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山海策》
第1章 战神陨落
天刑宫以玄枢令江临岫、玄阳令烈昭明、玄微令祈贞三令为首率正道联军欲将魔界大军在苍梧峰谷诛灭,玄玑令谌观带小弟子们在后方镇守。
岂料,魔界大军在苍梧峰谷设下逆转阵,经十日的殊死搏杀后,断裂的兵刃与破碎的尸体散落四处,喧嚣震天的喊杀声、法术的爆鸣声都已沉寂,活着的生命,几乎已经消失殆尽。遍地骸骨中,只余一袭银色身影执剑立在尸山血海之中,眉宇间是难以掩饰的沉重疲态。而魔界大军也在正道众人的殊死抗争下,也受到了重创。
观苍梧峰之巅,厉绝音端坐于魔域中心,乱发飞舞,手抚魔琴,琴身缭绕着不祥的煞气,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惬意。仅余的三个魔将,横刀随侍在后。他目光阴鸷盯着江临岫嘴角轻勾道“江临岫,看到吗?这便是与吾为敌的下场!你救不了他们,如今,连你自己也救不了。”厉绝音的声音如同琴弦摩擦,刺耳难听,“寂灭,正好送你归西。”说着五指猛地拂过琴弦,琴首的夜枭尖锐啼鸣,随着琴音激荡,一道邪异光柱撕裂长空,挟带着蚀魂裂魄之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贯江临岫。
江临岫双目骤然被白光冲击,无法视物。与此同时,一股无形巨力如同万千钢针,疯狂撕扯着他周身经脉,原本滞涩的内息陡然溃散,气血逆冲之下,喉头一甜。
琴音催发愈急,光愈盛,光幕过处,却见江临岫以剑抵地,迎着汹涌的琴声站起来,压下翻涌的气血,强提真元,将残存功力催至顶峰,全部灌注于手中之剑。“分光——断流!”一声低喝,却似蕴着雷霆万钧之力。剑光乍起,初时如一道璀璨夺目的银河,旋即凝聚为线,无法捕捉,只见一线寒芒撕开光幕,化作以气斩光,仿佛自九天决堤倾泻而下,锋锐剑气瞬间横扫厉绝音所在之处!气劲过处,连空气都发出被切割的悲鸣。厉绝音脸上得意的神色瞬间僵住,转为难以置信的惊骇,来不及发出一声闪避,脖颈被森寒剑芒彻底切开!然而,此招威力浩大,彻底抽空了江临岫最后的真元。魔琴虽失主人,其残余的邪异音波与能量却未立刻消散,反而因失去了控制而剧烈震荡,竟使被撕开的光幕碎片重聚,形成一股凶猛的反噬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狠狠撞回江临岫身上,持续侵蚀着他已脆弱不堪的经脉。“呃……”又是一口灼热的鲜血不受控制地喷出,江临岫只觉浑身力气如同被抽空,眼前彻底漆黑,再难支撑,从高处无力坠落,重重砸在峭壁下方的树林中,发出一声闷响,激起一片尘土,旋即彻底失去了知觉,生死不知。
风沙渐渐歇止,一道身影,宛如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片绝地。来人身着宽大黑袍,面容完全隐于兜帽的深邃阴影之下,难以窥探分毫。他步履轻盈,周身气息缥缈,走向江临岫,隐在阴影下的双目透出一种复杂难辨的沉思,似有怜悯,又似有狂热,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缓缓俯身,并指探向江临岫颈侧。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更有一股阴寒邪戾的气息在其经脉中肆虐,不断侵蚀着最后的生机。
“蚀魂魔音……厉绝音成名之招,果然歹毒。”右手运淬灵功凝结荒野生灵气覆于江临岫心口,缓缓渡入,护住濒临溃散的心脉。左手取出瓷瓶,捏开江临岫牙关,将药丸送入其喉中。药力与生灵之气共同作用下,江临岫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只见初时一片死寂衰败的心脉,在药力与生灵之气的共同滋养下,那脉搏竟如枯木逢春,由微不可察逐渐平稳下来。
黑袍人收回手,阴影下的目光柔和了些许。随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向远方的黑暗,兜帽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此地不宜久留。他不再迟疑,隔着外袍将人抱起,身影一闪,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不多时,只见一片浓雾出现在历绝音尸体后,浓雾之中一只手探出攥住历绝音丹田里的魔核。
第2章 神秘援手
荒野深处,一间木屋隐在交错的枝条中,月光之下,更显凄冷。
黑袍人将昏迷不醒、浑身浴血的江临岫轻放在竹塌上。木屋陈设极其简单,一桌一椅一榻,塌前一盏暖灯,与外间森寒荒野恍若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林木冷香。黑袍人再次探查江临岫的伤势。越是探查,越是发现情况比想象的更为严峻。双眼乃被至邪光煞灼伤,瞳脉受损严严重;内腑因反噬而多处破裂,气血淤塞;经脉更是被魔琴的残余音波震得近乎寸断,内力无经脉束缚溃散殆尽。
“竟至如此地步……”黑袍人他不再犹豫,将江临岫扶起,盘膝坐其身后,调整呼吸,将自身本源功体输入。黑袍人额角迅速渗出细密的冷汗,自颌角滴落。周身原本内敛的气息也开始肉眼可见的消退。然而,他那双抵在江临岫背心的手掌,却稳如磐石。淬灵术所化的本源生机之力,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霸道,缓缓渡入江临岫枯竭欲死的体内,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护住那颗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脉,又以极大的耐心,一点点地滋养、修复着那些破损不堪的经脉,同时,浸润在空气中,驱散那盘踞不去的邪煞之气。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交错。
月影西斜,寒露渐重,江临岫因身体深处传来的剧痛而短暂苏醒片刻。他的意识依旧模糊,眼前仍是永恒的黑暗,但身后传来的那股温暖气流,以及那虽然微弱却竭力维持的支撑感,却清晰地传递过来。他无法辨识身后之人是谁,甚至无法思考眼前处境,只隐约记得那平稳而隐忍的呼吸声,如同无尽黑暗与痛苦深渊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温暖,给予他微弱的慰藉和莫名的安心,让他再次昏迷过去。
如此过了数日。当江临岫再次醒转时,发觉内伤虽暂被一股外力强行稳住,不再恶化,但双眼依旧只能感知到极其微弱的光影,视野内一片混沌模糊。更令他心头沉重的是,体内功力已十不存一,仅能感应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流在经脉间迟缓游走。
黑袍人察觉到他气息趋于平稳,心中稍安,但自身因散功带来的强烈虚弱感立刻如潮水般反噬,他不得不凝神静气,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
江临岫勉强运转起经脉中残存的稀薄灵气,使之缓缓流遍周身,努力适应这具几近枯竭的身躯。偶尔,脑海中会不受控制地闪过决战之日的画面——厉绝音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那湮灭一切的邪光,以及……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曾瞥见的一道疾掠而过的黑影。
突然凌厉的穿林打叶声袭向木屋,伴随着“夺”的一声闷响。黑袍人推门而出,取下钉在树干上的竹片,指尖拈诀解去封印,迅速浏览了其中内容。尽管他极力掩饰,但江临岫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其周身气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凝。
黑袍人转身走至榻前道:“伤势暂时稳定,眼疾之根为邪煞灼伤,我欲取香,香燃三日配合淬灵术留在你体内山木之灵,可治疗眼疾并可润养经脉内火,但内息紊乱,非药石能医,需特殊地磁环境与蕴含生机的山木之灵徐徐调和,方有复原之望。”略一停顿,他续道,“四序望夜,于湄月崖,我为你调理。”
“淬灵术”三字,让江临岫心神微震。此术名虽朴实,却是能引动天下纷争的秘法,据传只要周遭灵气充裕,即便仅剩一口气亦能吊回性命。百年前,其残本现世拍卖场,曾引得各方修士争夺,致使方圆百里血流成河。江临岫此刻方才恍然,自己原该是与厉绝音同归于尽的结局,为何能在此醒转。他心下凛然道“兄台……此术霸道,应用过度……恐反噬己身……”奈何他重伤无力,声音轻若游丝,几不可闻。
黑袍人打断了他,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一个无法运功的玄枢令,还能在天刑楼中为苍生之安沥血前行?”
