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公主竟是细作》 第1章 任彬 暮色四合,归鸦阵阵。 凌都西北山谷前,一支上千人的队伍停留,中间簇拥着五乘精巧华贵的车驾。 探子飞马回报:“前面山谷安全!” 浩浩荡荡的车队才缓缓驶进山谷,向凌都的方向行去。 突然间,哐哐响声震动整个山谷,山崖上无数巨石轰然砸下,峭壁上横出的古松拦不住它们,白白折断了自身,断口尖锐不齐。 巨石裹挟着泥沙就到眼前,将车队截断成三五段,来不及跑开的人马都被压在巨石之下,不久便淌出血来,马匹受惊躁动地扬起蹄子,带起一阵阵黄沙漫天飞舞,四方奔袭而来的黑衣人直指那五乘车驾。 队伍乱成一团,北燕护卫首领陈益环顾四周,拔剑高喊:“全队听令,护卫公主!” “全队听令,护卫公主!”通信护卫驰马奔告,见巨石阻隔,则隔石高喊。 一半护卫已经严阵以待,另一半护卫隶属东凌迎亲使团,他们在等迎亲使的命令。 转瞬间短兵相接,金属碰撞声当啷作响。 宫女呼号:“快!保护公主!”“护公主先走!”“快来人!刺客上来了!” 锐利的刀锋穿过深棕色盘云纹饰车帘,一道银白色的光束闪过任彬紧闭的眼睛,任彬浓黑纤长的睫毛轻颤,霎时睁开双眼,眼神迷茫,初时眼前一团模糊,头部像是被套上一只磨砂白塑料袋儿,双手无意识往两边摸索,摸到一片粘稠的湿热。 正待她眯眼细瞧手上的液体,只见一道刺目的银白光刺破空气直逼鼻尖,近到多喘一口气鼻尖都会被扎破一般。 任彬屏住呼息,身体下意识往后靠,紧紧地贴在后车壁上,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牢牢抓住那只握刀的手,仿佛这般动作便能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 “咔嚓——” 来人右手无力落下,俨然是手骨骨折了,看着任彬的眼眸充满讶异,转瞬便化为杀意。 别说对方了,任彬自己也被自己的手劲震惊了,她只是下意识想把眼前的刀推开而已。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就是一个字——猛! 来人没有给任彬留下太多喘息的机会,左手迅速抓住掉落在半空的刀,刀锋刺向任彬白皙的脖颈,任彬猛地往左边侧身,半边腰撞在左侧矮桌,桌上的茶盏瓜果香炉滚落。 她弃了来人的右手,不料对方右手臂弯使劲,夹住任彬的双手,一下拉进和任彬的距离,刀锋卷土重来。 任彬倾力后仰,险险躲过贴着鼻尖刺来的刀,来人在任彬面部上方,甩刀变换方向,刀尖竖直向下,任彬双眼大睁,竭力蜷起双腿,猛地向来人蹬去。 来人左手右臂瞬间都卸了力,痛苦地萎顿在地,连抽搐的气力都没有,尿骚味逐渐弥漫开来。任彬被自己蹬得往后飞,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矮桌腿上,重重摔在坐榻上,带起满车厢尘屑。 汗滴声,尿淌声,喘息声。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此刻谁先恢复,谁就得到生机。 任彬狠狠咬住自己的口腔内壁,尖牙刺破嘴里的嫩肉,鲜红的血液迸溅而出,染红了皓白的牙齿。 她闭着眼睛,迫使自己深深地呼吸,积蓄残存的力量,一呼一吸都在脑壳上燎起丝丝缕缕的火舌,痛得几乎扰乱她呼息的节奏。 车帘向内飞起,天色渐暗,风闯了进来,轻抚任彬的额头,喊杀声、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 “全队听令!收缩防线!护住车驾!违令者,杀!”北燕护卫首领陈益边战边喊,声嘶力竭。 “是!”护卫的回应震动山谷。 扭头问一边拼命闪躲的锦袍男子,“陆三公子,您向凌都发信号了没?” “发过了。”陆钰高声回应,“一开始就发了。” 他说的一开始是在双方刀兵相接之后,短暂的愣神之后,他第一时间燃放了信号弹,下令让护卫守护北燕和亲公主。 陆钰是东凌承恩公府的三公子,虽然多才多艺,但他不会武,只能绕着车驾避开黑衣人。 巨石阻隔道路,他们只能原地守住车驾,杀退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等待援兵。 “援兵多久才会到?”北燕护卫首领陈益问道,手上的刀也不闲着,当啷一声便隔开黑衣人的武器。 “很快!很快便到!”生死一线,时间变得格外漫长,陆钰计算不准时间,只能这样安慰他。 车厢内倒在地上的人先一步晃悠悠爬了起来,杀意夹杂着惧意在他眼中盘旋,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她,她不是他佯攻的对象,不是他清除的对象,为了活下去,他必须杀了她。 