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爆改恶女后成万人迷了》
1. 前世
世人说,人的命是不一样的。
有人生来便是主角,天命所归;有人却注定是炮灰,潦草收场。
沈玉妍对这句话素来嗤之以鼻,她从不相信命运,只相信个人的努力,笃定只要刻苦修炼,就一定能修仙得道,执掌人生。
直到临死前,回顾自己短暂而惨烈的一生,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炮灰的命。
她出身微贱,家境贫寒。母亲靠卖唱为生,父亲是个言而无信的商人,没等她出生,就丢下母亲跑了,还卷走了家中仅剩不多的钱粮。
母亲为此痛苦不堪,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她身上。好在她足够幸运,哪怕终日受着母亲无休止的咒骂与责打,还是顺利长大了。
不过她一直没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叫“讨债鬼”,还是叫“扫把星”,但无论叫什么,都不影响她深爱着母亲,哪怕是拼尽全力,都想要成为母亲的依靠。
直到十岁那年,母亲让她在原地等着,说去买她最爱吃的云片糕。她满心欢喜地盼啊,盼得天都黑了,也没能盼回母亲和云片糕。
这才恍然,母亲终究还是决定丢掉她这个累赘,奔向自由。
自此,那份对母亲的爱与执念,彻底从她身体里消失了。
但她并不怨恨母亲,若无母亲的言传身教,她也不会懂得人世险恶、不能轻信任何人的道理。
正因此,她才没有被那些拿着糖葫芦诱哄她的人骗走,而是自食其力,在城外乱葬岗找了地方栖身。
可惜后来一场暴雨,将她住的地方变成了泥坑,害她只得另找住处。
幸好她打三岁起就跟着母亲跑酒楼、赶游船的场子,母亲卖唱,她在一旁讨赏,听了不少客人的闲谈,悄悄记住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因此得知从此处往西走两公里,便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修仙世家金家。
为了能有个吃住的地方,年仅十岁的沈玉妍找了具尸体,一路背到金家的门前,跪在地上便放声大哭,说要卖身葬父,终于打动管家,做了金家的侍女。
只是她没什么特长,又不识字,即便进了金家也只能干些洗衣扫地的杂活。下人们欺软怕硬,看她没家人撑腰,时时刁难欺负。
但她不在乎,只要能让她吃饱饭,挨几下打算不得什么。
可恨的是那个叫史褚的公子哥。他是金家少爷的表亲,仗着修炼了一点仙法,就到处欺负人,还总是跑来下人的住处对她动手动脚。
沈玉妍每每看到他那副丑陋的嘴脸,便恨不得一拳砸过去,但她忍住了。
要是她真这么做,下场绝对会很惨。被赶出金家恐怕都算轻的,说不定哪天就悄无声息地死了,连尸体都要被扔到乱葬岗,叫野狗吃掉。
她只能想方设法地躲着对方,努力干活攒钱,想着等到出府那日,用这笔钱开一间自己的铺子。她要把铺子经营得红红火火,再去收养一个像她一样被母亲不小心弄丢的女孩,给她买好多好多甜甜的云片糕。
然而,史褚却连她这点微末的心愿都不肯成全。她刚满十八岁,他便假惺惺说可怜她干活辛苦,要去向少爷讨她做妾,让她好好享享清福。
沈玉妍实在想不明白,史褚出身优越,是富家公子,他要什么没有,为什么偏要来作践她一个普通的侍女?
她虽然贫穷,但也有自尊心,比起没尊严的活着,她宁愿死了。
抱着这种决心的沈玉妍,再又一次被史褚骚扰时,狠狠怼了回去,岂料对方竟勃然大怒,施展出仙法就要杀她泄愤。
那时她只当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无情宗宗主白妩清忽然出现,帮她教训了史褚不说,还要收她为徒。
沈玉妍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到她的头上,直到次日,少爷金小剑叫她过去,收拾了行礼随白妩清回桃花源,这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以为自己终于时来运转,将要从人人可欺的金家侍女变成人人艳羡的宗主门徒,就此登上人生巅峰。
可下一瞬,金小剑就亲手掐灭了她的希望,一脚将她踹入深渊。
他手段卑鄙,竟在她身上种下主仆契,命令她将无情宗的法宝聚灵珠盗回来给他,还说若敢不从,便是死。
沈玉妍既恐惧又愤恨,为何命运待她如此不公?为什么她等了十八年才等到肯拉她出苦海的好人,转眼却又被逼着背叛她?
她不想死,更不想背叛师尊,但她别无选择。
这之后,沈玉妍跟随白妩清来到无情宗,欣喜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她过上了比以前幸福百倍的日子。
师尊虽冷漠严厉,却真心传授她仙法,师姐妹们待她也很好,知道她是五属性杂灵根,也没有看不起她,反倒送给她许多丹药。
同门姐妹中,她最钦佩的是殷素真师姐。殷师姐出身名门,高贵优雅,是世人公认的剑道天才,当她第一次见到殷师姐舞剑时的飒爽英姿,心中便想着,一定要成为像殷师姐一样优秀的人。
她本以为殷师姐是高傲的、难以接近的,未料对方既温柔又体贴,知道她识字不多,便亲自教她认字,还耐心指点她的剑术,于闲暇时陪她下棋品茶。
每当师姐用带着笑意的目光注视她、轻声细语地同她说话时,她的心便控制不住地悸动。
但她不敢将这份喜欢表露半分,殷师姐就像是夜空中高高悬挂的明月,而她不过是地上随处可见的野草,于她而言,只要偶尔能被这缕温柔的月光照佛,便已是心满意足。
正当沈玉妍渐渐为师姐的温柔沦陷时,一次偶然的出手相助,让她结识了此生唯一的挚友,钟离影。
钟离影和她一样出身底层,但她并非宗门修士,而是后厨烧火的杂役,因为一张被烈火烧伤的脸,备受外门修士的欺凌。尽管如此,钟离影并不阴暗自卑,反而随性坦荡。
沈玉妍和她待在一起,总是感到格外平静放松,可以毫无保留地与之聊天谈心。
不知不觉间,她已在桃花源度过了三个年头,也愈发珍惜在宗门的美好日子,可金小剑却始终是压在心头的阴影。
她必须在对方彻底失去耐心前,完成他的命令,又或是,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并超过他。
无论什么契约,一旦被契约者的修为超过契约者,便会反噬其主,从而冲破契约的禁制。
话是这么说,但这对资质平庸的沈玉妍来说,简直难于登天,她唯有愈发刻苦地修炼。
不料,却在无意间冷落疏远了殷师姐。
沈玉妍本以为殷师姐能理解她,直到再次相见,未等她送出那枚精心编织的金色剑穗,殷师姐便冷然向她发起挑战。
随即炫技一般,当众挑飞她的剑,还讥讽说像她这种毫无天赋的蠢货,再怎么刻苦修炼也不过就是个笑话。
沈玉妍难以置信,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殷师姐吗?那双柔软的唇瓣中为何会吐出如此刻薄难听的话?
直到对上那双鄙夷的眼眸,才恍然过来。
这些出身名门的修士,从来都打心底里看她不起,傲慢与清高就像血液一般流淌在她们的骨子里。殷师姐,自然也不例外。
她往日里的温柔体贴,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消遣罢?
沈玉妍攥紧手中的剑穗,既愤怒又悲伤,却无处发泄,也无从反驳,因为她也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个笑话。
她捡起地上的剑,在宗门众修异样的目光中,沉默地转身离开。
自此之后,她再没有跟殷素真说过一句话。但这并非是出于失恋后的赌气,而是因为认清了现实,正如殷素真说的那般,像她这种人连掉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所幸如此一来,她便能专心修炼了。
天道酬勤,沈玉妍不分昼夜地练功,终于看到了筑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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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福祸相依,还未欢喜多久,她最害怕的事情便发生了。
就在突破筑基的前夜,金小剑找上门来下达最后的通牒,沈玉妍为了拖延时间只好假意答应他,没曾想这话竟被早已藏身门外的师尊听见。
师尊勃然大怒,当即破门而入要杀了她们,混乱中,金小剑负伤逃走,她只得跪下,慌忙祈求解释。
可师尊却不信,还表示对她失望至极,不顾她的哀求,亲手废掉了她的灵根,将她逐出了师门。
沈玉妍痛不欲生,近乎崩溃。她在山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却始终没能等到师尊现身,而在她晕倒前,却看到了钟离影满脸急切地向她奔来的身影。
等她再次醒来,已身处魔教的地盘。这才知道,钟离影之前告诉她的全是谎言,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和她同病相怜的底层人,而是为了躲避仇杀潜伏在宗门的魔教尊主。
但沈玉妍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心如死灰,只想一个人待着,自生自灭。
岂知钟离影比她想象得更为偏执,为助她恢复心气,竟不惜抓来一群无辜修士,威胁她说,若是她一日不笑,她便一日杀一人。
经此一激,沈玉妍逐渐恢复过来,并非是可怜那些无辜修士,而是觉出了钟离影待她的真心。
至少,她还有真正关心她的好友,不是吗?
可就在沈玉妍决意振作起来、好好面对以后的生活时,竟无意间听到魔修们在拿她打赌,赌的是钟离影要过多久才会厌倦她,然后像对待从前那些情人们一样将她抛弃或杀掉。
她不愿相信挚友对她的好全是别有用心,冲动之下前去质问,却反被对方拖上塌,摁在身下强吻。
沈玉妍毫无抵抗之力,心下无比屈辱。她什么都没有了,仅剩下一点可怜的自尊,也在此刻被钟离影碾得粉碎。
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不然,为何她真心相待的人,最终都会狠狠伤害她呢?
师姐是这样,师尊也是这样,连钟离影也……心好痛,好像被人硬生生挖出来了一样。
所幸这一次,沈玉妍并未自暴自弃。就算是跌入深渊,但只要命运没折断她的脊骨,她就有勇气再一次重新爬起来。
在经历了一段委曲求全的日子后,沈玉妍终于寻到机会逃出魔教,重返故乡。
这之后呢?她是不是赚够了钱,开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百物铺子,过上了年少时梦寐以求的生活呢?
若是如此,她这一生也算是幸福顺遂了,可惜幸运这个词从来就不属于她。
她刚回到故乡,就撞见了此生最痛恨的人。
金小剑因为被白妩清打伤一事对她怀恨在心,又正巧将要突破境界,便将她抓去替他挡雷劫。
沈玉妍当然不甘心就此死去,但修为全失的她根本不是金小剑的对手,幸好绝望之际,钟离影出现了。
她看着钟离影苍白而可怖的脸,却欢喜不已,死寂的心怦然而动,欲要扑过去将她紧紧抱住。
可还没等她动作,钟离影便一挥手,掀起的狂风瞬间将她卷向空中。
下一瞬,劫雷从头顶劈落,狠狠砸在她身上,将她击得粉身碎骨。
她的人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迎来了结局。
当她的灵魂升上高空,回首望向人间时,只见钟离影正微笑着站在金小剑身侧。
那一刻,她终于恍然。
人的命是不一样的,有人生来便是主角,天命所归;有人却注定是炮灰,潦草收场。
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炮灰的命。
不过,这句话成立的前提是,她没有重生。
当沈玉妍再一次回到命运的起点,站在那个操控并嘲弄她命运的罪魁祸首面前,她便在心中暗暗立誓。
——哪怕是去偷去抢去撒谎去杀人,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她也绝不要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2. 情深
沈玉妍肉身被劫雷劈碎,灵魂离体,本以为将要魂飞魄散,未料一股无形吸力从头顶传来,将魂体牵引住,径向天穹飞去。
身下的故乡越来越小,头顶的日光越来越亮。
忽而,天穹上空撕开一道裂缝,狂暴的罡风呼啸而出,气流瞬间扯乱了她的长发。
沈玉妍瞳孔骤缩,她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成神之路上才有的考验——九天罡风吧?
据说,即便是大乘境的仙人,若想穿过这罡风都得全力抵御,稍有不慎便会被削尽血肉。她一个普通的魂体,遇到这罡风,只怕会立即灰飞烟灭。
若这便是她的结局,那她也算是死得轰轰烈烈了。
但她不想死。
沈玉妍死死盯住飞速涌近的浓黑罡风,唇角扬起一抹惨烈而不甘的笑。
然而下一瞬,她周身竟骤然亮起一团金光,将魂体牢牢护住,径直冲进罡风中,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逆风而上,连破七重云霄。
直到头顶传来一丝阻碍,速度才稍缓。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居然叫她冲破了最顶端那道无形的壁垒,飞出了此界,眼前豁然开朗。
但见广阔浩瀚的穹顶下横贯着一条璀璨的星河,银色的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轰鸣着坠入云海。
云海之中,数不胜数的岛屿漂浮来去,每一座都散发着绚丽的异光,不时还有流星从星河中飞出,拖着长长的光尾,嗖地划过天际,径直没入岛屿的异光中。
沈玉妍难以置信,这是怎么回事?人死后不是该进地府么?怎么她竟到了这样一个神仙世界?
她惊讶看向身后,却见原先的世界已化为一本金光夺目的书,悬于翻涌如浪的洁白浮云之上。
正疑惑,一道欣喜的女子声音响起,“太好了!回溯成功了!”
沈玉妍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彩衣、腰系丝绦的年轻女子步履踉跄地从金书后走了出来,她以剑拄地,才勉强站稳了。
这女子容貌俊美绝伦,浑不似凡俗之人,只是面色苍白如纸,显然是受了重伤。
不等她开口询问,一群身着银盔金甲的男仙兵便从不远处飞掠而来,他们个个手持神兵法器,虎视眈眈,身上散发出的强劲威压,令她这个魂体都感到一阵心悸。
转瞬间,众人就到了跟前。为首的白衣男道人陡然飞至高空,手中祭出一面宝镜,一道金光从中射出,直朝她们照来,“掌书仙子,你监守自盗,窃取天书,还不快快伏诛!”
沈玉妍心脏骤紧,却听砰的一声,金光竟被挡了回去。她这才惊觉,头顶不知何时竟已撑起一层法罩,正将她们牢牢护住。
再去看彩衣女子,她本就脸色苍白,现下更加没了血色。
她凝目望着沈玉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阿妍,你要记住我说的话,天帝很快就会赶到,这法罩挡不住他,你若想重回神界,就必须想办法渡过天劫,飞升成神。”
沈玉妍一脸茫然,这女子认识她吗?她说的天帝是谁?重回神界又是什么意思?
彩衣女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忙道:“是我忘了,天帝早命人将你的记忆封入蝶灵,还好我已将你的蝶灵寻来了。”
说着,伸手拍向腰间囊袋,一只金色蝴蝶出现在指尖,翩然而起,飞至沈玉妍眼前,随即化作点点金光,没入她的魂体。
沈玉妍蓦地睁大眼睛,一段尘封许久的记忆汹涌浮现,她终于什么都想起来了。
原来,她这一世的命运,就是在修仙文中给天命所归的主角金小剑做炮灰。
人界之上,便是神界。人界有三千,众生芸芸,无论须弥芥子,都能自成一界;而神界独此一处,名曰昆仑虚。神界凌驾于所有世界之上,是诸神居住之所,此处珍宝遍地,神兽徜徉,奇花异草更是随处可见。凡是从下界飞升至此的修士,皆可脱胎换骨,得不死之身,与天地同寿。可以说,神界就是所有修炼者心向往之的圣地。
天帝作为神界之主,也是历经重重劫难,才证得无上大道,执掌整个神界。然而他的爱男金小剑却没能继承他的神力,反而天生神格残缺,必须夺取她人的命魂才能补全自己的神格。
没错,这个被夺取的命魂,就是她沈玉妍。
沈玉妍本也是一介凡人,凭着勤学苦练,才从下界飞升到了神界。原以为能过上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却没料到神界也分三六九等,她没实力没后台,仅得了个“拾芳仙子”的封号,名头倒是好听,实际上就是个在荒山上种花的仙侍。
按理说,像她这样的微末人物,天帝恐怕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偏偏选中她去给金小剑当垫脚石呢?
这一切,全是因为一株仙花。
金太子无意路过荒山,看上了那株珍贵的凌霄金盏,执意要夺走。可这花是掌书仙子千辛万苦寻来,特意托沈玉妍照料的,她自然不能交出去。金太子被拒后竟恼羞成怒,将山上所有的花草尽数摧毁,随即向天帝诬告她失责渎职。天帝溺爱金太子,不由分说地便封住她的记忆,剥去她的仙骨,打入轮回。
也是这时,沈玉妍才见到了那件轮回神器——无字天书,瞬间明白了天帝的谋划。原来他打算借此神器让金小剑经历一世轮回,从下界重新飞升,以补全残缺的神格。
偏这神器需要集众神之力才能开启,天帝便召来众神一同施法,却在金太子转世下界后,暗中封印了参与众神的相关记忆,并悄然取走每位神仙的一缕神魂,投入轮回世界。
对金小剑来说,修仙之路太过艰难,逆天改命成功的希望也实在渺茫,但有了这些神仙的神魂做养料,补全神格的机会便大大增加了。她沈玉妍在众神中虽地位低微,但也是凭一己之力飞升的神界,拥有完整的神魂,正好能派上用场。
天帝唯恐此事失败,还赐予了金小剑护身神通,又特意请来司命仙君,借神器之力,为爱男写下天命所归的主人命格、飞升成神的最终结局。
而她沈玉妍的人生,自然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出身底层的贫贱之格,刑克六亲,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最后替金小剑挡下劫雷,魂飞魄散而亡。
沈玉妍回忆到这里,不由得从喉咙里迸出一声冷笑,漆黑眼眸中漾溢着森然杀意,“呵,原来如此……”
掌书仙子凝视着她,眸中水光闪烁,唇角却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阿妍,我真没想到你会为我得罪金太子,你待我一向很好,从前怪我太愚钝,才没能察觉你对我的这份情意。如今我心中有许多的话想跟你说,只恨没有时间了。”
沈玉妍怔住,难道掌书仙子竟喜欢她?所以才会以身涉险盗走天书,帮她重回神界?
她心下感激,但她当初拒绝金小剑,只是出于信守承诺,并没有别的想法。
正要开口否认,垂眸间却猝然对上掌书仙子含泪的眼睛,泪珠涌出眼眶,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
不知为何,沈玉妍早已死寂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掌书仙子强忍悲伤,哽咽道:“只恨我能力微薄,即便拼尽全力也只能为你争来十日的时间。神界一日,书中十年,若你百年内未能飞升,便会魂飞魄散,而我也会被打入天牢,难见天日。你我今日匆匆一见,恐怕便是永别了。”
沈玉妍听到这话,冷漠的眼神渐渐软了下来。回想前世今生,两世加起来,也从未有人这般真心待过她,甚至为了救她还断送了前程。
这真的值得吗?
她终于忍不住飘魂过去,欲要抱住对方那具摇摇欲坠的身躯,只是才伸出手,忽又想到:万一掌书仙子是在骗她呢?万一她是天帝的人呢?万一她像殷师姐一样两副面孔,用眼泪骗取她的真心后又翻脸不认人呢?
她实在是被骗怕了,不敢再轻信任何人了。
最终,沈玉妍只是伸手轻抚过掌书仙子苍白的脸颊,为她拭去泪珠,轻声道:“别担心,等我回来。”
随即转身看向法罩外的众神,目光冷冽而决绝,“我知道天帝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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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欲用她人的尸骨为金太子成神铺路,真是好算计!可惜他注定会失败,因为我会让你们知道,天命在我!”
众神一怔,随即哄笑出声,纷纷喊道:“拾芳仙子,你而今不过是一具残魂,如何敢在我等面前大放厥词?”
“还说什么天命在你,真是异想天开,莫非是在下界受了太多劫难,失心疯了?”
“正是,我劝你还是快快投胎去吧,来世可别再修仙了,你就不是做神仙的命!”
众神喧闹哗然,唯有举着昊天镜的司命仙君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沈玉妍眸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她也曾敬畏过众神,害怕过死亡,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没有任何人和事再值得她敬畏了。
不知死,焉知生?她已不会再恐惧。
沈玉妍不再理会众神,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投入天书中。
刹那间,天书爆出一团耀目的金色光芒,静止的书页簌簌作响地翻飞,金光化作纤细的纹路,勾勒交织出模糊的人界图景。
掌书仙子站在原地,伸手抚着脸颊,总觉得上面还残留着被沈玉妍触碰的凉意,低声呢喃道:“阿妍果真还是如此冷淡呢,即便我方才说的全是谎话,也骗不来哪怕是一个拥抱……”
她仰首望天,笑意悲戚,“可惜此去便是永别了。天帝连你都不肯放过,又岂会轻饶我?他早已判我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便听砰的一声巨响,青色法罩轰然炸开,碎片化作流光消散在空中。
还未等掌书仙子有所反应,一道金光笔直朝她照来,身体瞬间便化为了乌有,湮灭无踪。
司命仙君收起昊天镜,展开神念在四周搜寻了一番,并未搜到掌书仙子的神魂,想来已是魂飞魄散。
他这才放下心,飞身至天书前查看,脸上旋即露出懊悔的神色,叹气道:“天书已经开启,没办法再更改了。”
不过,金太子有天帝的神通傍身,又有他执笔写定的结局,就算拾芳仙子恢复了记忆,想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念及此,他脸上又恢复了自信。
与此同时,沈玉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意识回笼,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还魂复活,重生回了三年前的金家。
回想起过去种种,心头瞬时燃起强烈的愤怒和不甘,指尖近乎失控地颤抖起来。
“……这事可真奇怪,白妩清这女人素来冷酷无情,旁人便是死在她跟前,她也懒得抬一抬眼皮,怎么忽然转了性子,竟为你一个侍女出头,还要收你为徒?”
金小剑的声音,将沈玉妍尚且沉浸在过去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她抬眸看向站在她身前的年轻男人,双手紧攥成拳,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恨意。
听刚才那话,她应该是回到了白妩清打算收她为徒的时间点,金小剑这时候把她叫到房里,自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她身上种下主仆契。
而这,正是她悲惨命运的开端。
她若想逆天改命,就必须得想个办法先逃过这一劫。
思及此,沈玉妍低垂眼帘,掩下眸底的愤恨,温顺答道:“回少爷的话,婢子也不知缘由,或许白宗主只是一时兴起。”
“不对,白妩清可不会感情用事,”金小剑狐疑地看向她,“难道说,你身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沈玉妍闻言,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她到死也没想清楚,白妩清当初究竟是看上了她哪点,才会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跟她说要带她回桃花源。
“身板平平,脸蛋也算不上漂亮,就是想当个花瓶摆在跟前,也不够赏心悦目……”金小剑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她。
沈玉妍眸色一暗,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畜生说话行事,和前世没有半分差别。
不过这样也好,她已经想到要怎么对付金小剑了。幸好她总是随身带着刀,不怕没有趁手的武器。
3. 初遇
金小剑还不知道他接下来的命运,气定神闲地走回椅子前坐下,屈指轻敲茶案,“白宗主因何要为你出手教训史表弟?我刚问过表弟,他却含糊其辞,你来跟我说说这事的始末。”
沈玉妍压下心中怒火,平静开口:“是。”
思绪随之回到了十年前……不对,她已经死而复生,和师尊的初见,应该是在昨日。
这件往事虽然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很遥远了,此刻回想起来,却依旧如昨日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她抱着一大筐脏衣裳往河边走去。
人分三六九等,府里的下人也不例外。像她这种被支使去做浆洗之类粗活的,就是下人中的最末等,谁见了都能踩上一脚。
好比金小剑身边那个叫史褚的表亲,这时见到她就像闻见香味的苍蝇,忙不迭地飞了上来。
“哎呦,你家少爷可真狠心,怎么能让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做这些粗活累活呢?”
她被史褚言语骚扰过很多次,为了克制住骂人的冲动,便冷着脸只管闷头往前走。
然而史褚这人人如其貌,就是个下贱玩意,她越是爱答不理,他越是来劲。
“不若你跟了我?我保你日后吃香的喝辣的,哪还用得着受这份罪。”
她那时性子孤僻,不怎么会说话,一张嘴就要得罪人,所以平日极少开口。
但耐不住,总有人上赶着讨骂。
“不必了,我要是日日对着史公子您这张猪脸,只要是连饭都吃不下,迟早要饿死的。”
史褚愣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怒不可遏道:“你居然骂我是猪?你以为你就长得很好看吗?”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往她脸上扇过来。
她原可以躲开,却站在原地没动,硬生生挨了这掌。
往日那些下人欺负她,她也是这样闷声受着。他们只要出了气,也就放过她了,可一旦她躲开,他们只会打的更狠。
要是挨这一掌能换个清净,也挺好的,反正她又不怕疼。
可她没料到,史褚和下人们不同,他修炼多年,手上的力道极大,只听啪的一声,她半边脸便没了知觉,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连人带手中的竹筐重重摔倒,花花绿绿的衣裳落了一地。
恰在这时,白妩清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声音如同天籁,“你们在做什么?”
她忍痛抬头,只见一名白衣女子从河边缓步走来,微风吹拂,金色阳光透过柳树的间隙洒在她冷峻的面庞上,仿佛也凉了几分。
世上果真有如此超凡脱俗的人?
她惊得连脸上的痛都忘了,正凝目注视,史褚忽然闪身过来,挡在她身前,语气坦然道:“白宗主,您怎么有雅兴到湖边来看风景?我和这丫头相熟的很,两人正闹着玩呢。”
白妩清并不买他的账,“我要听她自己说。”
史褚极不情愿地退开,回过头,又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似是在说:“敢告状的话,你就死定了!”
她晕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随即对上白妩清那双如寒星般清冷的眼眸。明明细长的睫毛上落着碎金般的阳光,眸子里却像冻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冷得可怕。
刹那间,羞愧与难堪蜂涌上心头,脸颊也疼得厉害。
白妩清沉着脸问:“这人刚才是不是在欺负你?”
旁人若是听到这话,只怕要是立即哭诉委屈,求着仙尊做主了。
可白妩清遇上的是她沈玉妍,她心中并无感激,反倒觉得对方多管闲事,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仙尊误会了,史公子没有欺负我。”
白妩清一怔,随即皱起眉头,眸底闪过一丝恼怒,冷笑道:“那就好。”转身就走。
或许在对方眼里,她就是那种不知好歹的女人。
但是,谁让她十岁那年,便从生身母亲那里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人世险恶,不要轻信任何人。
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于她人的帮助,如此,才不会失望,更不会伤心。
正因为明白这句话,才有了今日的沈玉妍。
她压下纷杂的心绪,顶着红肿的脸,平静地弯下腰,将掉出来的衣裳一件件捡回竹筐。
史褚双手抱胸,站在旁边看着她,歪嘴笑道:“刚才算你识相,但别以为我会轻易饶了你。我这就去找表哥,把你要过来给我做妾,温顺的女人我见多了,像你这种有脾气的,还是头一回见,说不定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呢。”
她捡衣裳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放下竹筐,将绑在小腿处防身的小刀拔在手上。
直起身,抬头直视史褚,冷声道:“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睁着眼睛。”
史褚似是没想到她会带着刀,吓了一跳,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她握紧了手中的刀,死死盯住对方,“只要你闭上眼睛,我就会杀了你。”
史褚脸上瞬时浮现不悦之色,一声冷哼,“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就你这小身板,可吓不住我。”
她并不露怯,冷冷道:“你醒着的时候,我的确杀不了你。但你总有睡着的时候,反正我烂命一条,能让史公子陪我一起下黄泉,也不算亏,不是吗?”
史褚脸色一沉,怒道:“既然你想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说着,猛地一挥右手,五指成爪的瞬间,锐利的金色光芒透掌而出,形似金龙利爪,直向她心口抓来。
她瞳孔一震,立即认出这是史家家传的功法《金龙催心爪》,普通人但凡挨上一下,便是五个血窟窿,心穿肠烂,必死无疑。
真是倒了血楣!
她呸了一声,却不退反进,攥紧刀柄便迎了上去,左右是个死,总得让史褚付出点代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前忽然一亮,一道雪白的剑光如闪电般疾掠而来,金色巨爪瞬时被削作两截,旋即爆开化作了无数金色光点,消散在空中。
再去看史褚,早已是神色大骇,收了手便向后倒纵飞出。
那剑光却像是活物一般对他紧追不舍,一通疾刺,直逼得他汗透衣衫。眼见他右臂就要被剑光削下,他猛地抬手祭出一个防御灵罩护在四周,竟勉强挡住了剑光。
沈玉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见史褚没死在剑光下,正觉得遗憾,忽听身前响起一道冷峻的声音,“你刚才为何要说谎骗我?”
惊讶转身,正是去而复返的白妩清。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脸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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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发烫,连声音都开始发抖,“仙尊……我……”
白妩清望着她,“你可以说实话。”
她与她四目相对,看到那双冰冷眼眸中的真切,竟没有预料中的难堪,反倒是生出一丝暖意,内心深处仿佛在慢慢融化。
“我知道仙尊是府上贵客,再过两日便会离开,即便您帮了我这次,也还有下次。方才我若说了实话,待你一走,我恐怕……会遭到更狠的欺辱。还不如说个谎,那姓史的见我听话,反倒容易放过我。”
其实,就算白妩清这时替她杀了史褚,她也还是难逃一死。
史褚是史家独男,要是死在这里,无论如何金家都得给史家一个交代。但想也知道,无情宗宗主他们得罪不起,最终只会拿她这个侍女开刀。
因为她是个底层人,还是个底层的女人,向前一步死不如生,退后一步生不如死。
白妩清听了她的话,似是也想到了这点,当即一抬手,将剑光收回袖中。
她向史褚瞧去,方才还嚣张不已的他,此刻竟如丧家之犬般浑身是伤,狼狈地趴伏在地,呼呼喘气。
心中顿时大感痛快,暗骂一声,活该!
随即感激地看向白妩清,扬唇一笑,“多谢仙尊帮我出气,这下就算我明日死了,也不算亏。”
白妩清却是一怔,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你跟我回桃花源吧。”
“什么?”她怀疑耳朵听错了,茫然抬头,却见白妩清神色已恢复漠然,瞧不出半分情绪,只是眉尖微蹙了一下,像是不满她的回答。
“不是你说呆在这里会丢掉性命?那我便收你为徒,带你回桃花源。”
白妩清这话,就仿佛一束光,倏地照进了她黑暗的人生。彼时沈玉妍还未想起一切,只是深深为白妩清那出尘脱俗的仙人气质所震撼。
她本以为师尊是救她出苦海的观音,却未曾想她将会是推她入炼狱的罗刹。
若说天帝和金小剑是造成她悲惨命运的幕后主谋,那么白妩清便是将她推入绝境的执行人。她废了她的灵根,断了她的修仙路,让她从此都只能做一个废物,遭受比从前更甚百倍的屈辱。
沈玉妍很清楚,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凡是伤害过她的人,她都会一一回赠同等的伤痛。
不过,她首先要报复的,自然是曾诬告她失职又将她投入天书轮回当垫脚石,最终害得她惨死收场的——金小剑!
面对金小剑的询问,沈玉妍自然不会蠢到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
前世她没有藏住对史褚的憎恨,又被师尊收她为徒的事冲昏了头脑,言语间无比快意,金小剑见状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所以金小剑直接扇了她一巴掌,这一掌比史褚扇她的还要狠,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五脏六腑都被逸散的灵力震伤,嘴角流血,连勉强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反抗金小剑给她种下主仆契了。
因此这一次,沈玉妍半真半假地交代完昨日之事后,依旧垂着脑袋,双手恭敬地叠放在身前,低声道:“或许……白宗主会收我为徒,也只是瞧我可怜吧。”
“可怜?”
“就像是可怜一只受伤的小狗,忍不住想带它回家。”
4. 报复
金小剑被她这天真的话逗乐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讥笑,“呵,世人可怜的人多了去了,白妩清要真有这善心,她的无情宗早就人满为患了。”
沈玉妍连忙点头,“是,是婢子无知了。但婢子再无知,也知道是金家收留了我,给了我一口饭吃。少爷,我不想去什么无情宗,求你让我留在金家报答您的恩情吧!”
说着,双膝跪倒,仰脸看着金小剑,眼中尽是恳求之色,撑在地上的右手却不动声色地后移,摸到绑在小腿处的匕首,拔在手上。
金小剑见她陡然跪地,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粗使丫鬟会对金家如此忠心耿耿。一边是宗主的门徒,一边是金家的侍女,傻子才会选后者。
他此刻就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沈玉妍,“你倒是宠辱不惊,是个知恩图报的。正好我有件事要你帮忙,本来还担心你不肯,既然你有心报答,倒省了我劝说的功夫。”
沈玉妍心中冷笑,什么劝说?明明是暴力胁迫,把她打倒在地,使她失去反抗之力,再用主仆契控制她听从命令。
她假意顺从道:“少爷尽管吩咐,婢子定当听命。”
金小剑深深看了她一眼,想到她拜入白妩清门下,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忮忌。但此刻见她这般顺从,又难免得意,宗主门徒又如何?还不是得听他命令行事。
他笑了一声,缓缓的道:“我要你拜白妩清为师,去到无情宗后,再找机会将她藏在宗门禁地的聚灵珠偷来给我。”
沈玉妍神色犹豫,“少爷吩咐,婢子不敢不答应,只是……少爷,这聚灵珠难道是什么宝物吗?”
