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安》 第1章 皇后娘娘上班也很累 陶书琴坐在龙床前的屏风外,面前堆着厚厚一叠奏折。 皇帝表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醒来也神志不清。 “娘娘,不好了!” 锦心捧着奏报疾步而入,“黄河凌汛,冲垮了濮阳段堤坝,三万灾民无家可归!” 陶书琴接过奏报,指尖微微发颤。 这样的灾情,若在往年,她早已调拨钱粮、派遣能臣。 可如今… 宣德王收走凤印时说的明白:“皇后专心伺候陛下便是,朝政之事,不必劳心。” “宣德王可知晓?” “王爷说…国库空虚,让地方自行筹措。” 锦心低声道,“可濮阳知府是王爷的人,正在暗中抬高粮价,想要发这笔灾银的财…” 陶书琴眸光一冷。 她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张素笺。 “去请刘御史夫人明日入宫品茶。” 次日,刘夫人战战兢兢地来到凤仪宫。谁不知这位皇后早已失势,如今召见,不知是福是祸。 “夫人不必拘礼。”陶书琴含笑为她斟茶,“听闻令郎在濮阳为官?” 刘夫人手一抖,茶盏险些打翻:“是…是…” “本宫昨日做了个梦。”陶书琴慢条斯理地说,“梦见濮阳城隍托梦,说城中即将发生瘟疫。若要化解,需在城东设粥棚,城西建医馆。” 刘夫人怔住:“这…” “梦嘛,当不得真。”陶书琴轻笑,“不过本宫想着,既然做了这个梦,总该做些什么。听说令尊在濮阳有处别院?” “是…在城东…” “正好。”陶书琴取出一支凤钗,“这支钗是陛下所赐,本宫想捐给濮阳赈灾。” “就请夫人派人将别院改为粥棚,用这支钗换来的银钱施粥如何?” 刘夫人恍然大悟,连忙叩首:“臣妇遵旨!” 三日后,濮阳传来消息:刘御史的公子带头捐出别院设粥棚,其他乡绅纷纷效仿。 更妙的是,不知从哪传出流言,说在皇后梦中,在城西建医馆的人家可得神明庇佑。 一时间,城西地价飞涨,乡绅们争相捐地建医馆。 濮阳知府想要阻拦,却碍于众怒难犯。 半月后,灾情平息。宣德王在朝堂上大肆褒奖濮阳知府“治灾有功”,全然不知背后真相。 又说自己是天降福星,自封摄政王。 锦心忍不住问:“娘娘为何要绕这么大圈子?” 陶书琴望着窗外吐绿的新枝,淡淡一笑: “本宫没有权力调拨一粒米、一文钱,但总有人想要讨好皇室。这支凤钗在刘夫人手中,就是皇家象征。” 她轻轻抚过空荡荡的妆匣: “权力不在凤印,而在人心。宣德王可以夺走我的权柄,却夺不走这些人攀附皇室的心思。” 凤仪宫内檀香袅袅,陶书琴正凝神批阅这个季度的账本,殿外忽起喧哗与争执。 守门太监仓皇入内,话音未落,苏贵妃已经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趾高气扬的宫女太监。 她今日打扮得极尽奢华,金丝牡丹宫装,九鸾衔珠步摇,连指甲都染着鲜红的蔻丹,眉眼间尽是春风得意与毫不掩饰的挑衅。 “皇后娘娘安好。” 她草草屈膝,不等叫起便直起身,目光扫过案上账本和未看的奏折,嗤笑一声。 “娘娘还在看这些无用之物?义父……哦不,摄政王殿下早已总理朝政,您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浪费时间呢?” 陶书琴缓缓搁下朱笔,抬眸,目光平静却深不见底:“本宫竟不知,贵妃何时成了摄政王府的家奴,需要你来提醒本宫何为‘惺惺作态’?” 苏贵妃脸色一沉,强压怒火:“臣妾只是关心娘娘。毕竟如今这宫里,风向早就变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跪下。” 轻飘飘两个字,却带着千钧之力,让满殿瞬间死寂。 苏贵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可置信地嗤笑出声:“你说什么?皇后娘娘,您怕是病糊涂了吧?让我跪下?您可知我现在代表的是……” “锦心。”陶书琴根本不听她说完,声音依旧平稳,“贵妃苏氏,口无遮拦,大逆不道,包藏祸心。” “给本宫——掌嘴!” “你敢!”苏贵妃尖叫起来,下意识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你疯了”的惊愕。 锦心早就憋足了劲,闻令立即上前,毫不犹豫地扬手——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苏贵妃娇嫩的脸上。 整个大殿,连同苏贵妃带来的宫人,全都吓傻了,呆若木鸡。 苏贵妃捂着脸,踉跄一步,头上的步摇乱颤。 她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般看着陶书琴,声音因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变调。 “你……你竟敢打我?!陶书琴!我义父是摄政王!你怎敢……” “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陶书琴终于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凤眸微垂,带着一种睥睨的冰冷。 “别说你只是他认的义女,就算他亲生女儿站在这里,不守宫规,本宫照样打得!” 她走到苏婉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捂着脸、惊怒交加的模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苏瑶,你是不是忘了,只要本宫一日是皇后,执掌这六宫、规训妃嫔,就是本宫与生俱来的权力!” “凤印在不在手,有什么区别?