话音落下,江临岫欲再言语,却觉神思涣散,短暂的对话,几乎耗尽了他刚刚积聚起的一点精神,意识再次沉入黑暗。
第3章 终见之诺
次日午后,黑袍人回来见江临岫已起身运功,走进来道“此间木屋,并非普通居所,外围有依山靠林设下阵法,非为困人,乃是为防荒野猛兽,或……不相干的误入者扰你静养,待你伤愈,以药经残页首字来破,此阵必不能拦住你”。
言至此,黑袍人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与不容置疑的笃定,缓缓说道:“失陪,江湖风波未定,你我,终有再见之时。”
“好,江湖终有再见之日,阁下救命之恩,云某没齿难忘。”
话音甫落,黑袍人起身道:“届时,以琴声为引,自会相见。”言罢,不再多留,身影微微一晃,便似融入了屋内的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木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江临岫开始调取黑袍人留下的灵气运转内息,以期尽快恢复行动之力。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自己重伤未愈,若被敌人或别有用心者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十日调息之后江临岫出门,却见门外坐着一个少年,少年见江临岫出来,站起抱拳道“谢靖奉主人之命送来药、熏香和衣物。”
江临岫虽经脉受阻,拄杖站立已与常人无异,观少年气息内敛沉静便知造诣颇深,却未听过此人名号,道“多谢贵主人搭救。”
谈话间谢靖已将熏香燃起,顿时房内盈满水润之气,江临岫感觉身体溺于其中,多日自行运气竟不如这一时之气,推辞道:“辟空香材料罕见,九九八十一日持续天雨灌入金鳞炉则更为难得,此物江某实不敢受。”
谢靖倒不管江临岫是否能看见,一拱手答“望掌令莫愧对主人心意,如今物已送到,在下先走一步。”抬眼见江临岫虽拄竹杖、面色苍白,周身风姿却不减。
无论那黑袍人是何身份,有何目的,这份救命之恩与临别赠予,他江临岫记下了。
苍梧峰一役,终以震天撼地的爆响与骤然席卷四野的死寂作结。
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后,烈昭阳是被刺骨的寒意与胸腔内火烧火燎的剧痛唤醒的。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继而才缓缓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犹如炼狱般的景象——焦黑的土地裸露着,冒着丝丝黑烟,昔日嶙峋的怪石尽数崩碎,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灵气湮灭后的焦糊。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体内真气紊乱不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这是强行催动禁术、透支生命本源的后遗症。他环顾四周,心猛地一沉。
除了零星倒伏、残缺不全的魔兵尸骸,以及更远处一些同样重伤昏迷或已然气绝的正道同袍,预想中那个应被万众瞩目、接受欢呼的身影,并不在场。
江临岫。
这个名字,如同毒刺,早已深扎在烈昭阳心底。天赋、声望、地位……那人仿佛天生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正道年轻一代中无可争议的翘楚,也是他烈昭阳无论如何努力追赶,却始终望其项背的阴影。此次围攻魔界魁首,宗门更是将主导之责交给了江临岫,他烈昭阳,也不过是众多协从者之一。
第4章 群龙无首-掌令易主
可如今,江临岫呢?烈昭阳以剑支撑地面,踉跄起身。目光扫过四周,没有凯旋的身影,没有傲然独立的风姿。只有一片战后特有的、令人窒息的荒凉。一种混杂着疑虑、不安,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期待,在他心中悄然滋生。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开始一步步在废墟间艰难搜寻。
终于,在原本魔气最为浓稠的峰顶中心,一个巨大的深坑边缘,他停下了脚步。
坑内,残留着恐怖的能量波动,显示这里曾发生过极其惨烈的对决。而坑底,静静躺着一柄断剑。
剑身古朴,此刻却从中断裂,灵光尽失,宛如凡铁。但烈昭阳绝不会认错——那是江临岫从不离身的佩剑,“清旬”!
剑在,人却无踪。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烈昭阳的脑海:江临岫……死了?
在与魔界魁首的终极一战中,同归于尽?或是……尸骨无存?
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仿佛在瞬间涌上了头顶。他死死盯着那柄断剑,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画面——江临岫平日里的清冷孤高,师长们的赞许目光,同门师妹们倾慕的眼神……还有,那倾覆魔界不世之功!