金小剑当即两眼放光,“人界至宝,修士若是用这宝物辅助修炼,短短一日,便抵得上十年苦修。你在我们金家待了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一脉只是云梦泽金家的旁支,到底比不得中三家之一的本家,风光无限。我虽然天赋异禀,但苦于修仙资源匮乏,始终无法筑基。但只要拿到无情宗的聚灵珠,我就能在短时间内突破瓶颈,修为大增,重振家族威名。届时,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沈玉妍听他自吹自擂,只觉得可笑,口中却赞叹道:“少爷您是修练天才,聚灵珠这种宝物自然要给您用,才不算浪费。”
金小剑对这话很是受用,笑道:“你倒真是个妙人,我现下知道白妩清为何会看上你了。你过来,我与你签下魂契,只要你发誓效忠于我,我必然会护你周全。”
他一抬手,掌心刷地燃起一枚血红色的契印,火光倒映在沈玉妍漆黑眼眸里,闪烁不定。
沈玉妍垂下眼睫,瞳光渐渐消失了,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冰冷,“好啊,多谢少爷。”反手握紧袖中刀柄,膝行至金小剑身前。
金小剑神色放松地坐在椅子上,抬手便要将主仆契打入她的眉心,可就在此时,沈玉妍骤然起身,迅捷无比地扑向他,手中寒光闪动,转瞬便没入了他的心口。
金小剑只觉身前一阵剧痛,大叫一声,“你竟敢偷袭我?”扬手一掌便将沈玉妍拍飞出去。
他低下头,便看到了插在胸前的漆黑刀柄,刀身已完全没入体内,精准地刺穿了心脏,只怕刀一拔出来,他就会立即断气。
金小剑难以置信,如此不凡的身手,绝不会是一个普通侍女能做到的。
他看向沈玉妍,愤怒大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性命?!”质问的同时,从椅子上跳起飞扑到沈玉妍身前,身上爆发出强大的威压将她压倒在地,双手紧接着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沈玉妍几乎透不过气来,脖颈处喀嚓作响,心中一阵惊惧,只怕真要被金小剑掐死,慌忙伸出手,抓到插在他胸前的刀柄,狠力往外一拔。
嗤的一声,鲜血迸溅而出,洒在她脸上、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金小剑立时松开了手,软倒在地,瞪得极大的眼睛里尽是震惊和不甘,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他还没突破筑基的瓶颈,还没能重振家族,扬名天下,甚至是登顶修真界,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还是死在一个他平日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粗使丫鬟手里!
他望向沈玉妍,却见她此刻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仿若在看一只恶心的臭虫,眸中没有温顺和恭敬,只有不屑和鄙夷。
“不过是赏了我一口剩饭,就真以为我会对你金少爷感恩戴德?真是有够愚蠢的!”沈玉妍冷笑着,一脚踹在他脸上。
金小剑气得发狂,猩红的眼瞳中满是仇愤,恨不得立时跳起来将沈玉妍撕碎。然而,他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不”,接着白眼一翻,登时死了。
沈玉妍怕他没死透,又抬脚狠踹了几下,见他当真不再动弹,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痛快大笑起来,只是才笑了一声,便慌忙捂住了嘴。
虽说金小剑为了给她种下主仆契,早就把下人都遣开了,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过来,还是谨慎些好。再一个,若让金家知道她杀了金小剑,她绝无可能活着离开这里,等安全脱身了再高兴也不迟。
况且——
沈玉妍望向金小剑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微皱眉头,杀人一时爽,清理现场可就麻烦了。
她不禁想起在神界当神仙时,只需施个法术,便能将荒山打理得干干净净。
恰在这时,她耳边响起一道奇怪的声音。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复制系统,当目标人物对你的产生强烈执念(爱恨皆可),即可复制其独门绝技】
【检测到目标人物金小剑对你产生执念值,复制技能已发动】
紧接着,一张半透明的书页浮现在她眼前,看着上面闪烁着淡蓝色微光的字符,她立时明白过来,这就是天帝赐予金小剑傍身用的神通。
姓名:金小剑(已死亡)
种族:人族
年龄:20岁
灵根:金、土双灵根(资质不错)
境界:练气境九层(低阶修士,还很弱小)
执念强度:六星(满级十星)
主修功法:庚金诀(黄阶中品)
精通法术:清洁术、主仆契(因目标人物死亡,法术无法提升)
沈玉妍轻挑眉梢,看来金小剑之所以对她的忠心深信不疑,就是因为能看到她的执念值。
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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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自负和愚蠢,绝不会想到她这个和他素无交集的金家婢女,竟会对他恨之入骨。他只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对他痴心不已。
不过,这金小剑在下界少说也修炼了二十年,怎么只精通两门如此普通的法术?难怪连她的偷袭都躲不过去。
倒是这清洁术正好能派上用场。
沈玉妍心念一动,指尖微光闪过,她身上的血迹顿时被涤荡一空,喷溅在地上的鲜血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居然不需要灵力就可以施展?天帝赐予金小剑的这门神通可真是厉害!
沈玉妍既惊又喜,正想再试试主仆契,万一可以契约死人呢?恰在这时,复制系统再次闪动起来。
【检测到目标人物史褚对你产生执念值,复制技能已发动】
她略感疑惑,史褚?随即明白过来,史褚昨日刚因为她被白妩清揍了一顿,自然会恨上她。
姓名:史褚
种族:人族
年龄:19岁
灵根:五属性杂灵根(垃圾)
境界:练气境六层(低阶修士,太弱小了)
执念强度:五星(满级十星)
主修功法:基础引气决(黄阶下品)
精通法术:金龙摧心爪(威力很一般)
沈玉妍的视线定在“金龙催心爪”上,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帝对金小剑极为看重,若是知道她一个末等神仙居然杀了金太子,还夺走他的神通,肯定会暴跳如雷,说不得要取她性命复仇。
不过,神界一日,书中十年,等天帝察觉异样、做出反应,她这边早过去数年了。况且天帝向来傲慢,肯定不会冒着压制修为、自降神格的风险亲身下界,最有可能是派他座下那些天兵天将来杀她。
所以,她必须在这有限的几年内,尽可能地强大自身。
白妩清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实力最强的大能仙师,要想增强修为,就绝对不能错失这次拜师的机会。
前世,她因为入门晚,又是五属性杂灵根,拼尽全力也追不上同门师姐妹的进度,只能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咬牙苦修,换来的却是殷师姐的冷言冷语。而就在她即将突破筑基的瓶颈时,又被师尊狠心废了灵根,从此无缘仙途。
这让她怎么可能不恨?
在神界,她只是个打理荒山的仙侍,到了人界,她依旧只是个洗衣扫地的侍女,哪怕好不容易得了仙缘,也立刻被打回原地,始终都摆脱不了屈居人下的命运。
她付出一片真心,得到的却是被抛弃被欺骗被嘲弄被背叛……爹的,真是受够了这虚伪的世道!
反正除了掌书仙子,所有人都恨她入骨,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做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女呢?
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取得白妩清的执念,让她的法术为己所用,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会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沈玉妍看着复制系统的眼眸暗影沉沉,唇角却勾起一抹浅笑,“白妩清,既然你前世废我灵根,那这一世就换我来毁你道心吧。”
就是不知道,徒儿要怎么准备这份谢礼,才能让无心无欲的师尊满意了。
5. 赔罪
就在金小剑将沈玉妍喊去房中问话时,金家主母胡多欢却在大厅备下盛宴款待白妩清。
“承蒙白宗主光临金府,只是府上招待不周,让您撞见史家小子欺凌下人,实在惭愧。不过,史褚行事虽有不妥,但他本性不坏,还望宗主念在他年少无知,多多包涵。我这里特地备下两千灵石,既为致歉,也为恭贺宗主喜得高徒,不成敬意,还请您笑纳。”
胡多欢说完,小心觑了眼端坐席间的白妩清,却见她冷着脸,并不接她的话。
心想她这是端着架子呢,连忙向一旁的史褚使了个眼色,史褚一脸不高兴,“姑母……”
胡多欢厉声道:“别叫我姑母!今日你若是得不到白宗主的谅解,日后便休想再踏入我金家的门庭!”
史褚顿时耷拉下脑袋,他昨日被白妩清教训一顿,到现在身上还隐隐作痛,本指望胡多欢替他出头,哪知反被逼着低头认错,心中更是气愤——都怪那个沈玉妍!
可是对白妩清,他却连恨她的胆子都没有。
史褚双手捧过装满灵石的锦盒,躬身走到白妩清身前,颤声道:“白宗主,昨日的事是我做错了,这份赔礼还请您收下。”
白妩清看都不看他,向胡多欢冷冷的道:“怎么?他欺负本座的徒儿,你不杀了他,难道还要我动手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史褚只觉一股森然寒意骤然压下,膝盖跟着一软,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他吓得脸都白了,惶恐大喊:“我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白宗主原谅!姑母,姑母救我啊!”
胡多欢已经筑基,可威压之下仍旧觉得难受,只是和史褚狼狈的样子相比,到底要从容几分。
她从前便听闻白妩清这人最是冷酷无情,而且极为护短,谁若是不长眼欺负了无情宗的人,她必会追杀到底,甚至灭其满门。
胡多欢当然不想得罪白妩清,可要她真杀了史褚,她又于心不忍。
她勉强挤出个笑容,语气恳切道:“白宗主,其实史褚和那玉妍姑娘自幼相识,两人多少有些情分,我想咱们也该将玉妍姑娘请来,问问她的意思。若她肯原谅史褚,此事便了,但若她不肯原谅,我马上杀了史褚给她出气,绝无二话。”
白妩清听到这里,眸间冷意稍缓,颔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是该问问她的意思。”收起了外放的威压。
胡多欢松了口气,向身后男仆吩咐,“去请玉妍姑娘过来。”
男仆去后,史褚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躲到胡多欢身后,哭丧着脸哽咽道:“姑母,我不想死。”
胡多欢自然心疼不已,但白妩清面前,她只能装出严厉的模样,冷声道:“那你最好盼着玉妍姑娘心地善良,肯饶你一命吧。”
沈玉妍心地善良?史褚想到昨日她威胁自己的话,不禁狠狠打了个哆嗦。
胡多欢却不清楚沈玉妍的性子,只当她是个小姑娘,想来心肠软,史褚若是肯跪下求她,不怕她不松口。
本来她请白妩清过府,是有事相求。可眼下史褚惹了对方不快,她也不好再开口,只能忙不迭地敬酒敬肉,想哄她消气。
奈何白妩清以辟谷为由,酒肉一概不吃,竟叫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转头又狠狠瞪了史褚几眼。
正当厅内气氛逐渐尴尬,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胡多欢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圆脸姑娘缓步走进来,中等的个子,身形瘦削,穿着一身洗得褪色却异常整洁的衣裳,目光澄澈,带着几分腼腆。
她先走到白妩清身前问过师尊安好,这才转向胡多欢,行了一礼,“婢子沈玉妍,见过夫人。”
胡多欢看她如此恭敬知礼,顿时笑容满面,亲自起身将她扶起,“你如今已是白宗主的门人,怎可还以婢女自称?你若是愿意,便认我做个义母,唤我一声母亲。旁人知晓你金家二小姐的身份,自然也不敢再轻视你。”
沈玉妍微怔,回眸望了一眼白妩清,转而向胡多欢道:“多谢夫人厚爱,只是玉妍既已拜入无情宗,自当洗净尘缘,一心一意侍奉师尊。若因贪恋世俗身份而认亲她人,实非妥当,还请夫人见谅。”
说完,不等胡多欢反应,便转身走到白妩清身侧,垂手侍立。
胡多欢见她如此态度,心中微恼,面上却不显露半分,仍旧笑道:“原是我冒昧了,修真界最尊师道,侍师如侍母,合该如此。只是眼下有个难题,你师尊还要问你的意思呢。”
接着将白妩清要杀史褚为她出气的事说了,最后恳求道:“玉妍,史褚他已经知道错了,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这次。”
史褚见姑母竟为他向一个侍女求饶,心中又惊又怒。
他并非不知道,若是自己这时跟着认错道歉,或许能逃过一劫,可他打心底看不起沈玉妍,往日拿侍女随意戏弄取乐,也从未没想过要向她们道歉。
忽然叫他跟下人低头,简直比让他死了还难受,索性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沈玉妍看到他躲在胡多欢身后的畏缩模样,心底一声冷笑。
她还记得前世这个时候,白妩清也要杀了史褚替她出气,可惜她那时被金小剑种下了主仆契,已是身不由己。
为了活命,她只能听从金小剑的指示,求白妩清饶了史褚性命。师尊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回宗后却冷言训斥了她。
这之后,她和师尊的关系便一直不冷不热。除了每旬一次的教导,其余时间师尊从不见她,两人虽为师徒,却比陌生人还要疏远。
或许也正因为师尊从未在意过她,最后才会那般狠心地废了她的灵根。
沈玉妍微勾唇角,这一次,她可不会轻易饶了史褚,更不会让师尊对她弃之不顾。
只是,要动摇师尊的道心,她当然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只知道埋头苦修。
她已计划好要做个完美的徒儿,表面乖巧听话、无微不至地侍奉师尊,内里却偏执扭曲,满心只想将师尊占为己有。
等师尊习惯了她的存在,再也离不开她时,她便主动暴露那份伪装的痴情,强势攻破师尊的心防。到那时,就算师尊回过神来,道心也早已难保。
沈玉妍低垂眼睫,掩下眸底一闪而过的兴奋幽光。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师尊一步步踏入她编织的蛛网,再将这落网的猎物,一口吞噬掉了。
“玉妍,你要饶了史褚吗?”白妩清见沈玉妍半日不开口,出声问。
又怕她犹豫是因为不敢说实话,接着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为师在这里,没人敢为难你。”
沈玉妍曾经听过同样的话,当时的她只觉感动不已,眼泪都险些掉下来,此刻再次听到,她却十分平静。
因为她知道,师尊会这般维护她,并非是因为看重她这个新收的徒儿。今日换做是任何一个门人受了史褚的欺负,她都会将其杀之而后快。
可对现在的她来说,被师尊视作普通的门徒已经远远不够,她要的,是师尊心中独一无二的位置。
于是,她望向白妩清,眼神清亮而坚定,“回师尊,徒儿自然想杀他。但与其劳烦师尊为我出头,徒儿更想学得师尊的本事,待修为有成,再亲手了结了他。”
言外之意,比起被师尊庇护,她更想为师尊分忧。
白妩清一怔,旋即目露赞赏,向她点了点头,“好,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志,将来定能继承我的衣钵。只是今日这事,还无需你我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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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而看向胡多欢,“胡夫人,你还不动手吗?”
胡多欢慌了神,语气暗含不忿,“白宗主,史褚是我唯一的侄儿,你究竟要我如何赔罪才肯饶过他?”
“看来,你是要本座亲自动手了。”白妩清一扬左手,三口莹白的小剑忽地从袖中飞出,直向史褚疾射而去。
史褚昨日才领略过白妩清的厉害,自知绝无还手之力,吓得立即抱头蹲在了地上。
胡多欢早防着白妩清要发难,眼见莹白小剑破空飞来,慌忙将手一合,祭出玄铁护盾将那三口小剑敌住。
这块玄铁护盾本是上好的防御法器,足以抵挡金丹境修士的致命一击。胡多欢原以为能凭它接下白妩清的一招半式,哪知那三枚小剑竟一下子就攻破了玄铁护盾外层的青光罩,只听叮叮叮三声脆响,盾面上瞬间裂开了三道缝隙。
接着便是砰的一声,玄铁护盾在空中轰然炸开,碎片飞溅,将桌上的杯盏碗筷砸得粉碎,散落一地。
胡多欢大惊失色,顾不上心疼法器被毁,纵身扑向史褚,将他紧紧护在身下,“白宗主,你若要杀这孩子就先杀了我吧!”
三口小剑猛地一晃,竟硬生生停在半空,剑尖犹自颤动,距离胡多欢后心不过半寸。
胡多欢只觉背后寒意彻骨,瞬间汗透衣衫。她转头看去,才发现那三口小剑竟是由寒冰凝成,不过半掌长短,但每一口都晶莹剔透,威力逼人。
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颤声道:“白宗主,金家本家正愁找不到借口剿灭您无情宗,好独占云梦泽灵脉,您今日若是杀了我,不是将现成的把柄递到他们手上吗?”
白妩清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想杀你,只要你交出史褚,我绝不会与你为难。”
胡多欢惨然一笑,“白宗主有所不知,十三年前我丈夫亡故后,金家众人便对我百般排挤刁难,我们孤儿寡母难以在本家立足,只得离族搬迁至四海镇。当时所有人都对我们母子落井下石,唯有史褚一家伸出了援手,若是今日我让你杀了史褚,日后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史家亲人?”
白妩清听到这话,神色微动,招手将三口小剑收回袖中,淡声道:“此事我清楚,正因为你我都对金家恨之入骨,我才会受邀过府。你既要报恩,我也不好勉强你,等史褚离开金府后,我再杀他,如此史家也怪不得你。”
胡多欢哑然,只觉白妩清这话是在讥讽自己,心中更是深怨她太过无情。
她本打算请白妩清帮忙在明年的升仙大会上,向各大宗门举荐金小剑,为他寻得一个好前程。可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想也知道白妩清必不会答应,她也没必要再开口自取其辱。
胡多欢咬紧了牙,若是她丈夫还在世,她何至于要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旁人?
心中愈发怨愤委屈,却不敢对白妩清发作,沉默着转身去扶史褚。
却见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止不住的打战,脚下积着一片水渍,隐隐透着股尿骚味。
胡多欢心疼不已,正欲开口安慰,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仆人,进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急慌慌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少、少爷他……”
胡多欢皱眉呵斥道:“急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仆人上气不接下气,“少爷……少爷他被人杀死了!”
“你说什么?”胡多欢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白妩请眸光微凝,难道是有强敌混进了金府?
沈玉妍却扬起了唇角,她准备的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一边是活着的恩人之子,一边是死去的亲生男儿,胡多欢会怎么选呢?
真是令人期待啊。
6. 震惊
沈玉妍随白妩清一起再次来到金小剑的院中。
胡多欢走得最快,两人才来到阶下,便听屋里传出一道凄厉的哭声。
史褚呆站在门口,一脸震惊,“这不可能啊,表哥刚还跟我说过话,怎么转眼就死了?”
沈玉妍越过他看向屋里,只见胡多欢扑在金小剑的尸体上,痛哭流涕,“小剑!小剑!你快醒醒!娘不许你死,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药瓶,倒出来一大捧丹药,看都不看就往金小剑嘴里塞,显然是不肯接受这惨痛的现实。
沈玉妍极为愉悦地欣赏着眼前的这幕惨剧,眉眼弯了弯。
多么伟大的母爱啊,难怪前世胡多欢发现金小剑在利用主仆契控制她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极力赞许她的好男儿聪明能干。
可见在胡多欢这种人眼里,只有金小剑的命是命,她沈玉妍的命不是命。
所以,尽情地哭吧,就算把眼泪哭干,金小剑也不会再活过来了。
胡多欢的确哭得昏天黑地,过得半晌,才想起来寻找凶手,站起身,哽咽着质问众人,“究竟是谁害了小剑性命?我胡多欢一向与人为善,从未招惹过什么仇家,金府又设了禁制,若是有外敌混入府内,我不可能不知道。”
“姑母是说,凶手是府里的人?”史褚急忙追问,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眼珠子当即咕噜噜转动起来,忽然一拍双手,恍然道,“我知道是谁了。”
胡多欢闻言,立时望向史褚,眼中杀意毕露,“是谁?”
史褚却缩起了脖子,“我不敢说,我要是说出那人名字,怕是马上就要被她师尊送去跟表哥相见。”
胡多欢冷声道:“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放心大胆地说!”
史褚跑到胡多欢身后,才伸出手指,往门口一指,“就是她!我亲眼见到表哥把下人都打发走,叫沈玉妍到他房里说话,之后我才去的大厅。这么短的时间,表哥死前就只可能见过沈玉妍一个人。”
胡多欢惊怒交加,当即扑过去揪住沈玉妍衣领,厉声道:“就是你杀的小剑?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手上运起灵力,正要往沈玉妍脑门上狠力拍下,一股冰冷气息骤然袭来,震得她后退数步,身体向后晃了晃,险些摔个仰倒。
胡多欢心中一惊,勉强稳住身形,抬头一看,竟见白妩清上前一步,挡在沈玉妍身前,大有维护之意。
胡多欢大为不满,“白宗主,这沈玉妍到底没有行过拜师大礼,尚且算不得您的徒女。她现下便敢残害主家性命,将来只怕也是个弑师的魔头,您为何不赶紧除掉她,反而还要拦我?”
白妩清面无表情道:“只凭史褚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证明玉妍就是凶手。”
“可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进过小剑的屋子。”胡多欢恶狠狠地瞪着沈玉妍,像是要把她当场吃了。
沈玉妍理平整领口,温声道:“夫人,少爷骤然遇害,我很能理解你的愤怒,但我真的不是凶手,因为我并未进过少爷的屋子。”
胡多欢一脸错愕,“什么?”
史褚跳起来大叫:“这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进了表哥的院子!”
沈玉妍眼也不眨地扯谎,“我是进了院子,可敲了半天房门,屋里始终没人应声,我以为少爷不在里面,便想着晚些再来,就先回去了。后来夫人派人来喊,我才去了大厅。现在想想,或许那个时候,少爷就已经被人害死了。”
沈玉妍这番话说得极有条理,胡多欢这时冷静下来,也觉得凶手不可能是她。
史褚却恼怒不已,“姑母,你别信她,她在说谎,那时表哥就在屋里,怎么可能不应声?”
沈玉妍望向史褚,“好,就算我真的是凶手,那请问史公子,我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要怎样才能杀死修炼多年的少爷?”
史褚顿时结巴起来,“这、这肯定你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胡多欢已经彻底信了沈玉妍,眼下她只想赶紧找到真凶为金小剑报仇,见史褚还在纠缠不休,顿觉疲惫不堪,挥手制止他,“好了,玉妍姑娘说的没错,小剑已是炼气九层的修为,普通人杀不了他。”
史褚却认定是沈玉妍杀了金小剑,只恨想不出话来指证她,急得抓耳挠腮。
这时,白妩清开口道:“胡夫人,我可以查看下尸体的伤口吗?”
胡多欢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若是白宗主看出些什么,请务必告诉我。”随即在屋里四处走动查看,试图找出凶手残留的灵气。
然而,屋里除了金小剑修炼时留下的法术气息,再无其它。
正当胡多欢失魂落魄时,史褚忽然一声大喊,“姑母,我想到了,我想到沈玉妍是如何杀死表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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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多欢顿感无力,“史褚,你能别再捣乱了吗?”
“我没捣乱!姑母,我是认真的,昨天下午,沈玉妍亲口威胁我,说要是我敢讨她做妾,她一定会趁我睡着一刀杀了我!这女人说得出做得到,可怕至极,她肯定是趁表哥不备,一刀把他害了!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看看表哥的伤口是不是普通的刀伤,便知道我说的没错了!”
史褚说着,余光瞥见沈玉妍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语气越发笃定,心中大为得意。
他就不信这一次白妩清还会护着她,没了白妩清的阻拦,沈玉妍还不是任他拿捏?如此,他也能报了昨日的仇。
这事还真得多谢表哥,想也知道,他遣散下人把沈玉妍单独叫到房里,定然是欲行不轨之事,未料却碰上沈玉妍这个狠人,反被她杀了。
表哥这一死,姑母下半辈子便只能依靠他了,那金府的一切,不就都是他的了吗?想想都觉得开心。
正当史褚沉浸在美好幻想中不可自拔时,白妩清已经查看完了伤口,淡声道:“害死金小剑的不是玉妍,至于凶手是谁,胡夫人一看便知。”
胡多欢听了史褚的话,正惊疑不定,闻言立即扑向了金小剑的尸体,她进来时金小剑身上还好好裹着外衫,这时胸前的衣衫都被灵力划开,露出了伤口。
她看到那伤口,瞳孔猛地一震,怎么会这样?凶手怎么会是……
史褚走过来,压着嘴角道:“姑母,你现在相信凶手就是沈玉妍了吧?”
胡多欢抬头,双目猩红,一字一句道:“史褚,枉我过去那么疼爱你,我真没想到害死小剑的人,竟然是你!”
史褚被她眼中的杀意震住,嘴角笑意一僵,颤声道:“姑、姑母,你在说什么啊,是我听错了吗?我怎么可能会杀表哥,我就算要害人也不会害——”
还未说完,手臂猛地被攥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骤然一拽,他身体不受控制向前扑去,咚的一声,膝盖便狠狠磕在了地上,一阵剧痛。
“你自己看!”伴随着胡多欢愤怒的低吼,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脑袋狠力往尸体上摁去。
史褚满心茫然,姑母究竟看到了什么?怎么忽然就认定是他害了表哥呢?难道表哥胸前的伤口不是刀伤?这不可能啊!
下一瞬,他就看到了金小剑身前的伤口,瞬时如坠冰窟。
7. 改观
就在尸体的胸前,戳着五个指头大小的血洞,心脏直接被洞穿,死状惨烈。
史褚人都傻了,此刻的金府中,能造成这种伤口的,就只有会“金龙摧心爪”的自己。
可是,他有没有杀表哥,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胡多欢语气森冷,“你还有何话说?”
史褚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言之凿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他又很清楚,此刻若不给出个解释,姑母震怒之下,定会杀他报仇,可如此离奇的事情,真叫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他只能仓惶解释:“姑母,表哥真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可话语出口实在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信,更别说胡多欢了。
果然,胡多欢厉声喝道:“别叫我姑母!”
史褚瞬时噤声,却见对方望着他的眼神愈发吓人,眼底杀气腾腾,他不禁发起抖来,额角汗珠滚滚而落。
正忐忑不安,忽见胡多欢手腕一翻,手中现出本命灵剑,剑刃直朝他斩来,同时口中怒道:“小畜生!我要你给小剑偿命!”
史褚吓得就地一滚,闪在一旁,胡多欢却势要取他性命,挥剑紧逼,毫不留情。
史褚应接不暇,慌乱中纵身一跃,破窗而出。抬头刚看见院墙,利剑破空之声便追了上来,直吓得他肝胆俱裂。
他连头也不敢回,急慌慌掏出一张御风符拍在脑门上,顿觉身轻如燕,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便窜起丈余高,直往墙外飞去。
同一时间,追在身后的剑声消失了,他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姑母这老女人向来泼辣无理,此刻显然是失了理智,只怕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他索性先逃出金府,等姑母冷静下来再回来解释。
然而下一瞬,便见寒光闪动,胡多欢不知何时竟到了他前头,手中灵剑锐利无比,直向他胸口疾刺而来。
惊慌之下,史褚只得以“金龙催心爪”相迎,然而炼气六层的他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已踏入筑基境的胡多欢呢?
金爪与剑芒在半空中轰然相撞,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身形一晃,胸口如遭重拳,当即失去平衡,从空中狠狠摔落地面,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去死吧!你这小畜生!”胡多欢发怒大喊,又是一剑斩来。
史褚已经无力反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闭紧双眼,大喊:“姑母!我若是真杀了表哥,便叫我全族惨死在魔教手中,肉身被砍成碎块喂给野狗,魂魄受烈火烧灼炼做阴魂,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
他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只见剑尖就悬停在他眼睛上方,不过数寸。
胡多欢面带怒色,“那你要怎么解释那五个血洞?”
史褚听她语气,显然是已经被他发的毒誓动摇了,心下大喜,若是他再另外指出一个真凶来,姑母肯定会饶了他的性命!
可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会杀金小剑的只有沈玉妍,然而姑母绝不会信,因为沈玉妍根本不会“金龙摧心爪”。
除非、除非……
电光火石间,史褚忽然想到若是他骗姑母,说自己曾撞见过沈玉妍偷看他练功,即便不能坐实她的罪名,也能转移开姑母的怒火,让他得以喘息片刻。
自然,姑母要是信了更好,他正好借她的手除掉沈玉妍这个可恶的女人。
史褚算盘打得噼啪响,正要开口,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温声,“胡夫人,就算史公子真的害死了少爷,你也不能杀他。”
他心下一惊,转头看去,见说话的人正是沈玉妍,大为诧异,她为什么要替自己说情,难道这女人心里终究舍他不下?
思及此,史褚心中一声□□,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胡多欢此时心乱如麻,既怕误杀了史褚,又怕错信了史褚,始终难下决断,听沈玉妍这般说,忙问:“为什么?你刚才不是也想杀他吗?”
沈玉妍看了眼身侧的白妩清,见她神色冷冷的,大有袖手旁观之意,这才接着道:“此一时彼一时,况且我与胡夫人你不同,我毕竟没有受过史家雪中送炭的恩情。你若是杀了史褚,日后该怎么面对史家亲人呢?”
胡多欢一怔,这不是当初她劝阻白妩清不要杀史褚的话吗?
但此刻情形显然不同于当时,她听了这话并没有消气,反而将史家也一并恨上了,难道就因为史家对她有恩,她便连为男儿报仇都不可以了吗?
白妩清注意到胡多欢的神色变化,转头看了眼她这个新收的徒儿,眸底神色复杂。
沈玉妍恍若不觉,继续道:“少爷遇害已成事实,为少爷报仇固然要紧,但更重要的却是夫人日后的倚仗。如今您孤身执掌金府,难保本家那些人不会觊觎这份家业,到了那时,夫人不还是得请史家相助吗?史公子既令你痛失一子,不如便让他认您做义母,将功折罪,留在您身边替少爷侍奉尽孝,多少也能抚慰您心中的伤痛。”
沈玉妍这番话说得诚恳至极,胡多欢听了却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握剑的手因极度愤怒而颤抖起来。
敢情她男儿死了,她就只能仰仗史家鼻息过活了?史褚杀了小剑,她还得把这个凶手供起来,认贼做子,最后再一并把家业都送给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胡多欢气得肺都要炸了,史褚却很是高兴,沈玉妍这话可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早就眼红金府的家业,恨不得马上笑纳了。
当即起身,跪在胡多欢身前,恭恭敬敬地道:“姑母,你别伤心,就算表哥不在了,我也一定会好好侍奉您,把您当做我的亲生母亲孝敬!”
胡多欢怒极反笑:“好啊!史褚你真是好得很啊!我竟不知道你心里是这样想的,难怪你要对小剑下手!”
史褚听到前两个“好”字,便喜笑颜开起来,“多谢姑母夸奖。”等听到后两句,才反应过来不对,笑容瞬间消失,“等等,我对表哥下手?我没有——”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胡多欢便已动手,寒光一闪,利剑瞬间洞穿了他的心口。
干净利落,一剑穿心。
史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待看清胡多欢眼中强烈的仇恨,这才恍然——
原来沈玉妍说的那番话并不是想为他求情,而是要激怒胡多欢,好借她的手杀了自己。
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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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太可怕了。
可怕的沈玉妍此刻正在欣赏他临死前的痛苦模样,若是她能听到史褚的心声,只怕会更高兴,让人害怕总比任人欺负好,不是吗?
胡多欢报了仇,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快,她扔下灵剑,双目空洞,犹如游魂一般走回屋中,随即伏倒在金小剑的尸体旁,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
她原本还想着,这次请白妩清过府,定能为金小剑求一个光明前程。昨天夜里,她甚至还梦到金小剑夺得升仙大会的魁首,带着她风风光光地回到本家。梦中,那些刁难她的亲戚们,个个都笑脸相迎。
可现在,她的小剑死了,她什么也没有了。
正伤心着呢,白妩清走过来劝慰道:“胡夫人,是人就有一死,也是你男儿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你也不必太伤心。”
胡多欢一听,哭得更伤心了。
白妩清脸上毫无动容之色,见她不听劝,冷冷的道:“如此,若无别的事,我便先告辞了。”
院中的沈玉妍见白妩清走开,抬脚走到史褚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对方躺在血泊中,双目圆睁,胸膛微弱地起伏了一下,似乎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
沈玉妍讶异挑眉,心中感慨生命还真是顽强,随即蹲下身,凑近耳边,一声轻笑,“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史褚双眼猛地瞪大,喉咙里挤出模糊不清的气音,“是……你……”还没说完,胸口的起伏骤然一停,彻底断了气。
沈玉妍唇角微勾,视线追着他身下蜿蜒流开的血迹,眸底浮现出残忍的愉悦。
鲜血的颜色可真是漂亮,若是让白妩清也躺在血泊中,极致的红衬着极致的白,肯定会更漂亮的吧?