本宫的话,就是规矩!” 她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诛心:“知道你义父为什么把你送进宫吗?” “因为你蠢,好操控,也最好牺牲。” “本宫今日就是明明白白地收拾你了,你大可以立刻滚去告诉你那权倾朝野的义父,看他会不会为了你这颗无足轻重、甚至可能坏他大事的弃子,在满朝文武面前,来跟本宫这个名正言顺、占着大义的正宫皇后,撕破脸皮!” 苏瑶被她话语里**裸的真相和轻蔑击垮,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嚣张的气焰被彻底打散,只剩下狼狈和恐惧。 “看来贵妃是知道错了。” 陶书琴直起身,恢复淡漠:“传本宫懿旨:贵妃苏氏,恃宠而骄,不敬中宫,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嫔,禁足长春宫思过,非诏不得出。” “宫中份例按最低等嫔位供给。其身边宫人,助纣为虐,全部拉去慎刑司,杖责二十,逐出宫去!” 褫夺封号!降位为嫔! 苏瑶……不,苏嫔猛地抬头,眼中全是崩溃和彻底的不可置信,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拖出去。”陶书琴挥挥手,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当内侍上前架住几乎瘫软的苏嫔时,她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不——!皇后!你不能这么对我!义父!我要见义父!” 陶书琴却已坐回案前,重新拿起朱笔,蘸了蘸墨,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吩咐:“吵死了。堵上嘴,拖出去。” 殿外阳光炽烈,映着她沉静而凛然的侧脸。 满宫宫人噤若寒蝉,看向皇后的目光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锦心激动得手指微颤,低声道:“娘娘,这下……” 陶书琴望着窗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去摄政王府传话,就说本宫替他清理门户,教训了一下不懂规矩的苏嫔,让他不必谢恩了。若他问起,就说——六宫之事,本宫自有分寸,不劳摄政王费心。” 暮色渐沉,陶书琴继续批阅那些无人理会的奏折。 她知道,这些批注永远不会被采纳,但她依然要认真写下每一个字。 因为在这深宫里,她守护的不是权力,而是这个江山最后的良心。 她走到龙床前,看着昏睡的皇帝表哥,轻声道:“你什么时候醒,以前觉得你真该死,该去给那些无辜的人赔罪,现在觉得宣德王比你更该死。” “表哥,你不是最会权谋之数吗?你不是最知道怎么做皇帝吗?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倒下了,我该怎么办?我这么做对吗?” 次日清晨,又要到陛下寝宫批阅奏折,途经御花园时,看见几个小太监正在受罚。 “这是怎么了?”她停下脚步。 管事太监忙回禀:“回娘娘,这几个小崽子打碎了进贡的花瓶,奴才正教训他们呢。” 陶书琴看向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最大的不过十四五岁,最小的才十一二岁,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什么花瓶这么金贵,要这样责罚?” “是…是一对青花缠枝莲纹瓶…” 陶书琴想了想:“可是放在库房角落那对?本宫记得已经有些裂纹了。” 管事太监语塞。 陶书琴心中明了,淡淡道:“既然已经碎了,责罚也无用。让他们去本宫的小厨房帮工吧,将功补过。” 小太监们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这时,一个小太监突然哭出声来。 陶书琴认得他,是前不久刚进宫的小路子。 陶书琴揉了揉眉头,疲惫的问道:“哭什么?可是伤着了?” 小路子抽噎着道:“谢娘娘关怀,奴才…奴才是想娘了…” 陶书琴心中一软。 她记得这小太监家乡遭了灾,是被卖进宫来的。 “锦心,去取些点心来。”她柔声道,“想家是常事,本宫刚进宫时也想家。等过年时,本宫准你回家探亲。” 想来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吧。 小路子不敢相信地抬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陶书琴只觉得眼前恍惚,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娘娘!” 锦心的惊呼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陶书琴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最后看到的,好像是飘落漫天的奏折。 开新书啦,好开心,这本儿争取写长一点儿,好有挑战啊,好激动,好激动,好激动。 我们陶书琴可是大学霸,非常的聪明,有抱负。 不过还是逃不过当牛马的命运。 都累晕了。 其实她是晕了两天的,是她自己以为只昏睡了一天。 皇后娘娘每天的作息。 按现在的时间来算。 就是早上4点起床,然后要处理后宫的事物。 然后要去给太后请安。 