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掉马?我当权臣搞基建》 第1章 诏狱杀机 “铮——!”利刃出鞘声在森冷的牢房里回荡。 男人身穿玄色飞鱼服,手中的刀架在女人颈侧,眼中满是狠厉,阴恻恻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凭空出现在诏狱?” 他的语气低沉得发哑,带着常年浸在阴寒中的冷涩,裹着化不开的寒意,落在耳里刺得林不晚头皮发麻。 诏狱! 还有些恍惚的林不晚身体一僵,她眨巴眨巴双眼,瞳孔微颤。 望着眼前身穿飞鱼服的男子,打量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她的心沉到谷底,眉头紧锁——这里是明朝。 那么,她现在身处那座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诏狱。 明朝诏狱物理防御森严、管控密不透风,且反抗逃跑会遭极致酷刑,历史上无一人成功逃脱,是绝无生路的绝境牢笼。 而这里的规则——进来即认命!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不晚语气放缓,尽可能展示自己的无害,心中暗骂自己真是倒霉。 她微微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思量,心里快速盘算该如何活下去。 牢房里,光线昏暗且跳跃,照得刑具的轮廓在暗影中若隐若现,更显阴森。 “撒谎。”男人显然是不吃这套,冷冷否定。 他手一个用力,架在林不晚脖子上的刀刃立刻擦过皮肤,迅速浮现一抹血痕,她顿时感受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诏狱的刀,比你的谎话锋利——敢编半个字,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语气没有起伏,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漠然与威压,仿佛不是在与人对话,而是在对一件死物发号施令。 林不晚额头薄汗密布,连呼吸都跟着那节奏变得滞涩,直直地望着对方,她能从这平静的话里听出对方的警告。 现在她一身现代打扮,凭空出现在诏狱,若是被普通的老百姓瞧见,她还能搞搞玄学骗过去,但眼前这人却在诧异后,迅速拔刀控制,所以这一招行不通。 况且这人方才看到她脖子流出血液后,脸上浮现确认,他眼底深处一丝淡淡的忌惮也消失,说明已经确定她是人,也会死。 难道真的要实话实说? 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角落里炭火盆发出‘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暗红的火舌时不时跳出细碎的火星,将烙铁炙烤得发透。 “嗯?”对方鼻腔里发出此音,尾音微微拖长,像毒蛇吐信般带着若有若无的审视。 “我没有说谎。”在他手腕继续用力的前一刻,林不晚立刻作出决定。 她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不见闪躲。 “我非此世之人,自后世而来,无党无派、无冤无仇,不知为何落在此地,你即便查遍全城,也找不到半个认识我的人。” 林不晚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下颌微微收紧,掩去牙关的轻颤。 慌乱无用,唯有镇定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面前的男人眼眸里没有半分波澜,只凝着审视与探究,落在她的脸上,像在掂量她话里的真假。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他举起的刀紧紧贴着林不晚颈间,冰冷的利刃激起她的皮肤轻微战栗,而另一只手把玩着做工精巧的匕首,一言不发。 而此人的目光始终看着她的脸,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极淡的玩味,却依旧冰冷刺骨。 “后世而来?那你讲讲。” 讲讲? 讲什么? 林不晚嘴唇紧闭,望入对方眼眸,期望从他眼神中得出更多信息,同时脑中快速盘算着。 “呲——”然而,对方却不给她思索的时间,放在她颈间的刀开始用力。 刀刃带着诏狱的阴寒,触到破皮的皮肉,激得林不晚浑身绷紧,可她却丝毫不敢动作。 “你要我讲什么?”她稳住情绪,镇定反问。 放在颈间的刃口缓缓划开结痂的薄皮,细碎的血珠立刻涌出,顺着刀刃往下淌,刀尖浅浅嵌入肌理,带来尖锐却绵长的痛感。 “把你知道的全讲出来,若编半句虚言,这刀就不是浅浅破皮——”对方的声音低沉冷冽,气息拂过林不晚的耳廓。 刀尖却猛地往里送了半分,鲜血瞬间涌出更多,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淌,濡湿了衣领,“它会顺着你的血脉,刺穿你的喉咙。” “届时……再开口说话就疼了。” 语气平静,眼神却冰冷无波,握着刀柄的手稳如磐石。 林不晚逼着自己不去想颈间的刀,不去想那深入骨髓的疼,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慌,一慌就真的完了。 她现在只知道自己在明朝,并不清楚到底是哪位帝王坐于庙堂,如果讲出尚未发生的事情,尤其涉及党派权力之争,只怕她会死得更快。 得继续周旋,获取更多的信息! 就在林不晚脑中拼命思考时,却听见牢房正中央的刑架上,捆绑着人的铁链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哐当’声。 那刑架上,原本昏迷过去的犯人发出一丝动静。 铁链的‘哐当’声越发剧烈,对方似乎正清醒过来。 “咳咳咳——”挂在刑架上的犯人低垂着脑袋,胸口剧烈起伏着,咳得铁链不住晃动。 “马昆狗贼……” “你……你不得好死……滥用私刑……迟早遭天谴……” “沈大人……饶命……我真的不知道……漕运失盗的事……我什么都没干……是被冤枉的……求你……放过我……” 诏狱审讯室里,只回荡着犯人嘶哑低弱的说话声,咒骂声、求饶声,断断续续颠三倒四。 话语里满是濒死的绝望,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风箱声,夹杂着浓烈的恨意,在死寂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凄厉。 嘶哑的咒骂与哀求像一道惊雷,劈开林不晚心头的慌乱。 马昆,沈大人! 漕运失盗! 这分明是被汽车撞下高桥前,她看完的那本以明朝中期为背景创作的作品小说。 所以……此时应该是‘诏狱夜审’那一章。 林不晚颈间的刺痛还在蔓延,但她的心脏却骤然跳得飞快,空茫无措的思绪瞬间清明,所有的慌张一扫而空! 她微微侧目,不顾放在颈间那把匕首,看着对方,嘴角一弯,笑容越来越大。 “身着飞鱼服,掌印诏狱,或许我该称呼您一声镇抚使沈昭——” “——沈大人!” 冰冷的石壁渗着潮气,炭盆里的火苗明明灭灭,将沈昭玄色官袍上的飞鱼纹样映得忽暗忽明。 对上林不晚笑颜如花的脸庞,沈昭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阴冷的语气里藏着一抹刺骨的杀意,“你是第一个进了诏狱,还笑得出的人?” “是吗?那我觉得,我还会是第一个安全走出诏狱的人。”林不晚挑眉,稳住气息。 颈间的刀刃还在沁着血,她却笑着,笑意极淡,带着冷然通透直直望入沈昭眼底最深处,勾唇,“沈大人的事迹,我从后世的记载里看得一清二楚。” 才不是,这个沈昭是当时作者虚构的人物,不过好在她还记得。 目光中,沈昭闻言未语,他左眉尾微微一挑,眼神里带着审视,让人看不出他究竟信没有,只听他语气平静,“继续。” 牢狱里,回荡着刑架上之人低沉嘶哑的咒骂与告饶,铁链碰撞声不绝于耳。 林不晚的目光始终不移,话中含笑,“沈昭者,明中叶北镇抚司镇抚使也。以技勇入锦衣卫,累迁得掌诏狱,赐飞鱼服,典生杀之权。” 闻言,沈昭脸上神情未变,毕竟这些事情满朝皆知,做不得什么。 而林不晚的神情同样不变,没有丝毫慌张,即便颈间贴着能要她命的匕首,她依旧笑看对方,“可惜……” 她要活下去,那就要在沈昭面前展示她的价值。 “……权倾一时视人命如草芥,死到临头却连求饶都嫌慢。” 她刻意放缓了语气,‘沈’字咬得轻,‘大人’二字却带着几分讥诮的凉,“沈大人,‘昭死于奸党榜’,你的死期快了。” 沈昭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握着匕首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诏狱里,炭火的焦煳味、烙铁的铁腥气交织在一起,黏在鼻腔与喉咙里,挥之不去,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连呼吸都在触碰酷刑的痕迹。 “奸党榜?”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寒铁,没有半分温度,平静地展开分析,“奸党二字,从来是借皇权罗织罪名的利器。” “新帝初临朝,根基未稳,东宫旧部与前朝老臣各成派系,还有藩王窥伺帝位。此时提‘奸党’,不是真要清剿逆臣,是有人想借辨奸之名,扫清朝堂障碍,攫取实权。” 