她想像着脑海中的画面,指尖兴奋得发抖。
忽而,身后传来白妩清的轻唤,“玉妍,我们该走了。”
沈玉妍立时回神,起身理了理衣裳,转过去脸上已经换上了乖巧的笑容,“是,师尊。”
却见白妩清扬手,袖中飞出一道流光,化作长剑悬于半空。她翩然跃上剑身,垂眸望来,声音泠泠,“沈玉妍,我最后问你一次,可愿随我去桃花源?从此斩断尘缘,一心修仙。”
沈玉妍一点犹豫也没有,恭敬道:“师尊,我愿去。徒儿幸得师尊救命,无以为报,此后定当一心侍奉师尊,潜心修炼,绝不辜负师恩。”
白妩清听完这话,漠然的眼神倏地变了,但还不等沈玉妍看清楚,她便转过了头,“救你的人并不是我,无需报答。上来吧。”驱剑到沈玉妍身前。
沈玉妍踏上仙剑,刚在白妩清身后站定,便听飞剑一声轻吟,旋即望空飞起,直冲云霄。
从厚重的云层中飞出,眼前豁然开朗,万道金光洒落,一片水天相接的壮阔美景映入眼帘,东庭湖绿得就像一颗雕琢得滑腻的绿宝石,镶嵌在云梦泽的土地上,折射出点点金光,璀璨夺目。
她转头俯瞰来处,只见金府已经成了绿宝石旁边的一个小点,完全看不见了。
而在前方等待她的,正是那前世惊艳了她半生,也厌弃了她半生的——
桃花源,无情宗。
8. 露面
桃花源在东庭湖西面的万山深谷之中,此时正值暮春,飞过东庭湖后,沈玉妍站在剑上往下一看。
但见群峰迤逦蜿蜒,林木葱郁,满山满崖都是青色,更有白雾缭绕其间,恍若仙境。唯有一座孤峰,穿云而出,势极险峻,峰顶一片皓白,显然是积雪未消。
沈玉妍目光一凝,立时认出这座孤峰正是白妩清的洞府所在,千白峰。
白妩清回头看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淡声道:“那是千白峰,无情宗便在下面。”说话间,已御剑飞落山头,停在洞府前,翩然落地。
沈玉妍跟着跃下,抬头望向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场景,不禁一阵恍惚。自从被白妩清逐出师门,她从未想过还能有再回到这里的一日。
正心神动摇,却见白妩清已将飞剑收入袖中,抬手一推,只听咔咔声响,那扇被冰雪冻住的厚重石门应声而开。
一股清异幽香扑面而来,门内院落中长满了奇草灵植,青冬仙藤缠绕树间,上悬着几枚青绿葫芦,历经严寒愈发显得苍翠可爱。
沈玉妍却受不住此处的寒冷,才走进院中便打了个寒颤。
白妩清看在眼里,无动于衷,淡然道:“如今不是冬日,算不得冷,你暂且在院中等着。”
沈玉妍挺直腰背,假装不惧严寒,恭顺道:“是,师尊。”
白妩清见她听话,满意颔首,“稍后我便带你去拜见祖师。”转过身,移步进了屋子。
一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沈玉妍当即抱紧手臂搓了起来,心中一声冷哼,这女人当真是冷心冷肺,若非为了报前世之仇,她才不会拜在她门下!
哪知才腹诽完,院里忽地刮起一阵冷风,寒气扑面,犹如刀割,冻得她手脚都没了知觉。
沈玉妍再也忍不下去,只想进屋里避寒,可刚抬脚,就打住了念头。白妩清向来不喜旁人进入她的洞府,即便是亲传徒儿也不例外。
毕竟前世直到被逐出师门,她也未踏入过这扇门半步,若是此刻连这点寒意都受不住,贸然闯入,只怕会惹来厌弃。
好不容易重来一世,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她必须谨遵师命,唯有如此,才能逐步获取师尊的信任,最终摧毁她的道心。
于是,沈玉妍只得咬紧牙关,站在院中不停地搓手跺脚,抵御寒意。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响,一只衔着桃花的云雀忽而飞入庭院,沈玉妍定睛一看,认出这是无情宗用来传递信息的灵符。
正犹豫要不要出声告知白妩清,那枝粉色桃花便被两根细长的手指截住,云雀瞬间消散,手指随即碾碎桃花,一道严厉的声音从中传出。
“师姐回来的真是时候!你先前带回来的两个门徒触犯了宗规,正押在戒律堂呢。我也不知该罚轻罚重,还请师姐过来亲自定夺吧。”
沈玉妍听出这是执法长老李志仙的声音。
李志仙是白妩清的同门师妹,两人关系极好,宗门中也只有她能够随意出入白妩清的洞府。
抬眸看向白妩清,只见她神色喜怒难辨,语气极淡,“走吧,先去戒律堂将这桩事料理了。”
沈玉妍正要答应,哪知一张口,上下排牙齿便开始打战,格格作响。
白妩清投来异样的目光,“你身子骨竟这般弱,这点寒冷也受不住吗?”
沈玉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废话!我一个普通人,还能跟你这修炼百年的大能一样不惧风寒吗?
面上却带着微笑,感激看向白妩清,“仙山的寒风醒神,多谢师尊让徒儿在这院中站立片刻,徒儿头脑清醒多了。”
白妩清乍一听,竟不知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淡声开口:“如此甚好。”随即御起仙剑,带她飞下千白峰,径直坠入深谷。
沈玉妍猝不及防,吓得脚下一个踉跄,慌忙稳住身形,勉强站定飞剑,这才没有失礼撞上白妩清的后背。这时忽然感到一阵暖风扑来,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去,呼吸瞬间一滞。
直至此刻,她才看到了桃花源的全貌。只见谷中万株桃花盛放,如粉浪翻涌,日光照在上面,闪闪发光,美得令人窒息。
但不容她细细欣赏,飞剑便已到了桃花宫戒律堂前,她只得收敛张望的视线,随白妩清步入大殿。只见殿内站着十几个修士,李志仙和她的大徒儿林羡风则立于殿前,神色如出一辙的肃然。
正要往里走,便听一人朗声道:“我们不过是师姐妹间随意玩闹,如何就犯了宗规?这事又没危害旁人,李长老凭什么逐我二人出宗?我赵月流不服!”
沈玉妍循声看去,却是一名黄衣修士,正笔直跪在殿中,昂首直视李志仙,面无惧色。
而她身侧,另跪着名蓝衣修士,却不似赵月流那般无畏,只是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看到这两人,沈玉妍心中蓦地一惊,前世那段早已被遗忘的记忆瞬间浮上心头。
因这片刻的走神,她没注意脚下,也不知踢到了什么,只听咚的一声响,刹那间,厅内众修齐齐转头望了过来。
但众修视线仅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越过,径直落到白妩清身上,她们顿时惊呼出声:“宗主!”纷纷躬身行礼。
李志仙被赵月流的嚣张态度气得不轻,见白妩清出现,心下顿时松了口气,迎上前道:“宗主,你来得正好,这两人嘴硬的很,死不认罪,说是要等你来主持公道。”
说完才看见她身后的沈玉妍,略觉诧异地“咦”了一声,揶揄道:“你上次不是说再也不带人回宗了,这是又从哪捡了个小姑娘回来?”
“别瞎说,这是我新收的徒儿。”白妩清板着脸,语气却不再冷冰冰。
随即转向沈玉妍,“这是你李师姑。”
沈玉妍立时上前行礼,恭声道:“门徒沈玉妍拜见李师姑。”
李志仙眼睛都瞪圆了,她这个师姐居然会主动收徒,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众修跟前,她也不好细问,只得按下心中的好奇,仔细打量了一遍沈玉妍,点头笑道:“好,看着倒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咱们宗门也算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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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有人了。”
沈玉妍腼腆一笑,“师姑过奖了。”
李志仙随即为她介绍自己的大徒儿林羡风,彼此认识了,一起走回殿前。
其余修士听见这貌不惊人的少年居然是宗主新收的入室门徒,目光便又都聚焦到了沈玉妍身上。
“难道这人竟是什么修炼奇才?真是人不可貌相。”
“殷师姐还是剑道天才呢,可当初她求了宗主那么久,最后不也只做了个记名门徒,这沈师妹难道比这殷师姐还要厉害吗?”
“话可不能这样说,殷师姐不过是来宗门研修,待五年期一过,便要回殷家去。论亲疏远近,怎么也比不得这新入门的师妹啊。”
“如此说来,咱们可得跟这沈师妹打好关系了。”
正小声议论,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哼,一群只会嚼舌根的小人!若是素真在这里,你们还敢如此议论她吗?”
众修愤怒回头,在发现说话的是殷素真的好友慕容文君后,瞬时噤声。
慕容文君双臂抱胸,冷眼看向沈玉妍,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这也配叫修炼奇才?打扮得那样寒酸,我看连素真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沈玉妍感觉注视她的众多目光中,有一道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抬头望去,恰好对上慕容文君的视线,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原来是她。
慕容文君出身东川慕容家,向来不掩饰对她的鄙夷,曾经每每遭遇这人的冷嘲热讽,都是殷素真出面为她解围,这让她对殷素真尤为感激,真心以为她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世族贵女不一样。
可现在想想,若殷师姐真与那些世家修士不同,又怎会与慕容文君那般交好?
说到底,她们本质就是同一类人。
恰在这时,白妩清冷肃的声音将沈玉妍唤回神,“她们二人究竟犯了什么事?”
沈玉妍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的事上,来日方长,无论是殷素真还是慕容文君,总有一天她要让她们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只听李志仙回话道:“这事本来简单,只是这二人不肯认罪,那我也只得将这事从头到尾说个清楚了。”
“今日上午,本应是外门修士练功的时间,我担心有人偷懒懈怠,便叫上羡风一起去外门住处巡查,谁知果然叫我听到有人躲在房中嬉笑玩闹,我心头火起,当即推门而入。只见大白天的,这二人竟赤身裸.体地交缠于床榻之上——”
殿内众修顿时一阵骚动,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沈玉妍听到这直白的描述,忍不住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眸底闪过一丝同情,床笫私事被公开审判,也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白妩清见李志仙还欲再说,冷声打断,“够了,倒也不必说得如此详细,我已听明白了。”
李志仙握拳抵在嘴边,尴尬地咳了两声,“咳咳,这不是怕不说清楚些,这两人还要抵赖么?”
白妩清走至两人身前,冷然问道:“我无情宗戒律,你们应该知晓吧?”
9. 犯规
赵月流心中畏惧,颇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低声开口:“知道,凡无情宗门徒,必须恪守宗规,尊师重教,忠于同门姐妹,严禁邪淫放荡,更不许动情生念。”
“那李长老所说,你们承认吗?”
“我们没有。宗主,那时是、是宋怜青师妹受了伤,我在给她上药,李长老瞧错了。”
李志仙一声冷笑:“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药要脱光衣服、抱做一团的,真是平生未见!”
赵月流面不改色:“那是怜青师妹太冷,我才抱紧她帮她取暖,李长老分明是淫者见淫。”
李志仙脸色一沉,“放肆!你这是在说我心思龌龊?简直是伶牙俐齿,你但凡把这耍嘴皮子的功夫用在练功上,此刻又何须跪在这里?”
赵月流:“门徒不敢,只是李长老您误解了我们,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替自己和怜青师妹据实辩解。”
李志仙每说一句,就被赵月流顶撞一句,登时气得脸色铁青,扬起手掌就欲往对方头顶拍去。
林羡风连忙抓住她的手臂,软声劝道:“师尊,何不把我们搜到的证物拿出来,看她们还有何话可说。”
李志仙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怒火,转过脸去,“好,你去问她们。”
林羡风向前一步,“方才的事可以先放一边。只是我和师尊从你们住处搜到的这些玩物,你们又该作何解释?”
说着,手上掏出个储物袋,一个雕刻精致的玉铃从中飞出,落入她掌心。
正待发问,一只手忽地伸过来将玉铃拿了过去。
白妩清用两指捏住玉铃,透过镂空的花纹看到内里嵌着一颗圆珠,问道:“这是什么法器?”
还未等林羡风回答,她便已试着注入一丝法力,谁知玉铃竟猛地震动起来,叮叮当当响得清脆,震得她指尖发麻。
白妩清立时明白过来,脸色一沉,随之释出冰魄之力,玉铃瞬间被一层寒冰裹冻住,震动跟着消失。
林羡风的回答这才姗姗来迟,“回宗主,这是女子自娱取乐的物件。”
白妩清垂下手,竟不知怎的,先去望了眼沈玉妍。她这徒儿年纪太小,又无人教导,恐怕连何为自娱取乐都不晓得,早知如此,实不该叫她同来。
毕竟世人对女子间的情爱,向来轻慢,便是知道也不过是当作逸闻谈资,即便有人察觉本心,也不愿深究,常是糊里糊涂便过了一生。沈玉妍此时应该也尚且懵懂。
然而不知情,才能不染情,一旦心有所知,耳濡目染之下,难免生出妄念,随后愈演愈烈,终至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是白妩清最不愿意看到的。
她欲让沈玉妍先行离开,可转念又想,对方既然已是自己的入室门徒,日后难免要修炼本宗功法,此时让她知晓此事也不算坏,亲眼目睹这二人的下场,引以为戒,日后才不至于如她们一般酿成大错。
李志仙见白妩清沉默不语,还以为她是因为被玉铃亵渎不愿再开口,当即厉声呵斥罪魁祸首,“你二人不思潜心修炼,偏在这种小道上用心钻研,今日若不狠狠重罚,岂不是要带坏整个宗门的风气?!”
赵月流朗声道:“我关起门来自己用,难道也不许吗?怎么就带坏了宗门风气?你可别把我东西弄坏了,这玉铃我还一次都没用——”
话未说完,胳膊忽然被人狠狠一撞,转头看去,只见宋怜青把头垂得更低了,脸色羞红,难堪至极,便抿嘴不说了。
李志仙见状,不禁一声冷笑:“那是你们不想用吗?不过是被我抓住了没来得及用。”
赵月流深知宋怜青脸皮薄,恐她更加难以自容,便道:“没有证据的事,李长老可不要乱说。只凭此物,也不能说我和怜青师妹就有私情吧?”
李志仙顿时语塞,林羡风见师尊脸色难看,忙喝道:“赵月流!长老和宗主面前你还要嘴硬吗?可是有好几个外门修士告诉我,说她们亲眼瞧见你和宋怜青同吃同住,修炼时也常躲在一处厮混,更是时常听到你们说什么‘情啊爱啊’、‘一生一世绝不负心’的话。这些,你总不能再说没有证据了吧?”
赵月流还要辩驳,宋怜青忽然抬头喊道:“不要再说了!我承认,是我犯了宗规,辜负了宗主对我的提携之恩,还请宗主惩罚。”
林羡风见她眼中含泪,神情羞愧至极,不由得微微一怔,李志仙这边却终于气顺了,赞赏地拍了拍爱徒的肩膀,没好气地向两人道:“早承认不就好了?也省的耽误大家功夫。”
转而望向白妩清,“宗主,此二人触犯门规,私动情念,必须严惩以儆效尤。依我看,先罚她们各受十下鞭刑,再将二人分开,一人罚去虹金山开采灵矿,另一人贬去梦蝶谷看守灵植,十年之内不得相见,您意下如何?”
未等白妩清开口,殿内众修便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这惩罚未免太重了些。
十下鞭刑,轻则皮开肉绽,重则神魂受损、修为松动倒退,多年苦修毁于一旦。况且挖灵矿和看守药谷都是极为辛苦和危险的活计,如此蹉跎十年,莫说是再续前缘,能保全性命都已是万幸。
宋怜青脸色一瞬惨白,目光中露出哀怜之色,哑声恳求,“宗主,怜青入门十八年从未犯错,求您饶我这次吧。”
赵月流却深知白妩清的秉性,绝无轻饶她们的可能,但若是能让怜青一人免罚,也好过两人一起受罪,便道:“宗主,当年东川水患,我和怜青被家人丢下船,是您路过将我们救回了宗门,此恩此德,月流永生不忘。只求宗主开恩,饶过怜青吧,此事全是我的错,是我引诱于她,怜青实非自愿,一切罪责我愿意一力承担!”
宋怜青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她,只觉心中一暖,眸底情意难以自抑,但思及两人眼下的处境,眼神一黯,复又垂下了头。
白妩清见状,眸光如淬寒冰,瞬间冷了下去,凉声道:“你们既如此情深,我若强行拆散岂非太不近人情?只是无情宗不收有情之人,你二人便领十下鞭刑,自请出宗吧。”
赵月流整个人都呆住了,张开嘴,喉头却似被石头卡住了,嘴唇哆嗦了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
宋怜青更是如遭雷击,身形猛地一晃,只觉心都被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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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了,眼泪瞬时涌出眼眶,哽咽道:“宗主,怜青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别赶我走,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离了无情宗,我便无家可归了。求您,求您罚我去挖灵矿吧,无论是十年二十年,怜青都心甘情愿,只求您别将我逐出宗门。”
白妩清漠然转身,不再看她们,只向李志仙道:“剩下的便由你来处置,对外只说她们犯了大错。今日在场的人,一律不许私下议论此事。”
李志仙肃然颔首,殿内一片死寂,众修被白妩清的严厉处置惊得冻住一般,直到李志仙目光扫来,才回过神,齐声应道:“谨遵宗主之令!”
宋怜青见尘埃落定,只觉眼前一黑,完了,一切都完了,再无转圜的余地了……这念头吸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
赵月流慌忙伸手将她扶住,“怜青!”
宋怜青却用力推她,“你走开,你别再害我了。”
赵月流心中一痛,可见到她脸色惨白、神情恍惚,又心疼不已,但也知道白妩清生性冷峻,说出口的命令绝无可能再收回去。
绝望之际,忽然瞥见侍立在侧的沈玉妍,心念一动,当即扑过去,抓住她一角衣摆,恳求道:“小师姐,小师姐,求你向宗主求求情吧。这事全是我的错,怎么罚我我都认,只求不要将怜青逐出宗门,她真的没有主动犯禁,她是无辜的!”
沈玉妍垂眸看她,心下沉吟,要为她们向白妩清求情吗?
曾经她跟随白妩清来到桃花源,刚入宗门,便碰上这两人的事,当时的赵月流也如这般苦苦哀求她,她于心不忍,便壮着胆子替两人求情。
却不知道,白妩清平生最痛恨的便是情爱之事,凡是无情宗的门徒,必须断情绝爱,若是师姐妹间私下苟合,必遭重惩,若是与外面的人私通情愫,更是斩杀不赦。
因此,她为赵宋二人求情,非但没能让白妩清收回成命,反而惹得对方更为不喜。
要知道,她先前为史褚求情已令白妩清颇为不悦,经此一事,白妩清更加不满,狠狠训斥了她不说,还罚她在祖师像前跪了一夜。
这之后,白妩清虽也尽心教她练功,可态度却冷若冰霜,从无亲近之意。
她和师尊,一开始便是错上加错,后来更是一错再错,最后终于招来对方的厌弃,落得个修为尽失的下场。
但要是不为赵流月和宋怜青求情呢?她们肯定会再次步入前世的悲惨结局吧。
毕竟前世的时候,这两人被逐出宗门不久,就给人发现死在了桃花源外的林子里,一人是自杀,另一人是她杀。宗门修士对此众说纷纭,有说她们是自杀殉情,有说她们是恋人反目残杀至死。
白妩清不愿见到此事被宣扬得人尽皆知,便让人给她们立了木碑,草草埋葬了事,对外也只说是意外身亡。
所以,若她不出言劝白妩清收回成命,只怕这两人最终也难逃一死。
但是——
沈玉妍眸光冰冷,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讥笑,她们是死是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10. 拜师
沈玉妍可不会为了两个陌生人惹恼白妩清。
她将衣角从赵月流手中抽出,温声道:“我初来乍道,不懂宗门的规矩,你们既做错了事,便该晓得后果,师尊也是按门规处置,请恕我没法代两位求情。”
赵月流本来看她面善,以为她定然心软,却不想竟如此无情,心下失望不已。
宋怜青更是心如死灰,一想到被逐出师门后,要与宗主和门中姐妹离心不说,更要被世人唾骂忘恩负义,便恨不能立时死了干净。
众修士则面面相觑,她们和赵宋二人认识多年,并不忍心看她们就此被赶走,欲待为其求情,但又害怕白妩清的冷峻威严,不敢开口。
慕容文君并不同情这二人,但见到沈玉妍如此冷酷,心下讥笑,“这姓沈的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其实是胆小怕事,不敢向宗主求情吧,看不出来还挺会察言观色的。”
和心有怨言的众修不同,白妩清倒是很满意沈玉妍的应对,向她微微一笑,“你年纪虽轻,见识却不浅,晓得要恪守门规,如此,为师便放心了。走吧,随我去拜见祖师。”牵了她的手,转过身,径直往大殿右侧的通道走去。
沈玉妍快步跟上,只觉被牵住的手传来一股冰凉而柔软的触感,暗暗瞥向右侧的白妩清,灯光下对方那冷白的脸颊染上一层暖黄,显得无限柔和。
她本以为白妩清会像从前一样冷若冰霜,却没想到讨她欢心竟如此容易,不过一句话就能让她改变态度。
毕竟前世这时候,白妩清莫说待她这般亲近,便是连一个笑脸都未给过她。
沈玉妍历经坎坷,虽不会再因此感动,可想到待会的拜师礼,心下依旧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紧张,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白妩清并不知道沈玉妍心中所想,这是她第一次想要主动收徒,纵然她多年修炼早已至断情绝欲之境,此刻心底竟仍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欢喜。
她牵着沈玉妍到了桃花宫深处的传功殿,才放开手,指着大殿中央的鎏金铜像道:“这是本宗的开派祖师,也是我的师尊,你跪下向她磕个头吧。”
沈玉妍仰脸看去,只见一尊与真人等高的铜像屹立殿中。祖师婆身姿挺拔,一身窄袖长袍,左手掐诀,右手持剑,傲立于崎岖山石之上;面容似喜若悲,长眉入鬓,英气非凡,眼中却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她曾在这铜像前跪过一夜,早将祖师婆的样子牢牢记住,此时再见到心中却已没了当初的敬畏。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上前两步,在蒲团上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直起身,便见白妩清目光怀念地看着铜像,语气不似先前淡然,“无情宗由师尊一手创立,她在世时,宗门风光无限,曾高居中三家之首,就连彼时的仙盟盟主都要礼让三分。”
“可惜师尊仙逝后,我虽苦修她传下的无情录功法,却始终未能达到她当年的境界。修真界素来以强者为尊,如今中三家之首已被金家占据,好在本宗虽不复往日辉煌,但在九大宗中仍保有一席之地。”
沈玉妍曾经也听过这话,当时,她听着白妩清的描述,仿佛也看到了宗门昔日的荣光,满心激动,待听到祖师婆逝世、宗门败落,便失落不已,恨不能立刻修成祖师传下的功法,将金小剑与金家一并打败,兴复宗门。
“祖师既这般厉害,怎么会去世了呢?”
“因为一个‘情’字。”
白妩清低叹一声,“当年师尊已踏入化神末阶,却因堪不破情关,迟迟未能突破瓶颈,最终走火入魔,身陨道消。弥留之际,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要我负起执掌无情宗的重担,修得无情大道,绝不可再重蹈她的覆辙。于是,我在你师祖面前发下重誓,此生绝不动情,今日你既拜我为师,我要你也立下此誓。”
沈玉妍当即举起右手,毫不犹豫道:“我沈玉妍在此立誓,日后必恪守宗规,尊师重教,忠于同门姐妹,绝不动情生念,倘若犯禁,必遭天雷之罚,魂飞魄散!”
白妩清当初也并未立过如此毒誓,听沈玉妍诅咒自己魂飞魄散,呆了一瞬,随即抓住她右手,“好了,你只须记住今日的誓言,诅咒的话不用说。”
沈玉妍也是想讨白妩清欢心,她不信命,自然也不信什么誓言,才会张口就来。况且,她早就被劫雷劈死过一次,再说一遍也没什么好怕的。
但见白妩清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便点了点头,微笑道:“我知道师尊是担心我,师尊不用担心,徒儿不会犯禁的。”
担心?白妩清微微一怔。
她修习无情道,最忌动念,当即松开沈玉妍的手,冷声否认:“我可不担心你,只是怕你步了赵月流和宋怜青的后尘,丢我的脸。到那时,可别怪我不讲师徒情分。”
沈玉妍听出来这话实非真心,不过是假意恐吓,心下诧异,白妩清竟也会嘴硬心软?真是稀奇。
她笑得灿烂,“徒儿乖乖听话,师尊才舍不得罚我呢。您不如多想想,日后我给您长了脸,该怎么赏我?”
白妩清见她得寸进尺,心中微恼,板着脸道:“等你拜过师尊,行完拜师礼,再来讨赏吧!”
沈玉妍见好就收,敛起笑意,转向白妩清,神色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青天在上,山河为证,门徒沈玉妍今日拜白妩清为师,自此洗净尘缘,潜心修炼,一心侍奉师尊,矢志不渝。”
白妩清神色稍缓,单手掐诀,一道泛着红光的法印凭空浮现,“这是无情印,可以护你道心,日后若生情愫,眉心必浮现血痕,及时察觉方可及早斩断。”
说罢,指尖在沈玉妍眉心轻轻一点,法印红光瞬间没入肌肤,消失不见。
沈玉妍只觉眉心冰凉,接着灵台处便似有一点火苗燃起,却黯淡无光。
她眸光一冷,果然,自己心中的那点情念,早在那道劫雷下灰飞烟灭了。
白妩清收回手,“起来吧。日后随我修炼,再无人敢欺负你。”
她语气微顿,眸光凝重地看向沈玉妍,“但像今日那般杀害金小剑的事,还是不要再做了。”
沈玉妍心下一惊,脸上那副乖巧的模样险些维持不住。但转念又想,白妩清若真不喜她杀人,早在金家时便可以拆穿她,何必等到收自己为徒后才点破此事?
她试探地问:“师尊如何知道金小剑是我杀的?”
白妩清冷哼一声,“史褚那五个血洞虽破坏了刀伤的痕迹,但也只能骗过旁人,骗不过我的眼睛。”
沈玉妍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白妩清只猜到人是她杀的,并未猜到那五个血洞也是她做来故意嫁祸史褚的。
当时她看到复制系统上史褚的“金龙摧心爪”,便想到可以拿来伪造金小剑的死法,如此既能洗清自己的杀人嫌疑,又能报复史褚,一箭双雕。
这时听白妩清说知道她是凶手,眼珠一转,立即有了主意,眼中瞬时泛起泪花,颤声道:“师尊,并非是我要杀那金小剑,我也是逼不得已。”
白妩清眸光一厉,“他如何逼你?”
沈玉妍抬手掩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他逼我……逼我以色相诱惑师尊,妄图动摇您的道心,还说师尊素来冷酷无情,忽然为我一个侍女出头,定然是对我……对我别有企图。”
白妩清眼神骤然一冷,浑身散发着凌冽寒意,连声音都似是淬了冰,“胡说八道!”
沈玉妍神色微变,复又跪下,低头道:“师尊,金小剑那贱人就是这样说的!他说无情宗若没了师尊,便是不堪一击,届时金家就可剿灭宗门,独占云梦泽灵脉。而他立此大功,也能风风光光地回本家去,再无人敢轻视他!”
白妩清眸中冷意稍减,“所以你才杀了他?”
沈玉妍点点头,愤然道:“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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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师尊。但金小剑怕我把这事说出去,便要杀我灭口,要不是我随身带着刀,只怕此刻……玉妍已经见不到师尊了。”
说到这里,她已是泣不成声,仰脸望向白妩清,眼泪沿着脸颊缓缓滑落。
白妩清心中触动,周身寒意顿消,伸手拉她起身,轻声宽慰,“好孩子,你做的没错,是那姓金的该死,不怪你。只是以后可别再以身涉险了。”
沈玉妍听她语气不似先前冷硬,反倒颇为怜惜,心中不禁十分得意,原来师尊吃这套啊。
可惜,要动摇师尊道心的不是金小剑,而是她沈玉妍。
前世今生,她和白妩清,终究还是做了两世的师徒。
只是这一次,她已领会过了白妩清的冷心狠性,自然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她要让白妩清变成她最讨厌的那种人,从无心无欲的无情仙,堕落成爱和情欲的俘虏!
如此,她才觉得痛快呢。
沈玉妍擦去眼泪,正待开口,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回过头,却见李志仙带着林羡风大步走进殿内。
“宗主,赵宋二人的鞭刑执行完了,我已责令她们明日离宗。”李志仙向白妩清道。
白妩清微微颔首,“好。玉妍也已入门,我那千百峰太冷,就让她随林羡风同住三春山吧。”
林羡风微笑应下,“是,宗主,我必当好生安置沈师妹。”
李志仙有话要单独问白妩清,遂挥手道:“你今日也辛苦了,没别的事,就先带沈师妹回府安顿,早些休息。”
林羡风恭声应下,同沈玉妍一起告辞离开。
李志仙见殿中只剩下了她和白妩清,忙问:“师姐,你为何要收沈玉妍为徒?难道她真是什么奇才?”
白妩清望着沈玉妍离开的方向,沉吟了一会,才轻声开口,“或许是因为,我猜不透她的心思吧。”
李志仙不解,“什么?”
“当时在金家,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怀里抱着一筐花花绿绿的衣服,自己身上却穿着灰扑扑的旧衣,我正怔忡,便见她被人扇了一记耳光,踉跄倒地。”
李志仙性情急躁,心知自己在大道上已难有突破,便终日操持宗门事务,替白妩清分忧。只是如今金家势大,她恐怕宗门后继无人,日后再无力与金家抗衡。
殷素真虽天赋出众,但这人出身殷家,终究只能是记名门徒,宗门的未来难以寄托在她身上,因此李志仙才对师姐新收的这位入室门徒如此上心。
这时听白妩清说沈玉妍遭人欺凌,便猜她定是见到沈玉妍在反抗中显露了天赋,才起意收徒,急忙追问:“后来如何?”
“后来,我便现身问她是不是受了欺负,奇怪的是,她却说没有。我本该就此离开,可不知为何又忍不住驻足,想看看她要如何应对那人,谁知她一个侍女,面对富家公子的威胁,竟直言要杀了他。”
李志仙眼睛一亮,好烈的性子,她喜欢!激动问道:“那么,她定是将这富家公子打趴下了?”
白妩清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呢喃道:“那时的她,就像是雨后蘖壳的新竹,翠嫩鲜绿、坚韧挺拔,却又脆弱得彷佛一折就断,可偏偏又像飞蛾扑火般……无所畏惧。”
“啊?”
“志仙,你方才没注意到吗?”
李志仙给她搞茫然了,“注意到什么?”
“她的眼神……虽然脸上总挂着温柔乖巧的笑,可那双眼睛却时不时流露出一丝阴郁,清冷又疏离,像是与这世界隔着一层薄纱,全然不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我实在好奇,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志仙眉头都揪在了一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直接明白地问:“师姐,沈玉妍的灵根属性究竟是什么?资质如何?”
白妩清怔住,沉默半晌,方淡声开口:“我并未注意。”
11. 桀骜
慕容文君瞧完戒律堂的热闹,回到居住的幽兰苑,径直走到院中紫藤花架下坐着。
还未喘口气,便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抬眼一看,原来是殷虹等一众同来无情宗研修的世家贵女。
“文君姐姐,今日练剑怎么不见你人,你去哪了?”殷虹走到她对面坐下,嫣然笑问。
慕容文君单手撑住脸颊,闷闷道:“练剑太没劲了,懒得去。我又不是你素真姐姐,没有剑道天分,也没有家族要我继承,这修炼马马虎虎过得去就是了。只是这无情宗太过无聊,连个玩的地方都没有,正巧听说戒律堂抓了两个外门修士在审问,便去瞧了瞧热闹。”
“那热闹好瞧么?”
“快别提了,无非是一对女子秽乱宗门的那点勾当,这二人还不服管教,嚷嚷得我耳朵都疼了。”
这几位少年修士虽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但个个出身修真大族,见多识广,听闻此事也不觉得惊诧。
殷虹笑嘻嘻道:“众人修行苦闷,免不得互相慰藉,可不就容易出事?我有个姑姑,素来就喜欢女人,听说我要来无情宗,还打趣说要替我来,好叫她寻个伴侣呢。”
众人一阵哄笑,“你姑姑若真来了此处,岂不是老鼠掉进了米缸?”“就怕是鸡飞蛋打,让宗主抓住,少不得要脱一层皮!”
慕容文君也被逗笑了,“这话可没毛病,我方才瞧见宗主,果真是冷酷无情,二话不说便将那两人逐出宗门了。”
语气微顿,接着感慨道:“还好咱们只是记名门徒,真要一直待在这,一辈子过这种清心寡欲的日子,我可不乐意。”
殷虹点头附和,“正是,也不知林师姐她们怎么想的,竟也愿意在无情宗清修一世。”
慕容文君听到这里,想起了沈玉妍,话锋陡然一转,“若是宗主要收你为徒,你也不愿意吗?”