请完安之后要到皇上的寝宫去批奏折。 中途还要请太医给皇上看病,看病还要跟太医去讨论治病的方案。 还要准备一些宴会,安排一些事宜,处理一下嫔妃之间的事情。 要和我们的宣德王斗智斗勇,从权力的缝隙中为百姓捞利益。 大概奏折要批到晚上10点。 批完奏折之后回到自己的寝宫。 还要默默思考怎么培养自己的势力。 会把第2天做一下安排。 大概皇后娘娘到晚上1点的时候才能睡觉。 觉得皇后娘娘好命苦啊。 好累呀。 怪不得累晕了。 皇后娘娘都这么努力,我们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还有锦心,她觉得容昭回来肯定会报复娘娘,害怕这是娘娘的最后一顿。 所以当时的景象是给娘娘做了60多盘菜,把所有娘娘之前喜欢的菜的全给做了。 就算死也不能让娘娘当饿死鬼。[摸头][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皇后娘娘上班也很累 第2章 再见 旧时 陶书琴是在一阵浓郁的药香中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沉重的疲惫感先一步淹没了她。 眼皮像是被黏住般难以睁开,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仿佛沉在深不见底的水中。 “娘娘…娘娘…” 锦心的声音忽远忽近,带着压抑的哭腔。 她费力地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凤仪宫熟悉的帐顶缓缓清晰。 窗外透进的天光告诉她,这已是次日清晨。 “什么时辰了?”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卯时三刻了。”锦心连忙扶她坐起,在她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太医说您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 陶书琴揉了揉依旧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室内。 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美味佳肴。 锦心带着哭腔说:“我们用膳吧,娘娘。” 陶书琴疑惑的问道:“又不是最后一顿?怎么弄这么多吃的?” 锦心小声嘀咕:“可能是。” 好在陶书琴没听见:“你自己先吃吧,我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不想看这些油腻的东西。” “那些奏折…” “已经让人收起来了。”锦心红着眼圈,“娘娘,您就安心养病吧,那些政务…” “取来。”陶书琴轻声打断,语气却不容置疑。 “娘娘!” “取来!” 陶书琴挣扎的站起来。 “娘娘!”锦心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容、容将军带兵入宫了!已经过了玄武门!” 陶书琴手中的暖炉“咣当”一声落地,炭火溅了一地。 “你说谁?” “容昭...容将军,他带着宣德王的兵马,把皇宫围住了!” 陶书琴立在凤仪宫的窗前,望着漫天飞雪,恍惚间又回到了陶府后院的梅林。 那年她才十二岁,容昭将一枝开得正盛的绿萼梅别在她鬓边,笑着说:“书琴,待我明年从北疆回来,便向陛下请旨赐婚。” 那时他是国公府嫡长子,她是安宁长公主与南阳侯的嫡女,身份尊贵,青梅竹马,是京城人人称羡的一对璧人。 而今,她是大周的皇后,他是…… 陶书琴踉跄一步,扶住窗棂才勉强站稳。 三年了,自容家被抄,他失踪已整整三年。 如今他竟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 他带的是宣德王的兵,兵力来京城了。 “陛下呢?”陶书琴急声问。 “陛下…陛下还在寝殿,太医说病情又加重了…” 陶书琴来不及更衣,只披了件斗篷便往外走。 才出凤仪宫,就见一队铁甲士兵已列队宫门外,为首那人玄甲佩剑,身形挺拔如松,正是容昭。 三年岁月将他眉宇间的少年意气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漠然。 “容昭。”她强自镇定,“你这是要造反吗?” 容昭抬眼看来,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她的面庞,最终停在她头上的九尾凤钗上。 “皇后娘娘。”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陛下病重,宣德王奉旨监国,特命臣前来护驾。” “护驾?”陶书琴几乎要笑出声来,“带兵直闯内宫,这就是你的护驾?” 容昭不答,只一挥手:“请皇后娘娘回宫。” 两个士兵上前便要动手,陶书琴厉声道:“本宫自己会走!” 她转身时,袍袖下的手抖得厉害。 这不是她认识的容昭,不是那个会为她摘梅、为她作画、为她挡酒的少年郎。 当夜,宫中彻夜不眠。 禁军被尽数替换,各处宫门都有重兵把守。 皇帝寝殿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陶书琴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便听见外头传来喧哗声。 “怎么回事?” 锦心红着眼进来:“娘娘,陶…陶大人来了。” 陶书琴心中一紧,忙整衣出迎。 