他脚步踉跄地走到任彬身旁,左手持刀,径直捅向任彬的心脏。 刀锋距离任彬的心脏只差一掌的距离。 “当啷——” 尖刀刺中香炉底座,原来任彬早就将香炉底座偷偷摸到左手里,不等对方再捅,右手探出,抓住对方的左手,单手就折断他的手,双手握住他的手连同手中的刀,狠狠地扎向对方的心脏,鲜血顺着刀口留了下来,滴落在任彬的裙子上。 任彬后怕地把来人推按到一边,刀还插在那人胸口上,她艰难地爬起来靠在后车壁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脚步声绕着车驾,任彬屏气凝神听到脚步声最后停在车帘前,来人毫不犹豫掀帘入内,任彬瞳孔微缩,是同之前一样的黑衣人。 黑衣人扫视车厢,目光讶异,蒙面黑布下的嘴唇微启,话还没出口,见任彬目露厉色,黑衣人霎时指尖银光闪动,金属刀片飞射而出。 任彬猛然拽住旁边的尸体阻挡在身前,金属刀片扎在尸体上滋滋作响,竟烂了几个大窟窿。 金属刀片穿透尸体即将飞出,任彬扭胯侧身转肩偏头,金属刀片擦着任彬的身体,险险飞过,插在后车壁上。 不知道是金属刀片上的腐蚀物质只对血肉有用,还是腐蚀物质已经被尸体上的血液稀释了大半,后车壁并没有见到腐烂。 无暇细想,只见黑衣人指尖银光再次闪动,任彬大臂一提,将尸体甩给黑衣人。 车厢一边挤着一块矮几和一具尸体,黑衣人见状往另一边跳开,躲闪任彬扔过来的尸体, 任彬已提前一瞬闪动到黑衣人身侧,抬起右手,一把掐住来人脖颈,将来人按进刚才那摊尿里。 黑衣人一时间觉得腥臭难忍,喉间胸中空气逐渐被抽去,拼尽全力发出两声短啸,片刻便被任彬活活扼死。 任彬避开插在后车壁上的金属刀片,靠在后车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只有不自觉握紧的手暴露她的戒备。 她想到刚才的情景。 黑衣人被按头下落的时候,已经情急喊道:“任彬!你做什么!” 刚才太过紧张根本没有听清,黑衣人转瞬间便没了性命。 她在喊她的名字,她识得她! “唰啦——” 重箭从半山飞射而下,刺破傍晚的空气,扎裂车窗帘子,直奔任彬而来,任彬抓起尸体遮掩身形,就势滚到角落躲避下一箭,脑袋再一次受到撞击。 “嘶——”任彬痛哼,摸到香炉盖握在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做这种梦? 怎么没完没了? 再做下去该影响明天上班了! 恍惚间,任彬眼前浮现上班的画面。 A4纸垒成的坑是那么的深,无数记账凭证堆叠在一起,她怎么爬都爬不出去,尽管她已经爬得很高很高了,还是没有看到尽头。 天际飘洒着像雪片一样的票据,夹杂着同事的质问声“小任啊,这个怎么就不能报销了?”、催促声“小任啊,薪酬表什么时候能做好啊?都等着你发工资呢?”,盖住努力攀爬的任彬,直到将她再次掩埋在坑底。 重!冷!黑! 她看不见前路?血腥味、腥臭味弥漫在鼻尖,一个闪闪发光的泡泡裹着任妈降落在任彬身旁,任妈半抱着任彬往上爬,“小彬,熬一熬就撑过去了,妈妈和你一起……” 画面逐渐明亮起来,她想起今天下午下班的事情。 她过马路去公交车站搭车,计划晚上KO初级会计实务、手撕经济法基础,然后她在路中间……她是睡着了吗?要不然怎么会做梦呢?她怎么会在路中间睡着? 黑衣人退去,加上凌都援兵的帮忙,他们很快将伤员处理妥当,重整队伍,在巨石中开辟出一条道路,直达凌都驿馆,只留下十几人收殓亡者。 队伍一抵达凌都,凌都刺史就一面带着副手和医者直奔驿馆,一面派人出城调查袭杀情况。 这注定不是一个安宁的夜晚,整个驿馆灯火通明,驿馆内外的护卫严阵以待。 任彬昏迷,满身血迹。 医官不敢大意,请护卫将她抬进驿馆内靠近大门的一间屋子。 屋门左侧停放着一架透影不透人的屏风,将屋子简单地隔成里外两间。 医官让宫女将任彬抱到里间床上细细再检查一遍,他自己刚候在屏风外面。 宫女检查完给任彬掖好被角,走到屏风处朝医官摇摇头,医官松了口气。 梦魇的碎片凌迟任彬的大脑,一会儿是穿喉的利箭,一会儿堆叠的纸片,一会儿是迸溅的鲜血,一会儿是莫名的吟唱…… 什么秩序之神? 什么愿献上一切? 嘈杂的人声像磨盘研磨着脑仁。 “许医官,彬妹妹怎么了?”一道沉静的女声问道。 “回枢公主的话,彬公主没有致命外伤,有些发热。”答话的是一道年轻的男声,应该是许医官了。 第2章 穿越 “没有受伤?许医官,你可检查仔细了?”另一道女声着急问道,“抬回来的时候,彬妹妹手上、衣裙上血迹斑斑,怎么会没有受伤?” 许医官答:“回悠公主的话,臣已命宫女细细检查过了,除了头上肿包、身上几处淤青,没有致命的外伤。” 