殷虹一愣,随即失笑摆手,“这怎么可能?连我殷姐姐当初都是再三恳求,才拜入宗主门下,更别说让宗主主动收徒了。”
慕容文君一声冷哼,“有什么不可能的?今日在戒律堂,我亲眼见到宗主带着个衣着寒酸的侍婢进来,说是新收的门徒。那侍婢别说是素真,恐怕连你都不如!宗主收徒的眼光,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这……此话当真?”殷虹难以置信,气愤道,“若这人资质果真平庸不堪,宗主这样做,不就是在打素真姐姐的脸?”
慕容文君正欲点头,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谁要打我的脸?”
她忙抬头看去,便见殷素真一身箭袖紫衫,单手持剑步入院中,目光沉静地向自己望来,“文君,你今日为何不去练剑?”
慕容文君眨了眨眼睛,目光游移开,“我、我来了月信,实在腹痛难忍,便想歇会儿再去,谁知李长老忽然派人将我叫去戒律堂帮忙,到这时才放我回来。”
殷素真轻“嗯”了一声,似是信了。
慕容文君暗暗松了口气,忙拉她在身边坐下,将沈玉妍的事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见她神色如常,不禁切切问道:“素真,难道你就不担心?”
殷素真轻轻一笑,“担心什么?我多了个师妹,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傻啊!从前宗主门下就你一个,自然一门心思教你,可如今多了个亲收的沈玉妍,往后她的心思怕是全在她身上了,这还不值得担心吗?”
殷素真笑道:“你多虑了,师尊并非厚此薄彼的人。”
“那是你没瞧见宗主看沈玉妍的眼神,喜欢的紧呢。那沈玉妍也是个会投其所好的,两句话便能哄得宗主开颜欢笑。咱们入宗这么久,何曾见宗主笑过?”
殷素真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殷虹见了,立时道:“素真姐姐,文君姐姐说的不错,一旦这沈玉妍夺走宗主的青睐,你可就要吃大亏了!”
殷素真垂下眼眸,指尖拨过雪青剑穗上的夜明珠,“那依你们的意思,要怎么做?”
殷虹嚣张一笑,“当然是让她知难而退,自行离开师门!如此一来,宗主便会明白,能继承她衣钵的人,只有素真姐姐!”
殷素真闻言摇了摇头,“不行。她既已是我的师妹,你们便不可再去为难她,免得落人口实。”
殷虹顿时撇了撇嘴,“素真姐姐,你未免太好心了。”
慕容文君凑上前问:“素真,那你打算怎么办?”
殷素真浅笑道:“我既做了师姐,自然要同师妹好好相处,为师尊分忧。我打算接师妹来同住,她若资质不足,我便亲自指点她。”
慕容文君脸色微变,怪笑一声,“哎呦,好大度的师姐,可惜你盘算晚了,人家早跟着林师姐去三春山了。”
“无妨,我可以亲自去三春山接她。”
“你认真的?”
“当然,只是不知道师妹是什么灵根?她刚入门,我该准备份同属性法器作见面礼才好。”
慕容文君见她笑意温柔,似是极期待见到这位师妹,不由得脸色一黑,冷声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你既对沈师妹这么上心,何不自己问去?”
说罢,转过身背对殷素真,脸颊气鼓鼓的,见花架上垂下几条紫藤,伸手便狠狠揪下一枝,惹得花枝颤动,花瓣扑簌簌落了一身。
殷素真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抬眸扫了眼殷虹,殷虹立即会意,起身同众人离开。
慕容文君听到脚步声远去,只当人都走了,正要回头,肩上忽然一重,是殷素真靠了过来,伸手替她拂去衣衫上的落花,柔声问:“怎么就不高兴了?”
慕容文君没好气地推开她,“我好心帮你出主意,你却心向外人,还能指望我高兴不成?”
殷素真轻笑一声,“就为这个生气?文君,你还不明白我吗?我并非向着那沈玉妍,只是比起粗暴的手段,我更喜欢温柔的法子。”
她笑着拿过慕容文君手中的紫藤花枝,接着道:“就算师尊喜欢她又如何?凭我的实力,她永远也越不过我去,邀请她同住,也不过是想将人放眼皮子底下看着。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不是吗?”
慕容文君怔住,随即转怒为喜,向她粲然一笑,“素真,还是你想的周到,如此细致妥帖,便是宗主也挑不出半点错!”
转而想起素真方才问她的话,不禁懊恼道:“早知如此,我就好好打听下那侍婢究竟是什么垃圾灵根了。”
殷素真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声音沉静而危险,“她什么灵根都好。反正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剑道天才。”
说着,她将紫藤花枝随手抛向空中,同时左手灵剑出鞘半寸。但见寒光一闪,花瓣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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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粉碎,如雪般纷扬落下。
…
“林师姐昨晚帮我测试过了,徒儿是五属性杂灵根。我问她这杂灵根是好是坏,她却让我来问您。”
沈玉妍提了食盒随白妩清走进院中,笑着追问,“师尊,您说我的天资究竟如何?”
她拥有两世记忆,自然清楚五属性杂灵根的开局有多糟糕。
要知道,灵根就是一个人修仙的天赋,没有这个天赋,就感应不到灵气,自然也就无法修仙。
单灵根或双灵根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她们对灵气的感应和炼化都远超常人,修炼速度更是奇快;而像她这种四五种灵根混杂的修士,虽然看起来什么属性的功法都能学,但实际上什么都学不好,修炼速度更是慢得吓人。
曾经,她为了赶上炼气九层的金小剑,日夜苦修,花了近五年的时间才勉强碰到筑基境的瓶颈,结果有多惨烈就不用再说了。
其实,就算她那时能成功筑基,也没办法突破主仆契的禁锢。因为五年过去,金小剑也早已从炼气九层升入了筑基中阶,凭她的修炼速度,可以说永远都赶不上金小剑。
但而今不同了,金小剑已经死了,她虽然是五属性杂灵根,可未尝就没有办法提升修炼速度。
毕竟在成为拾芳仙子前,她也曾修炼数百年,那时她主修的还是木属性功法——天阶上品的《敛芳诀》。
这套功法一共十二层,每炼成三层便能领悟一重神通,前三重神通的能力分别是控制、绞杀与寄生。修炼到最后一层,不仅能寄生万物生灵,更能吞噬修士的毕生修为,掠夺其记忆与神魂。
只是这功法虽然厉害,却得是筑基境修士才能修炼,而今她连练气一层都没有,只能老老实实从五行基础功法练起。
这也是为何她要早早上千白峰来拜见白妩清。
她还记得前世的时候,白妩清得知她是五行杂灵根,半句宽慰也没有,而是冷冰冰地抛下一句“你资质低下,即便再勤学苦练,恐怕此生都无法筑基”,打击得她心碎一地。
沈玉妍本以为这一次听到的回答不会有什么不同,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却不料,白妩清凝望她半晌,忽而不自然地别开视线,看向院中被寒风吹得摇曳的青冬仙藤藤叶,语气温和道:“无论天资高低,只要你肯勤学苦练,总有能筑基的那一日。”
沈玉妍一怔,心下不由得泛起涟漪,为何师尊待她的态度竟如此不同?
她不禁回想起昨日在复制系统的页面上看到的信息。
当时,离开桃花宫后,林羡风先带她领取了入门所需的物品,而后才回到三春山,收拾出一间空置的洞府将她安顿下来。
应付完林羡风的测试,她便关起门来,清点起到手的物资。衣衫、刀剑、飞行法器、储物袋……以及作为宗主门徒,每月一百块下品灵石的供奉。
这对曾经的她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可对而今想要快速提升实力的她而言,却远远不够。
好在她还有复制系统这个强大的助力,心念转动间,复制系统的页面浮现在眼前,也是这时,她注意到页面上多了一个目标人物。
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沈玉妍瞳孔猛地一震,心中随即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难道白妩清对她……竟有着超乎寻常的好感吗?
12. 被拒
然而,待看完所有信息,她心头涌起的激动瞬时冷却下来。
姓名:白妩清
种族:人族
年龄:[未知]
灵根:[未知]
境界:[未知]
执念强度:二星(满级十星)
主修功法:[未知]
精通法术:[未知]
沈玉妍不由得暗自嗤笑一声,“才二星执念,亏我还以为……也是,我们相识不过一天,白妩清又是冷若冰霜是性子,能有二星已经很难得了。”
白妩清知道她是五属性杂灵根,待她的态度却依旧温和,或许也是因为这点好感在起作用吧?
正沉思着,忽听白妩清淡声问道:“你如何上山来的?早上风冷,可以多穿些衣服。”
沈玉妍被唤得回神,迎上白妩清漠然中透着关切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弯起眼眸乖巧笑道:“是林师姐送我上来的。师尊不用担心,我这次学聪明了,特意在里面加了棉袄,不觉得冷。”
白妩清并未像上次那般反驳她,微微颔首,“你既不冷,就再好不过了。”
沈玉妍笑道:“师尊,你终日待在这积雪不化的峰顶,肯定又冷又闷,我特意早起做了碗抄手,还热着呢,你快尝尝。”走到石桌前放下食盒,揭开盖端出一只青花瓷碗,红油抄手被寒风一吹,白乎乎的热气直往外冒。
她并不是个喜欢下厨的人,这样做只是为了在白妩清面前,打造她那“体贴师尊的完美徒儿”形象。
为了这碗抄手,她天未亮便爬起来,跑去宗门的摊市买回最新鲜的食材,擀面皮剁馅料。她依稀记得,白妩清虽是无情宗宗主,但并非云梦泽本地人,而是西蜀人。
西蜀人的口味偏麻偏辣,所以沈玉妍在制作馅料时,特意加了葱姜汁和胡椒面,使口感更鲜香浓郁。
并将抄手做成红油口味,煮好装了三碗一碗自己吃,一碗端给隔壁洞府的林羡风,顺便托她送自己上千百峰,还有一碗便装在食盒里,最后摆到了白妩清的面前。
白妩清闻到食物的香气,神色微怔,低声叹道:“红油抄手……上一次尝,似乎是在一百年前。”
沈玉妍知道白妩清已经戒了口腹之欲,本也不指望她会尝,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然而,方才白妩清对她的关切态度,以及此刻怀念的口吻,竟让她莫名生出一丝希冀,万一……万一白妩清肯为她破戒呢?
若是能得师尊一句夸赞,似乎也不错。
但不等她开口,白妩清便已转过了身,背对她,冷冷的道:“可惜我辟谷多年,不吃这个,此等杂务有碍修行,日后你也不必再费心做这些。”
沈玉妍闻言垂下眼眸,心中一阵失落,随即又怨恨起方才对白妩清心生期待的自己。
这女人不过是态度略温和了些,你竟就忘了前世的仇恨了吗?真是鬼迷心窍!
她盯着桌上那碗抄手,见热气已散了,红油渐渐冷凝,心也跟着冷透。
沈玉妍抬头望向白妩清那道高挑飘逸的背影,眸底闪过一丝阴翳,心中恨恨道:“你且等着吧,迟早有你主动破戒的那一天。到那时,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给你做的!”
白妩清忽而转过头,“还不过来?”
沈玉妍立时换上乖巧的神情,笑问:“师尊,你要我做什么?”快步走向白妩清。
白妩清将身前的青冬仙藤藤叶折下两枝,淡声道:“这株青冬仙藤已有五百年的寿元,其性清寒,可助你淬炼水性灵根,你拿去用吧。”
沈玉妍熟知各种药草灵植,自然知道这藤叶是好东西,除了能淬炼灵脉,还可入药解毒,当即欢喜收下,“多谢师尊。”
白妩清微微颔首,拉过她的手,“走吧,我教你练功。”化作一道遁光飞出了洞府。
沈玉妍只觉两眼一花,待落地睁眼,一汪碧绿幽深的寒潭映入眼帘,寒气扑面。
谭边青石上,刻着三个苍劲的大字——天清潭。
白妩清淡声开口,“此处水性灵气充盈,正合适你修炼。我先教你一套基础的水系功法,日后你便在这水潭边坐功炼气。”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她。
沈玉妍接过玉简贴上额角,查看了一番里面的内容,果然仍是前世那部《银海诀》。
她对《银海诀》早已烂熟于心,这功法共有九层,每练成一层便能多掌握一种能力,初始仅能感应引导水汽、凝结露珠,随着境界提升,便能掌控更大的水流,乃至凝水为剑,化水为盾,能攻能防,对水灵根修士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基础功法。
沈玉妍虽有心主修《敛芳诀》,但也觉得用《银海诀》来打基础,是上上之选。
白妩清见她看过功法,便亲口讲解引气入体的要诀。沈玉妍依言在谭边寻了块平整青石,盘腿坐下,试着运转功法。
她怕白妩清瞧出端倪,故意引导灵气堵在经脉中,无法流转,显出一副修炼艰难的样子。
果然,下一瞬,一只冰凉的手掌轻抵上她的背心,一道极冷冽精纯的法力随之透入体内,流过七经八脉,将滞塞的关窍打开。
沈玉妍适时地露出惊愕的神情,转头往白妩清脸上看去,却见她目光虽冷若寒冰,却隐隐透着丝关切之意。
白妩清见她回头,冷声道:“不要分心,继续感应灵气,引其入体。”
沈玉妍本就轻车熟路,见戏演够了,当即收敛心神,引导灵气流过经脉,缓缓地收归丹田。如此运转了三个周天,一层薄薄的润泽水息便在她周身隐隐浮现而出,凝而不散。
白妩清见状,眸底不由得掠过一丝惊讶。纵然是天资卓越的单灵根,也罕有如此快的领悟速度,更何况沈玉妍还只是个资质平庸的五灵根。
难道说她无意间,竟真收了个修仙奇才?
她轻摇了摇头,自己肯定是被李志仙带偏了,竟也异想天开起来,幻想能收个天才徒儿继承宗门。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还不如专心想想怎么突破眼下的瓶颈吧。
白妩清敛下心神,眸色复杂地看了沈玉妍一眼,随即收回手掌,淡淡的道:“你既已引气入体,便限你半月……不,一旬之内,突破至练气一层。”
沈玉妍听见了,却无暇应答,重新踏入仙途,将灵气牢牢掌控并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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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的感觉让她兴奋不已,全身心沉浸其中。
白妩清见状,不再多言,任她自行修炼,转身便驾起遁光,径自回了千白峰洞府。
寒潭幽静,唯有偶尔只有几声鸟鸣响起。沉浸在修炼中的沈玉妍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七个周天循环完毕,她缓缓睁开眼睛,才惊觉暮色四合,周遭的一切都没入朦胧的夜色中。
好在沈玉妍前世来过天清潭,还记得下山的路。
她从千白峰山腰径直下山,脚步轻捷,不过半个时辰,便回到了三春山洞府。或许是修炼的缘故,她甚至不觉得疲累,反倒精力充沛。
正要进去院门,忽听身后传来林羡风的声音,“沈师妹,你回来啦?”
她转过身,便见林羡风站在身后,目光尤为温和,“今日见到宗主,她是怎么说的?修炼可还顺利?若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跟我讲。”
沈玉妍心下一暖,微笑道:“多谢师姐挂心,师尊说只要我勤学苦练,筑基便指日可待。”
林羡风闻言愣住,安慰的话顿时卡在了喉间,心头疑惑,宗主什么时候也会哄人开心了?旋即露出一抹真切的笑,“那就太好了。”
沈玉妍眉眼一弯,目光柔柔地望向林羡风,若说这无情宗内还有谁是她绝不愿伤害的,那只会、也只能是林羡风。
曾经她初入宗门,是林师姐对她百般照拂,后来被师尊逐出师门,其余人都避之不及,也唯有林师姐为她出言求情。这份恩情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她敛下思绪,笑问:“师姐用过晚饭了么?厨房还有今早买的面粉,我打算做削面呢,你没吃的话,也给你做一份吧。”
林羡风立时想起早上那碗抄手的鲜香,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神色挣扎,“师尊明令我戒掉口腹之欲,若是让她知道……”
沈玉妍冲她眨眼,狡黠一笑,“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
两人来到厨房,沈玉妍揉面,林羡风用“火球术”帮忙生火,忽而想起来道:“对了,殷师妹今日来过了,她打算接你去她的幽兰苑住,你怎么想?”
沈玉妍听到这个名字,揉面的动作一顿,眸底瞬时闪过一丝阴鸷。
曾经,她因殷素真的温柔而折心,对她的剑术仰慕不已,接到同住的邀约,自是满心欢喜地搬去了幽兰苑,却完全忽略了林羡风的失落。
宗门徒众与记名修士素有隔阂,她身为宗主亲传,却不结交同门,反倒和这些世家修士打得火热,众人不满她的立场,只道她贪慕权贵,便渐渐与她疏远了,林羡风也因立场不同和她划清了界限。
那时,她只看到了众人对世家的偏见,却未注意殷素真等人待众修的傲慢,最终自食恶果。
沈玉妍垂眸,手掌继续推按着案板上的面团,这一次她可不会再任殷素真戏弄,她要把这个高悬夜空的明月,从云端拽入尘泥!
“师妹,你若是想去,便去吧。”林羡风见她不回答,只当她正犹豫为难,心下虽不舍,但还是按下情绪轻声劝道,“殷师妹的性子最温柔不过了,剑术也高超,和你又都拜在宗主门下……你和她住在一起,自是比我更好。”
13. 密语
“我不去。殷师姐出身世家名门,而我在拜入宗门前,不过是个侍婢,我们就不是一路人,去了也只会被看不起。”沈玉妍闷声答道。
林羡风神色一黯,被世家名门轻视的滋味,她又何尝没有领受过呢?
她沉默片刻,终是勉强扬起一抹浅笑,温声解释道:“殷师妹不是那种人,等你见过她便知道了。只怕到时候,你喜欢还来不及呢。”
沈玉妍眸光骤冷,扭过头看向林羡风,“这殷师姐难道是块灵石么?是个人就得喜欢她?师姐若是想赶我走,直说就是。”
林羡风一怔,脸上笑意淡去,声音却依旧柔和,耐心解释道:“我并非要赶你走,而是为了你好。你殷师姐的天赋修为远在我之上,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得她亲自指点的。”
“谁说的?我觉得师姐你才是最好的,”沈玉妍扭回头,轻哼一声,“就算你赶我,我也要住在三春山。”
林羡风方才被沈玉妍刺了几句都未曾生气,听到这句直白固执的好话,反倒有些无措,半晌,才讷讷地挤出一句,“随你吧,日后可别后悔。”嘴角却轻轻抿住,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不一会,鲜香热乎的削面做好了,两人把碗筷端到院中石桌上,溶溶月光洒落一地,晚风拂动院外桃枝,惬意非常。
林羡风一时兴起,回洞府取来私藏的桂花酒,吃过削面,她对月饮了几杯酒,脸颊便染上红晕,显出微醺之态,打开了话匣子。
“玉妍师妹,我又何尝想你过去殷师妹那儿……其实,我和你的出身并无二致,母亲早逝,五六岁就被爷爷赶出来,浪迹街头,乞讨为生。万幸后来遇见了师尊,她看出我身负灵根,问我要不要跟她回宗修行,我自然是千百个愿意,就此进了无情宗,先在外门修行了十年,直至筑基,才被师尊正式收入门下。”
沈玉妍微微一愣,前世她可从未听林羡风说过这段往事,见她神情间隐有失落,不由得关切道:“这不是很好么?出身虽不由人,命运却在自己。如今师姐已是李长老的首徒,受全宗敬仰,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林羡风低声重复,“是啊……我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眸中醉意愈发地深了。
沈玉妍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下不禁一软,起身挨着她坐下,轻轻扶住她手臂,放柔了声音,“师姐,你若有什么事情,不妨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解决。”
林羡风一向以沉稳可靠的师姐形象示人,从未跟人吐露过心事,然而此刻,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或许是沈玉妍的语调太过温柔,心中竟泛起一股酸涩的委屈。明明师妹比她还小,她却无端觉得,对方可以依靠。
“玉妍师妹,你不晓得,正因为师门庇护我,师尊教导我,师妹们敬仰我……我才觉得愧对她们。我入门最早,修为却停滞不前,连青云榜第一的位置也被入门不久的殷师妹夺去。我并非记恨她,只是我身为宗门三代门徒的表率,却如此不济,实在无地自容。”
沈玉妍心下错愕,她从未想过总是从容含笑的师姐,内心竟背着如此沉重的负担。
难怪前世那些年,师姐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她责任感太重,一心想成为最优秀的门徒为师门分忧,以至于当众输给殷素真后,便彻底被此事困住,堪不破也放不下,修为更难有进益。
沈玉妍有心宽解林羡风,只是笨嘴拙舌,想不出安慰的话,最终轻拍了拍林羡风的肩膀,认真道:“师姐,你别难过,等我练成银海诀,就亲自去挑战殷素真,将青云榜第一为你夺回来!”
林羡风听她夸下海口,不禁嗤的一笑,“师妹,你知道青云榜第一是什么实力吗?就想着替我出头?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心情确实好多了。”
沈玉妍微挑眉梢,青云榜而已,她有什么不知道的?
无情宗为了激励徒众修行,特意设下了青云榜,宗规严禁私斗,所有的比试均需在长老见证下进行。挑战者赢下比试,便可取代被挑战者的名次,榜上前三可获得丰厚的灵石奖励,榜首还能拥有进入宗门禁地修炼的殊荣。
前世她苦心修炼,也仅从榜尾升至榜中,至于挑战高居榜首的殷素真,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沈玉妍眸光微闪,殷素真向来以剑道天才自傲,若是让她输在自己最瞧不起的师妹手中,肯定能让她颜面扫地。
而这,不就是对殷素真最好的报复吗?
沈玉妍看向林羡风,目光坚定,“师姐,我说到做到。我已开始修炼银海诀,你再教我本门的玉清剑诀吧?等都学会了,自然能胜过殷素真!”
林羡风一怔,心中虽清楚沈师妹资质平庸,绝不是殷素真的对手,但见她语气笃定,也不忍泼她冷水,点头笑道:“好,等你将银海诀练至第三层,根基稳固,我便教你玉清剑诀。”
随即取出一个小瓷瓶,塞在她手里,“这瓶补灵丹给你,可以助你修炼。”
沈玉妍握着药瓶,心下一阵感激,正想说些什么,林羡风却已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也该回去了……”
她衣诀随风轻荡,身影飘然出了院门,消失在蒙蒙夜色中。远远的,只传来两句怅惘的低吟,“花开花落终有时,总赖东君主。”[注1]
沈玉妍听出来林羡风是在借诗抒发愁绪,感慨“命不由己”,看来,自己方才的安慰并未能开解她,难道真要打败殷素真,才能破她这心魔?
她垂眸看向手中的补灵丹,瞳中倏地燃起一团冷冽的火焰,“师姐,你如此相信命运,肯定也觉得五属性杂灵根的我就是个修行废物吧?可惜我沈玉妍,偏不信这命!”
沈玉妍收拾了碗筷,回到房中坐到书案前,点起灯,执笔默写丹药配方。
得益于第一世的记忆,除了精通上品功法《敛芳诀》外,她还深谙灵植药性,通晓各种灵丹妙方。
林羡风给的补灵丹虽能帮助修炼,但药力终究有限。她努力回忆,想起一帖叫做“七宝丹”的方子,对炼气境修士最有效用,能够极大提升功力和修炼速度。
至于白妩清给的青冬仙藤藤叶,倒是不急着服用,待日后入药制丹,反倒能发挥更大的功效。
是夜,她写好丹药药方和《敛芳诀》功法,一并收进储物袋,又打坐修炼了半个时辰,这才睡下。
次日一早,沈玉妍便换上窄袖青衫,长发编成麻花辫,用红绳绑住,腰间挂上玉符,揣上一百块灵石,轻车熟路地直奔交易摊市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从几位摆摊的师姐妹手中,买齐了炮制七宝丹的辅助药材,这便花去了十块灵石。而其中最珍贵的一味主药丹溪草,她逛了一圈,也没有寻到。
不过也难怪,这处摊市多是宗门修士交易各自种植或采挖的灵草、调配的丹药和炼制的法器之处。很多人不耐烦摆摊,都把药材卖到宗门的百草斋去了。
只是百草斋药材种类虽然齐全,但相应的,价格也要贵上许多。
沈玉妍见此处确实没有丹溪草,这才转身离开。
她来到百草斋前,还未踏进去,便听里面传出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想要这几株月华冰菊?可以啊,你跪下,恭恭敬敬地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一声‘姑奶奶,求您赏我一株’,我听得舒坦了,就勉强考虑一下。”
沈玉妍脚步顿住,目光往里一扫,那个端坐店内,正由管事殷勤招待的女子,不正是殷素真的表妹殷虹吗?
她脸色微沉,这人和慕容文君是一丘之貉,前世处处与她为难,不是奚落她打扮老土,就是嘲笑她资质平庸,说什么“殷姐姐早就烦透你了,只是她不好意思开口,你最好识相点,自己滚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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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冷言冷语,至今想起来,仍令她怒火中烧,没想到重生再见,竟又撞上她在欺负人。
不过眼下她并非殷虹的对手,和对方冲突起来绝无好处,她也没那个闲心为别人出头,还是买丹溪草要紧。
想到这,沈玉妍垂下眼眸,借着其她客人的遮掩,悄步走进殿内,只求不要引起殷虹的注意。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她刚进门,便听一道戏谑的笑声响起,“哎呦,这不是咱们宗主新收的爱徒吗?小师姐,你也来买药材啊?”
话落,店内众修纷纷侧目,朝她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
沈玉妍眸光骤冷,这殷虹根本就是故意等着她的吧?但既已被发现,也就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她无视掉众人目光,眼皮都未朝殷虹那边抬一下,径直走到柜台前,“劳驾,十株丹溪草。”
店铺伙计看了眼管事,随后麻利地取出十株丹溪草,笑吟吟道:“师姐,你来的真巧,店里就剩这十株了,五十块灵石。”
一株就是五块下品灵石?!
沈玉妍暗暗咋舌,但想到七宝丹的功效,还是咬牙掏出了储物袋,正要付账,殷虹的声音却从身后飘了过来。
“我出六十块灵石,这十株丹溪草,我要了。”
沈玉妍登时沉了脸,这殷虹是存心要与她作对吗?
她若是对这丹溪草表现得急切,只怕这人定会继续抬价来抢,她手里的灵石不多,可拼不过这个大小姐,倒不如佯装并不在意,对方觉得她反应无趣,说不定就放弃了。
思及此,沈玉妍敛下眸中怒意,向殷虹淡声道:“你既出手阔绰,这丹溪草,我便让给你吧。”
殷虹见沈玉妍并未像预料的那般羞恼,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冷嗤一声,“装什么大度?该不会是根本出不起价吧?堂堂宗主高徒,竟连十株破草药都买不起,真是有够穷酸的。”
不等沈玉妍开口,一道愤懑的声音忽然从围观修士中传出,“殷虹师姐,你刚才欺负了孙珺还不够?现下连小师姐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店内骤然一静,管事见殷虹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忙笑着上前打圆场,不想却被她一把推开。
“刚才谁在说话?给我站出来!”殷虹冷目扫过众人,并将周身威力外放。
店内多为外门修士,修为不高,面对殷虹的施压,自是十分难受,额上瞬时沁出细密的汗珠。有胆小的修士,更是脸色发白,生怕被迁怒,忙悄悄退出百草斋,溜之大吉。
沈玉妍连练气一层都没有,威压之下,被逼得连连后退,险些踉跄跪倒。
她勉强站定,正想看看是谁这么有胆,竟敢硬刚殷虹,便见一个修士从人群中挺身而出,昂首道:“是我说的,又如何?”
沈玉妍顿时钦佩不已,勇士啊!
哪知念头刚起,那人便一个瞬步,躲到了她身后,低声恳求道:“小师姐,你是宗主门徒,殷虹不敢拿你怎么样,求你……帮帮孙珺吧!”
沈玉妍:……
她收回刚才那句话。
殷虹达到震慑目的,收起威压,面色不善地看向沈玉妍,“怎么?小师姐这是打算给她们出头?”
沈玉妍很想说,她并不想多管闲事。
然而,那位被殷虹抢走灵草的修士闻言却是眼睛一亮,当即满脸期待地看向她。其余外门修士也齐刷刷地望过来,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沈玉妍顶着众人目光,不由得轻叹了口气,看来这闲事她不管也不行了。
转念又想,若能借此机会狠狠打脸殷虹,岂不是也算报了前世之仇?顺便还能在外门积累点威望,倒不算亏。
于是,她走上前,向殷虹淡声道:“我既担着小师姐的名头,看见有人欺凌同门,当然得管一管了。”
14. 反击
殷虹冷哼一声,“有人欺凌同门吗?我怎么没看见?”
沈玉妍懒得同她掰扯,走到那个叫孙珺的修士面前,打量了一眼她的面色,只见她脸颊潮红,似是患了高热,眸底瞬间闪过一丝了然。
她平静开口,“月华冰菊生长于极寒之地,其性至寒,是化解火毒热毒的圣品。你要买它,是因为身中火毒吗?”
孙珺见她一眼便道破自己的病根,顿生崇敬,忙不迭点头,“小师姐厉害,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五年前我去梦蝶谷采摘灵药,误入了一片热火岩地,不幸身中火毒。如今五年过去,此毒已深入经脉,令我苦不堪言。我听百草斋斋主说,唯有月华冰菊可以拔除这毒,我苦等了五年,好容易才盼到这救命的灵药,谁知……谁知殷虹师姐竟恶意抬价,把月华冰菊尽数抢走,一株也不肯给我留!”说到最后,她已是咬牙切齿,悲愤不已。
“价高者得,天经地义!要怪就怪你自己穷酸无用,可怨不得我。”殷虹下巴微仰,目光不屑。
孙珺气得脸色更红了,“你——!”
沈玉妍故作惊奇,问道:“难道二位都是冰水灵根,才非要争抢这月华冰菊不可?”
殷虹傲然道:“你胡说什么?本小姐可是金火双灵根,不是你这个资质平庸的人能比的!”
沈玉妍轻摇了摇头,语气痛惜,“那就麻烦了,月华冰菊能解火毒是不假,只是此物至清至寒,于冰水属性的修士自然是圣药,可于其她属性的修士,那就是毒药了。即便解了火毒,也会寒毒入体,得不偿失。”
店内众修听沈玉妍说出这番无人知晓的药理,纷纷震惊不已,彼此接头接耳,都猜这位小师姐是位精通药理学识的高手,因此才被宗主看中,收入门下。
连药店的管事都不禁对沈玉妍侧目,心中盘算着,若这新入门的师姐真有本事,可得好好攀个交情,要能请动她做个顾问,店里的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孙珺闻言却是沮丧不已,哽咽道:“那我这火毒岂非无药可解了?”
沈玉妍微微一笑,“你别怕,我知道个方子,药性温和,你慢慢吃上一个月,便能根治火毒。”
孙珺立时转悲为喜,“小师姐,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厉害的本事,求你替我开个药方吧!我感激不尽,日后但凭你差遣。”
沈玉妍扫了她一眼,看这人刚才在殷虹威压下的表现,顶多就是个练气三层的修士,真差遣不了一点。
正欲说无需报答,忽听殷虹一声嗤笑,“你该不会是被火毒烧坏脑子了吧?还真信她能解毒?我服用过的月华冰菊少说也有十株,可从没中过寒毒。而且,你这小师姐的来历,我是打听的清清楚楚。她可不是什么医圣传人,而是四海镇金府内的一个侍婢!”
转而看向沈玉妍,语气讥讽,“小师姐,你在外面招摇撞骗不打紧,可到了宗门,你要敢胡乱开药吃出人命来,宗主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小心收不了场!”
沈玉妍并不气恼,面无表情看着她,“你当真以为,自己没有中寒毒吗?那为何每到月圆之夜,你便会感到体寒无比、如坠冰窟呢?”
殷虹心下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众人闻言,便知沈玉妍所言不虚,心下愈发钦佩。更有人暗自思怵,自己修炼了这些年,万一也有什么暗疾呢?不知能不能请小师姐看看。
药店管事也在此时向沈玉妍殷勤奉上了香茶,虽被她推却了,但还是刺痛了殷虹的眼睛。
只是此刻她正为沈玉妍的话心慌意乱,无暇发作。
自从十六岁那年修炼火系功法出了岔子,身染火毒后,她每年都需服用月华冰菊压制。而月圆夜体寒的毛病,细想起来正是服药两年后才出现的。
可她看过许多名医,谁都说不清这寒症的缘由。此前,她从未疑心是月华冰菊的问题,可若沈玉妍说的没错,那她体内岂不是火毒未清,又添寒毒?