如今,功勋无人认领。见证最终一战的其他弟子,似乎也无一幸存。
若能……
若能趁此机会,将这泼天的功劳,揽于自己身上?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战栗,既是恐惧,亦是兴奋。他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权衡利弊。厉绝音已死,死无对证。最终战场的惨烈状况,足以掩盖许多细节。而自己,却是此刻在场身份最高、伤势相对较轻的“幸存者”。
更重要的是,天刑宫五令之首的江临岫在此战关键时刻为阻止魔界阴谋而神秘失踪,恐怕已与历绝音同归于尽。天刑宫群龙无首,急需新的领袖稳定局面。若他烈昭阳能携“倾覆魔界”之大功回归……
贪婪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最后一丝犹豫与廉耻。他弯腰,拿起配剑“斩孽”,指尖拂过冰冷的刃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破空声骤响,数道身影整齐坠降——正是天刑宫留守后方的长老与精锐弟子。他们一路疾驰上峰,沿途所见,皆是同门与魔族血战留下的惨烈痕迹。待终于赶至决战之巅,众人立刻四散开来,在尸山血海中急切搜寻着可能的生还者。便在此时,有人发现了重伤濒危的烈昭阳。
“烈师兄!”一名弟子惊呼着上前搀扶。
烈昭阳悠悠转醒,脸上混合着巨大悲痛与疲惫的神情,声音沙哑而沉痛:“魔魁……已伏诛……江师兄他……为护我等,与魔头力战……最终……唉!”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举起那半截断剑,眼中泪光闪动,“唯有此物……留存……”
“厉师兄高义!烈师兄辛苦了!”
“快,护送烈师兄回宫疗伤!”
在一片混乱与悲壮的气氛中,烈昭阳被众人簇拥着,回头望了一眼那逐渐被暮色吞噬的苍梧峰,踏上了返回天刑宫的路途。
……
回到天刑宫后,消息迅速传开,举世震动。魔界魁首历绝音伏诛,肆虐多年的魔祸终见平息曙光。尽管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正道终于赢得了胜利。而在此战中斩杀魔魁的烈昭阳,自然成为了万众瞩目的英雄。他的事迹被广泛传颂,,在需要英雄来稳定人心、鼓舞士气的时刻,天刑宫高层经过短暂商议,尤其是在江临岫音讯全无的情况下,顺理成章地做出了决定。
半月后,天刑宫正殿。
旌旗招展,庄严肃穆。各派代表齐聚一堂。
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手持宫主谕令,朗声宣告:“……烈昭阳于苍梧峰一役,临危不惧,最终诛杀魔魁,立下不世之功;更兼掌令主失踪,五令之首空缺,宫内不可一日无主……经众长老合议,即日起,擢升烈昭阳,为天刑宫五令之首,暂代宫主之职,总领宫内一切事务,以安人心,以定乾坤!”
烈昭阳身着崭新的、象征着五令之首身份的玄色云纹令袍,立于大殿中央,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或羡慕、或敬畏、或真诚祝贺的目光。他面容肃穆,眼神坚定,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悲痛与巨大的责任。
他缓缓抬手,接过象征五令之首天刑宫掌令的令牌。这一刻,烈昭阳登上了从未站到的高位。他微微昂起头,目光扫过大殿下方垂首的众人,心中冷然:这位置,如今,是我的了。新的时代,正以他烈昭阳的名义,揭开序幕。
第5章 悬壶济世上
离开那间承载了数日生死挣扎的林中木屋时,江临岫的外伤虽已稳定,但内伤仍未痊愈。他急于返回天刑宫,一则需寻些寻常药材稳固根基;二则作为五令之首自己身负重伤,烈昭阳、祁贞生死未卜,局势瞬息万变,需有人即刻主持大局,禀明实情。他功体虽未复原,但依然日夜兼程赶回天刑宫方向。
这旬月后,江南,临渊城。
车马辚辚,人流如织,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江临岫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走在熙攘的街道上,与周遭的繁华格格不入。他功体尽散,气息与常人无异,加上刻意收敛锋芒,看起来就像个落魄的书生或游方郎中。高楼广厦,锦绣成堆,这人间极致的热闹,却让他感到一种隔膜的疏离。那些鲜活的面孔,无忧无虑的笑语,愈发反衬出他心底那片无法言说的荒芜与寂寥。
他寻了不起眼的茶馆二楼临窗坐下,窗外是城中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各色人等穿梭不息。
楼下几个商贾正高谈阔论,声音洪亮,起初,不过是些乡野琐事,收成如何,东家嫁女西家添丁。但很快,一个粗犷的嗓音提起了话头,吸引了江临岫的注意。
“嘿,听说了吗?北边那场大热闹!天刑宫,对,就是那些飞天遁地的大人物,可是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要说如今这天底下,谁的风头最盛?非天刑宫的烈昭阳烈令主莫属啊!”一个胖商人拍着桌子道。
“可是那位单枪匹马荡平苍梧峰的烈英雄?”另一人接口。
“快说说!”另一人催促道。
江临岫执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紧。他已半月有余与世隔绝,全力疗伤,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此刻听闻“苍梧峰”三字,便侧耳倾听,他从那尸山血海中挣扎而出,最后力竭晕死过去,后续战局如何、同道生死,皆是一片空白。
“结果呢?结果咋样?”旁人听得入神。
“那还用说?烈英雄神威盖世,将那魔头历绝音斩于剑下!听说连魔教的圣物都给毁了!从此以后,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总算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喽!”汉子一拍大腿,满脸与有荣焉。
江临岫的指尖微微发凉。历绝音……确是他亲手了结,但过程之凶险,代价之惨重,绝非这般轻描淡写的“斩于剑下”。然而此刻,他心中更焦灼的,是祈贞与其他同伴的生死。
他压下喉间翻涌的气血,声线一沉,涩然开口:“诸位如此惨烈,却不知天刑宫的其他人,可还安好?”
未及旁人反应,小二上菜时接过了口,带着几分真实的惋惜:“听说惨烈得很,天刑宫也折了不少高手。连……连那位平时不怎么露面的掌令都……都力战殉道了!”
“江临岫?当年灵烬归墟劫中名动天下的玄枢令?”