枢公主道:“许医官,你先去开药吧,今晚还要劳烦你看顾彬妹妹。” 医官?公主?他们在说什么? 她的梦怎么这么混乱? 她刚才想到什么了呢?对了,下班过马路的时候,然后呢?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她要想起来! 侧颈猛地钝痛,任彬彻底失去意识。 几秒前,许医官领命自去一旁书案开药,铺纸提笔要写,想着今日药材多多少少有毁损,便要带着药童,去存放药材的地方看看,再斟酌着用药。 就在这时,屏风后爆发出桂嬷嬷尖锐的叫喊声:“不好了不好了!彬公主不好了!” 许医官疾步绕过屏风,走到任彬床前,只见任彬全身僵直发力,微微颤抖,牙关紧咬,唇瓣渗血。 桂嬷嬷让到一旁,许医官怕任彬咬伤舌头,将任彬的头扳向床外侧,右手手刀猛地她的侧颈,任彬顿时卸了力气。 许医官将任彬的头轻轻扳了回去,起身迎向任枢、任悠询问的目光,说道:“受惊后容易抽搐,这是正常的,还请两位公主放心。” 转头吩咐桂嬷嬷,“嬷嬷莫担心,在彬公主口中放卷帕子,防止彬公主咬伤自己。” 桂嬷嬷应是,从存放衣饰的樟木雕花匣子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卷成一卷,轻轻捏开任彬的牙关,横放在任彬口中。 许医官看完桂嬷嬷处理,告退去开药。 因今日遭遇袭杀,医官死伤不少,有了年纪的医官更在本就水土不服的情况下受到惊吓直接一病不起,故许医官已疲色深重,任枢还是只能让他多看顾一二。虽然有都城主官带来的医者,但总要留下自己人看顾,才让人放心。 任枢和任悠一起回到外间,任枢问:“悠妹妹可有受伤?”从城外到驿馆,任枢见任彬浑身是血,一心扑在她身上,她们五人远道而来,她不希望才初入凌都便有折损,现在才想起问任悠情况。 任悠摇摇头,她头饰整齐显然是整理过的,只身上衣袍深深的褶皱残存堵都城外的惊险。她说:“我还好,护卫及时,只是在车驾里滚了一着。枢姐姐可好?”面露担忧。 任枢说:“我也无事。”任枢是此行的最重要的人物,护卫力量也尽是精锐,尽管受到最集中的冲杀,任枢也毫发无伤。 “那就好,枢姐姐无事,我就放心了。”任悠眉间略松,说,“刚才可真凶险,车驾挤在山谷里,眼睁睁见巨石砸下来,来得又快又猛,躲都没地方躲。我们就差些许路,就进凌都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任枢说:“黑衣人训练有素,不是寻常盗匪,是冲着我们来的。”陈益此前已禀过情况,黑衣集中冲锋中间五乖车驾,财物分毫未取,眼见凌都援兵至,难以得手便撤了。 “可不是,我们车队上千人,就算盗匪眼红我们的财物,轻易也不会朝我们下手。肯定是南罗!”任悠笃定,“我们大燕和东凌联姻,小小南罗必是怕了。” 任枢没有说话。 任悠却是为自己的忧虑找到了宣泄对象,狠骂南罗几句前朝遗孽,随即又感慨:“现下进了凌都,总算是安全了。” 任枢心里盘算,燕凌联合对南罗确实不利,南罗很有可能出手阻挠。 同时,她们大燕主张和凌帝联姻,东凌却未必人人乐见其成,刺杀也有可能是这部分人的手笔,进了凌都真就安全了吗? “好了。”任枢没有向任悠分析这些,避免任悠思虑过度也跟着病倒。 任悠听到任枢有些不耐的话,立刻噤声,小心翼翼地看向任枢。 任枢见任悠神色惶恐,声音温和些道:“明日还要谒见凌帝,悠妹妹早些回去歇息吧。”说完,和任悠一起往外走,碰见梳洗完来探望的任煜和任平。 两方相互问了情况,任煜得知任彬没有受伤只是受惊发热,心中松了一气,不忘嘲讽道:“彬妹妹还是一如既往胆子小得很。” 任平问:“怎么会吓到这个程度?” 黑衣人冲杀时,任煜和任平同任悠一样在自己的车驾中并无受伤,想着任彬也同她们一样。 现在是非常时候,不是她们吵嘴的时候,她们要凝聚力量,任枢按按额角,特意解释道:“今天傍晚巨石拦截了彬妹妹的护卫,黑衣人摸上了彬妹妹的车驾,还好她身边贴身宫女拼死阻拦,要不然……” 任悠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禁感慨:“幸好,幸好。” 任煜大惊,任平也面露惊色,没想到任彬遭遇这样危险的处境,举步就往屋里走去,迫不及待地要看看任彬。 任彬已经被许医官的手刀砍昏过去,任枢恐任煜进去吵醒任彬再生变故,于是让她们先行回去歇息。 任枢送走她们,回到厅堂,凌都刺史已经进宫去禀报袭杀的事情,鸿胪寺卿和凌都刺史副手还等在驿馆,迎上来向任枢行礼。 “我们大燕和亲使团在距离凌都这么近的地方遭遇袭杀,你们好自为之!”任彬不悦拂袖而去。 深夜,任彬闻到一股薄荷脑儿的味道,紧接着人中一疼,瞬间从黑暗中醒转过来。 