沈昭眉峰骤然一挑,微扬的眉尾瞬间绷紧,眼中只剩淬冰的锐光,死死盯着林不晚的眼睛。 “谁?” 没有怒吼,没有厉斥,可话里透着不容置喙。 然而对面的林不晚只是笑着,此时反而紧闭嘴唇不再开口。 想知道? 放我离开! 两人之间不过几步之遥,沈昭望入这双笑语盈盈的眼眸,瞬间读懂了未尽之言。 他眉峰微挑,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寂,“沈某从入锦衣卫那天起,就没想着能善终,如今能掌北镇抚司,已是赚了。” 他指尖叩了叩颈间的匕首柄,“奸党榜要我命,我认;不过你这条命……” “你不认。”林不晚语气轻柔,笑着打断沈昭的话。 她缓缓抬手,搭上沈昭握着刀搭在颈间的手,轻轻推开,语气含笑,气定神闲,“固然你不怕死,可你的家人呢?” “沈大人贪权又畏死,你不甘心。” 第2章 你不舍得杀我 沈昭是先帝时期被选拔出来留给皇帝的人,父亲早逝,他从尸海里爬出来,撑起一个家族,比谁都更渴望权势,比谁都惜命。 房间里,刑架上的人突然又开始大声咒骂,打破这满室的死寂,“锦衣卫……残害忠良……” 沈昭注视着林不晚,他收起长刀,俯身,右手稳稳扣住角落里烙铁的乌木柄。 “嗡鸣——”赤红的铁身带着簌簌落下的火星,他就这样举在林不晚侧脸。 近在咫尺。 浓烈的热浪扑面而来,将林不晚额前的碎发吹得微动,甚至能嗅到焦热味,但她却笑得笃定。 “你说要是烙下去……” “沈大人,你舍得杀了我?” “你很聪明。”铁身蒸腾的白气模糊了沈昭的眉眼,却遮不住眉峰间的厉色。 “凭几句似是而非的先机,就敢在我刀下讨价还价。你话里的真假,我尚未辨明,但我更知道,你这个人很危险。” 林不晚浅笑着,语气不软不硬,“我虽危险,却能带你破局,难道不是你求而不得的生机?” 角落里炭火噼里啪啦燃烧着,眼前,烙铁炙烤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你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我不过一个无名小卒,能有镇抚使大人陪我共赴黄泉,是我的殊荣。”她的话里有恃无恐。 两人对视,打着机锋,谁也没移开视线。 火星溅落,沈昭攥紧了烙铁木柄,手腕一拧,带着呼啸的热浪直扑刑架。 “啊——” 牢狱中犯人低沉的咒骂声赫然被惨叫取代。 沈昭沉肩继续发力,牢房里‘滋啦’声脆响炸开,焦糊味瞬间翻涌,盖过了诏狱的潮气。 眼神却始终死死盯着林不晚,带着金石相击的冷硬,“那你说说,这人是谁?” 林不晚迎着他的审视,将目光移到刑架上。 绑在上面的人四肢被铁链拽得绷直,破损的衣袍下,新旧伤痕层层叠叠,泛着令人牙酸的腥气,身体剧烈抽搐着,铁链被挣得“哐当”乱响,指甲抠断在刑架木缝里,鲜血混着汗珠子往下淌。 “史书上可没有记载别人的相貌。”林不晚不硬不软地刺了一句,然而心下却一松。 方才这人提到了漕运,应该就是淮安漕运案,可书中写到漕运案最后并没有查出来,只是在多年后才翻供,那么此人…… “淮安府周通判?” 不等沈昭点头,林不晚继续开口,语气笃定,“不是他!” 话音刚落,沈昭手一顿,下一秒,赤红烙铁被他反手甩回炭盆,溅起一片火星。 “史书里说他清廉自守、按律办事,他不过是个守规矩的老实官,只做了该做的签章事,却成了替罪羊。” 林不晚语气诚恳,看着周文斌那伤痕累累的身体,语气难掩怜悯,“然而却含冤多年,好多年后才翻案。” 刑架上,周文彬低垂的头颅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四散的发丝将他脸上的神情掩盖,让人看不清。 只能看到他脖颈轻轻抽搐,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是有话要涌上来,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混着气息从齿间溢出。 他眉峰紧蹙,语气冷得像淬了冰,“替罪羊?” 话音刚落,只听审讯室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狱卒略显慌张的阻拦声。 “马指挥同知!您不能进去!镇抚使大人正在审案——” “审案?本同知倒是不知道,北镇抚司审案,连指挥使府的调令都敢拦。” 声音越来越近,甚至伴随着刀刃碰撞的声音。 “马昆!”沈昭猛地回头。 “马昆?”听到沈昭说出来者姓名,林不晚脑中立刻浮现一句话,皱眉道:“漕运案终,以指挥同知马昆定谳,斩囚三人以蔽罪。” 门外又传来几句带着狠声的争执。 “他为何……”林不晚嘴里不解的话顿住,她猛得看向刑架上的周文彬,浑身的血瞬间冰凉,“今晚结案!” 