“对啊!就是他!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位高人,为了除魔卫道,也搭上了性命……真是苍天无眼!”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席卷而来,随之涌上的,是更深沉的悲凉。这悲凉不止源于自身的遭遇,更源于对那场战争的重新审视。苍梧峰上,尸横遍野,无论是所谓“正道”子弟,还是“魔教”部众,最终都化作了山间枯骨。他们为何而战?又为何而死?如今,他们的牺牲,不过成了成就一人英名的注脚,连同真相一起被轻易埋葬。生命,在这些宏大的叙事面前,竟是如此轻贱。
他想起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最终却永远留在苍梧峰上的面孔,无论其出身为何,皆是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生命。所谓的正魔之争,争的究竟是天道公义,还是其他?这场对魔界的赶尽杀绝吞噬了太多鲜活的存在,最终留下的,却只是一个被粉饰的“胜利”。这胜利,带着血腥味。苍梧峰的血战,历绝音死前的惊诧,呈现在世人眼中的真相……一幕幕在脑海中交错浮现。他审视着自己走过的路,江湖纷争,权力倾轧,是非曲直,往往并非如修炼般清晰可辨。倾覆魔界,本为终结苦难,却造就了新的不公,掩盖了真实的牺牲。
“江临岫已死……”
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陷入沉思。或许,这并非坏事。那个作为天刑宫五令之首的“江临岫”,那个被卷入漩涡中心的“江临岫”,就在世人的认知中“死”去好了。他的“死亡”,既能成全烈昭阳想要的权势与名声,或许也能让天刑宫暂时获得它所需要的“英雄”来稳定局面。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伤势无法担起掌令之责。自己的“死亡”,或许正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天下之大,并非只有以武能践行道义。江湖之远,乡野之间,亦有无数疾苦需要抚慰。虽然内伤未愈,济世的初心,从未改变。医术犹在,对药石之理、人体经脉的深刻理解,并不会随着功力消失而湮灭。念及此处,心中的郁结与悲凉渐渐散去,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如同月下清泉,缓缓流淌开来。他不再是被江湖传言定义的“江临岫”,他只是他自己,一个决心用医术守护身边微末生命的医者。
第6章 悬壶济世下
翌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江临岫便起身寻来一块略显粗糙的木板。他捡起昨夜篝火中一截烧焦的树枝,略一沉吟,腕上使劲,“临山居”三字挂在了草屋门口,取代了先前那块无字的旧木。
起初,村民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山野边缘的陌生郎中充满了疑虑。几位胆大的猎户远远观望,窃窃私语。
“瞧那模样,不像寻常走方郎中,倒有几分……说不出的气度。”
“气度有何用?莫不是江湖落难,在此避祸的?”
“且看看再说,莫要惹祸上身。”
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村西头的王老伯,常年上山采药,落下了严重的腰腿痛,近日更是疼得无法下地。眼见其他医馆路途遥远,家人无奈,只得将他就近送到了“临山居”。
江临岫并未多言,示意王老伯躺下。他指尖在王老伯腰背几处穴位轻轻按压,问道:“此处可是酸胀难忍?遇寒湿天气加剧?”
王老伯连连称是,面露惊异。江临岫取来银针,手如闪电,精准刺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起针后,王老伯竟觉一股暖流在腰腿间流转,疼痛大为缓解,竟能自行慢慢坐起。
“神了!真是神了!”王老伯激动不已,除了诊金外还留下几只山鸡。
江临岫从置药架上取来羌活、独活、威灵仙、桂枝、川乌等药材扎好,温和道:“老伯不必如此,此症需循序渐进。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连服七日。日后上山需戴好护具,避开黄梅雨上山。”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临山居”这位不言名姓、医术高超的“临山客”名声渐起。前来求医的人多了起来。
有受了惊吓、夜啼不止的孩童,江临岫并不急于用药,而是指尖凝气,轻抚孩童的额顶和后背将杂气理顺,孩子竟在他的怀抱中渐渐止住哭泣,沉沉睡去。母亲千恩万谢,他温和说道:“小儿神怯,需以静气安之,无甚稀奇。”
也有久病缠身、被顽疾折磨得形销骨立的老人,他耐心极佳,一次次调整药方,甚至亲自上山寻觅合适的药材。一位被咳疾困扰多年的李婆婆,几剂药下去,竟能安稳睡到天亮。
江临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婆婆言重了,医者本分而已。您按时服药,静心调养,会好起来的。”
虽话语始终不多,但每个字都落在实处。诊病时眼神专注,手法沉稳,开出的方子往往用药寻常却效果显著,对贫苦者常分文不取,只嘱其日后有余力时,帮助其他更需要帮助的人即可。
渐渐地,“临山居”的声名不仅在山野村落中传扬,甚至也隐隐传入了一些低阶修士或路过武者的耳中。偶有修行内力不慎岔了气,或是与人争斗受了内伤的人,也会慕名而来。
这一日,来了一位内力反噬、面色紫红的年轻武者。江临岫仔细探查后,取出三枚细长金针,对随行之人嘱咐道:“扶稳他,会有些许痛楚,需忍耐片刻。” 话音未落,金针已化作三道金芒,刺入武者胸前大穴。那武者浑身剧震,闷哼一声,一口淤血喷出,脸色顿时好转不少。
随行者看得目瞪口呆,敬畏道:“先生真乃神技!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师承何处?我等日后必当厚报!”
江临岫将金针插回针包中答道:“山野之人,号临山客,亦无师承。阁下伤愈之后需谨记运功勿要贪急求快。”
药童小满是江临岫路边救下的乞儿,约莫**岁的年纪,活泼伶俐,手脚勤快。他自此便留在斋内帮忙。小满对药材有着天生的敏感,负责抓药、捣药、煎药,还将后院的那片小小的草药地打理得生机勃勃。
一晃已过去数月,夕阳将落,老樵夫砍柴闪了腰,看完腰千恩万谢地离去,小院内恢复了宁静。江临岫坐在院中石凳上,晚风拂动他几缕未束好的额发,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茶汤清冽,氤氲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慌与急切,大声喊道:“先生!先生!不好了!镇外……镇外山林里,我采药时发现一个昏迷的陌生人,穿着破烂,身上好多伤,看起来好严重!而且……而且他额头上还有一个亮晶晶的、好奇怪的印子!”