她睁开眼睛,望着床顶上的帐子,样式、颜色都很陌生。 她这是睡哪了? “翎丙大人,属下唐突了。” 一道女声自床榻边传来,任彬心里一惊,撑着床榻坐起身看去,只见床榻下跪伏一人,全身上下罩着黑斗篷,看不清脸。 来人的视线规规矩矩地停在在脚榻上,没有看到任彬眼中的迷茫和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梦吗?她的人中怎么这么疼? 不对,这不是梦!她的人中在疼!她是穿了! 作为深受穿越剧洗礼的现代人,任彬很快接受穿越的事实。 “翎丙大人,这是任务文书。”来人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奉过头顶,递到任彬手边。 这是给她穿成什么身份了?怎么还有任务文书? 她这才认真打量眼前黑斗篷,黑斗篷看着面料一般,没有纹饰,和床帐,或者说和屋子陈设并不协调,来人不属于这间屋子,应该是潜入的。 任彬拿过那本书,借着床头的烛光看起来,封面写着《凄惨孤儿复仇计》,她接着翻看内容,发现是本小说。 任务文书?什么任务?她看不出来啊。 难道是她是个孤儿要按小说情节发展来复仇?这任务文书名称也太直接了吧? 任彬开口询问:“辛苦你了,你先起来吧……” 不等任彬询问任务内容,来人迅速仰起头,头上的兜帽掉了下来,望着任彬的眼中满满崇敬之色,说道:“属下不辛苦。” 像是怕任彬不相信,接着说:“翎丙大人,您就是我的榜样,能够协助翎丙大人实在是属下莫大的荣幸。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让属下去办。有什么差遣的,您只要说您想念家乡的蜜汁炙肉了,属下便会赶来。” 说完,她又把头低了下去。 任彬看着来人十五六岁朝气蓬勃的脸,转念一想,来人对她这般崇敬,原身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应该不可能会看不懂任务文书。她要是贸然询问任务内容,来人知道她是草包是小事情。要是她被发现不是原身就不妙了。 不如就装成失忆好了。 她昏昏沉沉间听到什么公主,黑斗篷又喊她什么大人。 她应该是穿成了一个公主,一个有隐藏身份的公主,还是一个肩负着不知道什么任务的公主。 看到黑斗篷偷偷潜入的行径,她不禁感慨,原身堂堂公主奈何为贼? 贼! 转念一想不妥。 要是她声称她失忆了,他们贼窝把她当成会泄露任务的不安定因素怎么办?他们是会选择撤回任务,还是消除风险? 她决定先把来人支走,再慢慢研究任务文书,于是挥挥手道:“没别的事,你就退下吧。” “您务必要小心东凌国师,属下告退。”来人做了个蝴蝶抱肩的动作,低声道,“鸿鹄高飞。”说完,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起落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任彬挥动的手僵在半空。 什么东凌国师,你倒是说清楚啊?没事让你退下,有事你就是留下啊! 任彬拿着书敲了敲自己昏昏沉沉的头,无论怎样,她是个公主。 公主,这个开局挺好的,衣食无忧,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回去的时候能不能拉一行李箱古董回去。 任彬靠在床上,打量卧室,卧室看起来古色古香。 公主的卧室也不是很大嘛。 雕花床榻挂着祖母绿的床帐,床榻边是同款雕花的梳妆台,梳妆台上靠着几本书,地上铺着灰石,床榻对面是一架鱼戏莲叶落地屏风。 但,但是这可全都是古董啊! 任彬精神振奋地下床,将任务文书塞在书从里,一样样物件摸过去,摸到屏风处,发现一老一少、一女一男趴在屏风外面圆桌上睡着了。 公主就是好啊,有两个人伺候着。 兴奋劲一过去,任彬的脑壳就疼得很,大概是穿越的后遗症,她按了按额角,有些踉跄地走回里间,缩进被窝,心想:古董又不会长腿跑了,还是明天再看吧。 第3章 进宫 晨光熹微。 因着头疼的缘故,任彬晚睡早醒躺着躯体发麻,不得不按着头从床榻上蛄蛹起来。 “彬公主,您醒啦,身体好些了吗?”一个老妇从外间进来,扶她坐起来。 当公主就是好啊,起个床都有人扶,但她并不习惯,让开老妇的搀扶。 “还好。”任彬答。 “昨日您惊马装昏,迟迟都唤不醒,可吓坏老奴了。”老妇侧耳听外间动静,低声道,“我还以为你是服药太多坏了身子。”竟是一道年轻的女声,语带讥诮。 这又是哪位?到底有个什么任务?要派三个人干?不会还有其他人吧? 任彬不知道这个老妇是一直由一个年轻姑娘伪装的老妇,还是近期才替换成这个年轻老妇的。 