沈玉妍见她惊疑不定的样子,心下不禁一声冷笑。
其实她会知道殷虹身患寒症一事,也是凑巧。曾经的一次月圆夜,她同殷素真下棋晚了,顺势留宿在她房中。
她那时情窦初开,想到能与心上人同床共枕,自是无比紧张期待,不料刚宽衣上床,殷虹便闯了进来,挽着殷素真直嚷嚷好冷,定要同她一起睡。
殷素真一脸歉意,解释说殷虹寒症发作,需得她运功驱寒,只好请她离开。
她失落不已,但也别无它法,只得披衣下床,可就在转身之际,却见殷虹冲她讥讽一笑,无声地用唇语说:“赶紧滚吧!”
而今回想起来,她为殷素真患得患失的时候,只怕对方正同殷虹一起,在背后嘲笑她呢。
殷虹的嚣张跋扈固然讨厌,但殷素真的口蜜腹剑,更令她恶心!
沈玉妍收敛心神,不再理睬殷虹,径直走向柜台,向伙计要来纸笔,写了张解寒毒的方子,刚递给伙计,心急的管事就一把抢过看了起来。
她逐字念出,“雪莲子一斤,当归、生地各六两,龙胆草四株……”见都是些寻常的药材,顿生疑惑,这方子真能解火毒?
可待看到最后一行时,瞬时变了脸色,惊呼道:“五百年青冬仙藤藤叶一片?小师姐,你未写错吧?”
沈玉妍语气笃定,“一字不错。”
管事神色迟疑,“可是这……这五百年的青冬仙藤,据我所知,唯有宗主洞府中长着一株。这仙藤是祖师当年亲自移栽,五百年一结果,若失了藤叶,仙果也就长不成了。当初李长老为了炼丹向宗主讨要,宗主都没给,更不用说我们了。”
沈玉妍颇感意外,这仙藤竟与前任宗主有渊源?那为何白妩清随手就给了她两枝?她要是现在给出去,岂不是辜负了师尊的一番心意?
但是——
她微勾唇角,白妩清的心意,不就是用来辜负的吗?
沈玉妍当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片藤叶,轻声笑道:“你说这个?师尊随手塞给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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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我还当是什么寻常玩意呢。”
抬手便将藤叶抛出,吩咐道:“照方子将药材用罐熬煮,阴干后研磨成粉。这点量,足够制成三十丸药了。”
管家慌得赶忙双手接住,一脸痛惜,心中直呼,亏你还是个精通药理的呢,真是暴殄天物!随即撇开伙计,依方抓了药,亲自着手炮制。
殷虹上次听慕容文君说宗主十分喜爱沈玉妍,心中并未深信,此刻亲眼见到她随手就拿出了宗主不肯许人的青冬仙藤藤叶,这才不得不信。
她本想着,若是这药方果然有效,就照方抓上一份,可偏偏有一味青冬仙藤,却是无论如何也弄不到。
而今只有沈玉妍手中有这藤叶,可要她张口向对方求药,却是绝无可能。
殷虹双臂抱胸,一脸不屑,愤愤地想,说不一定这药根本就没用!
这时,管家已将药炮制好了,装在白瓷小瓶子里。沈玉妍接过药瓶,向孙珺道:“你若信我,就每日服用一丸,一个月后,保管火毒立除。”
孙珺连忙点头,“小师姐,我当然信你!”接过药瓶,便取出一丸服下。
她同伴快步上前,颇为关切地打量她,“感觉如何?好些了没有?”
殷虹假装不在意,余光却时不时打量上一眼。
过得一会,孙珺脸上的潮红便消退了几分,捞起袖子一看,原本涨得紫红的筋脉也已有少部分褪回淡青。
孙珺喜不自胜,连连向沈玉妍道谢,激动得眼眶都红了,直接拿出全部身家来送她。
沈玉妍看了眼她那点微薄的灵石,都不忍心收,正欲开口拒绝,忽听殷虹大声道:“喂!把剩下那枝青冬仙藤给我,我给你一百块灵石!”
众人愤怒看过去,真是无礼,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却不知沈玉妍等的就是这句话,眸底瞬时闪过一丝冷光,唇角微扬,鱼上钩了。
她望向殷虹,为难地摇了摇头,“不行,这是师尊送我的,给出一枝已经很不妥了,实在不能再给了。”
殷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还嫌少是吧?真是穷酸样,见钱眼开!五百灵石,总该够了吧?”
沈玉妍略一迟疑,依旧摇了摇头,随即温声道:“其实,念在同门之谊,我给你也无妨,相信师尊会体谅的。不过,我不要你的灵石。”
听话听音,殷虹并未傻到以为沈玉妍会白送给她,心下却是一惊,难道她要狮子大开口?
顿生警惕道:“那你要什么?我告诉你,休想借机勒索我!”
沈玉妍走到她面前,轻轻一笑,“放心,我要的东西,你定然给得起。”
殷虹暗松一口气,心下却更加鄙夷,不亏是侍婢出身,果然识相。
未料,沈玉妍声音陡然一冷,续道:“我只要你跪下,恭恭敬敬地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一声‘姑奶奶,求您赏我一枝’,我听得舒坦了,就勉强考虑一下,把藤叶送给你。”
殷虹整个人都呆住了。
15. 重逢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沈玉妍,区区一个侍婢,怎么敢的?
当即沉下脸,怒道:“你竟敢羞辱我?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沈玉妍当然很清楚殷虹的身份,也知道她脾气火爆,不像慕容文君那样有脑子,一旦火气上头,就会不管不顾地动手。
那她为什么还要羞辱殷虹?
当然不只是为了一逞口舌之快,更是为了激怒她,获取她的执念值。
只是这么久过去了,也没听到系统的声音。
沈玉妍垂下眼眸,看来仇恨拉得还不够,得再刺激点狠的。
她看向殷虹,一声冷笑,“呵,你的身份,不就是我的师妹么?师姐有命,做师妹的,难道不该听从?”
殷虹本想拿世家的身份压人,不料反被沈玉妍用师姐的身份压了回来,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你——!”
色厉内荏地辩解道:“你修为还不如我,也配当我师姐?我称你一声小师姐,全因你是宗主门徒,你还真当自己有本事啊?”
“不错,做师姐的若是实力不济,的确难以服众呢。”沈玉妍缓步逼近,倾身在她耳畔,低声道,“不如,你来做我的炉鼎,表表你做师妹的诚意,助师姐我快速提升修为,如何?”
殷虹只觉一道阴冷的气息扑在耳朵上,脸上血色瞬间尽褪,眼中随之燃起狂怒的火焰。
“我看你是想死!”
话音未落,殷虹手中已凝出一柄金色重锤,挟风直扑沈玉妍面门。
沈玉妍脸色微变,好像玩过火了,也不知道史褚的金龙摧心爪能不能挡住这一击。
恰在这时,脑海中响起一道熟悉的冰冷声音。
【检测到目标人物殷虹对你产生执念值,复制技能已发动】
沈玉妍眼睛一亮,来的正是时候,且让她看看殷虹会的法术多不多,厉不厉害。
姓名:殷虹
种族:人族
年龄:17岁
灵根:金火双灵根(资质不错)
境界:筑基境初阶(根基稳固,前途可期)
执念强度:五星(满级十星)
主修功法:净莲明火诀(地阶中品)
精通法术:火球术、振金锤、传音术(威力有待提升)
看起来是比金小剑厉害,但她精通的法术也仅有这三项吗?还是说,最多只能复制三项?
但此刻她已无暇细思,眼见金锤已袭到面前,急忙侧身闪避,随即也幻化出一柄别无二致的金锤,反手挥出。
砰的一声,两锤在半空狠狠相撞,爆出的冲击波令店内修士都难以忍受。
殷虹被震得连退两步,虎口一阵发麻,大惊失色,“你怎么也会这振金锤?”
沈玉妍神色得意道:“师妹出身名门,见多识广,难道未曾听过,有一门能够隔空吸取她人功力的秘术吗?只要你在我十步之内,即便再不情愿,也会被我吸走功力。你这身修为,师姐我就笑纳了!”
说着,一脸邪笑地缓步向殷虹走过去。
“这、这是什么邪功,我根本没听过!”殷虹慌忙将振金锤挡在身前,连连后撤,声音发颤,“你……你站住!不许再过来了!”
沈玉妍当然不会听她命令,反而故意放慢脚步,不疾不徐地逼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脸上惊惧的表情。
殷红后背猛地撞上柜台,已是退无可退,干脆一矮身,像兔子一般从沈玉妍身旁蹿了出去,回身怒道:“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我要告诉素真姐姐,让她禀报宗主,把你这个坏女人赶出宗门!”
殷素真?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沈玉妍怔了一瞬,随即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好啊,她正想见一见这位久别重逢的故人呢。
怔忡间,殷虹已转身推开围观的众修,快步冲出了店门,仓惶得如同身后有恶鬼在追,还险些被门槛绊到。
伙计追在后面连声问:“师姐,这十株丹溪草您还要吗?还没付账呢!”
殷虹头都没回,气急败坏道:“我要你个大头鬼!”话音未落,人已瞬移向前,消失在门外。
沈玉妍望着殷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愉悦,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她收起振金锤,扬手向伙计抛出一袋灵石,“她不要我要,帮我打包。”
伙计忙不迭接住,高声应下,“好嘞!”
众修见殷虹竟都不是沈玉妍的对手,纷纷惊得目瞪口呆,先前还有些看不起她的人,此刻也彻底对她心服。
她们齐齐将沈玉妍围住,由衷地夸赞道:“小师姐,你太厉害了!”
“这殷虹平日总对我们耀武扬威,说话既刻薄又难听,今天总算是吃到教训了!”
“多谢小师姐替我们出了这口恶气,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刁难人!”
沈玉妍笑着答了几句,听她们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溢美之词,便渐渐有些不耐烦。
偏偏这时管事也来凑热闹,诚恳地邀请她为药店坐堂行医,每月许她两千灵石。
沈玉妍仅心动了一瞬,便否决了。要是天天坐这给人看病配药,岂不是耽误修炼?她可没这闲工夫。
只是才拒绝了管事,又听人问道:“小师姐,你刚才使的振金锤好威风啊,还有那什么秘术,也教教我们吧!”
沈玉妍笑得无奈,摆手道:“世上哪有如此邪门的秘术?不过是我唬殷虹的。我是五属性杂灵根,杂七杂八的法术都学了一些,看着厉害,其实博而不精,就是个三板斧,只会那一锤子而已。”
众人闻言恍然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她们看沈玉妍的修为连练气一层都不到,根本就不可能是殷虹的对手。
看来殷虹就是被小师姐那几句话吓住了,可真是胆小!
沈玉妍见敷衍过去,便拟要走,谁知众修过于热情,缠着她不放,还要请她酒饭。
好在伙计很快打包好了十株丹溪草,她一把接过,立刻从人群中挤出去,飞步离开,总算是得以脱身。
一回到洞府,她便开始着手炮制七宝丹,可惜十株丹溪草还是太少了些,最终仅制出二十丸丹药。
“这点丹药,还不够三天之用。”沈玉妍微皱眉头,可惜灵石匮乏,珍贵药材又难寻,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她将丹药尽数装瓶,便前往天清潭修炼。
沈玉妍分别服下两颗补灵丹和七宝丹,待药力化开,立刻感觉到体内滞涩的灵脉有所松动,当即凝神打坐,运转功法。在两种丹药的辅助下,修炼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这一日,沈玉妍修炼至晚才归。第二日她依旧服下四丸丹药,继续修炼,很快就突破了瓶颈,将银海诀练到了第一层。
抬手轻扬,身前幽潭的水珠飘起,在掌心凝成一颗拳头大小的水球,只一挥,水球便飞出去,狠狠砸在对面的树叶上,砰地炸开,震得树叶簌簌作响。
沈玉妍满意微笑,果然还是得靠丹药辅助修炼,否则凭她的资质,若想筑基,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要知道,掌书仙子还在神界等她,她肯定不能再像前世那般慢吞吞地修炼升级。
复制神通虽然厉害,但若自身实力不济,便如稚子抱金过市,迟早会被人夺走。她可不想步金小剑的后尘。
不过,炮制丹药需耗费大量珍贵药材,所需不菲,这才两日功夫,她那一百块灵石便已用得七七八八了。如此下去可不行,她必须得想个办法,尽快搞到一大笔钱。
沈玉妍沿着山径缓步返回,默默思索着搞钱大法。去药店坐诊肯定不行,耗时耗力,还耽误修炼,她也不耐烦跟那么多人打交道。
若是能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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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清要就好了,伸手就有。
沈玉妍想得入神,不觉已到洞府前,抬眼一看,院墙外的桃树下竟站着两道人影,其中一人似有所感,忽然转过身来。
只见她一袭淡紫色长衫,外披白色丝袍,微风拂动,袍上银莲绣纹在月光下如水波流动。
手上捧着几株月华冰菊,腰间佩剑,沉静地站在桃枝下,俊美绝俗得宛若优雅高洁的月中仙子,用一双浅褐色的眸子望着她,目光轻柔如水。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玉妍的心骤然一沉。
前世种种,如风沙漫卷,将死去多时的心掩埋。
曾经,她被殷素真当众羞辱,心中恨极了她,再未与她说过一句话,誓要将她彻底忘掉。
她日夜不休地修炼,试图用忙碌对抗心底的悲伤,不料只是自欺欺人。每每午夜梦回,和殷素真相处时的点滴记忆便如跗骨之蛆般,密密麻麻地爬满心脏,一点点地啃噬出一个大洞。风过时,耳边总能听到荒芜而悲泣的呼啸。
她此前一直以为,她恨殷素真,恨到想对她杀之而后快。
直到此刻,当她真真切切地看到殷素真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藏在心底的万般怨恨,竟皆化作了难以言喻的酸楚。
沈玉妍这才惊觉,她竟从未有一刻真正放下过对对方的执念。
没错,她是恨殷素真,恨她厌弃自己却偏要伪装温柔。但比起殷素真,她更恨那个轻而易举就被骗去真心的愚蠢的自己!
好在如今,她已不会再犯傻了。
既然殷素真前世骗取她的真心后又肆意践踏,那这一世,就换她来将对方的真心踩在脚下吧?光是想象那张漂亮的脸在自己面前露出悲伤破碎的神情,就已经有些兴奋了呢。
沈玉妍敛下眸底的晦暗,唇角微勾,心道:“殷素真,这一次,谁是猎手,谁是猎物,可说不准呢。”
她神色自若地走到殷素真身前,视线掠过一旁的慕容文君,问道:“两位等在我的洞府前,是有什么事吗?”
殷素真笑意温婉,“这位定是沈师妹了吧?我是你素真师姐,早就听闻师门新添了位师妹,一直盼着与你见面。遗憾的是,前两日来三春山拜访,都与你错过了,今日总算是见到人了。”
说着,目光向沈玉妍脸上一掠,真诚赞叹道:“师妹果然相貌非凡、天资灵敏,无怪师尊那般喜爱你。”
她这番话说得亲和自然,任谁听了,都觉得如沐春风、喜不自胜。
沈玉妍当初便是为殷素真这副谦逊温雅的姿态所迷惑。
她深知自己相貌实力都平平无奇,在对方面前难免自残形愧,即便已倾心对方,也因为顾忌着宗门法规和二人的身份差距,始终不敢表露心迹。
而今回想起来,还好自己克制住了。
若真一时冲动对殷素真坦白情愫,只怕对方不仅仅要羞辱她是毫无天赋的蠢货废柴,更会将她这份不堪的痴心妄意公之于众,让她沦为全宗的笑柄。
所幸三年的朝夕相伴,让她对殷素真了解至深。
因此这番旁人听在耳朵里的好话,她却能听出暗藏其中的试探和比较。
恐怕殷素真的真正意图,是想要打探她的实力深浅,以及师尊为何那般喜爱她吧?那她可就实话实说了。
沈玉妍抬眸,向殷素真灿烂一笑,“多谢师姐夸奖。只是……师尊如此喜爱我,师姐不会不高兴吧?”
说着,抬手轻抚脸颊,自责道:“这都怪我天生丽质,害得师尊一见到我,便抢着要收我为徒。我拒绝说,自己只是五属性杂灵根,资质平庸,还请她另择高徒,可她非不肯!还道,就算把青冬仙藤薅秃了,也定要助我筑基呢。”
话落,果见殷素真愣在当场,心中不禁得意冷笑,你既要做温柔大度的师姐,肯定能容得下师妹这点真性情的吧?
16. 炫耀
未料殷素真回过神来,竟噗嗤一笑,“师妹是在跟我炫耀吗?还是个孩子呢,真可爱。”
一旁的慕容文君可没她这样的好脸色,讥诮道:“谁说不是呢?仗着宗主偏爱,竟跟三岁小孩子似的,冲我们耀武扬威呢!”
殷素真轻声制止,“文君,师妹面前,别胡说。”
慕容文君扭开脸,只一声冷哼,不再言语。
沈玉妍冷眼旁观,一红一白,倒是唱得好双簧,可惜这把戏她上辈子就看腻了。
你们既爱唱这出,我也不介意从中添上一把火。
于是,沈玉妍走上前,亲昵地挽住殷素真的手臂,向慕容文君吃吃一笑,“这位师姐是谁呀?素真师姐都夸我可爱,偏你话多,语气还酸溜溜的,该不会是眼红我吧?”
说话间,还不忘用余光瞥了眼殷素真,只见她唇角笑意微凝,但仅一瞬,便又恢复了完美,还抬手温柔轻拍她的手背。
慕容文君就没她这般体面了,听到这话,气得心口一梗,“我眼红你?”
她之前在戒律堂见到这姑娘,还以为她同白妩清一样只是性子冷,未料本性竟如此阴险。
手指着沈玉妍,怒道:“你侍婢出身,朽木之资,品行更是卑劣不堪!试问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值得我慕容文君眼红?我就是去眼红路边的一条狗,也绝不会眼红你!”
沈玉妍故作惊诧,“师姐怎么生气了?不过是开个玩笑。莫非……真给我说中了,才急成这样?”
慕容文君惊怒不已,气得几欲呕血,“你——!你找打吗?别以为你三言两语唬住了殷虹,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了!”扬手就是一记凌厉的掌风,往她脸上掴来。
沈玉妍身形一闪,避到了殷素真身后,叫慕容文君扑了个空。
慕容文君冷声道:“素真!你让开,我今日非教训她不可!”
殷素真身体骤然一僵,勉力忽视掉紧贴着她脊背的那抹温热,缓声道:“文君,你冷静些。宗门禁止私斗,与师妹争执不过便要动手,岂非太失身份?别忘了,我们此行是来替殷虹赔罪的,若闹到师尊面前,只怕你们两个都要理亏丢脸。”
慕容文君深吸了口气,刚恢复些许理智,缓缓放下手掌,正待开口,忽见沈玉妍从殷素真背后探出个脑袋,冲她吐了下舌头,嘻嘻笑道:“看吧,连素真师姐都护着我!某个凶巴巴的坏女人呀,没人要咯!”
慕容文君刚压下的怒火再次窜了起来,她刷地拔剑出鞘,指尖直指殷素真身后,“沈玉妍,你有本事就站出来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场,少躲在人后当缩头乌龟!”
殷素真见她一副誓不罢休的愤怒模样,顿感头疼,心下更是懊恼,早知文君和沈玉妍如此水火不容,便不该让她一起过来。
她原以为沈玉妍那样的出身,应当就是个性格孤僻,缺少关爱的孩子。如此,她只要释放出一点善意,这孩子就会对她感激涕零、死心塌地。
谁知眼前的沈玉妍竟这般……自信骄横、率性坦诚,伶牙俐齿更胜殷虹,偏偏又不惹人讨厌。
而今的情况,她要是劝文君,文君吃软不吃硬,有沈玉妍一旁拱火,肯定是劝不住的,那就只能从沈玉妍下手,想办法堵住她那张嘴了。
思及此,殷素真无奈转身,抬手掩住沈玉妍的唇,凑近了,温声劝哄道:“师妹,你少说些话吧,要真惹得文君发火,我可拦不住。”
沈玉妍在她手下挣了挣,却并未用力,只抬起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定定望着她,眼睫轻颤,似有万般情绪言说。
殷素真只道她尚不肯罢休,正欲再说些什么,掌心却蓦地传来一股温润湿热的触感,瞳孔一震,她竟然在用舌尖……舔她?
她是狗吗?
殷素真立即收回手,垂眸看着掌心的那抹水痕,微皱眉头,她还从未被人如此冒犯过。
抬头望向沈玉妍,眼中隐藏羞恼,“你……”
沈玉妍舔去唇边的水渍,眼神得意地向她一勾,“素真师姐,我不喜欢这女人,你让她别出现在我面前,我自然就闭嘴啦。”
殷素真握紧手掌,心绪复杂地盯住沈玉妍,可对上她那双直白且不加掩饰的眸子,又觉得实在一团孩气,想生气都生气不起来。
只得别开视线,心下一声轻叹,这人心思如此浅白,有什么话都写在脸上了,又何必再同她试探计较呢?
随即转过身,向慕容文君道:“文君,你且先回去吧。”
慕容文君难以置信,眼中尽是受伤,“你不帮我就算了……竟然还为了她要赶我走?”
殷素真满脸无奈,“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文君怒道:“我不管!要么你现在就跟我走,要么……你以后就护着这个无耻的女人吧,永远都别再跟我说话了!”
殷素真语气淡淡,“文君,你又说气话了。”
“好,你不肯走是吧?那我走!”慕容文君一甩袖,转身奔出,身影瞬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沈玉妍略施小计便挑拨了两人,顿觉畅快。
前世慕容文君自恃与殷素真一同长大的情分,话里话外都拿她当外人排挤,谁想她也有今日。看她气得跳脚却无计可施的样子,可真是让人开心。
正愉悦想着,忽见殷素真回身向她望来,顿时弯了弯眼睛,幸灾乐祸道:“素真师姐,你还不快去追她,真把人气跑了,可就哄不回来了。”
殷素真无奈浅笑,“她性子向来如此,只是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过一会就好了。等日后你们有时间好好相处,便知道她心思单纯,不是什么恶人。”
沈玉妍一声冷哼,“谁要跟她这种人好好相处?我只跟师姐你好不行吗?”说到后面这句,声音骤然软了几分。
殷素真莞尔一笑,温声道:“你既已入师门,日后可免不了同门中姐妹往来。不只是文君,还有殷虹那丫头,她因为家中溺爱,性子是有些蛮横,心地却不坏,为人也仗义。百草斋的事,我也听她说过了,所幸你本事高强,并未受伤。”
说着,递出手中的灵植,“她十分过意不去,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见你,便托我带上这几株月华冰菊,代她赔罪。”
沈玉妍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殷素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舌灿莲花,暗戳戳打探她底细不说,还把黑的都说成白的了。
殷虹会脸皮薄?她若是知道“不好意思”几个字怎么写,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还向她赔罪?她不咒自己立刻暴毙,就该谢天谢地了。
眼睛却盯着那几株月珠冰华不转了,“真的给我吗?不会又反悔吧?”
殷素真见她毫不掩饰的垂涎样子,不禁失笑,“放心收下吧,若还有想要的,尽管告诉我。”
沈玉妍心念一动,她眼下正急需许多珍贵药材,若向殷素真开口,她未必就不会给。只是过犹不及,她此刻的人设是天真蛮横的小师妹,索要太多只怕反惹她猜疑。
便只收下月华冰菊,嘴上还不认,“我可不是稀罕这些月华冰菊,不过是看在师姐你的面子上,才勉强收下的!”
指尖轻拂过冰菊细密绵长的花瓣,眼中的惊喜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相信有了这几株月华冰菊,她的《银海诀》很快便能突破到第三层了。
到时,她就可以向林羡风请教《玉清剑诀》,这剑诀虽只是地阶下品,却也是部不可多得的上乘功法,前期非常基础平实,讲究稳扎稳打,正合适此刻的她修炼。
殷素真见她这般爱不释手,便知她是口是心非,顺势笑问:“你既肯给我面子,那要不要再卖我个人情,搬来幽兰苑与我同住呢?”
沈玉妍将月华冰菊收进储物袋,闻言,眨巴了下眼睛,“与师姐同住难道有什么好处么?我都在三春山住惯了。”
“好处么……”殷素真略一沉吟,随即上前一步,伸手为她拂落肩头的落花,垂眸凝望她,浅浅笑道,“我亲自陪你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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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算不算?”
四目相对,气氛瞬时朦胧而暧昧起来。若是从前,沈玉妍早红着脸躲闪开了,但此刻她却毫不躲避地迎上对方的眼睛,眸光清亮见底。
她凑得更近,脸上绽出一抹明媚的笑容,装作天真欢喜的样子,问道:“真的吗?师姐真要陪我练剑?”
殷素真忽而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声音磕绊了一下,“当、当然。”说着,信手理了下耳畔的青丝,恰巧挡住耳垂。
但沈玉妍并未错过那抹瞬间漫上耳垂的红晕,眸底不禁闪过一丝得意的了然。
殷素真这人表面温柔,实则极其高傲。她平生最讨厌两种人,一是能威胁到她的竞争者,二是出身微贱且毫无实力的蠢货。
而她钟情的人,从来都只有一种,聪慧又天真,坚韧而不失纯粹,要是能被她牢牢掌控在手心里,就更好了。
自己方才的种种举动,落在殷素真眼中,就是个娇蛮任性、天真烂漫、又足以被她轻易掌控的玩物。
沈玉妍垂眸,心底一声嗤笑,她现在,肯定很心动吧?
而今想来,她前世错在错在过于平庸无趣,让殷素真渐渐失去了玩弄的兴致,最终才会被无情抛弃。
要知道在一开始,她们的关系很要好,真的很要好,只是她没想到,开始的时候越是美好,破碎的时候便越是难堪。
她至今都还记得,初学剑法时,是殷素真陪着她日复一日地在桃花林练习、喂招。有一次回剑时她失了手,险些划伤自己,幸好殷素真及时出手将剑击飞,她才未受伤。
可渐渐的,剑诀越练越难,她实力不济,总也跟不上对方那精妙的剑招。接连挫败下,她倍感沮丧,加上慕容文君在旁明嘲暗讽,心中愈觉难堪,便寻了个借口不再与殷素真对练。
那之后,殷素真待她就疏离冷淡了许多,大概就是瞧她这人过于平庸无趣,懒得再假装亲近了。
可笑的是,当时的她却为此惶恐不安,拼命地想法子讨她欢心,偏偏行事笨拙,也不知闹出了多少笑话,遭受了多少白眼,才终于哄得殷素真开颜。
却不知,殷素真不过是拿她当取乐的玩物,无聊了便逗一逗,并无半分真心。
说不定对练时,她就是故意炫技,存心不想让她学会,目的是为了看她笨拙狼狈的样子。
沈玉妍可不会再重蹈覆辙,她收敛笑容,故作为难道:“可是……师姐,林师姐也答应了要教我练剑,她待我可好了,还送了我一瓶补灵丹,我可不好拒绝她。”
说着,半嗔半怨地瞪了她一眼,“你还说是我亲师姐,连份见面礼都没有。小气鬼,我不要你陪我练剑啦!”
殷素真见她拒绝,还拿自己跟林羡风比,神色顿时淡了些。
她疑心林羡风在背后说了什么,勉强按下心中的不快,轻笑了笑,“礼物么,我一时还未准备好。不过,你林师姐未跟你说过么?即便是她,也时时向我请教剑法呢。”
沈玉妍听出她话中的轻视,心下微恼,面上却故作不知,点头应道:“说过呀!她说师姐你是师门年轻一代种最厉害的人,从前的青云榜榜首是她,自你入门,就变成你的了。”
说到此处,她望向殷素真,伸手点了下她腰间剑柄,歪头笑道:“不过这以后嘛,榜首的位置就该轮到我来坐啦!”
殷素真瞧她双眼亮晶晶的,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心下却清楚凭她的资质绝无半点可能,并不以为意。
反倒觉得对方像只张牙舞爪的幼兽,十分可爱,不禁含笑点头,“好啊,那师姐可就等着你向我挑战的那一天了。”
顿了顿,续道:“不过,你跟林师姐学剑可不是个好主意,她在剑道上的造诣,毕竟太过——”
“浅薄”二字还未说出口,殷素真便陡然停住,扭头看向身后。
沈玉妍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林羡风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心头猛地一跳。
17. 好感
沈玉妍眉心微蹙,也不知林师姐有没有听到方才的话,可千万别误会了才好。
随即看向殷素真,语气轻快道:“林师姐定是来催我休息的,我该回洞府了,师姐你也早些回去吧。”
殷素真同林羡风素无往来,此刻也无心与她搭话,微微颔首,正欲离开,又想起什么,回眸望向沈玉妍,唇角笑意温柔,“待我备好见面礼,师妹总能搬来与我同住了吧?”
沈玉妍呆了一瞬,随即回过神,心下冷笑,她才不会去!
幽兰苑的风景虽然赏心悦目,住在那里的人却十分讨厌。更何况,要她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还不如待在三春山,至少安静。
殷素真见她不答,目光紧紧盯住她,“怎么,你还是不愿意?”
沈玉妍眨了下眼睛,灿然一笑,“师姐待我这样好,我自是再愿意不过啦!”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回去,礼物的事,你可以期待一下。”殷素真莞尔转身。
与林羡风擦肩而过时,两人彼此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林羡风径直走到沈玉妍身前,神色略有几分尴尬,“沈师妹,前晚我多喝了几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沈玉妍收起脸上的假笑,只觉应付殷素真比修炼更令人心累,本想快些回房歇着,忽听林羡风如此问她,便振作了精神,缓缓的道:“师姐倒并未说什么不该说的,只是答应了我一件事。”
林羡风一时没想起来,惊道:“什么?”
“教我练剑啊。”
“原来是说这个,”林羡风松了口气,转而问道,“殷师妹来找你做什么?我看你们有说有笑的,似乎很合得来。”
“她想让我搬过去与她同住。”
“你答应了?”
“我既已答应了师姐,又岂会再变卦?”沈玉妍轻摇了摇头,实话道,“方才我不过是说几句好话哄她,毕竟是同门姐妹,面上总得过得去。”
林羡风略觉惊讶,“听你语气,似乎不太喜欢殷师妹?可你不是才第一次见她吗?”
沈玉妍垂下眼眸,心中冷笑,何止是不太喜欢,根本就是……恨之入骨。
她不过是想,在骗得殷素真的真心后,再露出真面目,将她的真心和高傲狠狠碾碎,一报前世之仇。
如此,她便可以放下对殷素真的执念,林师姐也不会再受心魔的困扰。
但这话却不能告诉林羡风。
她咬了下唇,愤然道:“她可是抢了师姐的第一啊,我讨厌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喜欢!”
林羡风瞳孔猛地一缩,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居然是为了她?
自从败给殷素真,她便失去了大师姐的光环,门中修士每每说起她,也总是惋惜多过赞赏。而她这三年来,修为寸步未进,让众修扼腕之余,更觉怜悯。
而今,所有人都敬仰着殷素真,她则成了可有可无的那一个,连师尊都让她多多向殷素真请教剑法。
她心中郁愁百结,深恨自己的无能,每日虽勤勉侍奉师尊,内心却一片空洞,就连新师妹入门,也未曾在她心底激起一丝波澜。
可她却未想到,这个入门没几天的师妹,竟会在她和殷素真之间,如此坚定地选择自己。
林羡风抓住沈玉妍的双手,声音哽咽,“玉妍师妹,你放心,师姐绝不会辜负你对我的真心!”
沈玉妍看她眼中含泪,似是十分感动,心下一片茫然,发生了何事?自己还没打败殷素真吧,师姐怎么就激动起来了?
这时,脑海里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解答了她的疑惑。
【检测到目标人物林羡风对你产生执念值,复制技能已发动】
就因为她说讨厌殷素真?林师姐果然还是太好骗了,如此轻易就对她交付了好感。
姓名:林羡风
种族:人族
年龄:26岁
灵根:风灵根(上品)
境界:筑基境初阶(根基稳固,然修为停滞不前)
执念强度:六星(满级十星)
主修功法:玉清剑诀(地阶下品)
精通法术:御风术、隐身术、玉清剑域(潜力惊人,可惜易学难精,威力有待提升)
御风术、隐身术、玉清剑域……每一个都很实用啊,比殷虹那几个乱七八糟的法术强多了。
沈玉妍在心中计较了一番,林师姐的根基远胜于殷虹,如今只是为心魔所困,才修为停滞,若能帮她解开心结,她来日的成就绝对无可限量。
想到此处,沈玉妍不再与林羡风闲谈,与她在门口分别,便回到洞府关上房门,开始谋划起弄笔灵石来买药材的事。
白妩清命她在一旬内突破至炼气一层,可她仅三日功夫便已到练气一层了,十日时间,少说也得练到炼气三层吧。
这便需要至少百丸七宝丹辅助,少说也得五六百枚灵石。
沈玉妍咬住笔杆沉思,要去哪里弄这笔灵石呢?