第7章 混元瞳现
江临岫闻言,温和的目光骤然一凝,立刻起身:“人在何处?带我去看。”
小满在前面带路,两人快步穿过小镇的青石街道,来到镇外不远处的山林中。在一处隐蔽的灌木丛后,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只见他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衣衫褴褛,多处被荆棘划破,露出底下带着淤青和擦伤的皮肤,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年额间那道最为引人注目的印记上——那并非普通的伤口或胎记,而是一个若隐若现、仿佛由内在光芒凝聚而成的奇异印记,形状古朴,隐隐流转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是……‘混元瞳’?”江临岫心下一凛。他曾在藏书楼的古籍中见过零星记载,此瞳并非天生显露,须待年满十八,方于额间显现此等异象。其形古朴,隐有流光,据传已有百年未现于世。然此瞳现世,乃不祥之征。又因其能窥破天下武学之虚,洞穿气劲运行之弱,故为世间罕见之奇瞳,亦为纷争之源。得此瞳者,福祸相依,终难逃宿命漩涡。
江临岫探向少年颈侧,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凉,沾着林间的潮气与冷汗。然而,当他并拢食指与中指,轻轻按压在颈脉,指腹下传来的搏动,却让他眸光微微一动。这脉象,与少年此刻奄奄一息的外表格格不入。那脉搏虽因失血与虚弱而略显急促,但跳动得极其沉实有力,绝非一个濒死之人或寻常伤者该有的脉象,倒更像是一股被强行压抑、却依旧在血脉深处奔涌不息的勃勃生机,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生命力。江临岫心下稍安,这异常旺盛的生机,恐怕正是这“混元瞳”带来的影响之一。
正当他凝神观察之际,那少年似乎因外界的触动而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眼神由涣散转为惊慌。 “你……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少年声音沙哑虚弱。
“你昏迷在小满采药的山林中,我是临山客。” 江临岫语气温和,试图安抚他,“你感觉如何?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
少年只一味摇头,却不肯说话。江临岫见状,并未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他未受伤的肩膀,声音放得更缓:“别怕,这里很安全。你伤得不轻,需要好好休息。” 他扶起少年,将少年的一条胳膊绕过自己的后颈,稳稳搀住,“我先带你回去治伤,其他的事,等你好些再说。”
他将少年搀回了临山居,安置在侧屋床上。小满早已机灵地端来温水。江临岫接过,递到少年唇边,温言道:“来,喝点水。你身上有一处刀伤已见骨,我已让小满去准备伤药和干净的衣物。待会儿处理一下,你再好好睡一觉。” 少年诺诺接过,许是渴久了,低头一口气喝完了,但仍旧紧抿着嘴唇,不肯言语。
“这里是我的住处‘临山居’。”江临岫为他清理伤口后敷上草药,拿出自己的旧衣服示意他换上“平日里只有些病患过来诊治,很是清静。你安心在此休养,绝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的话语如同山间清泉,潺潺流过少年紧绷的心弦。
几日下来,在江临岫和小满日常轻松的氛围中,少年眼中的惊惧渐渐褪去,身体也慢慢恢复。他开始会在江临岫整理药材时在一旁静静看着,或是在小满送来饭食时,低声道一句谢。
午后小满背着药篓风风火火从后山回来,抱着一堆新采的、形色各异的野果,兴冲冲地跑到江临岫面前:“先生先生!快尝尝,这个肯定没毒!”
江临岫放下医书,瞥了一眼那颜色过于鲜艳的果子,慢悠悠地用扇柄挡开:“嗯,那你快试试。”
小满怒“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让我拉了三天肚子。”
江临岫眼含戏谑,继续道:“怎么,这回不打算亲自试药,好让我记录一下中毒症状,丰富医案?”
小满立刻苦了脸,把果子藏到身后:“先生,您就不能盼我点好……”
小满转念想起一事,一脸幸灾乐祸对二人说“王伯、花姨他们在后山口那说拉牛车的陈大车已经去了城里好几天没回家,陈大车那婆娘每天在村口骂,我看啊,回来可有的骂呢。”
闻言江临岫扇蝇虫的手转了方向,扇柄不轻不重地在小满头上一敲道:“让你采药,你尽是凑热闹去了。这几日一到下午雨下个不停,陈伯耽搁几日也是常情。”
小满嘟囔着嘴捂住头“他们就在我入山采药那口说的,我又避不开。”少年在旁边看着却始终没有言语。
第8章 蔚菁之谜
山居的宁静在虫鸣声中持续了两日,却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骤然打破。小满拉开门,门外是神色惶然的村长。
“先生,”村长嗓音沙哑,也顾不上寒暄,“陈大车去了城里,整整五天了。原以为是被前两天大雨耽搁在路上了,可他婆娘刚才来找,说人还没回来,心里慌得不行。”他回头望了望暮色沉沉的远山,压低了声音:“大伙儿商量着得上山找找,这万一……怕是遭了山里的猛兽啊!”
江临岫点头,对村长道:“诸位请先走,我安顿好家中即刻追上。”说罢转身便要去里间。
不料,一直静坐于角落阴影中的少年倏然起身,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先生……别去”少年唇线紧抿,眸中翻涌着挣扎与痛楚,似有千钧重负压在舌尖。他喉结滚动数下,终是哑声开口:“一定是他们过来了,那些杀我的人……我们跑吧。”
江临岫近到少年身前,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然而眼下情势紧迫,陈大车生死未卜,容不得他细究。江临岫驻足东位,并指如剑,凌空一点。刹那间,似有一声清越剑鸣响起,一道凛然剑气一闪而逝,化作无形壁垒笼罩住临山居。他语气凝重,叮嘱道:“藏锋剑阵已启,可保此地无虞。你们务必留在屋内,一旦阵法被外力所触,我立刻便能知晓,定当全速赶回。”
暮色四合,搜寻的众人回来了,毫无所获。
吃过晚饭,江临岫正在灯下翻阅一卷医书,少年走过来,望着跳动的灯花,沉默了许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缓缓开了口。
“我本名叫蔚菁,是青萍剑宗第十二代弟子,”他低声道,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师父说…说我天赋尚可,很是栽培。本以为能安稳度日,精进武艺…可谁知…”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那天晚上,毫无征兆…来了好多黑衣人,见人就杀…师姐,师姐她为了保护我,把我藏在柴堆后面,捂住了我的嘴…我…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看着他们把剑刺进师姐的胸口…”净心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她倒下来…就倒在我身上…血…好多血…我动不了,也不敢动…”他深吸了几口气,极力想平复情绪,却徒劳无功。“我在师姐…身下,躲了整整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黎明,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才敢爬出来…整个宗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抬起泪眼,望向江临岫,眼中是刻骨的恐惧和茫然,“我下山,去隔壁峰找庇护…可是刚到隔壁峰,就看到隔壁峰也,他们还没走远,那些黑衣人,就像闻到味道的野狗,又追来了!”