果然,殿外站着的正是她的兄长陶书文,此刻他面色惨白,被两个士兵押着,早已不见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 “书琴!”陶书文一见她便要扑过来,却被侍卫死死按住,“救救兄长啊!” 陶书琴看向缓步走来的容昭,心头一阵刺痛:“容将军,这是何意?” 容昭却不看她,只盯着陶书文,唇边噙着一丝冷笑:“陶大人,三年前你参我容家结党营私时,可曾想过今日?” 陶书文浑身发抖:“容昭,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容昭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这上面白纸黑字,可是你的笔迹?” 陶书琴怔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她无意中听见兄长与父亲的争吵。 “父亲,陛下要除容家,咱们若是不表态,下一个遭殃的就是陶家啊!” “可容家与我们是世交,你这样做,岂不是落井下石?” “难道要为了容家,赔上我们全族的性命吗?” 当时她跪在母亲安宁长公主面前,求她去向陛下求情。 “母亲,容家是冤枉的!您去和表哥说说…” 母亲却只是垂泪:“书琴,这是陛下的意思。容家兵权太重,功高震主,陛下夜不能寐啊...母亲也无能为力。” 那时她才明白,在皇权面前,什么世交之情、青梅之谊,都不值一提。 后来陛下召她入宫,从贵妃到皇后,把她扣在宫中为质。 那时她才明白,在这场皇权与将门的博弈中,陶家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 她的兄长,更是为了保全陶家,不得不做这个恶人。 “兄长…”她声音颤抖,心中百味杂陈。 陶书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书琴,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当时若不如此,咱们陶家也要受牵连…” 这时,一道慵懒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容卿,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宣德王缓步走来,目光在陶书琴惨白的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容昭身上。 饶有兴致的问:“本王听闻,你与皇后娘娘曾是旧识?” 容昭躬身行礼:“王爷明鉴,不过是儿时玩伴罢了。” “哦?” 宣德王挑眉,“可本王怎么听说,你们曾有过婚约?” 容昭抬眼,目光如刀锋般刮过陶书琴的脸:“王爷说笑了。这等趋炎附势、落井下石之辈,也配与臣有婚约?” 陶书琴浑身一颤,这话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刺骨。 她知道他恨,这恨意她完全理解,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可理解归理解,亲耳听见那个曾经说要护她一辈子的人,说这些话,心还是像被生生撕裂般疼痛。 宣德王似笑非笑:“既然如此,那你待如何处置皇后娘娘?” 容昭转身,死死撰着拳头,单膝跪地:“臣请王爷,将陶书琴交给臣处置。” “哦?你要她做什么?” 容昭抬头,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为奴为婢,日夜折辱。方泄我心头之恨。” 宣德王抚掌大笑:“好!好一个容将军!本王准了!” “容昭,”她含着泪,轻声问,“你当真...如此恨我?” 容昭起身,走到她面前,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恨?”他轻笑一声,“你也配?” 说罢,他松开手,转向跪在地上的陶书文,缓缓拔出腰间佩剑。 “不…”陶书琴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慌忙上前阻拦,“容昭,不要…” 容昭看也不看她,只冷冷道:“皇后娘娘若是再上前一步,我就让他死得更痛苦些。” 陶书琴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将剑尖抵在陶书文的心口。 “容昭,求你了…”她泪如雨下,“他是我哥哥啊…” “哥哥?”容昭冷笑一声,“三年前,他可曾想过我容家那些兄长?” 话音未落,剑尖已没入血肉。 陶书文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锋,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官袍。 “书…书琴…”他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下。 陶书琴尖叫一声,扑到兄长身边,颤抖着抱起他逐渐冰冷的身子。 “哥哥…哥哥你醒醒…” 可陶书文再也不能回答她了。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天空,再没有一丝神采。 陶书琴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看见容昭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仿佛刚刚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为什么…”她喃喃道,“容昭,你为什么非要…” “为什么?”