她就认识那几个人,白妩清、殷素真、林羡风、慕容文君……还有金家的几个仆役,但关系不好,指望不上。
等等,金家!
沈玉妍灵光一闪,她怎么把胡多欢给忘了呢?
胡多欢虽被迫离开中三家之首的金家,谪居四海镇,却凭着经商之才,攒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
她修为不高,仅能炼制最低级的防御法器,却硬是将这低级法器做到了极致,物美价廉,引得许多外地修士专程来到云梦泽购买。凭着这生意,她撑起了整个金府的用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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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史褚才会对她的财产颇为觊觎。
但胡多欢攒下这偌大家业,是为了托举金小剑修仙,可如今金小剑已经死了,她那些钱财岂非没处用了?
沈玉妍勾唇,既如此,倒不如用来资助她这个未来的真神,保证回报不菲。
更何况,金小剑是因她而死,她当然得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沈玉妍当即提笔修书一封,向胡多欢讨要灵石,以解决她有钱没处花的困苦。
写完搁笔,她又通读了一遍,自觉措辞得体,字字恳切,不禁扬起了嘴角,这还不得将胡多欢感动死?
不过,找谁来当这个信差,帮她送信呢?
沈玉妍一阵沉吟,她先前救下的外门修士孙珺倒是个好人选,只可惜她修为不够,怕是消受不起胡多欢的厚爱。
但其余人就更不济事了,就算有修为高的,也不会听她乖乖差遣。
沈玉妍不由得叹气,难道她还得亲自去一趟金家?
恰在这时,一片粉色桃花被风吹进来,翩然落在书案上。
她抬头看向窗外,一轮皎白的圆月映入眼帘,心下竟无端想到了赵月流和宋怜。前世,她们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圆之夜死去的。
算算时间,离她们被逐出宗门已过去了三天,或许悲剧就发生在今夜。
可这又与她何干呢?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她只顾得了自己,顾不了旁人。
沈玉妍收回视线,将书信封缄,正欲睡下,忽又想到,这二人都已有炼气八九层的修为,不正是最好的送信人选吗?
她立时起身,施展御风术出了洞府,直奔宗门外西边的小树林。
若这二人真打算在今夜寻死,也只能请她们晚点了,先给她送了信再说!
另一边,殷素真笑容满面,向三春山下走去,转眼间已走出许远。
她在心中思忖,该送沈玉妍备一份怎样的见面礼才好。若按她之前的想法,随意选一件法器送过去就是了,但不知为何,她此刻竟不想这般敷衍对方。
那小姑娘是有些蛮横,但也不失率性可爱,寻常俗物可配不上她,再一个,也显不出自己的用心。
随即想起家中有一口青泉宝剑,此剑出自母亲师尊之手,一直被母亲珍而视之地悬于高阁。她有一次拔剑出鞘,好奇端视,剑身修长湛青,剑锋寒光温润,随手舞动,便有丈许长的青色剑芒亮起,剑鸣清越若泉水叮咚,绝对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宝剑。
若非她当时已有父亲相赠的断水剑,定会向母亲求来做自己的佩剑。而今沈师妹初学剑法,将这口宝剑送给她做礼物,正好合适。
殷素真想得入神,并未留意四周,忽听身前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咱们殷师姐是遇上了什么好事,这般高兴?”
18. 驯服
殷素真抬头一看,只见慕容文君正抱剑斜倚在树旁,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文君,你没走吗?”殷素真讶异挑眉,随即敛去脸上的笑容。
慕容文君白了她一眼,“怎么?你还真当我就那点气量,会被沈玉妍几句话激得跳脚?我又不是殷虹,还犯不上跟她那种人一般见识。”
殷素真笑着走上前,“那你刚才为何要表现得那样生气?叫我好生奇怪。”
“不是你同我说,对沈玉妍要徐徐图之吗?我可让人打探了,这沈玉妍原先是金家的侍女,本来以为她一无所长,没想到她竟通晓药理,还会一些法术,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殷虹唬得不轻。我看啊,她绝非表面那么简单,我们是得摸清楚她的底,才能以备不测。”
殷素真闻言,轻笑了一下,沈玉妍是有几分可取之处,但就凭她五灵根的资质,可威胁不了自己。
不过,殷素真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并未出言反驳。
只听慕容文君续道:“我听那沈玉妍故意挑拨你我的关系,显然是防备着我们,索性将计就计,假意动怒离开。如此,她虽记恨上了我,却会对维护她的你卸下心防。”
挑拨?
殷素真不以为然,她倒觉得沈玉妍是句句真情,反而是慕容文君反应激烈,应该是真动了几分气。
慕容文君并不知殷素真的想法,见她沉吟不语,凑上前,低声问道:“如何,你同她聊了这么久,要到青冬仙藤了吗?”
殷素真轻轻摇头,“我还未来得及提,林羡风就来了。不过,沈玉妍已经答应搬来幽兰苑,来日方长,待我驯服了她,还怕没有机会让她帮忙?”
慕容文君一怔,眸光瞬间恍惚了,轻声重复,“驯服?”
殷素真唇角微勾,神色从容道:“我跟沈玉妍接触下来,发现她看似蛮横,实则心思浅白,完全不懂得掩饰心中的欲.望。这种人毫无威胁,且最容易掌控,何况她懂药理,又得师尊欢心,若能让她对我死心塌地,为我们所用,不比逼她离宗更好?”
慕容文君一脸地不赞成,“就她那种人,有放在身边必要吗?再说,你真觉得能掌控得了沈玉妍?”
殷素真抬手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掠向耳后,浅浅一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没有必要呢?一个沈玉妍而已,你只需等着瞧吧,我终究会让她对我……心悦诚服。”
慕容文君看着她唇角那抹温柔的笑,竟有片刻失神,随即点头道:“也是,你可是殷素真,只要你想,便没人能拒绝你。”
殷素真对她的夸赞不置可否,淡淡道:“走吧,今晚是月圆之夜,也该早些回去。”
慕容文君抬头望了眼头顶的圆月,眉心微蹙,“月圆之夜,殷虹的寒症又该发作了,只怕她此刻正冷得骂人呢。”
殷素真并不似莫容文君那般担忧,眸光微冷,淡声道:“若连这点痛都受不住,也只怪她自己没用。”
月色下,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去了。
而就在她们离开后不久,沈玉妍也下了三春山。
她悄悄来到宗门外西边的小树林,正要往里走,忽听前面传来动静,立即用隐身术隐匿了身形,藏身树后探头望去。
明亮月光下,只见宋怜青盘膝而坐,手中握住一块灵石,周身灵气萦绕,显然正在运功调息,而赵月流则站在她身后,为她看护。
两人看起来神色寻常,不像是要寻死的样子。
不一会,宋怜青手中灵石内蕴的灵气消耗殆尽,沈玉妍见她睁眼缓缓起身,赵月流立时上前扶她,关切问:“如何?鞭伤可好些了?”
宋怜青推开她的手,语气冷淡道:“已经无碍了。”
沈玉妍目光在两人身上一顿,受了二十鞭刑竟这么快就恢复了?李志仙是手下留情了吗?
只见赵月流一脸小心的笑意,轻声道:“怜青,咱们手中灵石剩的不多了,再在宗门外逗留也不是办法。你既已好了,不若咱们一起回东川去?凭你我的修为,无论是去慕容家还是殷家,都能谋个不错的差事。”
宋怜青神色更冷,“要走你自己走吧,我绝不会背弃宗门,另投别族。你不是早觉得宗门憋闷,一心想去外面看看吗?现在好了,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赵月流脸上笑意凝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在宗主面前为你求情,替你挨鞭子,我能为你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最后,你却要我一个人走?难道你是要跟我……跟我……”
声音渐哑,最终也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宋怜青却替她说了,“没错,我要在此处跟你分手,我不能一错再错了。即便宗门不容,我也要留在桃花源,忏悔我的过错。”
“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我们已经被逐出宗了。”
“那也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拉着我乱来,我又怎会被同门耻笑,被宗主厌弃,成为无情宗的弃徒?”
赵月流表情受伤,随即一声谑笑,“所以你后悔了?你觉得这一切全是我害的?没想到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最后换来的竟是你的指责。好,宋怜青,真好。我今日才知道,你竟是如此无情无义的人!”
沈玉妍见二人闹着要拆伙,还越吵越凶,不由得轻挑眉梢,自己倒是来得巧了。
随即跃上树梢,寻了根粗壮的树枝坐下,从储物袋中掏出根水甘草当零嘴嚼了起来,准备先看会戏。
但听宋怜青冷冷的道:“多谢夸赞。我本就是无情宗门人,我不无情,谁无情?”
赵月流见她如此决绝,不怒反笑,只是嘴角还未扬起,眼中便已有泪光闪烁,“好!宋修士!你都这样说了,我赵月流又岂会拦着你的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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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大道?”
“不过,看在你我昔日情分上,我便送你一句实话,凭你的资质,即便宗门肯接纳你,你也不会再有突破,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宋怜青脸色倏变,刷的一声,拔剑出鞘,剑尖直指赵月流,“我的修为是在你之下,但绝非是我资质所限。而是你终日纠缠我,只顾偷欢取乐,害我无暇修炼,我才会困在炼气八层,迟迟难以突破!”
赵月流一怔,难以置信地望着宋怜青,脸上再不见当初戒律堂时的自信张扬,悲愤道:“在你眼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对吧?那你就出剑啊,也让我领教领教宋修士的高招!”
宋怜青也被她的话气得脸色铁青,“你真当我不敢吗?”
沈玉妍已嚼完了三根水甘草,见争吵升级,二人几乎要动起手来,不禁摇了摇头,情之一字,还真是害人不浅啊。
不过,被她们这么一吵,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前世,这二人棺材落葬前,她曾看过一眼她们的尸体。一人心脏被利剑洞穿,而另一人则浑身干瘪,似是被吸尽了灵力。
许多人猜她们是为魔修所害,可经白妩清探查发现,现场绝无第三人的存在。所以,这二人的死,不是自杀,便只能是互相残杀了。
但无论真相是哪一种,都令人难以相信。这也是为何赵宋二人死后,有关她们的谣言会甚嚣尘上。
沈玉妍本来也以为她们是殉情而死,但看眼下的情形,只怕是后一种了。
然而,宋怜青持剑的手一阵发抖,最终垂下了剑,转过身去,颤声道:“你走吧……我们就此别过,此后也不必再见了。”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沈玉妍清晰看到一颗颗泪珠从她眼角滚落,心下不由得一怔。
宋怜青竟然没出剑?那赵月流心口那一剑是谁刺的?
再看赵月流,却见她站在树下,脸藏在阴影中,晦暗不清,声音低哑,“在你心里,宗门就如此重要?你非要回去不可吗?”
宋怜青嘴唇微颤,许久,才缓缓开口,“是,宗门就是我此生的归宿,我宁愿死,也不愿背离此地。”
“这么说,就算我求你,你也不会再回头看我一眼,是不是?”
“……是。”
赵月流闻言,神色愈发阴沉。
紧接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似是下定了决心,冷声道:“既如此,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教我终生不能再见你,不若让你此刻就死在我的剑下罢!”
话音未落,沈玉妍便见寒光一闪,赵月流已手起剑出,刷的一声直向宋怜青后心刺去。
刹那间,沈玉妍灵光一现,立时明白了前世这两人是如何死的。
不是自杀殉情,也并非反目残杀,而是……
两个笨蛋白白为对方送了性命!
19. 筹谋
然而眼下情形,已不容沈玉妍多想,她心念一动,手上瞬时变幻出了振金锤。
与此同时,宋怜青听到背后破空声响,心下惊痛交加,反手便是回剑挥出,这一下竟使出了她全身法力。不料赵月流竟骤然收起手中长剑,非但不挡架,反而径向她剑尖撞来!
宋怜青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浑身血液倒流,难道赵月流想死在她手里吗?
她想要撤剑,却已收势不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尖刺向对方胸口。绝望之际,斜旁里猛地砸过来一柄金色大锤,当的一声巨响,长剑被砸得脱手飞出。
宋怜青完全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赵月流一声闷哼,才将她唤回神,却见赵月流已跪倒在地,方才脱手飞出的长剑从她耳畔飞过,剑气在她脸上擦出一道血痕。
她一声惊叫,也顾不上去看是谁出手相救,本能地扑向赵月流,双手冰凉,捧起她的脸,后怕道:“月流,你没事吧?”
赵月流用脸蹭了蹭她的手心,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你回头看我了,什么不再见我的话,就不做数了!”
宋怜青一怔,随即转惊为怒,抬手狠狠锤了她肩膀,“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就……就杀了你!”
赵月流抬头望来,眼中尽是柔情,“我不管,怜青,我不能没有你的。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别再理什么狗屁的宗门规矩了,好不好?”说着,紧紧抱住了她,将脑袋埋在她肩膀处。
宋怜青挣了一下,蓦地感觉到肩膀上一阵温热的湿意,便不再动作,任她抱着自己。
只是心底仍旧茫然,难道她真的要离开宗门吗?
但她得宗门教导,恩情未报,便已被逐出师门,若再和赵月流投奔别族,便将永远背负逆徒的罪名,叫她要如何自容于世呢?
她不想负了宗门,也不想负了赵月流。
可惜世事难两全,或许真要一死了之,才能解决这个难题。
她不敢再深思,向赵月流道:“好了,快放开我,还有人在呢。”
赵月流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让人看见了又怎样?反正我们已非无情宗门徒,不必再守那狗屁规矩。”
她借宋怜青肩头擦干眼泪,抬起头,续道:“再说,我刚才看见了,将你剑砸飞的是殷虹师姐的振金锤。没想到殷虹师姐看起来凶巴巴的,心地却如此善良,不像宗主新收的那女的,看起来好和气,实际上就是个见死不救、冷酷无情的主!”
话音未落,宋怜青表情却陡然变得古怪起来,似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她正欲问,不妨却被对方猛地大力推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满脸错愕:“怎么了?我又说错什么了?”
见宋怜青不答,便循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却见一个青衫女子从树后走出来,将手一招,振金锤便飞回她手上。
赵月流整个人都僵住了,“小、小师姐。”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们,重回宗门的办法。你既说我冷酷无情,那我还是走罢。”沈玉妍收起金锤,转身便走。
赵月流噌的一下便从地上弹了起来,“小师姐,小师姐你别走啊。”
她追到沈玉妍身前,着急忙慌道:“我刚说错了,我要说的是殷虹见死不救、冷酷无情!小师姐你最善良、最大方——”
话未说完,腰窝就被人屈肘撞了一下,不由得一声闷哼,转眸看向走至身侧的宋怜青,满眼委屈。
她都是为了谁啊!
宋怜青却不理会她,看着沈玉妍,颇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小师姐,你救了月流的性命,我们还没感谢你呢,只是我们没什么可以报答的,你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
沈玉妍看她如此上道,心中很是受用。
赵月流说她冷酷无情,她倒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是对她的夸赞。
她佯装生气,不过是想反客为主,与其让她求人帮忙,当然是让她们主动来求着自己更好。
沈玉妍缓和了表情,淡声道:“我倒真有一件事要你们去做,而且这事,也关系到你们能否回宗。”
宋怜青神色一喜,忙道:“还请师姐赐教。”
赵月流却是一脸不悦,立即拉住她的手,“不行不行!若是回了宗门,我们岂不是又要分开?我不要同你分开!”
宋怜青微怔,牙齿咬住下唇,松开时,唇已经泛白,随即撇开视线,温柔而坚决道:“月流,别这样任性了,好不好?情爱终究不过是年轻时的一时冲动,修行才是真正的长远之道。也许用不了多久,你我就不再喜欢对方了,与其将来互相怨怼,倒不如此刻分开,还能做回朋友。”
她以为赵月流肯定还要纠缠不休,决心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不会再心软。
不料赵月流竟沉默下来,半晌,才安静开口,“怜青,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要骗你刺那一剑吗?”
沈玉妍已经猜到了,心下却不以为然,还不是因为笨!
宋怜青回想起来,仍是一阵心悸后怕,瞪了她一眼,“你不就是想用死来威胁我么?简直是胡闹!我告诉你,你以后要死就死远一些,别死在我跟前。”
赵月流低了头,声音闷闷的,“我怎么可能会威胁你?我只是想到了能帮你回去宗门的唯一办法。我听说,要想练就无情宗的最高功法《无情录》,就必须斩断情缘。若你杀了我,岂非就能向宗主证明你修炼无情道的决心?想必宗主就会原谅了你,让你回宗吧。”
宋怜青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中既错愕又感动,只是说不出话来。
赵月流续道:“能死在你手里也挺好的,这样,你便永远都忘不掉我,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你竟然要为了我去死,”宋怜青眼眶倏地一红,骂道,“你是笨蛋吗?”
随即扑过去,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哽咽道:“月流,我不回宗了,我们一起回东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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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月流心下欢喜不已,转而又想到她对宗门的执念,只怕她此刻因为感动答应了自己,将来会后悔,摇了摇头道:“不,还是我陪你回宗吧。即便我们不能在一起,但能时时见到你,我便心满意足了。”
沈玉妍冷眼看着二人抱在一起、难分难舍,心底一声嗤笑,可真是感人肺腑啊!
要是没有她的出手相助,这两人现在只怕早带着她们的爱情一起死去了。
在看到赵月流刺出那一剑后,她便猜到这是个假招,目的是想诱宋怜青出剑。只是前世没有她出手相助,宋怜青一剑捅伤了赵月流后,并不愿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在自己面前,拼尽全力地救她,为此耗尽了全身的灵力。
两人最终死在了一起。
听起来真是够愚蠢的,也难怪这两人能看对眼,私下偷欢还被执法长老李志仙抓个正着,一双笨蛋,绝配!
不过这样也好,她就喜欢无私奉献的人,至少,她不用再担心会被这两人欺骗背叛。
自私自利的有她一个就够了。
她甚至还想过要给她们种下主仆契,只可惜她如今的修为不及这二人,势必会被反噬,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沈玉妍待两人抱够了,才咳嗽一声,轻笑道:“你们不必担心,我可以让你们回去宗门,同时还不必分开。”
赵月流双眼放光,欣喜道:“真的吗?”
宋怜青从赵月流怀中挣出来,满脸通红,轻声道:“这不可能罢?这是祖师亲自定下的门规,宗主不会为了我们两个破例的。”
沈玉妍弯了弯眼睛,“怎么就不可能了?若是有人能使师尊动心,她自己犯了宗规,难道还会把自己逐出宗门么?只怕也是自罚三杯吧。届时,不许动情生念这一条宗规,便是形同虚设,我再为你二人操作一番,还怕回不了宗吗?”
这下,赵月流的眼珠子也快瞪出来了,“什么?让宗主动心?这不可能,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宋怜青更是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我没有听错吧?小师姐,都这时候了,你就别跟我们开玩笑了。宗门之中,可没有人敢亵渎宗主,更别说让她动心了。”
“谁说没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沈玉妍笑意温柔。
宋怜青一愣,“什么?你是说我……我吗?不行的,我可不敢去勾引宗主。”
沈玉妍一脸无言,转而去看赵月流。
赵月流慌得立即抱紧了宋怜青的手臂,讪笑道:“小师姐,我更不行了,我对怜青一心一意,绝不会背叛她的!”
沈玉妍彻底没了表情,凉声道:“你们连师尊的面都见不到,即便是愿意,也无计可施吧?”
那还能有谁?
两人看着沈玉妍,难以置信,“小师姐,你的意思是……是你。”
沈玉妍赞许点头,轻笑道:“实不相瞒,我对师尊是一见钟情。”
两人惊得张大嘴,呆在原地。
20. 攻略
沈玉妍早料到她们会是这种的反应,并不多加解释,从容道:“此事须得徐徐图之,我初入宗门,当务之急是提升修为。你们若是信我,便在宗外为我办几件事,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安排你们光明正大地回宗。”
赵月流和宋怜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疑。
赵月流可不觉得沈玉妍这办法靠谱,她的心思若是被宗主知道,只怕下场比她们两个还要惨,直接被宗主扒皮抽筋、剁成肉馅后,扔进东庭湖里喂鱼!
只是她私心不愿意与怜青分开,如今回宗无望,便替这小师姐办几件事也无妨,待时日久了,怜青也就渐渐接受了现实,不至于再执着桃花源不愿离开了。
宋怜青却又是另外一番心思,她听到沈玉妍说喜欢宗主,自是震惊,随即便觉得她们是一样的人,心底对她除了感激,另生出几分亲近来。
她心思细腻,之前在戒律堂前,便瞧出来宗主对小师姐很是喜爱,恐怕小师姐未必就是单相思。
只是担心一点,宗主修炼无情录多年,早已至断情绝欲之境,即便日后真对小师姐动情,自身也是察觉不到的,更别说表露出来了。
但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日后的事呢?
此刻,唯有这个回宗的希望摆在面前,哪怕再渺茫,她能做的,也只有紧紧抓住了。
人这一生,不就是靠希望活着吗?
于是,她眼中的犹疑转瞬化作了坚决,向沈玉妍道:“小师姐,你愿意出手相助,我们便已感激不尽,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赵月流跟着点头,“我听怜青的。只是小师姐,有句话我得提醒你,宗主她最厌恶情爱之事,你若没有万全的把握,可千万不要叫她知道你的心思。”
沈玉妍微微颔首,“这个我心里有数。”
随即将信封取出,“四海镇的胡夫人你们应该知道吧?她唯一的男儿死了,想必过两日就要发丧。你们替我去吊唁,顺便把这封信送去给她,她看了信便会给你们两千灵石,还请务必把灵石带回来给我。”
赵月流还以为是什么杀人放火的难事呢,原来只是送信,她松了口气,接过信来,拍着胸脯道:“小师姐尽管放心,保证分文不少地给你带回来!”
心中想着,小师姐看着朴素,不料竟和胡夫人交情匪浅,本人应该也挺有钱的,说不定她们也不必再去投靠什么修仙家族,只跟着她也能有一番前途。
沈玉妍看出她的心思,意味深长地一笑,“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赵月流点头应下,宋怜青已捡起掉落在地的剑,见再无别的吩咐,二人便转身携手出了林子。
沈玉妍目送两人身影在月色下渐行渐远,脸上的笑容淡去,眸底闪过一丝幽暗的微光。
她可没打算帮这两人回宗,之所以说那番话,不过是想在两人心中埋下了一个念头,为的就是让她们认定自己对师尊情根深种。
如此一来,她想要打造表面恭敬实则觊觎师尊的徒儿人设,就此立下了。
她爱师尊爱到疯狂这件事,怎么可以不让当事人知道呢?
这二人是无情宗的弃徒,眼下自然不敢到处乱说,但以后嘛,可就说不准了。
沈玉妍甚至已经预想到将来的某一天,当全然信任自己的师尊从她二人口中得知此事,会是如何的震惊。
到那时,白妩清又该如何面对这个日日敬仰她的徒儿呢?只怕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昔日的高冷了吧?
真是……太令人期待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白妩清因为自己而疯狂动摇的样子了。
不过这酒嘛,自然是酿得越久才会越香,急不得。
沈玉妍别的本事没有,耐心却有的是。
她收敛心思,正想打道回府,忽见不远处地上掉着一枚杏色剑穗,大抵是宋怜青落下的,捡起来一看,已用的很旧了,颜色都褪了,灰扑扑的。
沈玉妍本想随手丢掉,忽然想起前世她也曾费心编了个金色剑穗想要送给殷素真,但还未送出去,她就被殷素真贬到尘埃里了。
想也知道,殷素真可不会稀罕这枚剑穗。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便是送她奇珍异宝,她都不见得会喜欢,更何况一枚普通的剑穗呢?
沈玉妍本来还想着,殷素真送她见面礼,自己也得准备一份回礼。此刻却改了主意,倒不如就将把这枚旧剑穗送给她,既省了她费心准备,也显得别具心裁。
思及此,她便将剑穗收了起来,随即照原路回去洞府,一路无事。
之后两日,沈玉妍就在天清潭潜心修炼。
她将那几株月华冰菊都炼化已用,再加上丹药的辅助,修炼速度突飞猛进,很快就触到了第二层的瓶颈。
本想一鼓作气突破至第二层,不料月华冰菊和丹药都已消耗一空,修炼瞬时停滞住。
偏巧手中灵石也用尽了,赵宋二人又还没回来,而离白妩清约定的一旬就只剩了五天时间。
若是到时她不能到炼气三层,便算不得是优秀的徒儿,又如何能令白妩清满意侧目呢?
沈玉妍心绪不宁,当夜便没有睡好。次日起来,她没有去天清潭,而是信步在桃花源闲逛,待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幽兰苑。
这些世家贵族为了送族中后辈来宗门研修,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因此殷素真等人居住的幽兰苑修建的尤为富丽华美,远非宗门众修所住的寻常屋舍可比。
沈玉妍本欲离开,但转念又想来都来了,见一见那几个故人也好,遂走入幽兰苑中。
苑内,是大片的庭园,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精致华美的屋舍掩映在绿树红花间,日光照在暗绿色的琉璃瓦上,折射着点点微光。
如此熟悉的景致,看得她一阵恍惚。穿着朴素的自己,和这华美的地方,终究是格格不入,不过重来一世,她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局促和不安。
轻车熟路地穿过月洞门,便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送来,循声看去,只见几个衣着华美的年轻修士正倚在栏杆边喂食金鱼。
众人见她走近,笑声倏地一顿,目光轻视地打量过来,随即笑得愈发肆意,甚至有人高声道:“这是哪来的侍婢呀?”
“胡说什么,人家可是宗主新收的徒儿,咱们该叫声小师姐呢!”
沈玉妍眉眼一冷,当即运起银海诀将手一扬,一团巨大的水球猛地从水池中飞出,哗啦一声巨响,兜头砸在那几个修士身上。
伤害性几近于无,侮辱性却极强。
众人浑身湿透,登时气得脸蛋通红,正要找沈玉妍算账,扭头却见原地空空如也,哪还有她的影子。
沈玉妍早扬长而去了。
她可懒得在那些人身上浪费时间,运起御风术,径直来到殷素真的院门前,脚步微顿,转而拐去了隔壁殷虹的院子。
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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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素真肯定练剑去了,不会在院中的。
初夏将至,天气渐热,殷虹却裹着件狐皮大氅,抱着只雪白的猫,斜躺在院中的椅子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听到有人走进院子,她眼睛都没睁,刻意拖长了声音道:“素真姐姐,我身上还冷着呢,今日就不去练剑了吧?”
沈玉妍在躺椅边站定,垂眸俯视她,轻笑道:“你既如此怕冷,要不要我帮你暖暖呢?”
殷虹闻言,吓得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怀中白猫掉在地上,不满地喵了一声,扭身蹿开了。
殷虹无暇去抓猫,圆目瞪着沈玉妍,猫儿般悄悄后撤两步,“你、你来干嘛?我告诉你,素真姐姐就在隔壁,你休想再对我干坏事!”
沈玉妍险些被她逗笑,没想到殷虹看起来凶巴巴的,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胆小的很,不过被她恐吓了一番,就怂成这样。
前世的时候,她怎么会被这样一个人欺负死呢?还是因为她那时太在意殷素真,一心想与她的朋友们交好,所以无论被怎样嘲讽都不敢反驳半句。
不过这次,殷虹可要被她拿捏在手里了。
沈玉妍笑问:“你站那么远做什么?难道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殷虹表情顿时不自然起来,脸上红白交加,半晌,才恶狠狠道:“谁知道你肚子里揣着什么怀心思?”
沈玉妍缓步走近,含笑望着她,“我收下了你的月华冰菊,自然是来看看你病好了没有,哪会有什么坏心思?明明就是一腔好心。”说着,便伸手去碰她的手臂。
殷虹慌忙往后躲,眸光微闪,也不知是真害怕还是别的什么,颤声道:“你……你少来骗我,我看你心里明明就很讨厌我!”
沈玉妍心下微愣,这人居然还会担心自己讨厌她?真是稀奇了。
“你这人是有些蛮横,不过,我并不讨厌你,相反,还挺羡慕你的自信。那天要不是你先叫破我的身份,我也不会多管闲事。”
顿了下,又道:“你毕竟出身修真大族,家中宠爱,多买几株月华冰菊也没什么。在我眼里,殷家的小姐,本来就配得上最好的东西。”
说着,她取出青冬仙藤,放在椅子上。
殷虹怔住,瞳孔微微变大了,脸颊的红色越发明显,眼中闪着极明亮的光,低声道:“我……我不知道你是这样想我的。”
沈玉妍苦笑一声,自嘲道:“玉妍侍婢出身,资质平庸,心中怎么想的,殷小姐难道会在乎么?我有自知之明,像我这种人,本就不配和你交往,无须你开口,我这就离开。”
殷虹还以为她是来嘲笑自己的,不想听到这番满是委屈心酸的话,又见沈玉妍神色落寞,心下没来由的一紧,慌道:“哎——不是的!”
本想说“若是小师姐的话,当然可以”,但她素来傲慢,除了殷素真和慕容文君,还从未主动跟什么人示好过,一时间竟说不出口。
犹豫一会的功夫,沈玉妍已转身离开了。
殷虹颇有些懊恼,怎么一遇上这个坏女人,她就变笨了呢?话也不会说了,法力也不会使了,难道她真给自己下药了不成?
心中这样想着,唇角却悄悄扬了起来。
她拿起青冬仙藤,忽然觉得身上也没有那么冷了。想起沈玉妍方才说“殷小姐本来就配得上最好的东西”,更觉欢喜,唇角笑意渐浓,伸手戳了戳藤叶,轻声道:“你不唬人的时候,说话还挺好听的。”
21. 感谢
殷虹是开心了,沈玉妍却不开心了。
【目标人物殷虹对你的执念值有所提升,火球术等技能威力获得增强】
她看着突然变成六星的执念值,心底扭曲了一下,殷虹就这么看不起她吗?好心送她青冬仙藤,结果她对自己的恨意值居然不减反增?
早知道殷虹这么难讨好,她就把青冬仙藤留着给自己用了!
她本来是打算把殷虹拉拢过来,方便之后对付慕容文君,可看结果,只怕这法子是行不通了。
真是令人头疼。
不过来都来了,顺便去看看殷素真在不在吧。
沈玉妍收起复制系统,往殷素真的院子走去,心下思索,也不知她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礼物。
前世,殷素真送了她一件护身法器做见面礼。当时她感动不已,每每想起对方,就拿出这护身符来仔细端详,以慰相思。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最后这护身符竟毁在了殷素真的手里。
看着化作流光破碎四散的护身符,那一瞬间,她的心仿佛也被碾成了齑粉。
这次,殷素真肯定也是随手挑一件护身法器送给自己吧?
她这人表面看着温柔得体,实则对自己不在意的人和事,一点心思都不会花。
只是她随手拿出的一件东西,对出身微末的自己来说,都是极珍贵的宝贝。她曾经一厢情愿地以为对方也像自己重视她一般重视自己,最终心碎一地。
如今回想起来,倒是没有了当初的悲伤。毕竟,比起沉湎过去的痛苦,当下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沈玉妍过来找殷素真,也并非是想见她,而是要跟她表下功。
殷素真送她见面礼,势必会请她拿出仙藤救治殷虹。她不等对方开口,先一步把仙藤送给殷虹,这份体贴和善心,当然要叫殷素真知道呀。
只是还未等她走进院中,便听里面传来慕容文君的声音,“你真要把伯母的青泉剑送给沈玉妍?就算你想同她拉近关系,也不必如此下血本吧?”
沈玉妍微怔,怎么殷素真竟如此上心,难道说自己那晚的表现很让她满意?
唇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眸底闪过一丝寒芒。
她正要听殷素真如何回答,不想殷素真已察觉到自己的靠近,抬头向院门外看过来,眼睛一亮,“师妹怎么过来了?你来的倒巧,我正要去找你呢。”
沈玉妍抬眸一笑,“我和师姐想一块去了,怎么不算心有灵犀呢?”抬脚走进院子。
殷素真目光原本停在她脸上,闻言,视线微微一滞,但仅一瞬,就恢复了坦然。
她温柔笑道:“是啊,我也觉得和师妹一见如故呢。这两日,我总想着要送师妹一件特别的礼物,正巧家母有一柄青泉宝剑,蒙尘多年,我第一眼见到师妹,便觉得这剑很配你。”
说着,步至沈玉妍身前,将剑递出,声音柔柔的,“宝剑赠知音,只盼师妹喜欢。”
沈玉妍接过剑,拔剑出鞘,便有一道青光映在脸上。剑锋凌厉,在日光下耀眼夺目,一看便知是一把好剑,心下万分惊讶。
殷素真见她呆愣住,笑问:“怎么?你不喜欢吗?”
沈玉妍抬起头来,欢喜道:“我太喜欢了!这剑可真好看,谢谢师姐!”猛地凑近身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殷素真瞬时僵住。
有那么片刻,她几乎忘记维持她那温柔的假面,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眼神错愕而茫然。
沈玉妍这才意识到,此时的殷素真还很生涩稚嫩,并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善于操控人心、玩弄感情。
又或是说,她当局者迷了呢?