讲到此处,蔚菁似乎耗尽了力气,脸色愈发苍白,呼吸也急促起来。江临岫默默递过一杯温水,他接过去,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着,半晌不语。
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继续讲述,声音里充满了亡命奔逃的疲惫与绝望。
“我一路逃…不敢走大路,只敢钻山林,像只没头的苍蝇…惶惶不可终日,身上的伤,多半是那时候摔的,被树枝刮的…又累又饿,我以为…我肯定要死在山里了。”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诡异,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就在我山穷水尽、摔倒在草丛里,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目等死的时候…却发生了…发生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我摔倒在草丛里,以为必死无疑了。可是……可是周围的草,那些长长的草叶,忽然自己动了起来!” 蔚菁眼中仍带着那未曾散去的惊骇,“不是风吹的,就像是……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拨弄它们!它们很快排成了箭头的形状,指着一个方向,然后……然后又出现了‘临山居’三个字!我……我吓坏了,但后面的追兵已经赶上来了,没办法,我只能拼命朝着箭头指的方向跑……然后,然后就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草留字?” 江临岫闻言,眉头微蹙。这种指引方式,绝非自然现象,而是某种极高明的奇门遁甲或者说阵法运用,且施术者功力精深,能于远处操控草木,传递信息,让他难以抓住源头。就在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邪戾之气,从山林深处隐隐传来,并且正在迅速靠近!江临岫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江临岫将蔚菁护在身后,对小满沉声道:“带他去里屋。” 他自己则转身,面向气息传来的方向,目光恢复了昔日的锐利与冷静。无论这少年为何被追杀,无论那“草留字”背后是何人,既入他临山居,他便不能坐视不理。
蔚菁被小满推着,踉跄地回到了临山居内厢房安置。江临岫并未立刻跟随回去,他静立山林边缘片刻,感知到那股邪戾之气在附近盘旋一阵后,又散去。
但江临岫心知,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带来那股气息的人既然已经来到此地,绝不会轻易放弃。
“先生,他……他不会有事吧?那些坏人还会再来吗?” 小满看着蔚菁额头上的印记,担忧地问道。
江临岫轻轻拍了拍小满的肩膀,语气平和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你且照看好他,按时换药。外面的事,我自有分寸。”
安置好蔚菁,江临岫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节奏,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无形的紧张感。他照常接诊,只是外出采买时,会更加留意周围的动静。小镇上关于陌生面孔、关于武林人士离奇失踪的流言,似乎也渐渐多了起来,如同水面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第9章 诡事初现
月圆之夜前夕,江临岫体内旧伤骤然发作!黑袍人留在他经脉中的灵气已近乎枯竭,原本平静的内息瞬间变得狂暴不堪,在经脉中疯狂冲撞肆虐。冷汗迅速浸透了他的内衫,额角青筋隐现。他不得不强运功力进行压制。天已泛白,江临岫擦干嘴角血迹运轻功前往湄月崖,所幸相距不远。
月夜他踏上湄月崖。
崖顶之上,那袭黑袍已静候多时,在飒飒秋风中衣袂翻飞,宛若融入了夜色。未等来得及走过去道谢,江临岫便感到整座湄月崖的灵气汹涌而至,与倾泻而下的月华精粹交融,将他笼罩其中。
他即刻盘膝而坐,引导那澎湃如潮的灵流冲刷四肢百骸,滋养干涸的经脉,修复沉寂的内伤。一夜过去,经脉的修复程度远超想象,晨曦的崖顶早已空无一人,仿佛那黑袍人从未出现过,未留下只言片语。
江临岫只得先行返回临山居。脚刚踏进院门,小满就凑了上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好奇:
“先生,您昨夜偷偷摸摸的,是去做什么大事啦?该不会是……去私会哪家的仙子了吧?”
江临岫瞥了他一眼,顺手用指节轻叩了一下额头:“整日里尽想些不着调的事。我是去湄月崖,修炼大道。”
“修炼?”小满揉着额头,撇嘴道,“那怎么身上还沾着草叶,莫非是在崖顶打滚修炼的?”
江临岫面不改色:“此乃‘接地通天’之法,玄奥非常,说了你也不懂。”
小满“噗嗤”一笑,煞有介事地点头:“懂懂懂,就是师父您半夜去山崖上打坐,还不小心睡着了,对吧?”
“就你机灵。”江临岫终是忍不住失笑,摇了摇头,“去,把昨日晒的草药收了。再贫嘴,今日的《百草谱》便多抄十遍。”
接下来的几日,蔚菁的伤日益好转,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只是他额间的混元瞳印记,在情绪激动或运功时会微微发光,显得格外醒目。江临岫深知此瞳非同小可,再三叮嘱净心,非到万不得已的生死关头,绝不可轻易动用乃至显露,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
蔚菁经历了生死追杀,对江临岫的话深信不疑,郑重答应下来。在养伤的日子,他乖巧懂事,常常帮小满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也让这原本只有两人的临山居多了几分少年的生气。
一日,蔚菁在帮江临岫整理药材时,注意到江临岫偶尔会按揉心口,眉宇间闪过一丝隐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先生,您的医术这么高明,是不是以前受过很重的伤。”
江临岫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望向窗外悠远的天空,目光中掠过一丝追忆,随即化为平和。他并未直接回答净心的问题,而是温和地说道:“在我的师门有个藏书阁,弟子们都可以取阅,除了医书,我还看过魂术、阵法、蛊瘴的书。不过,数月前确实受了重伤,被人搭救才侥幸活下来。”
“被人搭救?” 蔚菁眨了眨眼。
“嗯。” 江临岫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有一位神秘友人为我修复经脉。”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位友人行事颇为低调隐秘,每次到来,我皆未见其容。故而至今,我竟未知其真实样貌,甚至连其名讳亦不知晓。” 说到此处,他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但眼神中却充满了信任,“然而,虽未见其面,我却引为可托付生死的挚交。”
蔚菁一脸似懂非懂:“就像我师姐那样。”
蔚菁的到来,虽为临山居增添了活力,却也无疑带来了外界的纷扰与风波。江临岫开始更敏锐地察觉到小镇周边气氛的微妙变化。茶肆酒馆中,往来行旅间,关于武林人士离奇失踪的流言渐渐增多,而且细节愈发清晰,不再只是空穴来风。诸如某派高手于何时何地见过,随后便音讯全无;或者某个小帮派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现场只留下打斗痕迹却无尸首之类的传闻,开始甚嚣尘上。
一丝不安的阴影,悄然笼罩上江临岫的心头。他隐隐觉得,这些流言或许并非空穴来风,而蔚菁的出现,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这片宁静之地,恐怕也无法置身于风雨之外了。
第10章 暗流涌动
暮色如墨,最后一缕天光挣扎着湮没于远山脊线之后,室内,几盏青铜油灯已被小满依次点亮,温润的光晕驱散了角落的阴暗,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那份沉重。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江临岫刚刚结束了对一位老者的救治。老者是城里的镖师,姓李,回程途中遭了黑手,胸口一道乌黑的掌印,散发着腐臭,若非及时送至临山居,此刻怕是已魂归幽冥。
银针起出,带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被江临岫投入一旁盛满特制药液的铜盆中,发出“嗤嗤”的轻响。