突然一件带着冷冽气息的黑色大袍兜头罩下,宽大的袍身将林不晚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沈昭的右手紧跟着按上她的后颈,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沉稳,指尖压着她的肩往下按,左手同时顺着她的脊背将黑袍拉紧。 林不晚抬眸,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她能清楚瞧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同样也没错过他眼底的凉意。 眼前的人神情认真,声音却带着冰碴似的冷硬。 “今晚你会知晓,知道‘先知’又如何?很多事情没得选。” 林不晚嘴唇紧抿,沉默地望着他。 玄色面料上还沾着诏狱的潮气与淡淡的血腥味。 牢狱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在这寂静的牢房里,沈昭的眼底却无半分波澜,说话的声音只有冷硬。 “马昆是指挥使的人,他如果进来看见一个半夜出现在诏狱的女人,且衣着怪异,你猜……” 沈昭的食指与中指利落地理顺领口,将她散乱的发丝一并裹进袍内。 “……你会是何下场?”做完这一切后,他停下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林不晚。 袍摆垂落下来,恰好盖住林不晚身上的卫衣牛仔裤,将她整个人藏进这片沉暗的阴影里。 她脸色惨白,依旧沉默地望着沈昭。 两人对视着,只听眼前之人继续开口,“我熟知诏狱办事,马昆若是让人蔽罪,那周文彬会死在今晚,以他今日来势汹汹的模样,必定会进入这里。” “你要是想活下去,不如按照你熟知的历史那样,让周文彬死在今晚,区别在于这一次是你动的手……” 话语未落,林不晚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抬起,温热的掌心将她扣住。 是沈昭的手,带着握刀留下的粗粝薄茧,指腹压在她的腕脉上。 下一秒,一柄冰凉的器物被塞进掌心。 鲛绡的防滑纹路,粗糙却扎实,寒意顺着掌心往上窜,瞬间浸遍四肢百骸,林不晚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一柄匕首! 诏狱里的血腥味始终萦绕在林不晚鼻尖,重了几分。 “你就不能让马昆离开……”她声音嘶哑。 然而对面的这双眼眸里,是似笑非笑,好像在说她真是天真。 沈昭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语气冰冷,“我会出去尽可能拦住马昆,不让他进来,你尽快做决定——” “你想活就杀了周文彬,摇铁链,我会让心腹把尸体抬出去。” “你若是想救下周文彬,扔匕首,我会让心腹进来杀了你。” 诏狱比其他地方冷,寒意顺着指尖钻进骨髓,冻得林不晚四肢发僵。 匕首的寒气还凝在掌心,沈昭已随着转身的动作渐行渐远。 她能清晰地听见他的脚步声,从审讯室的石板路延伸到门口,每一声都与门外的喧嚣撞在一起。 马昆的怒喝、校尉的劝阻、兵器碰撞的锐响,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林不晚裹挟其中,她只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 沈昭的声音在牢狱外响起,“马大人,北镇抚司有北镇抚司的规矩,你半夜擅闯,该给我一个说法!” “漕运案拖了半月,陛下催得紧,指挥使令我来督案,今晚务必结案。”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官场特有的油滑,不用想也知道是马昆。 “今晚?此案尚有疑点,犯人未画押,供词前后矛盾,岂能仓促结案?”沈昭的声音紧随其后,冷硬如铁,撞在诏狱的石壁上,带着清晰的回响。 马昆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沈大人,陛下催要漕运案的结果,指挥使命我来提人,你这是要抗命?” “还是说……你审了这三天,根本没审出东西,怕我来抢功?”不等沈昭说话,马昆继续质问,带着一抹嚣张。 “以我看,沈大人还是识时务,别拦着,让我亲自去审问,尽快结案,陛下满意,百官无话。” 牢狱外的气势骤然紧张,那未曾谋面的马昆话语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无一不在提醒林不晚,没时间了。 牢狱里,屏住呼吸,她的指尖轻轻颤抖,掌心的匕首硌得指节发疼。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刀柄下藏着的刀刃弧度,能嗅到一丝极淡的、铁器特有的冷冽气息,混着血腥味,在鼻尖萦绕。 