如果是前者,年轻老妇的身份应该是原身的嬷嬷,岂不是和原身朝夕相伴,熟悉原身的一举一动?要是发现她身上的不妥,那就不妙了。 如果是后者,年轻老妇和原身就不熟悉,她就可以大胆活,至少活得比前一种情况大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任彬现在能确定两点:一是年轻老妇和原身关系不好,二是年轻老妇和原身组队完成任务,二人大概是平级关系。 一开始,任彬拒绝让年轻老妇搀扶,年轻老妇并没有什么反应,说明平时无旁人在场时她们二人就不会有这般亲密的主仆间举动。 接着,年轻老妇讥讽了任彬。从常理来说,作为完成同一项工作的同事,不说感情深厚,好歹客客气气,年轻老妇的语气说明二人关系不怎么样。 再对比夜里自称属下的人,二人态度天差地别,年轻老妇自然不可能是她的下属。当然也不可能是她的上司,全身上下只透着毫无大局观念的气息,毫无王霸之气。 任彬保持住冷漠的表情,没给她一个眼神,下床照了照镜子,调整出一副惊惧模样,弱弱地朝外间喊了句“来人”。 刚才年轻老妇说她惊马装昏,也就是说原身在外人面前是个胆小怯懦的人,她可以按这个标签去表演。 镜子也映着她身后的年轻老妇,年轻老妇撇了撇嘴,重新挂上一副慈祥敦厚的表情。 看来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很快,从外间进来一胖一瘦两个宫女,一个捧着水盆,一个捧着托盘,托盘上摆着毛巾等物。 任彬从镜子里观察这两个人。 二人先后朝任彬和年轻老妇行礼后,走到任彬身边给她梳洗。 任彬看不出异样,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也是为了任务而来。 净面后,那个瘦宫女将巾帕放回托盘,把托盘叠放到胖宫女手捧的水盆上,示意胖宫女先拿出去。 瘦宫女手伸向书丛,任彬心中一凝,心想:她要做什么?不会把她的任务文书给抽出来吧?要不要想个由头先把她支走? “咳咳咳。”任彬假意咳嗽,对瘦宫女道,“你去倒杯水来。” 年轻老妇上前一步,语带焦急:“彬公主,老奴这就去。您这是怎么了?许医官就在外间候着,要不要让他先进来请脉?” 任彬无语,一会儿看向瘦宫女在书丛前游移的手指,一会儿从镜子向身后的年轻老妇看去,示意年轻老妇小心任务书被翻出来。 可惜任彬眼珠转了好几个来回,年轻老妇还是没有意会,像个忠心耿耿的仆从等着她下命令,任彬只好挥手让年轻老妇出去倒水。 瘦宫女的手指停在任务文书前,任彬呼吸一紧。 求求了,换一本!千万千万别抽这一本! 她的手指一点一点下移,即将贴上书脊,任彬呼吸一滞。 就在这时,年轻老妇和疾步走来的胖宫女撞成一团,年轻老妇低声斥道:“点星,做事稳当点,撞坏我这把老骨头不打紧,别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是,桂嬷嬷。”点星缩了缩本就不明显的脖子道。 桂嬷嬷抓住点星的小辫子,接着道:“还有点雪,你们二人刚被提拔到彬公主身边伺候,更应该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是,切勿毛手毛脚的。” 点雪回首,和点星一起应是,这头手指已然贴上书脊抽了出来,左右翻看,选中其中一页,将书摊给任彬看,上面是一张妆发彩绘图,她向任彬提议道:“彬公主,今日要进凌宫谒见凌帝,这款妆发华贵大气,不失我大燕风度,如何?” 任彬暗中松了一口气,颔首同意。 原来,刚才趁着点雪回首的瞬间,任彬调换了两本书的位置。 梳洗完,任彬很满意,今日妆造完美,而且她已经从她们三人的对话中得知,年轻老妇姓桂,宫女喊她桂嬷嬷,两个宫女略胖的是点星、略瘦的是点雪,今日要去凌宫谒见凌帝,用完早膳就要出发。 还有她是大燕的公主,现在在一个叫东凌的国家。 来到东凌的大燕公主,不外乎两个目的,和亲、为质。 根据任彬的刷剧经验,和亲是嫁到边塞之地风吹日晒、茹毛饮血,为质是饥寒交迫、人人可欺的困顿日子。 二者日子难过得不分伯仲,这开局一点都没昨夜想象的那么美好,她愿意舍弃一行李箱古董,只求速速回家。 许太医给任彬把完脉,发现烧已经退了,就是身体虚弱,要注意保养身体,一番嘱咐后去给任枢汇报。 用完早膳,点星、点雪前头引路,桂嬷嬷留守,不一会儿,任彬三人便施施然走到了正门。 正门停着车队,每乘车驾前后各有士兵护卫,打头的车驾前已站着一丛人,四个华服女子最是亮眼。 任彬两眼一黑,这四人她可一个都不认识,她可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 昨日昏昏沉沉,只听得公主长公主短,其他倒没听到什么。 