七除了爱跟着她,并无其他异样。 皎皎点了点头,示意此事无妨。 可十七望着她的背影,情绪却是五味杂陈。依照他的追踪术,能察觉之人甚少。 一个毫无武力之人,居然能发现。 可这般聪明的人,却对他的身份丝毫不疑,这究竟是在装傻,还是另有目的? —— 又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正在打盹的皎皎,耳朵忽然一痛,生生被人揪了起来。 “放开!死老头,臭老头!” “小丫头,你这段时间又用我的名义,干了什么?” 中年男人撒开了手,眉目却是无奈,他从进城起。众人见他皆是惧怕,往日的热情,全在今日变成了退避。 皎皎摸着自己通红的耳朵,翻了他一个白眼:“为民除害,提高钱库,收获民心。” 柳仲郢眉头一挑,差点没笑出来, “是不顾律法,私自敛财,擅自主张。” 了解得这么透彻,看来一路上没少被人白眼。 用城主名义当出头鸟这事,一方面是为了掩盖阁主身份,一方面是为了让他这个可恶至极,害得她穿书的元凶,得到一些该有的回馈。 当年,就是这糟老头,以乱写评论为由,一脚将她踹进书里。 而且还是误踹! 据说他当年瞎了眼,踹错人,因而自己也受到反噬,变成北城城主,任务是帮助皎皎提高声望值,助她出书。 看着他的脸,皎皎突然想起十七的失忆。 正欲开口,猛地传来一阵骚动:“城主,大娘子与十七打起来了。” 十七?这不是他养的那只老黄狗吗? 柳仲郢一脸莫名,随即看向皎皎,见她满脸心虚,瞬即了然,拎着她就往现场去。 他边走边听皎皎说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后,将她一把扔到庭院,咬牙切齿道:“解决!” 皎皎先是震惊柳思萧的武功进步神速,又是惊讶向来乖巧的十七居然会跟人打起来。 但两人似乎只是宣泄,没一个下死手的。 说归说,两人交手的还挺唯美的,若不是阿姐已定亲。 这架再打下去,很可能变成一见相厌,二见钟情,最终达成欢喜冤家相爱的故事。 见柳仲郢不耐烦地咳嗽暗示,她连忙抱头冲向两人之间。双方见状,皆迅速收手。 “阿锦,我可有伤到你。” 清亮的女声从耳边传来,一双小鹿眼扑闪扑闪,像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娘子怎能闯入对战之中?” 十七有些后怕,下意识检查她是否有被波及。 柳思萧目光一紧,攥住皎皎的臂膀,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敢碰她!” 十七眉头一拧,像是跟柳思萧杠上了,手反倒故意抓住皎皎另一只手臂,甚至还刻意往自己这里扯了扯。 “痛!” 话一落,两人又同时放手。 皎皎站在中间看着他俩,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成了玩乐的一环。 她心里莫名郁闷,却还是说道:“阿姐,十七哪里得罪你,为何突然打起来?” 此事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柳思萧一回府便想找妹妹说话,可才踏入清影院。忽有一陌生男子从她头上抽走簪子,还骂她是个小偷。 柳思萧立即来气,提剑过去揍人,岂料对方也不甘示弱,两人便打了起来。 皎皎听罢,失笑一声。 她从十七手中,拿回那支茶花簪子,重新插在柳思萧头上。 见此状况,十七才明白,那簪子是二娘子送给长姐的礼物。 他抢簪在先,打架在后,确实不对。 “柳大娘子失礼了,我以为那是二娘子的东西。” 柳思萧听完缘由,倒也明白了这侍卫的忠心,并未多做计较。只是说道:“既然是为阿锦,我便不与你计较。” 她说完,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十七的脸:“你长得,好像楚骁沉将军。” 皎皎心口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