林不晚慢慢将视线移到正中央,刑架上的周文彬上。 此刻他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黏在满是血污的脸颊上,从胸膛里发出沉闷地咳嗽,铁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出细碎的吱呀声。 此时此刻,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穿越到真是的历史中,还是在那话本当中。 手中的匕首握得愈发紧,林不晚眼眸渐渐泛红,她死死咬着下唇。 铁链的吱呀声渐渐弱下去,视线里,周文彬垂着的头却缓缓动了。 他用肩膀撑着刑架的横杆,微微发力,散乱的发丝从脸颊两侧滑落,露出被血污覆盖的额头。 也露出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望着林不晚,眼神里没有麻木,像蒙尘的镜子被擦去了一层灰,透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光。 林不晚咬着下唇,回望着。 牢狱外的争执愈演愈烈,马昆质问的话语里开始变得怀疑。 牢狱里,两人对视着。 刑架上的周文彬率先开口,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力气,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敢问……姑娘……史书上……是如何评价周某的……” 第3章 死亡二选一 林不晚声音苦涩,语气哽噎,“说你贪墨漕粮,私通盗匪,是漕运案的主犯……结案后,死于诏狱,百姓皆曰‘罪有应得’。” “含冤多年后,低调翻案。”她继续补充道。 她还记得书上一句泛泛而谈的话:漕运案结案后,周文彬的家人去收敛尸体,发现他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漕运粮袋的麻布纤维,他到死都在证明,自己从未动过漕粮分毫。 而马昆为了坐实罪名,不仅销毁了他的所有文书,还捏造了私通盗匪的证据,让他死后都背着骂名。 刑架上的周文彬又咳嗽了一声,声音在牢狱里幽幽回荡,像在为这桩冤案低吟。 “翻案……翻案……”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哽咽,却充满了慰藉,“能等到这一天……我这冤屈……也算没白受……” 周文彬眼底的微光还没散去,门外突然传来马昆不耐烦的呵斥,“沈昭!别磨蹭!再不让开,本同知直接带人硬闯,届时就不好看了。” “还是说,你在这诏狱里藏了什么秘密,所以才不让我去审问周文彬?”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室内的暖意。 林不晚浑身一僵,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匕首,冰凉的刃身贴着小臂,让她身体下意识一抖。 马昆的威胁不是空话,他若真进来,最起码她是活不了——若想活下去,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周文彬显然也听到了呵斥,看向林不晚的眼神里只剩下一种平静的了然。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一句指责的话,只轻声道:“姑娘……动手吧。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 手中的匕首越抬越高,迎着他的目光,林不晚双眼猩红,眼泪在眼眶打转,死死咬着唇。 她看见周文彬那双平静的眼眸,像一汪深潭,映着她此刻狼狈的模样——裹着不属于自己的黑袍,攥着用来杀人的匕首,肆意掠夺别人的生命。 牢狱外的廊下,油灯被风晃得忽明忽暗,映着马昆从三品补子上的猛兽纹样,平添几分威压。 他看着眼前的沈昭,脸色阴沉,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沈昭,你别不识抬举!本同知是奉指挥使令行事,你阻拦便是抗命。”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校尉立刻上前,形成合围之势,“给我拿下这逆犯,今日这案,我结定了!” “谁敢!” 沈昭一声怒喝。 “铮——”绣春刀完全出鞘,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震得油灯剧烈晃动。 