“先生,李镖头醒了,气息平稳了许多。”小满端着刚煎好的、散发着浓郁苦味的药汁走进来。
江临岫微微颔首,目光却未离开窗外的夜色。蔚菁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小凳上,就着灯光,用石杵捣着石臼里的药材,额间那点殷红如火焰的印记,在跳跃的烛光下,仿佛有了生命般,时而明澈,时而略显黯淡,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这少年自被他救回后,便寡言少语,除了必要的应答,大多时间便是这般沉默地帮忙做些事,不惹半分注意。
然而,有些注意,并非沉默所能避开。
江临岫挥手,示意小满先去照料李镖头。待药童的脚步声远去,他才缓缓转身,深邃的眼眸落在蔚菁身上,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能穿透表象的洞察力。
“今日感觉如何?”他声音温和,清冷中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蔚菁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眼神有些闪烁,低声道:“先生,我好多了,只是这.....”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触碰额间的印记,却又在半途生生止住,手指蜷缩,藏入了袖中。
这小动作并未逃过江临岫的眼睛。他未再追问,只是道:“你体内郁结之气虽化去大半,但混元瞳本源受创,非一日之功可复。近日勿要动用内力,也勿伤心劳神,安心静养为上。”
“是,蔚菁明白。”少年垂下头,声音更低了。
江临岫不再多言,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夜色浓稠,山风穿过竹林,带来沙沙的声响,也带来了更多无形的压力。追杀者目的、那处处透着诡异的“草留字”指引、蔚菁师门上下数十口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的惨案……还有李镖头身上那阴邪掌力。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如同散落在棋盘上的孤子,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它们串联起来,指向某个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庞然大物。
被动等待,绝非良策。敌人不会因你的仁慈而收手,只会因你的沉默而愈发猖獗。
他需要眼睛,需要一双能获取更多信息的眼睛,他必须将那些散落在暗处的信息碎片尽数搜罗、拼合,他方能从被动应对转为主动布局,在这盘大棋中,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思绪流转间,一个名字浮上心头——青芜。
此人亦正亦邪,是游走于光影之间的情报贩子,消息之灵通,江湖罕有。多年前,身中奇毒的青芜,命悬一线,狼狈地倒在天刑宫的山门之外。被彼时还是弟子的江临岫救治,只可惜当年江临岫的医术远不似如今精湛,青芜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在鬼门关前几度徘徊,终究还是被救回,也自此,与江临岫结识。
江临岫转身走入内室,走到靠墙的书柜前,指尖在柜侧一个不起眼的石山上轻轻一按,机括轻响,一块木板悄然滑开,露出内里一个仅能容纳一物的小小暗格。暗格中,有一枚约三寸长、两指宽的木质符牌。符牌色泽深沉,似被岁月摩挲过无数次,表面光滑,却刻着某种难以理解的、扭曲的奇异纹路,正是青芜给的“讯木符”。
江临岫将其取出,走到桌边,指尖凝起真元,缓缓渡入木符中央的纹路之中,霎时间,木符上那些扭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微微亮起一层难以察觉的幽光,并发出一种极其微弱、若非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中几乎无法听闻的“唧唧”声,似夏夜草丛中的虫鸣,短促而富有某种独特的韵律。
声音持续了约三息时间,便戛然而止,木符上的幽光也随之隐去,恢复成原本古朴沉暗的模样。
信息已发出。接下来,便是等待。青芜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回应或快或慢,全凭机缘。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油灯的灯芯偶尔爆出一两点灯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更显室内寂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江临岫准备闭目调息片刻之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几乎与风吹落叶无异的“嗒”声。
江临岫霍然睁眼,目光如电,射向窗棂,只见窗纸之外,隐约映出一个寸许大小的黑影。他起身,步履无声地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第11章 线索
窗外,一只造型奇特的机关蜂正悬浮在半空。蜂体不过拇指大小,通体由某种碧玉般的材质雕琢而成,触手温润却轻盈,翅膀薄如蝉翼,江临岫捏住蜂身,翅膀振动下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嗡”声。最奇特的是它那双眼睛,并非死物,而是镶嵌着两颗细小的赤红色晶石,在夜色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蜂尾处,却并非毒针,而是精巧地衔着一卷以蜡封好的细小纸卷。
江临岫伸出手,那机关蜂灵巧地将纸卷放入他掌心,随即不再停留,调转方向,化作一道几乎看不清的碧绿细线,融入茫茫夜色,消失不见。
合上窗,江临岫回到灯下,指尖微一用力,蜡封碎裂,露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上面是青芜的留字:
“一、近期江湖上多起中小门派离奇覆灭、高手失踪之案,背后皆有血影组活跃痕迹。其核心成员服饰,确以暗红为底,绣有流云状赤纹。血影组总坛成员身份成谜,行事诡谲狠辣,江湖三大护法存名:夜蚀、瘟凉、闻泪下。
二、洞霄阁近来动作频频,已完全不似之前超然隐世之风,细究其行迹,均与当前多起邪异事件脱不开干系。故有推测,那肆虐江湖的血影组,极可能只是洞霄阁摆在明面的打手,诸多事件的实际幕后操盘者,正是洞霄阁。该组织以星辰轨迹为徽记,行事莫测,其阁主智计深远,布局如棋,落子无声,江湖人称‘执星占轨’,其真名已不可考。
容待他日相逢,再行叨扰。青芜,顿首。”
纸卷上的字迹,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针,刺入江临岫的眼中。
“血影组”、“洞霄阁”、“执星占轨”……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远比想象中更为庞大、更为黑暗的画卷。
尤其是最后关于“洞霄阁”与“执星占轨”的描述,让江临岫平静的心湖,终于泛起了明显的涟漪。洞霄阁……这个名字数年前异军突起,声势骤然壮大到连天刑宫都动容的地步。只是洞霄阁并无危害世人之举,且无源可查,天刑宫也无法正面调查,但其实力与目的,皆深不可测。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与这个名字产生交集。
“执星占轨……”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充满魄力与危险气息的名号,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能得此称谓者,其智谋、其眼光、其布局手段,定然已至匪夷所思之境。若蔚菁之事、近期风波,乃至那看似巧合的“草留字”指引,真与此组织有关……
那么,他又有着怎样的意图?而在幕后推动这一桩桩、一件件腥风血雨的,是否也是同一只手?这让他生出一种置身于巨大棋盘之上的错觉,四周是看不见的经纬,而自己,似乎已成为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他沉默良久,方才拿起那页信纸,缓缓移至烛火之上。迹在火光中扭曲、焦黑,最终化作灰烬,簌簌落下。
窗外,夜风似乎更急了些,带着山雨欲来的潮湿气息,用力拍打着窗纸,发出“噗噗”的声响,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薄薄的阻碍,更吹不散室内那愈发凝重的、名为“洞霄阁”的迷雾。无论前方是否是荆棘,他都需去探寻一番了。
第12章 故地