沈玉妍眼神懵懂而纯粹,实则如猎人一般冷静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正想再瞧仔细些,忽然被人猛地向后拽开。
慕容文君不悦的斥责声立时在耳边炸开,“你做什么?想趁机占素真便宜吗?”
沈玉妍眨了眨眼睛,不解道:“什么占便宜?我只是想感谢师姐。”
接着望向殷素真,歪了歪脑袋,将脸凑过去,“师姐若是觉得亏了,要不亲回来吧?”
殷素真已恢复寻常,闻言仅怔了一瞬,便莞尔笑道:“怎么会呢?师妹率真可爱,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们毕竟是无情宗门人,还是要稳重得体些。如此亲昵之举,若叫外人看见,引起误会,便不好了。”
沈玉妍忽闪着大眼睛,“难道这里有外人?能引起什么误会呀?”
慕容文君冷笑一声,“你少装无知,那天在戒律堂,赵宋二人犯了什么戒律,你又不是没看见!”
沈玉妍丝毫没有谎言被拆穿的羞愧,一把挽住殷素真的手臂,理直气壮道:“我看见了又怎样?我待师姐,是真心实意的姐妹情谊,光明磊落,跟她们又不一样,要你着什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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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文君见她如此伶牙俐齿,和初见时的淡漠守礼完全是两幅面孔,心中更加认定她对殷素真是别有用心,登时气得涨红了脸,怒道:“把手放开,谁准你用手碰素真的!”
沈玉妍贴殷素真更紧,挑眉道:“我就不放!师姐都没说不喜欢,你凭什么命令我?我不只不放,我还想亲便亲!”
说着,在殷素真白皙的脸颊上吧唧一声,又亲了一下。
这下,殷素真再不复之前镇定,被嘴唇碰到那片肌肤瞬时燃起一片绯红。眸底刚浮起一丝隐秘的悸动,但下一瞬,便被心底本能生出的厌恶感压过。
她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将沈玉妍推开,还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忽听门口响起一声惊叫,“你们在做什么?”
抬眸,便见殷虹快步走进院中来,脸上带着震惊和不解。
殷素真没想到自己刚说会被人误会,就被殷虹撞见误会了,心中很是尴尬。
但还不等她解释,沈玉妍便已开口,“素真师姐送了我一把宝剑,我想感谢她,才亲了她一下。”
殷虹恍然,“原来如此。”
随即认真地看向沈玉妍,“那我也要感谢你。”
殷素真满腔的不自在都化作了无奈,殷虹又来瞎凑什么热闹?这两人难道只有三岁吗?
正要开口制止,便见她已一把抱住沈玉妍,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殷虹的动作太快,快得沈玉妍都有些错愕了,奇怪,这人不是讨厌自己吗?
难道那六星执念不是恨意值,而是好感值?
殷素真微皱眉头,轻声斥责,“殷虹,你又胡闹什么?”
殷虹理所当然道:“小师姐送了我一枝青冬仙藤,我当然得感谢她呀。”
殷素真本来就打算送了沈玉妍青泉剑后,就向她提仙藤的事,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未料对方早先行一步,把青冬仙藤送给殷虹了。
随即想到自己方才还反感她的亲近,心下不由得生出丝愧疚。沈玉妍是出身不好,品性却是好的,自然同那些粗鄙卑贱的底层人不同。
她含笑望向沈玉妍,诚心道:“玉妍,多谢你啦。”
沈玉妍弯了弯眼睛,“那师姐也要像殷虹一样感谢我吗?”
殷素真一愣,目光不自觉掠过对方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以及……嘴唇。
随即红了脸,鬼使神差地想着,只是亲脸颊的话。
应该没关系吧?
22. 亲亲
殷素真正想亲上去,却猛地窥见对方眼中的促狭,不由得薄怒道:“好啊,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慕容文君在旁边瞧着,越瞧越觉得她们二人间氛围奇怪,没好气道:“亲来亲去的,像什么样子?我看你们也是想领会下李长老的鞭子了。”
沈玉妍瞧了她一眼,“这话听着好酸啊,我和师姐不过是闹着玩。某人该不会是没人关心,委屈了吧?来,要不要我也亲你一下?”
慕容文君吓了一跳,慌忙扭过脸,连退好几步,“我警告你离我远点!还有,谁委屈了?简直莫名其妙!”
沈玉妍一副不信的表情,“最好是没有哦。”
随即拉过殷素真的手,语气亲昵道:“师姐,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只是这礼物有些特别,我不好意思当众拿出来,我们去屋里说好不好?”
殷素真有些惊讶,不知道她要送自己什么,心下好奇,便应了下来。
随即任由沈玉妍牵着,走进屋内,还顺手关上了门。
院子里,只剩下了慕容文君和殷虹两人。
殷虹颇有些不悦,“什么特别的东西,连我也不能看?”
慕容文君讥讽道:“就她那穷酸样,能有什么好东西?”
说罢,忽然想起在戒律堂见到过的玉铃,登时红了脸,“该死,她不会要送素真那种东西吧?”
“那种东西……是什么东西?”
“就是……”
慕容文君附在殷虹耳边低语几句,殷虹瞬时变了脸色,大喊道:“什么?小师姐要送玉铃给素真姐姐?”
慕容文君慌忙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
见她点头,这才松开手,压低声音道:“沈玉妍故意在素真面前装的天真无辜,我怀疑她是别有用心。她送这种礼物,就是想引诱素真犯错,以便害她被逐出宗门!”
殷虹难以置信,“这……这不可能吧?”
慕容文君一声冷哼,“怎么不可能?这办法看着拙劣,实则狠辣。一旦她诡计得逞,她便能踩着素真上位,不仅能独占宗主青睐,更能让那些寒门修士唯她马首是瞻,一举两得!即便她资质再浅薄,也能借此成为新一代门徒中的魁首!”
殷虹神色踌躇,“文君姐姐,你说的是有道理啦。但我还是觉得,小师姐不是什么坏人。”
慕容文君瞪了她一眼,“怎么?一株青冬仙藤就把你收买了?你什么时候眼皮子也这样浅了?”
殷虹心下不悦,却想不出话来反驳,只能乖乖听着。
慕容文君扣住她手腕,顺手在她身上拍了个隐身符,遮掩住二人的气息,“走,我们去窗户那边,看看那沈玉妍想耍什么花样。”
殷虹也有此意,便随她一起快步闪到窗下,借着窗户的缝隙向屋里看去。
可恨窗户缝隙开的太窄,她只看见沈玉妍半边身子,只见她手上拿出一枚杏黄色的剑穗,语气紧张而期待,“小师姐,这是我最宝贝的一枚剑穗,送给你!”
殷虹已是筑基境初阶,视力极佳,一眼便瞧见剑穗那揉皱流苏上起的毛球,心下微愣,这么破旧的剑穗,小师姐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的呀?
只听殷素真沉默半晌,才迟疑开口,“你……确定没有拿错?”
沈玉妍语气骤然低落下去,“师姐是觉得它不好看吗?其实,这剑穗是我十岁那年,母亲亲手编了送给我做生辰礼的。那天,我和母亲遇到一个难缠的客人,幸得一位年轻的修士出手相助,才得以脱身。”
“那修士拿着一把好厉害的剑,剑柄上悬着一枚火红的剑穗,上面还串了两颗玉株,特别好看。她见我喜欢,便把这剑穗摘下来送给我,还鼓励我好好努力,将来也去中原的九霄剑宗修习剑术,当个跟她一样行侠仗义的剑仙!”
殷虹闻言,眸底不由得掠过一丝讥诮。九霄剑宗可是修真界九大宗之首,怎么可能随便一个人就能进去?没想到小师姐还挺天真的。
殷家最煊赫时,倒是也曾摸到过上三家的边,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族中人才凋零,仅能屈居下三家之首了。
她们这些被送往各大宗门研修的族中后辈,明面上是来修仙学道的,实际上是替家族联络宗门,巩固联盟的。
只是素真姐姐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她身负族长厚望,目标是成为无情宗的唯一继承者。待到若干年后,她执掌宗门,殷家和无情宗便能成为一家,实力大增了。
这也是为何她们会对沈玉妍的到来那么忌惮,但凡沈玉妍资质好些,宗主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素真姐姐踢出局。
虽说而今的无情宗在金家的压制下处境艰难,想要联合世族之力与其抗衡,但宗主肯定也不想看到宗门反被世族蚕食掉。
可惜,宗主的希望迟早要落空。而今无情宗后继无人,那个林羡风更是不中用,无论宗主情不情愿,都不得不承认,素真姐姐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殷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野望,不过一心追随殷素真,为她扫除一切障碍。
沈玉妍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素真姐姐的阻碍,在未接触对方之前,她自是一心将对方赶出宗门。可而今她对沈玉妍生出几分好感,想法也就变了。
“若是小师姐也能支持素真姐姐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以后就能陪我一起玩了。”
殷虹正开心想着,就听沈玉妍续道:“那天正巧是我的生辰,收到剑穗的我很是开心。可谁知我刚随母亲走出酒楼,剑穗就被人抢走了。我伤心大哭起来,母亲为了安慰我,便亲手编了这个剑穗送我做生辰礼。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把它贴身带着。”
说到此处,她声音哽咽起来,“师姐,对不起,你送了我那样珍贵的宝剑,我却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但这已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了,如果师姐不喜欢,就……就算了。”
殷虹以往见到府里下人的东西,只觉得脏的很,碰都不想碰一下。可此刻,听着沈玉妍哽咽的哭音,不知为何竟心疼不已,恨不能替素真姐姐将那剑穗接过来,好生珍藏。
她伸出手,悄悄把窗户打开了一点,便见殷素真接过那枚剑穗,眼中漾溢着恰到好处的心疼,柔声道:“这礼物太珍贵了,我怎么好收呢?”
“这……这是我对师姐的一番心意,还请师姐别说不要。如果师姐觉得过意不去,那……像殷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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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我,可以吗?”
殷虹见沈玉妍低下头去,黑色长辫垂落胸前,不经意间露出泛红的耳朵和一截纤长的脖颈。
她心下一颤,忽然很想在那耳垂上亲一下。明明方才亲沈玉妍面颊时,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回味起来,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和甜蜜。
心脏如情窦初开般,砰砰直跳。
殊不知,屋内的殷素真,此刻和她是一样的心慌意乱。
殷素真很清楚,眼下最妥当的做法,是直接谢绝沈玉妍的请求,另外拿出份丹药做酬谢,而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然而,当她瞥见沈玉妍脸上那副乖顺的、全然听之任之的神情时,心跳瞬间乱了。
鬼使神差般,殷素真微微侧过头,俯下身去,在对方那能窥见淡青色血管的颈项亲了一下。
一个远比亲吻脸颊更暧昧的吻,怦然心动。
抬起头的瞬间,目光心虚地移开,有些怕看到对方眼中的错愕。
嘴唇微张,想要解释些什么,忽听窗框处一声重响,转头看过去,只见慕容文君正站在窗前,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们,“礼物送完了,也该出来了吧!”
殷素真莫名生出被人撞破私情的感觉,心下尴尬不已。
她本想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未料沈玉妍反应比她还大,低着眼睛不敢看她,红着脸道:“师、师姐,我还要去练功,就先走了!”抱住青泉剑,一阵旋风般冲出屋子,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留下殷素真一个人面对两个人四只眼睛的审视。
“素真,你怎么回事?我看你简直被那沈玉妍迷得神魂颠倒了!”慕容文君大步走进屋内,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殷素真脸色已恢复如常,淡声道:“你躲在窗外偷听,还好意思来问我?”
她将手一扬,像扔什么脏东西一样,将那枚杏黄色剑穗随手丢在桌子上。
“现下好了,我本来还打算提让她搬来幽兰苑的事,被你这一打断,没得提了。”
慕容文君见她如此举动,便知是误会了她,顿时目露羞愧,上前挽住她的手,低声道:“是我错了,我还以为你真被那沈玉妍……迷惑住了。”
殷素真不禁失笑,随即冷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可不会因为一个无知侍婢失了分寸。”
真的没有吗?
慕容文君想到她落在沈玉妍颈项处的那个吻,心中一阵不快,但见到好友冷然的神色,还是把质疑的话咽了下去。
正要再说些什么,忽见殷虹凑上来,“素真姐姐,这剑穗你不要的话,可不可以给我呀?”将手中的杏色剑穗晃了晃。
本以为殷素真不会在意,不想她竟一把将剑穗抢过去,向殷虹冷声道:“既得了青冬仙藤,便吃你的药去,少在这胡闹。”
殷虹一脸失落,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慕容文君看在眼里,既生气又不解,沈玉妍是给这两殷家姐妹下药了吗?一个两个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竟争着要一枚破剑穗?
好在她不知道,这剑穗其实是沈玉妍从地上随手捡来的。否则,只怕更要气得吐血。
23. 引诱
另一边,已经回到洞府的沈玉妍,正俯在桌上笑得肩头乱颤。
太好笑了,殷素真居然真亲了她,还亲的她脖颈。
她该不会真喜欢上自己了吧?
即便没有,亲吻的那一瞬间,肯定也有所心动吧?
殷素真完了!
她若是真对她生了好感,哪怕只有一丝,自己都有办法设局引得她动情,继而让她像赵宋二人一样,被赶出宗门。
身为家族寄予厚望的剑道天才,更是高居宗门青云榜首的殷素真,最终却因为这种事灰溜溜地离开无情宗,这于高傲的殷素真而言,绝对是奇耻大辱!
颜面尽失、声名扫地,可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想到殷素真会难受,沈玉妍心中便无比痛快。
许久,她才止住笑意,随即想到自己为那枚剑穗编出的感人故事,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母亲哪会为她编什么剑穗做生辰礼呀?生辰那天,母亲不骂她讨债鬼就很好了,若是能得一个好脸色值得她高兴许久,礼物的事更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修士送了她一个剑穗的事倒是真的。可惜那修士离开后,母亲便夺过剑穗,将它丢进了河里。
“没用的东西,留着它干什么?”
沈玉妍怕母亲生气,不敢吵闹,也不敢哭,只是呆呆地看着河水。
红色的剑穗在水里打着旋,渐渐沉了底。
她好像也跟着沉到了水底,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母亲却看不出她的痛苦,拽着她往家里走,口中骂道:“家里的衣服都没洗完,过个生日就想偷懒了?生你这天老娘痛得死去活来,你就是个来讨债的!赶紧回家干活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那天夜里,她睡在床上,被冷水浸泡得浮肿的手指紧紧揪着褥子下面的干稻草,心里想着那个红色剑穗,默默地流了一夜的眼泪。
原来,她那时真的很想要一个红色剑穗,痴痴地以为,只要有了它,自己也能成为无所不能的剑仙。
忽然回想起幼年时的事,沈玉妍脸上的笑容淡了,眸底随即闪过一丝讥诮。
她还真得感谢母亲当年狠心丢下了她,否则,只怕她早已子承母业,正在街头卖唱讨赏呢,又那会有如今的仙缘呢?
母亲啊母亲,这一世,我可不要再继承你的贫穷、怯懦和愚蠢。
这日,沈玉妍没有再出门,只在屋内潜心打坐,将先前的修炼所得细细巩固了一番。
次晨她早早起来,运起御风术,到了宗门外西边的那片林子。
等了片刻,只不见赵宋二人的人影,心中渐生疑窦,她们不会私吞了那两千灵石,丢下她跑了吧?
若真如此,她可记仇的很,就算是追杀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她们!
她正在心中预备谋划追杀的事,忽听一个轻快的声音从林子外传来,“咱们该怎么联系小师姐呀?若是用传音符叫宗门发现——咦?小师姐!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
抬眸,便见赵月流牵着宋怜青的手,并肩走过来。
沈玉妍瞬时敛去眸底的阴沉,脸上扬起温柔浅笑,“我想着你们今日也该回了,便过来看看。”
赵月流笑道:“小师姐算的真准。我们昨日参加完丧礼,拿到灵石,便连夜赶回来啦。”说着,将储物袋递出。
沈玉妍接过储物袋,用灵气一探,果真是两千枚下品灵石,不由得大喜。
向二人问道:“胡夫人看了信,没有另外说什么?”
宋怜青神色疑惑,“说来奇怪,胡夫人看信时,又是哭又是笑的,不停说着‘小剑有救了’……难道死了的人还能复生不成?”
赵月流也接口道:“本来那金小剑的棺材都要抬去下葬了,她硬是拦着不许下葬,连吊唁的宾客都一一送走了。小师姐,你究竟在信上写了什么?”
沈玉妍笑而不语。
她当然不会告诉她们,她在信上写了,她感恩金家收留她的恩情,来到无情宗后,遍览古法秘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使金小剑还魂复生的禁术。
若要施展此禁术,须得寻来一株千年菟丝阴魂藤,再以血亲的精血为引,即可召回逝者的魂魄,使其重回人间。
而胡多欢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失去毕生的修为。
信的末尾,她极为恳切地写道:若夫人愿意相信我,恳请资助我两千灵石,待我成功筑基,必倾尽全力为夫人寻来那千年菟丝阴魂藤,换来少爷的复生。
胡多欢将她的宝贝男儿视若性命,禁术的事于别人,自是假的不能再假,可于她,却是溺水之人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浮木。
沈玉妍深谙人性,笃定胡多欢见了这信,绝对会拿出两千灵石来送给自己。
即便将来胡多欢发现这不过是个谎言,要找她算账,她那时也已筑基,不必再怕她了。
她喜滋滋地清点完灵石,随即另取出五百灵石来,递给赵宋二人,“这是此次的报酬。接下来,还请你们暂留四海镇,替我留意金家的动向。”
赵月流点了下数,惊呼道:“小师姐,这也太多了,我们可不能收!”
此前,她身为外门门徒,每月仅能领取十枚低阶灵石,这足足五百枚灵石,可抵得上她四五年的收入了。
沈玉妍故作阔绰,满不在乎道:“五百枚算什么多的,只要你们日后好好替我办事,好处多的是。”
赵月流闻言,只当她身家丰厚,转而想到自己和怜青囊中羞涩,往后要用钱的地方只多不少,便不再推辞。
心下暗暗感慨,她在宗门可从未这般富裕过,没成想离了宗门,反倒发起财来了。
正高兴呢,腰窝却冷不防被宋怜青戳了一下,转脸看她,却见她已看向了沈玉妍,神情郑重道:“小师姐,昨日丧礼上还发生了件事,你或许想知道。”
“噢?是什么事?”沈玉妍竟有些猜不到。
毕竟她杀了前世并没有死的金小剑,命运已发生改变,她所拥有的前知优势会越来越小。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风云诡谲的修真界登顶,她必须得掌握更多的信息。
宋怜青见她神色关切,略一点头,随即敛容正色,语气俨然已换成了下属汇报的口吻,“昨日丧礼上,金家也派人出席了,领头的便是金家家主的孙男金雨菱。他见胡夫人家资丰厚,又没有家人倚仗,便称她的法器坊是借了金家名声,生意才如此兴旺,因此她所赚的利润得分一半给他才合规矩。胡夫人自然不肯,当即与金家决裂,把金府的牌匾都当着众人的面劈碎了,换成了胡府。”
沈玉妍心下一惊,金小剑还没发丧,金雨菱就迫不及待地抢夺起胡多欢这个寡母的家产来,他们金家果真是连脸都不要吗?
胡多欢倒是一如既往地刚烈,宁愿把灵石都送给她这个骗子,也不肯便宜了金家。
赵月流回过神来,跟着道:“本来那金雨菱还不依不饶呢,待我们搬出无情宗和小师姐您的名号来,他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胡夫人对此千恩万谢,言语中流露出想要依附无情宗的意思,可惜我们已非宗门门徒,也不好应承。”
沈玉妍眼珠一转,随即笑道:“无妨,你们尽管应承下来。若再有金家欺负胡府的事,尽管来告诉我。”
到时,她又可以敲一笔巨款!
赵月流和宋怜青对视一眼,心下隐隐觉得此举不妥。
这不是借无情宗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吗?若叫宗主知道,她们更别想回宗了。
可她们刚收了沈玉妍的银子,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
转念又想,沈玉妍是宗主亲传,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她在前面顶着,再说她们已被逐出宗门,再怎么样处境也不会比现下更糟糕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于是,二人答应下来。沈玉妍取出一对传讯玉符,其中一块给了她们,另一块则挂在自己腰间。
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暗号,赵宋二人便携手离去,再次折返四海镇。
沈玉妍有了灵石,立时去百草斋购回大量的草药,炮制成七宝丹,每日大量服用,辅助修炼《银海诀》。
很快,便到了白妩清定下的一旬之期。
在碧绿的天清潭水中,哗啦升起一个水球。起初只是混沌一团,离水的瞬间却迅速凝实,化作一柄寒光胜雪的长剑,径直飞向谭边的一株槐树。
只听咔嚓的一声,一簇枝叶被削下,叶子纷纷飘落水面。
沈玉妍凝望着水面的涟漪,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终于赶在最后一天,将银海诀炼至第三层了。
虽然凝水为剑的威力稍显不足,但如此神速的进境,恐怕普天之下除了她,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师尊若是知道,肯定也会高兴的吧?
她正欲去告诉白妩清,才转过身,忽听两下清脆的拍掌声响起。
随即,殷素真的笑声传来,“师妹好厉害!不过几日未见,你竟已突破炼气三层,如此惊人的修炼速度,可真要让我等庸才惭愧了。”
第一个字响起时,声音还在远处,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一道高挑的紫色身影已携着冷香,到了她身前。
一张欺霜赛雪的容颜,猝不及防地撞进沈玉妍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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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随之一滞。
她定了定神,惊讶道:“师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从林师姐那里知道的,还是说……一路跟着她过来的呢?
殷素真浅浅一笑,“我听师尊说你在天清潭修炼,忽然想起来,便过来看看你。”
转眸看向被剑风带落水面的落叶,唇角笑意愈发温柔,“若非亲眼看见,我还道师妹果真资质平庸呢。原来不是师妹平庸,而是师姐眼拙,竟不知师妹如此天赋卓绝。”
沈玉妍此前因为资质平庸,才能让殷素真对她失去警惕,渐生好感。可眼下实力暴露,只怕那份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她见殷素真脸上虽然笑着,眉眼间的不悦却似要溢出来了,立即上前挽住她手臂,装傻充愣、撒娇撒痴道:“师姐这是因为我这几日忙于修炼,疏忽了你,生我的气了吗?”
殷素真眸光微闪,唇角笑意未减,“师妹多心了,你愿意用功修炼,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沈玉妍垂下眼睫,心下一声冷笑,口是心非!
随既轻晃着她的手,软声恳求,“师姐,那你陪我练练好不好?你剑术高超,若能得你指点,我的法术进境肯定能一日千里!”
殷素真浅浅一笑,“你这话就不对了,论修为,师尊胜我百倍,我的指点哪能及得上她老人家。”
她抬手拂过脸侧发丝,嗓音带上了一丝慵懒与疲倦,“再说,我今日替长老教导外门的师妹,带她们练了半日的基础剑法,也有些倦了,怕是没办法陪师妹演练了。”
沈玉妍听到“老人家”这三个字,便有些愣住了。
她虽知师尊至少比自己年长百岁,但因对方始终是青年时的面容,便从未将年龄的差距放在心上。
更何况,要真计较起来,她这个有着两世记忆的人,才该被叫做老妖怪呢。
思及此,心下暗自觉得好笑,欲要说些什么,忽然被一只温柔的手牵住,随即,一声柔语贴着耳畔响起,“……师妹,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似有若无的吹气,激得她耳朵敏感的一抖,一丝酥麻如细线般钻入脑海,后颈跟着一颤。
几乎瞬间就恍惚了。
明明殷素真贴她那么近,声音也无比清晰,可沈玉妍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这声音过于好听。
若她能贴在自己耳畔,就这样一直说下去,哪怕下一刻让她去死,她也心甘……
沈玉妍猛地回过神来,眸光一沉。
殷素真前世那样折辱她,她竟然还会因为她的声音而心神动摇,真是该死!
若非她清楚殷素真并未学过幻术,几乎要怀疑对方在用幻术迷惑她了。
半晌,沈玉妍才恢复平静,轻巧抬眸,侧首望向对方,唇瓣几乎要触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颊,轻声低问,“师姐,你方才……说了什么?”
殷素真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失态,略略退开,将视线移开,柔声问:“不是师妹自己先前答应的,要搬来幽兰苑吗?你若与我住在一处,我们一块练功,岂非比你独个儿在这天清潭枯坐的好?”
原来是在问她要不要搬去幽兰苑的事。
沈玉妍既收了殷素真的宝剑,又将她最珍视的剑穗作为回礼赠予对方,任谁来看,都不觉得她会拒绝殷素真。
然而,沈玉妍已经不吃殷素真这一套了。
她垂下眼睫,红着脸道:“师姐,我思来想去,还是不和你一起住的好。”
殷素真脸色微变,但不等她做出反应,沈玉妍便道:“师姐你别生气,我是很想搬去和你一起同住的,但因为你上次……亲了我,我不知怎地,总是忍不住想起你来,就连修炼时也屡屡走神。”
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已如蚊吟。
沈玉妍捂住脸,怕羞般转过身去,“若是真和师姐日日相对,我只怕更无心练功了,所以……师姐,你还是别为难我了。”
身后倏地安静下来,许久也没有回应。
沈玉妍转了转眼珠,难道她演的太过火,吓到殷素真了?
可殷素真既已知道她实力匪浅,而今听到她自暴其短,坦言为她意乱情迷,不应该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将计就计,骗得她动情犯规,将她这个未来的威胁扼杀于未起之时吗?
如此,她便可以去师尊面前狠狠告她一状,罪名便是,引诱无知师妹。
正欲回身去看对方的脸色,腰间却倏地一紧,一双修长的手将她揽住,带着剑茧的指腹温热,透过轻薄的夏衫,在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24. 往昔
旋即,肩上微微一沉,温柔的吐息混着低语,拂过耳畔。
“师妹,对不起,方才我说不生气,是在骗你。”
沈玉妍愣住,她在说什么?这反应不对吧!
然而,殷素真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惊讶,“其实,看你进境如此神速,我原是有些忌惮的。但听你刚才那样说,我很欢喜。”
声音低了下去,轻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知道你与文君相处不来,若是搬来幽兰苑,你住的也不会开心。此事我不该勉强你,但你可不可以答应师姐一件事?”
“什么?”耳畔的温柔轻语,令沈玉妍彻底僵住,脑子都不会转了。
“无论如何,都不要讨厌我,躲着我,”她贴在她耳边,声音如柔雾,轻轻拂过,“好么?”
沈玉妍心跳快了一瞬。
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微微皱眉,眼中流露出迷惑与不解。
难道就因为她编造了几句虚情假意的话,便换来了殷素真的真情流露?
可这不合理啊。
殷素真不应该道歉的,也不应该在此刻跟她袒露内心的不堪。她那样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低下头颅,向自己示弱呢?
若是前世,殷素真肯这般向她低头,她大约早将受过的折辱抛之脑后,重新做回她的信徒,心甘情愿地奉上一切了。
可现在,即便沈玉妍已决意不再重蹈覆辙,听到殷素真的温声软语,亦不禁眸光闪烁、心神恍惚。
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了一把,又痛又酸。
她按住殷素真扣住自己腰腹的手,正欲紧紧握住,却在十指相扣的刹那,忽然回想起一段被自己刻意忘却了的记忆。
原来,在她同殷素真彻底决裂前,也曾有过一段含糊不清的暧昧时光。
那时殷素真也像现在这样,总是忽然从身后抱上来,将下巴抵在她肩头,一阵温柔低语,时不时还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沈玉妍青涩懵懂,明知殷素真只当她是师妹,还是被撩拨得七上八下,面红耳赤,险些克制不住,将“喜欢”二字脱口而出。
还好她记着赵宋二人的下场,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她那时以为殷素真是无意的,后来经受折辱,又为了彻底忘记对方,索性将有关她的记忆全部深埋心底,不再回想。
而今细思起来才惊觉,殷素真那时做出的种种撩拨之举,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引诱她,要她意乱情迷,说出逾矩之言触犯戒律后,被逐出宗。
真是好险恶的用心!
所幸她出身孤苦,即便再喜欢殷素真,也知道自己与对方身份有别,配不上她,强行按耐住了妄念,否则,只怕不等金小剑上门相逼,她就已被逐出宗了。
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殷素真是真心的,愿意陪她一同受罚。可殷素真离了无情宗,也照样是高高在上的殷家大小姐,自己呢,身无所长、无依无靠,唯有依附她人。
一旦殷素真厌倦了这情爱的游戏,将她弃之如履,她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就算殷素真服软认错又如何?已经太迟了。
她已不再是那个用一点温情就能收买的傻子了,也已看透殷素真温柔的假面下,全都是甜蜜而虚伪的谎言。
所谓的真情流露?也不过是她用来操控她人的手段吧?
沈玉妍眸中沉迷尽散,再抬眼已变得冰冷无比,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想要以退为进,诱她动心是吗?
那就看看,是谁先认输臣服吧!
“师姐,”沈玉妍的手轻轻覆上殷素真的手,回眸望向她,眼中盛满了欢喜与羞怯,“我、我怎么会舍得躲着你呢?”
未料殷素真听了这话,竟猛地抽回手,语气惊慌道:“我忽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明晚再来找你。”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原地。
沈玉妍错愕转身,但见身后空空荡荡,仅余一阵风悠悠盘旋。
正疑惑,忽觉周遭温度骤降,一股寒意以潭水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沈玉妍心有所感,抬眸看向寒气源头,只见白妩清一袭白衣,静立于潭边高处的青石之上,正垂眸俯视着她。
她心下一惊,师尊何时来的?
沈玉妍瞥着她冰冷的脸色,立即纵身上前,脸上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师尊,你怎么来了?”
白妩清冷冷的问:“你和你殷师姐在做什么?”
沈玉妍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师尊,徒儿也不知道啊。方才我正独个儿在谭边练功,师姐不知怎么地竟寻了过来,不由分说便从身后将我抱住,还说些‘对不起、别躲着我’的话。我正想问她什么意思呢,她却突然走了,真是奇怪。”
白妩清似是见她语气如常,毫无心虚之态,周身寒意渐散,只微微皱眉,“唔,原来如此么?待会我去问问她。”
沈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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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看她神色缓和,心下松了口气。她方才那番话也不全是假的,就算白妩清去问殷素真,也不怕会被戳穿。
至于殷素真会不会因此被师尊处罚……
沈玉妍唇角微扬,这本就是她说那番话的目的呀。
白妩清向她打量一眼,眸光微凝,“进境不错,仅一旬功夫,已是练气三层了。”
沈玉妍仰脸笑道:“多亏师尊赐下的那两枝青冬仙藤,徒儿才能有如此进益。这些日子,徒儿记着您的教诲,可是日夜修炼,一刻也没有懈怠过!”
白妩清移开了视线,徒儿离她太近了,近到略一垂眸,便能看清那双满溢着崇敬的眼眸,漆黑如星,潋滟如水,生动得令人心惊动魄。
她缓声道:“银海诀前三层的修炼容易,到第四层就难了。你而今可以凝潭水为剑,可若没有水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听一阵清脆的喀嚓声响起,寒气漫过潭面,清澈碧绿的潭水竟在瞬息间凝结成冰。
沈玉妍倒不觉得惊诧,答道:“此处水气润泽,没有了潭水,我还可以引空中雨露为我所用。”
白妩清目露赞赏,“好,那你便试试,凝汽为水,打破这天清潭的坚冰。”
随即退开,候在一边,寒气萦绕在她周身,雾蒙蒙的,素白的身影愈发显得孤僻清冷。
沈玉妍只觉目光都被她冻住了,白妩清这般冷情冷性,真能有人将她捂热吗?
转念又想,这世上的事,对她来说,又有哪件是容易的呢?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思及此,沈玉妍不再纠结,凝神应付白妩清给出的难题。只是,她虽熟知理论,到底法力浅薄,银海诀才运转了半息功夫,便有些力竭。
白妩清见状,伸手按住她肩膀,将一道精纯的灵力渡入她体力,让她再试。
如此练习了半日功夫,沈玉妍终于凝出一柄半臂长的水剑,并指一挥,水剑激射而出,在冰面上砸出一个大窟窿。
白妩清见她悟性如此出众,眸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艳。她压下心中波澜,见天色已晚,淡声道:“今日就练到这里,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沈玉妍乖巧应下,转身要走,忽又回过头来,语气期待,“师尊,徒儿今日的表现,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白妩清神色坦然,“自然很好。”
沈玉妍立时欢喜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扯住白妩清的衣袖轻晃了晃,“那……师尊可以夸夸我吗?”