他挡在审讯室门前,玄色的身影如同一尊不可撼动的石兽,“北镇抚司诏狱,非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擅提人犯!马大人若敢硬闯,便是抗旨不尊,形同谋逆!” 他的目光扫过四名校尉,冷冽的杀意让校尉们下意识停住脚步。 “你们要助纣为虐,陪马大人一起掉脑袋吗?” 校尉们面面相觑,握着刀柄的手松了又紧。 马昆气得脸色铁青,却不敢真的让校尉动手,北镇抚司直对皇帝,硬闯的罪名他担不起。 他死死盯着沈昭,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威胁,阴恻恻开口,“沈昭,你今日拦我,来日我必让你付出代价!” “代价?”沈昭冷笑,刀尖直指马昆,“尽管来,我都接得住。”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冷硬,“马大人要结案,除非踏过我的尸体。否则,这诏狱的门,你一步也别想进。” 廊下的油灯猛地爆了个灯花,火星溅落在青石板上,瞬间熄灭。 两方对峙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空气中的火药味,几乎要随着诏狱的潮气,点燃整座牢房。 廊下还回荡着两人的僵持。 下一秒,身后的牢狱中突然传来‘当啷’一声脆响。 是匕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尖锐得刺破了对峙的死寂。 沈昭的瞳孔微微一缩,握着绣春刀的手瞬间收紧。 “沈昭!这里头是什么声音?!”马昆的手指直指那扇紧闭的木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 沈昭握着绣春刀的手稳如磐石,只淡淡回视,“不过是刑架镣铐松动,何必如此惊慌?” “镣铐松动?” 冷笑一声,马昆突然上前两步,逼近陆峥面前,呼吸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沈大人当我是傻子不成?那是金属碰撞的脆响,分明是短刃落地的声音!” “咱们锦衣卫办差,最**度!诏狱之内,案犯戴的是三十斤重镣,连抬手都难……” 话音未落,只听审讯室里又传来“哗啦”一阵铁链响动,声音剧烈,混这隐约的闷哼。 沈昭猛得看向廊尾,心腹孙和正带着两名锦衣卫守在那里,手按刀柄,眼神紧绷地等着指令。 “孙和!”他的声音冰冷,冷得像淬了冰,吩咐道:“你亲自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是!” 孙和应声上前,脚步利落得不带半分犹豫,尽管沈昭未说明,作为多年跟在他身边的人,深知其用意。 不多一会儿,孙和声音夹杂着惊慌,汇报声传出牢狱,回荡在廊下。 “大人,周文彬死了!” “将尸体抬出来吧。” 闻言,对面的马昆脸色顿时难看。 这时,孙和带着两名锦衣卫抬着尸体刚踏出审讯室门,马昆的目光便像淬了毒的钉子,远远地死死钉在那身影上。 似乎想到什么,他眼底立刻闪过一丝按捺不住的得意。 周文彬死了,他就能把“漕运案主犯畏罪自尽”的罪名钉死,顺理成章结案。 但下一秒,看到从身边抬过的尸体时,他的脸色骤变——咬舌自尽! 周文彬是想以死明志! 这个念头像惊雷劈在马昆心头,他先前的得意瞬间被慌乱取代。 他太清楚咬舌自尽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畏罪,是反抗,是用性命控诉被构陷的冤屈! “沈昭,你倒是动作迅速。” 马昆强压着心慌,往前跨出两步,语气里带着厉色,“案犯畏罪咬舌自尽,正好!即刻抬回指挥使司,我亲自录笔录、画押,明日一早加急奏请陛下,定他个‘贪墨漕粮、畏罪自戕’的罪名,漕运案今日便能彻底了结!” 他刚一抬手,沈昭的绣春刀已横了过来,刀背重重磕在他手背上,疼得马昆猛地缩回手。 “马大人急着定罪名,是怕我查出案子真正的主谋?”沈昭的声音冷得像冰。 “周文彬身上有多处刑讯伤,如今又咬舌而亡,若我将这些呈给陛下,你说,陛下会信畏罪,还是信冤屈?” 这话像针,狠狠扎在马昆的痛处。 他脸色瞬间涨红,又转为铁青,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急躁,“沈昭!你别血口喷人!” “周文彬贪墨证据确凿,咬舌自尽不过是想逃避罪责,我是奉旨督案,尸体理应由我带回核验,你强行阻拦,难不成是想包庇案犯、篡改死因?” 他一边说,一边给身后的校尉使了个狠眼色,必须抢下尸体! 只要尸体在他手里,他就能销毁咬舌自尽的痕迹,再伪造一份“畏罪服毒”的验尸记录,彻底坐实周文彬的罪名。 两名校尉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夺抬尸的木架,却被孙和拦在身前。 “谁敢动?” 