她看四人的妆发衣饰,年纪举止,应该是原身的姐姐妹妹们,应该也是公主。 在四人的目光中,任彬慢慢走过去。 她要打招呼吗?她要行礼吗?她要怎么称呼她们? 要不然,她直接装昏吧,大病初愈昏倒合情合理。 不等任彬动作,领头的女子直接下令:“人齐了,上马车,现在就去凌宫。” 任彬观察四人的行走轨迹,携点星、点雪朝第五乘车驾走去。 待车夫掀开车帘,车驾里的软榻、边几映入眼帘,熟悉的摆设唤起了任彬的记忆,任彬仿佛看到自己双看沾满鲜血、角落坐着的死人、地上躺倒的死人、车窗趴着的死人。 任彬顿感天旋地转、脚下发软,她昨日杀人了! 昨日车驾里的场景也不是梦! 她凭借原身的身体本能杀了两个人! 不仅如此,有人要杀她! 确切地说,是有人要杀和亲公主,她的处境很危险! “彬公主,您还好吧?”点雪察觉任彬的异样,从任彬身后扶住她,低声问道,“要不要禀了枢公主留在驿馆休息?” 任彬定住心神,摇摇头。 昨日,黑斗篷潜入她的房间,可见驿馆护卫守卫能力一般,今日进宫谒见凌帝又带走了不少护卫,万一又有刺杀,她怕是死得不能再死。 虽然原身很猛,但原身扮演的是柔弱胆怯的小白花,她肯定不能在人前动武,一旦动武,她的身份惹人怀疑,就会腹背受敌。 她想到昨日第二个黑衣人死前喊的话。 ——任彬!你干什么! 她识得原身,又联想到昨日黑斗篷的打扮,二者都是一身黑,不会是他们贼窝派来和她接头被她误杀的吧? 昨日第二个黑衣人脚步有条不紊,绕车一周应该是在观察情况,之后径直进了车厢,刚开始没有杀意,好像只是想和她讲话。 又往前想一点,第一个黑衣人好像一开始也没有全力以赴。 任彬越想越有可能,顿时呼吸一滞,她怎么一穿过来就捅了这么大篓子?她不会被他们贼窝抹杀了吧? 这么说,昨日的黑衣人是他们贼窝派来的,那他们来干什么?杀她?她不是自己人吗? 任彬端坐正中,点星、点雪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车驾不多时开始缓缓移动。 点星掀起一点点窗帘,朝外看去,笑道:“彬公主,您瞧,东凌小国连街道都这般窄,路人都快挨到车轮子上了,哪像我们大燕国能容得下三驾马车并驾齐驱。” 任彬顺着点星掀起的帘子往外看,临街挤着一排小铺面,米店、医馆倒是应有尽有。铺面和车驾间时不时路过两三个行人,笑谈着什么。 车驾护卫年纪不大,听到点星的嘲讽,不满道:“小丫头片子,没点见识,待会儿车驾上了御街,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大道了。” 燕国护卫等大批人马昨日并没有入城,而是在城外驻扎,所以今日护卫车驾的都是凌国人。 “你……”点星气结,扭头朝点雪投去求救的眼神。 点雪斜了点星一眼,示意她消停一点。 “这条路有点窄。”任彬说道。 点星得到莫大的肯定,朝任彬看去,任彬朝她笑了笑,点星领了命令一般 ,又扭头去和那小护卫夸耀大燕的街道、大燕的集市、大燕的宫殿。 一通话讲下来,点星微微有些喘气,脸蛋都红了起来。 小护卫目露赞赏之色,沉吟:“听姑娘这么说,北燕确实强大。”随即话锋一转:“那怎的还要公主来我大凌和亲啊?” 点星的骄傲的神色凝固在脸上,答不出话来。 小护卫胜利一般地哄笑起来,乐道:“这样看来,还是我们大凌更强大啊。你说呢?” 点星涨红了脸。 点雪虽然不同意点星逞口舌之快,但见东凌人这么嘲讽大燕,胸中不快,又见任彬并未阻拦,朝小护卫问道:“燕凌之战,东凌请降,才有南镇之盟,区区降国怎敢称强?” “是和谈!懂不懂?”小护卫看向点雪,言语激动,随后自顾自地说,“也是了,我和你们只懂深宫绣花的讲什么家国大事。” “呵,你这种眷念帝都繁华只懂牵马坠蹬的又懂什么家国大事?你懂?你懂怎么不去边境打仗啊?”点雪反唇相讥。 任彬见二人已经开始人身攻击,看来是不能再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便道:“别吵了,吵得脑壳疼。” 三人停了争吵,不久车驾转了个弯,应该是上了小护卫口中的御街,路面逐渐宽阔起来,车驾里的光线也亮堂起来。 秋风跟着卷了进来,点星一哆嗦,她想到彬公主烧才退,赶紧放下车帘,将车窗掩得严严实实。 任彬想着刚才三人的对话,事情大概是燕凌大战,东凌战败投降,燕凌结南镇之盟,北燕派公主和亲。 不知道这南镇之盟约定了什么?能约束燕凌停战几年?一旦双方再开战,她作为和亲公主,不知道会不会被抓起来阵前祭旗。 一时想到自己的小命,一时又想到一会儿谒见的事情,任彬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 点雪心细,恐任彬头疼,问道:“彬公主,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任彬摇摇头。 