晨光熹微,林间弥漫着薄雾,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朦胧。然而,这清晨的宁静,却被一股挥之不去的焦糊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彻底打破。
江临岫驻足在一片断壁残垣之前。这里,曾是“流云门”的山门所在,虽只是依附于天刑宫的一个小门派,门人不过百余人,却已在此地盘踞百载,传承不绝,可如今,唯有焦黑的梁柱,坍塌的墙壁露出内部狰狞的断裂面,满地瓦砾碎瓷,间或可见未能完全烧毁的、焦炭般的残肢断臂。空气死寂,连鸟鸣虫嘶都已绝迹,唯有山风穿过废墟空洞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低沉呼啸。
江临岫俊秀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深色的眼眸,比平日更为深邃,仿佛凝结了化不开的寒冰。他并未立刻上前翻检,而是如同化作了一尊雕像,静静站立。良久,他才缓步踏入废墟。步履沉稳,踏在焦炭与碎砾之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缓缓闭上了双眼,视觉被主动隔绝,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然而,其他的感官却在瞬间被提升至极致。风声变得立体,它能描绘出每一处断垣的轮廓;灰烬落地的声音,细微如尘,却能指示出气流的微弱变化;甚至地底深处,因巢穴被毁而躁动不安的虫蚁,其窸窣爬行的轨迹,也如同波纹般传入他的灵觉之中。
但这并非他闭目的目的。他的灵觉,如同水银泻地,张开无数触须,以他为中心,向着整个废墟蔓延开去。他在感知,感知那残留在这片空间中的、无形的能量波动。
而流云宗的绝大部分区域,充斥着一种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意味的气息,如同飓风过境后的残留,其中更夹杂着一股熟悉的、阴冷粘稠的邪气——正是“夜蚀”的寒蚀留下的邪冰。这与之前调查过的几起灭门案如出一辙,当是血影组杀手们肆虐后留下的印记,充满了杀戮与掠夺的**。
然而,当他凭借着灵觉“走”到原本应是流云门祠堂的核心区域时,脚步微微一顿。
这里曾是门派供奉祖师之地,建筑也最为坚固,如今虽也大半坍塌,但几根粗大的石柱基座尚且顽强地屹立着,如同巨兽的骸骨。在这里,除了更为浓郁的邪气与几乎凝成实质的怨念之外,他捕捉到了一缕异样。
那是一缕极其微弱的能量残余。它并非夜蚀邪功那种充满侵略性与破坏力的狂暴,反而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稳定与精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那几根残存的石柱基座周围,隐隐构成一个覆盖性的、近乎完美的圆形力场轮廓。江临岫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其中一根基座岩石上布满的裂纹与焦黑痕迹。触手处,除了烈火焚烧后的粗糙与温热,更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独特的冰凉与平滑感,仿佛这岩石曾被某种高度凝聚的能量长时间浸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绝非流云门自身所能拥有的阵法造诣。以他们的传承与资源,布置不出如此稳定、高效且近乎无形的力场。这也绝非血影组那些只追求瞬间杀伤与破坏的杀手们惯用的手段。这种风格的阵法,更像出自一个拥有极高术法修为的布局者之手。
洞霄阁。
这个名字再次浮现在江临岫的脑海,与青芜情报中的描述,与那“执星占轨”的名号,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若真是洞霄阁在此布下此阵,他们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是冷眼的旁观者?还是……这一切的暗中推动者,确保他们的“棋子”——无论是血影组,还是那些被选中的“材料”——都不会脱离既定的轨道?
他睁开双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成一贯的沉静。不能再被动等待了。敌人隐藏在暗处,布局深远,若只是一味防守,只会被逐步蚕食。必须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节奏,才能在这迷雾般的棋局中,寻得一丝破局之机。
第13章 风云初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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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13章 风云初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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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风初初现2
离开临山居的江临岫,并未直接找寻血影盟。他需要更多的线索,需要确凿无疑的证据,来印证或推翻那令人心悸的猜测。而江湖上,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莫过于那些刚刚经历过风雨的漩涡中心。
数日后,江临岫来到位于中原腹地的白云城。三日前,白云城的中流砥柱“白家”,一夜之间,满门上下七十三口,尽数被屠戮殆尽,府邸亦被一场大火焚毁大半。其惨状,与流云门、青萍剑宗如出一辙。
此城原以盛产一种名为“浣云纱”的独特织物而闻名,商贾云集,颇为繁华。然而此刻,整座城池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恐慌之中。城门守卫盘查严密,街市上的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大多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交谈声也压得极低。
江临岫趁着夜色悄然潜入了已成废墟的白家府邸。
断壁残垣在黑夜中如同狰狞的骨骸,凶案发生不久,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尽的焦糊味与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比起流云门,此地的破坏更为彻底,凶手愈发狠辣果决。
江临岫闭上双眼,灵觉如同细腻的蛛网,向着整片废墟蔓延开去。熟悉的玄蚀邪气如同污浊的墨迹,沾染在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焦木之上,浓烈而狂暴,充满了掠夺与毁灭的**,这无疑是血影盟的手笔。
然而,当他将灵识集中在祠堂与家主书房所在地时,除了那浓郁的邪气,他再次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那是一缕极其微弱,几乎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的灵力波动。它并非玄蚀邪功的阴冷污秽,反而带着一种中正平和、却又透着古老苍茫的气息。这缕波动极其隐晦,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抹去过,只残留了最后一丝几乎不可察的气息。
江临岫眉头微蹙,仔细感知。这缕气息与在流云宗接触的十分类似,无法分辨它究竟是属于凶手一方遗留的痕迹——或许是某种更高阶的监控或引导手段?还是属于事后曾有第三方高手前来探查时所留下?
若是前者,那意味着除了血影盟,可能还有另一股更为隐秘、手段也更为高超的势力参与其中,其目的难测。若是后者,又会是谁,能在血影盟作案后如此迅速地赶到现场,并悄然离去?
这缕莫名的气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又一粒石子,让本就浑浊的水面,泛起了更复杂的涟漪。他试图追踪这缕气息的源头或去向,但它过于轻微,痕迹几乎被浓郁的邪气与死气完全覆盖,只能无功而返。
白云城白家的覆灭,无疑再次印证了黑暗中势力的猖獗与残忍,不容小觑。而似有若无的气息,却像一个无声的警示,在看似清晰的表象之下,可能隐藏着更深的暗流。沉思之际,远处传来打更人带着颤抖的梆子声,已是四更天。
天,快亮了,江临岫轻功一纵,隐入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