孙和腰间短刀出鞘,寒芒对着校尉,“沈大人有令,嫌犯死因蹊跷,尸体需由北镇抚司严查,若有半点差池,你们几个,都得陪葬!” 马昆见校尉被拦,气得浑身发抖。 要是等沈昭继续查下去,再找到周文彬藏的账簿,他不仅结不了案,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沈昭!你别给脸不要脸!”马昆的声音里满是怨毒的威胁,“漕运案拖了半月,陛下早已震怒!你若是拖延,耽误了结案,便是抗旨不遵!” 深呼吸,马昆缓和了语气,“何苦揪着那点‘疑点’不放,自讨苦吃?” 回应他的,是沈昭的不为所动。 马昆看着沈昭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被锦衣卫护得严严实实的尸体,知道今日硬拼讨不到好。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一个沈昭!你今日拦我,来日我定要让你和这死鬼一样,身败名裂!” 说完,他狠狠瞪了一眼尸体,转身带着校尉悻悻离去。 身后,沈昭看向孙和,得到对方点头。 他抬腿,重新回到方才的牢狱。 廊下的油灯终于稳住了火苗,昏黄的光透过门板缝隙,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昭收回绣春刀,在刀鞘入鞘的“咔嗒”声里,他抬眼望向那抹站在刑架前,披着玄布黑袍的身影。 黑袍格外宽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裹进去,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下巴和攥着衣角的指尖——以及她脸上未干的泪。 林不晚缓缓抬起头,下巴上还挂着未坠的泪珠,顺着下颌线缓缓滚落,砸在黑袍前襟上,晕开又一朵深色的水渍。 帽檐滑落下来,露出了整张满是泪痕却眼神锐利的脸。 她抬手抹了把脸,手背蹭掉了未干的泪珠,语气里藏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沈大人,我知道漕运粮船的账簿在哪!” 夜露如霜,浸透了淮安的石板路,黑马踏碎深夜的寂静,敲过空无一人的长街。 林不晚伏在沈昭怀中,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沉稳的心跳,还有腰间佩刀随颠簸轻撞的触感。 她身上裹着黑色大袍,忍着难受坐在马上,眼睛却清明地扫视着沿途路况,要记住来时的方向,也暗自盘算着退路。 “你怎么知道账簿在哪?”头顶传来低沉的询问,沈昭声音冰冷,“周文彬告诉你的?还是你从史书上得知?” “历史上这件案子没有破,是方才周大人告诉我的。”林不晚回忆着书中的内容,言简意赅道。 “为何他会告诉你?” “他信我,不信锦衣卫。”林不晚直白地开口,“或许历史上的他说了,但被马昆等人毁了。” 沈昭双腿夹紧马腹,没有再开口。 黑马奔得极疾,沿途的房屋、树木飞速后退,成了模糊的暗影。 风卷着夜露打在脸上,林不晚感受着黑马奔袭的颠簸,忽然开口,“等了结这桩案子,我再告诉你奸党榜的杀局,你会放我走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放你去哪?”沈昭掌心覆在缰绳上,目光盯着前方,声音冷硬无波。 林不晚心头一沉,但刻意放软语气,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找个偏僻地方安身就好。” “你以为这大明朝,是你想安身就能安身的?”沈昭语气冷淡,顿了顿继续道。 “没有路引,寸步难行,沿途驿馆、关卡,随便哪个衙役盘问一句,你都解释不清。到时候要么被当成流民遣返,要么直接按细作抓了,下场未必比诏狱好。” 闻言,林不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北镇抚司要查一个人的底细易如反掌,真要放她走,伪造一套路引户籍不过是举手之劳。 看来,她就是破了这案子,化解了沈昭的杀局,他也不会让她离开。 沈昭继续开口,声音低沉如夜,听不出情绪,“等事了,我自然会给你安排一个‘身份’,保你安全。” 身份? 呵!只怕是一辈子见不得人的身份吧。 林不晚嘴角的冷笑更甚,眼中闪过思量,语气淡淡,“我听沈大人的。” 此刻,黑马的蹄声却骤然凌乱,发出不安的嘶鸣。 一股风卷来,空气中的焦糊味越来越浓,刺得人鼻腔发紧。 林不晚猛地抬头,望向漕运司库房的方向,“不好,起火了——!” 原本该沉在墨色夜色里的建筑群,此刻竟被一片猩红火光吞噬,浓烟裹着火星,被运河的风推得漫天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