凌宫门口。 任枢等人换乘肩舆,先是走在宫道上遥遥能看见大殿,随后转入草木茂密处。 “咦?枢姐姐,我们不是进宫谒见凌帝吗?这路看着不像啊?”任煜身边的草木发文。 任枢也疑惑。 按理说,借鉴外国使臣,应该安排在前朝大殿,这草木葳蕤,瞧着应该是御花园,怎么把她们往后宫里送。 任彬警惕起来。 根据打车经验,绕路必宰客,昨日才遭遇刺杀,今日不会再来一波吧。 第4章 谒见 这时,远处草木间传来裹着阵阵铃音的男女调笑声。 “美人,美人,孤的美人。” “陛下,妾在这呢。” “陛下,这边这边。” “陛下,怎只去姐姐那边,不来妾这边呢。” “美人,孤这就过来。” “陛下可不能偷看啊。” “唔,被孤抓住了吧,来,给孤香一个。” 肩舆继续朝前走,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 任枢四人面色难看。 她们谒见凌帝,凌帝却在此间寻欢作乐,置她们大燕于何地? 相比刺杀,任彬对和亲还没有什么实感。 任煜忍不住怒道:“东凌欺人太甚!我们难道要与这样的男子成婚?”既然结亲,谁不想得遇良人,她哪能不怒? 任悠不禁担忧,她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任平没有说话。 任枢恢复神色,环顾四周道:“煜妹妹,住口。” 这里是凌宫,不说眼前的这些内侍,暗处不知道藏着多少人,任煜的话万一被扣上撕毁盟约的帽子,她们怕是今日都出不了凌宫。 任煜面上虽然还带着薄怒,却不再说什么。 任枢问引路的内侍:“怎么这么久还没到?这是要送我们去哪里?” 引路的内侍赔笑道:“北燕公主今日谒见皇上,小人自然是送您去明德殿。” 明德殿是凌帝处理政事的地方。 任枢不再问话,引路的太监垂首在前头引路。 明德殿中,正殿高位,中间的座位空着。 东凌太子和皇帝在去年接连崩逝,原本闲散的亲王临危受命登基为帝,两后摄政,众臣辅佐。对于新任凌帝而言,登基为帝只是玩乐的地方从宫外变成了宫里,再加上他幼时狠狠病了一场,身体虚弱,药不离身,时常托病不上朝,朝臣也就习以为常。 高位左右各坐一位妇人,左边是太皇太后,右边是太后,阶下文武众臣分立左右。 本该严肃安静的朝堂吵得不可开交。 潘相对陆公说道:“承恩公此言差矣。” “我哪里说差了。”陆公看向潘相说道,“我都是为了皇上好,都是为了大凌江山社稷着想。” 潘相说道:“我大凌和北燕订南镇之盟,结秦晋之好,虽然盟约没有就和亲订立确切的内容,但定然是皇上和公主成婚,哪有公主嫁入承恩公府的的道理。” “皇上年幼心软,北燕女子强势霸道,皇上哪里驾驭得住,让皇上去成婚,不就送机会给北燕烧大凌的后院嘛。”陆公摸了一把自己的美须,洋洋自得,自认说得很有道理。 潘相不懂这种约定俗成的事情,怎么还有人无耻地强词夺理,只能向高位躬身大呼:“太皇太后,太后,此事万万不可啊!” 太后没有说话,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说道:“两位爱卿说得有理,哀家自有定议,无须多言。” 不多时,任彬等人被送到明德殿,殿中众人齐齐看向走进来的任彬等人。 他们隐晦地打量着北燕公主,只觉得个个姿容上佳,不知道最后是不是会和高位端坐的两个女人一样搅动大凌风云。 “燕国公主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任枢等人向太皇太后、太后行礼。 太皇太后佩戴镶嵌深红宝石云纹抹额,耳坠祖母绿宝石,端坐高位之上。 太后着明黄色凤袍,同样雍容华贵。 “不必多礼,平身吧。”太皇太后说道,“可惜皇上今日病了,要不然就能和你们见上了。” “谢太皇太后,谢太后。”五人起身。 任枢神色不变,任彬等四人站在任枢身后,互相交换了眼神,对皇上的病情心照不宣。 “皇上既然病了,理应好好休养,倒是我等无福了。”任枢说道。 太皇太后说道:“凌燕两国订南镇之盟,结秦晋之好,我大凌人才济济,世家勋贵英杰辈出,几位公主不妨从世家勋贵择婿。” 潘相站在阶下,看了眼太皇太后,手里板子都要捏烂了,心中暗道太后怎么跟着承恩公一起糊涂,太后也不劝着点。 “大凌国力蒸蒸日上,燕凌两国的南镇之盟,修的是两国之好。”任枢没有回应太皇太后的提议,说道:“我们一行人却在堂堂大凌都城脚下遭遇截杀,还请太皇太后给我们一个解释?” 不等太皇太后回答,潘相横出一步,说道:“燕国公主此言差矣。凌燕两国结盟对南罗最为不利,肯定是南罗派黑衣人破坏两国联姻。” 