25. 传讯
白妩清怔了一瞬,眸底随即浮起一丝无奈浅笑,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好孩子,你做的很好,快去吧。”
沈玉妍抿唇一笑,转过身,蹦跳着走了。
白妩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眸底笑意一点点消失,神色冷若冰霜。
她伸指于空中轻轻一点,一枝桃花凭空出现,白光流转间,一道传音已随风飞远。
“殷素真,来千白峰一趟。”
…
殷素真回到幽兰苑,径直踏入屋中,反手拂袖,将门扇重重关上。
她方才在天清潭紧紧抱着师妹的举动,师尊肯定是看见了,必须得想个妥帖的理由解释清楚,否则,只怕师尊会对她更加不满。
可是,究竟要寻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哄得师尊疑心尽散呢?
殷素真心烦意乱,颓然地在椅子上坐下,抬手揉着发痛的额头,眉心紧锁。
沈玉妍本就得师尊喜爱,进境又如此神速,只怕日后会更得师尊看重。
她明明应该忌惮她的,可为何、为何听了那几句愚蠢的话,便欢喜不已,情不自禁地抱了上去呢?
说到底,沈玉妍不过就是个侍婢出身的凡人,寒酸、肤浅又自以为是,从头到脚,找不出一处讨人喜欢的地方。
她怎么会将内心的阴暗与不堪暴露给这样一个人?实在太荒谬了!
除了殷虹和慕容文君,她还从未对任何人卸下过那副完美的面具。可这一次,她竟在沈玉妍面前卸下来了。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攫住了她,令她无地自容。
从小到大,她都是最耀眼的存在,世家同辈以她为楷模,宗门师妹奉她为典范。
母亲也以她为荣,对外常说“素真从不让我们操心”;父亲更是时常拿她做比,恨铁不成刚地斥责弟弟,“你但凡有素真的一半优秀呢?”
同辈们钦羡她也忮忌她,弟弟敬重她也憎恨她,但她从不会为这些弱者烦心,不遭人恨是庸才,他们的恨意,恰恰证明了自己足够出众。
她本以为,宗门中再无人能撼动她第一的位置,可当她看到沈玉妍仅用一旬便突破到炼气三层时,心底涌起的不是钦佩,而是浓烈的仇恨。
浓烈到,连她自己都吓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杀了对方。
这才惊觉,原来她和那些因忮生恨的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她没有办法战胜自己的心魔,她温言软语,邀请沈玉妍搬来幽兰苑,已不再是想监视她,而是想除掉她。
直到沈玉妍说起了那个落在颈项处的吻,她躲闪的视线和脸上的红晕,竟是那样的生动与可爱。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和恨意混杂在一起,竟让她一时辨不清,自己究竟是更想杀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亲吻她。
但最终,看到沈玉妍羞涩无措的样子,她还是选择温柔地抱住了她。
原来温柔的面具戴得久了,便会和血肉长在一起,想撕也撕不下来。
她根本做不出残害师妹的事情。
既然如此,便只有向对方袒露自己的卑劣了。然而,奇怪的是,当她把话说出口后,心底的恨意竟随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平静与欣喜。
这才惊觉,卸下了所有的重担,坦然承认内心的阴暗和不堪,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她多想时间可以停在那一刻,不必再背负家族的重担,也无须在意同辈的忌羡。她不再是众人眼中的完美天才,只是师妹身旁再普通不过的。
殷素真。
心中回味着沈玉妍最后那句“我、我怎会舍得躲着你呢”,殷素真揉着额角的手指一顿,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来,笑容甜蜜。
所以,师妹这是迷恋上她了吗?就算不是,也快了吧?
指尖轻抚过脸颊,眼中划过一丝势在必得,她可从不怀疑自己的魅力。
既如此,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师尊不满就不满吧,反正她和师妹之间还清白的很,她老人家怎么也不可能赶自己出宗。
如此一想,殷素真顿觉身心轻快,抬头望见窗外天色渐暗,想着师妹应该已回了洞府,便拿起断水剑,欲要去寻她说话。
目光忽然瞥见剑柄上悬坠着蓝色宝石的精致剑穗,只怕沈玉妍见了不喜,忙摘下来,另寻出对方送她的那枚陈旧的杏黄色剑穗,挂将上去。
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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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施展御剑之术望空飞去,忽听慕容文君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素真,宗主传了音讯,要你即刻去千白山一趟呢。”
说话间,慕容文君已走到她身前,将一枝桃花递上,期待道:“这么晚了,宗主还叫你过去,难道有什么要事吩咐?”
殷素真眉间微蹙,指尖一用力,那花枝便应声而碎,化作流光逸散开来。
“或许吧。”她含糊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御起灵剑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往千白峰峰顶飞去。
慕容文君猛地瞪大了眼睛,等等!她刚才没看错吧?那断水剑上挂着的,不是沈玉妍送的那个破剑穗吗?
与此同时的千白峰顶,一轮孤月高悬夜空。
冷月照水的清辉洒落庭院,一抹素白的身影静立树下,衣袂于风中飘然而动,孤高清冷,仿佛要随风仙去。
李志仙抬眸,看见的就是这般清绝的景象,心神为之一晃。
白妩清回身望向她,眸中带着某种困惑,“师妹,你说要怎样,才能做到真正的忘情?”
李志仙回过神,讪笑道:“师姐,这你可就问错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无情录停在第六层便再未突破,整颗心都扑在宗门俗务上,脾气比年轻时还暴躁,谈何忘情呢?”
白妩清仰头望向夜空中的孤月,轻叹了口气,“心不为物所动,不为情所役,不为欲所牵,要做到这十六个字,谈何容易……只怕我穷尽此生,也无望突破这第九层的瓶颈了。”
李志仙目露关切,“师姐已修炼到元婴后期,这修行上的瓶颈岂是那么容易突破的?遥想师尊当年,不也花了足足二十年的功夫,才得以突破化神吗?”
白妩清眉心微蹙,“可我已花费了二十年,瓶颈却纹丝不动。你我也知道,师尊当年突破化神时,也并未彻底忘情,她心中仍对那人念念不忘。”
李志仙垂眸思索,“前事久远,我也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师尊闭关前,对那人绝口不提,更严禁我们谈及那人。但她出关后,好似堪破了什么,已经能坦然自若地提起那人名字了。”
白妩清走近,低声道:“所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要像师尊那般,先得有情,才能忘情呢?”
26. 练剑
李志仙震惊,双眼都瞪大了,“师姐你不是一向视情欲如粪土,敬而远之的吗?可莫要因为一时困顿,误入歧途啊!”
白妩清神色一凛,冷声道:“你说的不错,爱情二字,本就是世间万恶之源,一切丑陋的欲望都奉它之名。是我想岔了,还是另寻它法吧。”
李志仙暗松了口气,她险些以为师姐真动情了呢,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正欲再说些什么,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响,便听白妩清道:“人来了。师妹,你先回去吧。”
李志仙并未多问,转身离去。
殷素真步入院中,见到李长老,正欲施礼,对方却已化作一道遁光,径直飞离了千白峰。
她不由得皱了下眉,李长老似乎不怎么喜欢她,但以往也没有这样对她视而不见的呀?
纠结间,白妩清已走至她身前,淡淡的问道:“素真,你来无情宗,已有三年了吧?”
殷素真当即提起了心神,敛眉道:“是的,师尊,三年零六个月了。”
她已备好了说辞,若师尊问起天清潭边的事,她便说是误会玉妍师妹犯了寒症,一时紧急,才抱住了她为她取暖。
未料,白妩清却道:“你天资卓越,入宗即登青云榜榜首,平日亦常指点门下师妹,颇能服众。这些为师都看在眼里,亦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保持心性,莫要懈怠疏忽了。”
明明是赞扬的话,殷素真却听得心惊胆战、心虚不已,额上渗出了一片薄汗,忙恭声道:“是,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白妩清声音缓了几分,不似平日冰冷,“正因你从未让为师失望,眼下有一桩要紧的事,想要托付给你。”
殷素真听到此处,方暗暗松了口气,确信师尊喊她过来并不是要追究她的过错,而是要委以重任。
她抬眸望向白妩清,神色认真,“但凭师尊吩咐。”
白妩清:“你应当知晓,梦蝶谷由我宗和金家共同监管,每五年开放一次。距离此次药谷开放仅有半年时间,往年此时,总有修士心怀不轨,提前潜入禁地盗采灵药。因此这半年,我希望能由你带人看守药谷,不要放进去任何一个人。”
殷素真闻言,心脏猛地沉到了谷底。
她的确知晓梦蝶谷,此地灵气充沛,生长着许多世所罕见的灵药,但也遍布凶兽大妖,极度危险,低阶修士若想前往采药,必须在宗门长辈的护送下进入,因为被列为禁地。
而依据仙盟规定,为防止灵药被采绝,此类禁地五年一开,且仅有一个月的采药期。
云梦泽只有梦蝶谷这一处禁地,却盘踞着无情宗和金家两大仙门,因此由本宗和金家共同监管着这片药谷。然而,金家的人却不守规矩,常常偷偷潜入谷中,私采灵药。
师尊要她去看守药谷,防的就是金家的人。
但问题不在这,问题在于看守药谷就是个苦差,和站岗看门无异,让外门门徒去就算了,让她去……师尊表面上说器重她,其实就是在处罚她。
偏偏殷素真此刻心虚的很,明知不妥也不敢拒绝,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况且,她这一去便是半年,整整半年都见不到沈玉妍,对方定然将她抛在脑后,只记得她的林师姐了。
可这恐怕正是师尊的真正用意。
师尊不问缘由便定了她的死罪,宁愿错杀也不放过,自然是为了将她和沈玉妍分开,怕她带坏了师妹。
若是从前,殷素真肯定是难堪多过失落,可而今,却是失落多过难堪。
难堪于做了错事让师尊失望,失落于无法日日见到沈玉妍。
却不知道,这飞来横祸,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玉妍师妹栽赃所致。
她见师尊神色冷峻,只得点头应下,“是,请师尊放心,药谷的事,徒儿定尽心竭力,确保万无一失。”
白妩清微微颔首,“好,你去吧。”
另一边,沈玉妍回到洞府后,便安心睡下了。因此并未看到,复制系统陆续弹出的消息提示。
【检测到目标人物殷素真对你的执念值上升至六星,复制技能已发动】
【检测到目标人物白妩清对你的执念值上升至四星,信息资料已解锁】
但仅一瞬,两人的执念值便回落寻常,方才的消息浮现又隐去,被两条新的消息取而代之。
【目标人物殷素真对你的执念值有所下降】
【目标人物白妩清对你的执念值稍有提升】
次晨,沈玉妍看到这两条消息,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果然,殷素真昨天就是在演戏,表面装的情真意切,实际上,心里早恨她恨得牙牙痒了吧。
自己若是真信了她的话,才是傻瓜呢。
随即点开白妩清的页面,说是执念值稍有提升,然而和之前看到的并无任何区别,依旧是二星执念。
她用一旬时间修炼到练气三层,可对方竟一点好感也不加?
白妩清还真就如寒潭坚冰一般,捂不热也化不开,这还真是让人——
兴奋呢。
沈玉妍愉悦地弯了弯嘴角,她偏就喜欢挑战不可能。
白妩清此刻越是冷漠无情,日后动情沉沦的时候,才越是动人,不是吗?
…
山中无岁月,不知不觉间,沈玉妍来到桃花源已有半年。这半年里,她修炼进境可谓神速。
要知道初入山门时,她还只是个资质平庸的杂灵根,谁知不过一旬,她便突破至炼气三层,引得宗门上下为之侧目。
这还不算完,未及半年,她便已突破炼气九层。一个杂灵根竟比单灵根的天才还要讯速,换做是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偏偏她的师尊白妩清对此反应平平,反倒是一心期盼宗门后继有人的李志仙长老,对她尤为看重,甚至超过了亲传门徒林羡风。各类灵丹妙药都源源不断地送到她手中,一副恨不得她明日就能筑基,早早地替宗门扬名立威的架势。
沈玉妍素来低调行事,陡然成为宗门焦点,心中欢喜的同时,也倍感压力。
不由得想到了自修炼伊始便顶着天才之名的殷素真,也不知她是如何消受这份压力的。
殷素真这次被发落去了梦蝶谷,宗门众修可没少议论猜测,都道宗主得了天赋更好的徒儿,就将她视作弃子了。
沈玉妍却心知肚明,此事全因她在师尊面前,给殷素真扣了口骚扰师妹的黑锅。
不过嘛,她可不会为此不安,即便心中愧疚,那也只会是对林师姐。
这日,沈玉妍随林羡风在桃花林中修习玉清剑诀。
中途休息时,她望着身旁的师姐,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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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师姐,林长老近日对我关照太过,我有些担心……”
林羡风不解:“担心什么?”
沈玉妍垂下眼帘,低声道:“担心……这会不会使你不开心。”
林羡风哑然失笑:“傻师妹,你可是我的师妹啊。看你这么出色,师姐替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开心呢?”
沈玉妍歪过脸,端详师姐的脸色,见她眼中唯有纯粹的赞赏和自豪,心下不禁一暖。
转念又想,若是让殷素真知道她已至炼气九层,只怕她面上说着恭喜,心底早鄙夷不屑了。
“我就知道,师姐你最好啦!”沈玉妍靠在林羡风身上,甜甜地笑道。
林羡风看着她脸上明丽的笑容,只觉心都要化了,目光一软,不自觉放轻声音,“好啦,快起来练剑。不是说好了,今日要将这玉清剑诀第三层的剑气学会吗?”
沈玉妍在她身上赖了会,方站起身,“好,咱们接着练。”提起手中长剑,向林羡风刺去。
林羡风一挥剑,便轻巧挡开了。
沈玉妍知道这玉清剑法重剑意而不重剑招,前三层的剑感、剑心、剑气,都是用来夯实根基的,最忌急于求成。
因此她同林羡风修炼了这大半年,也才突破了前两层。而这第三层的剑气,旨在将自身法力注入剑身,从而挥出凌空伤敌的剑气。
好在她已将“银海诀”修炼至第九层,法力充沛,加上先前积累,不过与林羡风拆解数招,便已能挥出剑气。
林羡风大喜,“太好了!师妹,没想到你在剑道上的天赋,也如此出众。照这样下去,我可教不了你了。”
沈玉妍腼腆一笑,“全是师姐教得好,若凭我自己,可领悟不了这么快。”
林羡风一面与她拆招,一面还能分心与她说话,“师妹这就谦虚啦,凭你的天资,只怕离突破筑基也不远了。不过这筑基丹的几味主药只生长在禁地之中,好在梦蝶谷开放在即,到时,宗主肯定会亲自为你入谷采摘灵药。”
沈玉妍摇头笑道:“我可不敢如此乐观。筑基的瓶颈最难突破,多的是修士困在这一关,数年都不得进境呢。”
说罢,挺剑疾刺,剑气激荡而出。林羡风听到她那句“数年不得进境”,联想到自身,竟在这时走了神。
沈玉妍惊叫一声,“师姐!”连忙撤剑,可剑气却撤不回来了。
所幸林羡风回神极快,立即挥剑格挡,虽未受伤,但剑柄上的剑穗却被剑气波及,碎落一地。
沈玉妍急步上前,担忧问:“师姐,你没事吧?”
林羡风摇了摇头,“无妨,只是碎掉了一枚剑穗。”
沈玉妍看她眼中隐含忧郁,猜到应该是自己刚才那句话勾起了她的心结,有心哄她开心,柔声笑道:“师姐,要不我给你编七个颜色的剑穗吧?每天都能换新的,高兴呢就挂红色,不高兴呢就挂黑色,你看好不好?”
林羡风顿时转忧为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师妹,你哪来这么多古灵精怪的主意?照这样说,我要是哪天喜怒无常,岂不是得把七个剑穗全都挂上?”
沈玉妍看她转悲为喜,跟着欢喜起来,还欲说些逗趣的话,突然间林子里传来一声轻笑,一人幽幽道:“我竟不知玉妍师妹如此心灵手巧,既有时间编剑穗,怎么没空来梦蝶谷看看我呢?”
27. 算账
话音未落,便见一抹极高挑的人影从树后转出,身上穿一件紫色长衫,腰间月白丝绦随风轻扬。
这不是被她害去看守梦蝶谷的殷素真,又是谁?
沈玉妍心脏倏地漏跳了一下,她何时回来的?
待殷素真走至身前,她才猛地回过神,忙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惊喜道:“素真师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然而,殷素真却无视了她,步履未停地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到了林羡风身前。
但听她笑道:“师姐,别来无恙。半年未见,你的剑术颇有进境呀。”
林羡风这半年哪有半点进境,讪然道:“师妹说笑了,我不过是原地踏步,方才陪师妹练剑时都走了神,幸亏只坏了一枚剑穗,没伤着人。”
沈玉妍轻步走至殷素真身侧,打量她的脸色。只见那张如画般精致的脸庞上,挂着温柔无比的笑,然而浅褐色眼瞳中,却如凝霜带雪,满是孤傲。
心下怦然一紧,这样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掩饰和伪装……难道殷素真已经知道是她在师尊面前诬陷她,特意来找自己算账的吗?
却见殷素真的手按住腰间的断水剑,语气淡淡,“其实,一枚剑穗而已,坏了就坏了,实在没必要劳烦玉妍师妹亲自编织。”
林羡风微微一怔,解释道:“但这是玉妍师妹——”
殷素真不等她说完,便温柔地接过话头,“师姐你也清楚,玉妍师妹毕竟是宗主亲传,天资卓越,以后是要担当大任的。你若真心为她好,便不该让她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岂不耽误修炼?”
林羡风满脸通红,“师妹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殷素真眸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鄙,随即轻笑一声,从断水剑上解下她那枚串着蓝宝石的剑术,递给她,“这个先给师姐暂用吧。”
林羡风接过剑穗,看着温柔大度的师妹,只觉自残形愧,“这怎么好……我拿了你的,师妹自己岂不没得用了?”
殷素真眸底笑意更深,声音温柔,“师姐放心,玉妍师妹先前送了我一枚她母亲编织的旧物,虽然陈旧了些,但尚可一用。”
说罢,便将那枚杏黄色剑穗取出,从容地挂在剑柄上。
沈玉妍见到殷素真这番如同炫耀般的举动,再想到那枚剑穗不过是自己随手捡来的,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半年不见,殷素真竟越活越回去,变得越发的幼稚了?
但看她把林师姐挤兑得无话可说的样子,倒不像是在生自己的气,反倒像是在吃林师姐的醋。
这么说,殷素真在梦蝶谷这半年,竟没有把她忘了,也没有恨上她,反倒一直盼着她去看望自己?
想到殷素真这半年是如何的煎熬失望,再看到她剑柄上那个磨得愈发破旧的剑穗,沈玉妍嘴角轻扬,眸底划过一丝狡黠得意的笑。
若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好办了。
她贴近殷素真,手指轻勾住她的衣袖,还未开口,对方神色骤冷,猛地撤袖退步。
下一瞬,刷的一响,断水剑出鞘,阳光下寒光一闪,剑尖抵住她的心口。
“师妹,你骗我的事,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沈玉妍骤然僵住,剑尖刺破衣衫,锋芒毕露,似乎随时会穿透她的心脏。
心神却恍惚了一瞬,仿佛再次回到了前世,那时,殷素真就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断水剑指着她,接着毫不留情地挑飞了她的剑。
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为何殷素真这次这么快就对她失去了耐心?就因为被她欺骗了一回?
那她会刺下去吗?
沈玉妍本可以说几句软话哄殷素真收剑,但她这时也不知何处来的怨气,偏不想这么做,阴郁抬眸,眼神挑衅道,你有本事就刺啊!
反正她的心早已被刺得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剑。
两人就此僵持住,视线在空中胶着缠绕,彼此都盯死了对方,谁也不肯先低头服软。
倒是林羡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忙轻声劝哄道:“殷师妹,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先把剑放下再说吧!”
谁知一向温柔大度的殷素真竟冷笑了一声,“林师姐,这是我和师妹的事,与你无关,还请你离开。”
林羡风只得将目光转向沈玉妍,“师妹,你究竟做了什么,惹得殷师妹如此生气?”
沈玉妍这才惊觉林羡风还在场,私心不愿她为此担忧,便压下心头怒火,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笑道:“素真师姐怎么会生我的气?她不过是在同我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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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将目光转向殷素真,眉眼弯弯,指尖试探地拨向剑锋,“是吧,师姐?”竟真拨开了。
沈玉妍心下讶异,抬眸,却见殷素真已倒转剑柄,将长剑反手负于身后,脸上神色稍缓,不过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那她为何要乖乖收剑,是顾忌着林羡风在场吗?
若是林羡风被支开,她独自一人可不是殷素真的对手,岂不就任对方为所欲为了?
沈玉妍立即决意与林羡风一同离开,等殷素真冷静下来,再想办法哄她消气好了。
可不等她开口,一股熟悉的冷香便欺近了,接着,肩头陡然一沉。
殷素真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看似姿态亲昵,可力道却极大,不容她挣脱分毫。
“是啊,”那双眸子望过来,柔情似水,嘴唇贴近了,在她耳边轻轻呵气,“我最喜欢同师妹开玩笑了。”
沈玉妍只觉背脊一寒,头皮一阵酥麻,纯粹是气的,绝不是心动。
可殷素真见到她气鼓鼓的样子,似乎……多了几分欢喜,也没有先前那般生气了。
殷素真看向林羡风,“林师姐先去休息吧,我来陪师妹练剑即可。”
林羡风看她们二人状似亲密的样子,心底泛起一丝酸楚,但她心知殷素真的剑术远胜于自己,留下来也是自取其辱,索性告辞离开了。
林羡风一走,沈玉妍便感到肩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当即将人推开,恶人先发难,冷声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就都别装了吧。殷素真,你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反正——”
反正我死都不会承认的。
她冷眼瞪着殷素真,却见对方神色微微一僵,目光柔羽般从她脸上轻轻扫过,最终停在她手中的剑上,骤然凝住。
难道殷素真竟真要跟她动手?
沈玉妍猛地攥紧了剑柄,心下估量着自己能有几分胜算,随即得出了结论。
还是溜之大吉吧!
谁知下一瞬,殷素真便欺到了她身前,她还未来得及动作,脸上骤然印上一片温热。
殷素真亲了一下她的脸。
“你为何……不用我送你的青泉剑?”声音轻柔而委屈,以及被迫示弱的不甘。
28. 误会
沈玉妍屈指抵住脸颊,心下错愕不已,为什么要亲她,不是还在生她的气吗?
是故意为之,还是虚情假意的把戏呢?
她可不觉得殷素真对自己毫无怨言,换做是她被坑去看守半年药谷,就算杀不了对方,也早就把对方的草人扎成刺猬了。
但殷素真既要演,她也乐得奉陪。
沈玉妍垂下眼眸,低声道:“青泉剑太过贵重,而且对我意义非凡,我怕用坏了,所以收起来了。”
其实是看见它就想起赠剑之人,想起赠剑之人就生气,一生气就想把剑折了,索性束之高阁,眼不见为净。
殷素真闻言目光一软,但仅一瞬,又恢复了冷硬,寒声质问:“那你为何还要骗我?害我在梦蝶谷……苦守了半年。”
沈玉妍虽不知殷素真是如何猜到自己头上的,但她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我何时骗过你?”她瞪圆了眼睛,满脸无辜,举起左手,“我沈玉妍对天发誓,对师姐一片真心,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殷素真神色微动,上前抓住她的手,脱口而出,“别发誓,骗我就骗我吧,你可别真遭雷劈了。”
沈玉妍反握住殷素真的手,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可我真的没有骗过师姐。”
谁知殷素真竟猛地将她手甩开,冷笑一声,“你自己说过的话,只怕都忘了吧?也是,有林师姐日日陪着你,你哪里还想得起我来?”
沈玉妍一头雾水,难道殷素真还不知道她在师尊面前陷害她的事?那她说的骗她,又是指什么呢?
殷素真看她垂眸思索,愈发生气,“我还是回梦蝶谷去罢!”转过身,便要离开。
沈玉妍自然不会放她走,一把将她手臂抱住,“好师姐,你别走,你不是说要陪我练剑的么?”
“那你说……不舍得躲着我,为何半年都不来见我?师妹,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惦念着你呢。”殷素真语气温柔,最后四字却说得咬牙切齿。
沈玉妍这才恍然,原来殷素真如此生气,是因为自己这半年都对她不闻不问。
可她忙于修炼,哪有这份闲心,就算有,她也懒得去梦蝶谷看望昔日的仇人。
殷素真在近前,她陪着演演戏就算了,对方不在近前,她还殷勤找过去,又不是染了戏瘾。
她是想骗殷素真的真心,但这真心啊,可不是哄着求着,就有的。
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沈玉妍松开抱着她的手臂,望着她脸,倏地红了眼眶,“难道师姐以为,是我不想去梦蝶谷见你吗?”
殷素真半年未见她,本就心中想念,此刻看她眼尾泛红,可怜可爱,不禁反手将她手指握住,轻声问:“我背着看守药谷的差事,不得脱身,难道你也忙的没空来看我一眼?”
沈玉妍垂下眼眸,颤声道:“是……是师尊,她不许我去见师姐。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哪敢违抗师命。”
她说的含糊,不待殷素真想清楚,又抛出致命一问,“师姐,别家的师尊都恨不得门中徒儿亲如姐妹,为何我们的师尊却偏要将你我拆开呢?”
殷素真指尖一颤,猛地松开了沈玉妍的手,随即又似是觉得不妥,重新握住。
她柔声道:“师尊不过是在历练咱们,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姐妹情深,光明磊落,又没有做错事,没什么好担心的。”
光明磊落?
沈玉妍心底一声冷笑,殷素真还真敢说这话啊,打量她是傻子吗?她心底的那点算计,真当她不知道?
不过也是,她行事一向如此,素来喜欢引诱别人动情,待骗取她人真心后又高高挂起,一旦对方忍不住越界,她便用一句我待你光明磊落,划清界限。
慕容文君不就是这样吗?明明出身中三家的慕容家,却被殷素真驯得服服帖帖,甘愿待在她身边,为她冲锋陷阵。
此次可是连殷虹都未陪殷素真去梦蝶谷,唯有慕容文君寸步不离呢。
沈玉妍佯作松了口气,倚上对方的肩膀,欢喜问:“那师姐如今是回宗了吗?”
殷素真微微侧过脸,沈玉妍那贴得极近的脸蛋便映入眼帘,她似乎长高了些,脸也比半年前更圆润了,脸颊红彤彤的,光彩照人。
仅仅是看着,心脏便不自觉跳快了,难道她真的对师妹……
殷素真眉心微蹙,心底立即响起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这绝不可能!
或许她是对沈玉妍有几分好感,但这离倾心爱慕还差得远呢!这半年里对沈玉妍念念不忘,也并非是想她,而是恨她。
恨沈玉妍戏弄了自己。
她本来笃定,沈玉妍得知自己去了梦蝶谷的消息,必定会第一时间前来探望,谁知日复一日,对方却始终不见踪影。
殷素真想起自己赠予对方的宝剑,还有对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便气愤不已。
她竟被沈玉妍耍了?她以为的赤忱之词,其实全是花言巧语?
殷素真想了许多,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其实她本可以回宗向沈玉妍问个明白,可她若真如此做了,岂非证明她在意沈玉妍,远胜于沈玉妍在意她吗?
她骄傲的本性,可不允许她向沈玉妍低第二次头。
所以,即便每旬能有两日空闲,她也暗自在心中同沈玉妍较着劲,宁愿整日闷头练剑,也绝不回宗见她。
她一定要沈玉妍主动来找她,才甘心。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年,而沈玉妍竟真就把她忘了,从未来过一次梦蝶谷。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偷偷跑回了宗门,要找沈玉妍问个清楚。
可当她拔剑对准沈玉妍时,对方却并未像从前一样撒娇服软,反倒挑衅般望着她,嘴角紧抿,眼神受伤,偏偏一脸倔强。
实在令她生气,也令她……心悸。
也是这时,她才惊觉,师妹的性格底色,似乎与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她并非张牙舞瓜、毫无威胁的幼兽,而是一只警惕疏离、浑身是刺的……野猫。
野猫,确实难驯。
可未必就不能驯服。
于是殷素真收了剑,又在林羡风离开后,委屈控诉,而她的主动一吻,也不过是为了引诱对方动心。
但她做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骗了她。
然而,沈玉妍并未骗她,而是因为师尊约束不得离宗。对方解释这话时信誓旦旦、言辞恳切的模样,容不得她不信。
殷素真高傲的心,就这样化作了一滩春水,积攒半年的怨愤尽数消失,只剩下了对师妹的怜惜。
没有她陪在身边,师妹肯定也如自己一般煎熬难捱,她不好好宽慰就算了,一见面还拿剑指着她。
殷素真越想越愧疚,恨不能回到过去将不顾师妹的自己骂一顿。
没错,她对师妹唯有愧疚与疼惜,绝无它念。
她既已犯过一次错,便绝不会再犯。
可若师妹对她生了别的心思呢?
那她这个做师姐,也只能代师尊好好引导,将师妹引回正途了。
殷素真将目光从沈玉妍脸上移开,不着痕迹地抽回被倚着的手臂,心脏砰砰直跳,语调却温和至极,“我是偷偷回宗的,等会还要回去。所幸再过几日就半年期满了,到时宗门会有人来接替,我便可以回宗,陪师妹练剑了。”
沈玉妍见殷素真抽开手,疑惑挑眉,不是消气了吗,怎么又变冷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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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殷素真的心思可真难猜,陪她演戏也累的慌,真不如同林师姐相处自在。
也不知她日日假面示人,累不累。
沈玉妍心下讥讽,面上却感动至极,哽咽道:“师姐,你待玉妍真好。从小到大,除了你,再没人将我放在心上,只有你,会特意赶回来见我一面,也只有你,会记得要陪我练剑。”
这番话没有半句虚言,前世,她就是这样被殷素真打动,渐渐沦陷,直至无可自拔。
殷素真轻笑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这就算好了?你是我唯一的师妹,我不待你好待谁好呢?”
沈玉妍羞怯一笑,伸手推了推她,“师姐还是快回去吧,若是你走的这段时间,梦蝶谷出了事,就不好了。”
话音未落,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不用担心,已经出事了。”
沈玉妍和殷素真转头看去,只见慕容文君从飞剑上跳下,随即将手一扬,飞剑自动缩小,飞入她腰间的剑鞘之中。
她冷目看向殷素真,凉声道:“我只当你赶回宗门是有什么急事,原来就是为了和你的亲亲师妹私会!”
殷素真脸色微变,“文君,师妹面前,不要胡说,此事我以后再与你解释。梦蝶谷出了什么事?”
慕容文君冷笑一声,“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几个外门门徒被人打了。倒是你殷素真,我为了你在那闷死人的梦蝶谷待了半年,你是怎么谢我的?”
殷素真神色尴尬,忙道:“文君,你冷静一些——”
慕容文君厉声打断她,“我替你看守谷口,你却跑来见她沈玉妍!别忘了,就是因为她来了无情宗,你才会被宗主处罚!”
殷素真皱眉,“此事是我自己的错,与玉妍师妹无关。”
慕容文君讥笑道:“玉妍师妹?叫的可真亲热啊。殷素真,这女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要如此维护她?你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向我保证的吗?就因为一个沈玉妍,你就要将你的野心和抱负,全部抛之脑后吗?”
殷素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压抑着怒火道:“别闹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转身便要走。
只是还未走出半步,便被沈玉妍喊住,“等等——”
殷素真脚步一顿,犹豫间,慕容文君已挣开她的手,转身直面沈玉妍,冷声道:“我警告你,离素真远一点,她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接近的。”
沈玉妍并不着恼,轻笑道:“文君师姐,你怕是误会了。我和师姐光明磊落,并非是你所说的……私会。人言可畏,尤其是无情宗这种地方,还请你慎言。”
慕容文君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真当我不知道你装天真可爱、蓄意讨素真喜欢,打的是什么主意吗?”
“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只是不愿见到师姐夹在你我之间左右为难。我们握手言和,可好?”沈玉妍笑容诚挚,向她伸出手。
慕容文君看着悬在空中的手,目光上移到她脸上,语气轻蔑至极,“怎么,你以为随便卖卖笑就能讨所有人喜欢?我可不是殷素真,收起你的丑态吧,看了真叫人恶心!”
随即伸出手,欲要将沈玉妍的手狠力拍开,不料对方反应更快,反手便将她手腕紧紧握住,用力向前一拽。
慕容文君被拉得一个踉跄,狠力一挣,竟未能立时挣脱。
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玉妍的脸逼近,被迫直视她的眼睛。
这时才发现,那双眼眸竟如此的漆黑明亮,而眸底漾溢着的,不是她预想的心虚胆怯,而是赤.裸裸的不屑。
“你讨厌我,无非是你喜欢素真师姐,害怕在我面前输得一败涂地,不是么?”
声音冰冷而危险,仿若毒蛇吐信,在她脑中轰的一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