任枢没有退让,说道:“就在离大凌都城如此近的地方发生如此大规模的袭杀,潘相将过错都归咎在南罗身上实在说不去。” 陆公说道:“昨日遭遇袭杀,我大凌亦有伤亡。况且我大凌迎亲队伍一路护卫,昨日凌都援兵及时增援,才将燕国和亲队伍的伤亡水平控制在低位。” “潘相、陆公如此强辩。”任枢看过潘相、陆公,转而抬头看向太皇太后,“莫不是太皇太后无心燕凌结亲?” 来的路上,任枢警告任煜不要乱说话,只不过是不想因为口舌之快白白被东凌钻了空子在他们头上扣屎盆子,并不是他们大燕惧怕了东凌。 任彬看着任枢舌战潘相、陆公,她以为她们今日谒见凌帝,就是普普通通见一下皇帝,就算见不到也会平平安安打道回驿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皇太后不惧任枢的质问,说道:“南镇之盟牵涉甚广,重新疏通凌燕水道、向大燕运送米粮迫在眉睫。” 北燕今夏干旱,秋收粮食锐减,经年战争耗粮甚多,急需大批粮食救急,而东凌地力富裕、粮食充足,才会招致北燕、南罗的战争。太皇太后的眼下之意是,不要再纠缠昨天袭杀的事情了,你们大燕还想不想要大米了? 任枢心思急转,颔首赞同道:“太皇太后言之有理,南镇之盟牵涉甚广,我大燕当然要谨慎行事。” 太皇太后看任枢识趣,露出满意的笑容,任枢却接着说:“我大燕边境兵马整装待发,要从燕凌边境调往燕罗边境也是需要时间的。” 东凌同时对北燕、南罗作战,即使是祖上三代励精图治,也经不起这般消耗,所以才向北燕提出和谈。 任枢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要是不给她们交代,太皇太后还是掂量一下独自对抗南罗举国之兵,你们大凌能撑几日?要是再同时对燕罗两国两面作战,你们大凌又能撑几时? 太皇太后目光沉沉地看向任枢没有说话,任枢直视太皇太后的目光。 听到这里任彬知道,南镇之盟约定,东凌要疏通燕凌水道向北燕运米,北燕调动燕凌边境军队前往燕罗边境施压或作战,而和亲大概只是捆绑燕凌利益的纽带。 过了一会儿,太皇太后看向承恩公,承恩公说道:“大凌迎亲队年初赶赴凌燕边境,护送大燕公主来我凌都,一路兢兢业业。凌都护卫加强都城内外安全布防,扩大巡查范围,提高安检频次,避免歹人混迹在都城内外。我大凌为南镇之盟、两国和亲实实在在是尽心尽力。” “大燕公主既然执意要归咎于我大凌,此次迎亲使由老臣第三子陆珏担任,袭杀全系他一人懈怠之责,归根结底都是老臣教子无方,老臣才是破坏凌燕结盟的罪人啊。老臣该死!”说着,“扑通”一声跪地,捶胸不已。 “老臣厚颜恳请太皇太后念在老臣鞠躬尽瘁数十年,莫要牵连陆家族人。”又哭诉了一通年幼经验浅遭了贼人的道,给足太皇太后台阶下,才泪着一双眼愣愣朝太皇太后看去。 太皇太后陪着陆公演了一出君臣相厚,让小内侍去将陆公扶起来,说道:“好了,快起来,你也是历经两朝的老臣了,功劳赫赫,谁还真的能拿了你的命去?” 看向任枢说道:“昨日袭杀全赖龟缩西南的前朝余孽。既然大燕公主想要一个交代,我大凌军士定舍生忘死,踏平南罗给公主一个交代。” “昨日几位公主受惊了,哀家已备下厚礼,还望几位公主笑纳。”太皇太后看着任枢等人,脸上浮现笑容,说道,“哀家回头就让陆珏上门赔礼道歉。” 太皇太后亲昵的语气让刚才的剑拔弩张的气氛烟消云散,仿佛北燕公主的问责只是小姑娘在耍小脾气而已。 陆公跟着附和道:“太皇太后说得极是。” 辩来辩去,东凌还是将过错归咎在南罗头上,虽说诚意满满地将迎亲使推出来请罪,实则是敷衍她们。 任彬看向任枢,任枢神色不变,说道:“和亲队伍人员伤亡惨重,婚仪用品亦有毁损,就区区轻飘飘几句道歉就要揭过此事?” 太皇太后历经三朝,面上古井无波,等任枢提条件。 “那你究竟要怎么样?”太后却按捺不住性子,怒道,“难道真的要承恩公给你那些下人和东西赔命,不成?” 太皇太后、太后皆出自陆家,陆公便是太皇太后的侄子、太后的哥哥,东凌少帝登基两后摄政,实则两后已是东凌的无冕之王,太后历经两朝,凡是都有陆公在前面顶着、太皇太后在后面撑着,平日只有她对别人颐指气使的份儿,实在是忍受不了有人在她面前放肆。 “承恩公乃大凌股肱之臣、栋梁之才。”任枢山崩不裂的表情仿佛终于撑不住裂开了,眼泪顺着眼睛滴下,哭诉道,“我和妹妹五人不过是区区弱质女流,舟车劳顿从大燕远道而来,路上走了将近九个月,满满与大凌订盟结亲的诚意,拳拳对凌帝陛下倾慕之情,如今身处异国他乡,又惨遭都城外袭杀,忧思恐惧也不能安寝啊。” 任枢声泪俱下,感染了任悠等人,任彬见状低头以袖掩面,五人看起来一片愁云惨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