容昭收剑回鞘,声音冷得刺骨,“三年前,你们陶家可曾给过容家活路?” 宣德王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这时才慢悠悠地开口:“容卿果然忠心可嘉。” “既然如此,皇后娘娘就交给你了。” 容昭躬身:“谢王爷。” 他走到陶书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皇后娘娘,请吧。” 陶书琴抱着兄长的尸身,一动不动。 “锦心。”容昭唤来她的贴身宫女,“给你家娘娘收拾东西。” 锦心红着眼上前,轻声劝道:“娘娘,咱们…咱们先起来吧…” 陶书琴恍若未闻,只是死死抱着陶书文,泪水一滴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容昭失了耐心,弯腰强行将她拉起:“别让我说第二遍。” 在她耳旁轻声道:“你还有父亲和妹妹。” 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手腕生疼。 陶书琴被迫松开手,眼睁睁看着兄长的尸身被士兵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容昭,我恨你…”她终于忍不住,失去兄长的痛苦,让她一下子失去理智,嘶声喊道。 容昭僵了一下,很快却笑了:“恨?你也配说恨?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全家来祭奠整个容府!” 我们书琴小苦瓜,怎么办呐,能怎么办啊? 我们容昭也是小苦瓜,全家只剩他一个人了。 呜呜呜呜呜,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垂耳兔头][垂耳兔头][求求你了][求你了][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再见 旧时 第3章 装修 他拽着她往宫外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陶书琴踉跄着跟上,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凤仪宫。 那里曾是她和皇帝表哥共同生活的地方。 她对皇帝表哥的感情很复杂。 她恨陛下的冷酷,害得容家家破人亡。 她甚至刀剑都对准了他的心脏,可就是下不去手。 陛下是由她母亲安宁公主一手带大,辅佐登上皇位的,是从小疼她的表哥。 这些年来,他待她极好,即使知道她可能因为容昭的事对他下手,也说什么。 让她在恨与亲情间备受煎熬。 她恨陛下的冷酷,害得容家家破人亡 这种撕裂感,时常让她夜不能寐。 如今陛下病重,她既要保全皇室,又要面对容昭的报复,心中更是痛苦万分。 如今他病重在床,她却连最后一面可能都见不到了。 宫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容昭毫不怜惜地将她推上车。 车厢狭小昏暗,与她平日乘坐的凤辇天差地别。 马车缓缓启动,陶书琴透过车窗,看见宫墙渐渐远去。 她知道,这一去,怕是再难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容昭掀开车帘,冷声道:“下来。” 陶书琴走下马车,抬头便看见熟悉的府邸——容国公府。 只是如今的府邸早已不复往日荣光,门前石狮残缺,匾额蒙尘,处处透着破败。 “怎么,皇后娘娘不认识这里了?”容昭的声音带着讥讽。 陶书琴沉默不语。 她怎么会不认识?这里曾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曾在这里度过无数个快乐的午后,与容昭在梅林中嬉戏,与容家姐妹品茶赏花... 可如今,物是人非。 容昭拽着她走进府门,穿过荒芜的庭院,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里。” 他推开房门,里面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不是什么皇后,而是我容昭的奴婢。” 陶书琴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布满灰尘的房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容昭皱眉。 “我笑命运弄人。”她轻声道,“当年在这府里,你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给我。如今...” “如今你是我的阶下囚。”容昭咬牙打断她,“记住这一点。” 他转身欲走,忽又停住,从怀中取出一枚香囊扔在地上。 “这是你的东西,现在还你。” 陶书琴低头看去,正是她当年送给他的那枚梅花香囊。 香囊已经褪色,边角磨损。 她弯腰拾起,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绣纹,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容昭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好好休息,明天开始,你要负责整个府邸的洒扫。” “我要它变成原来的样子,有一点不同我要你的脑袋。” 说完,他转身离去,锁上了房门。 陶书琴听着脚步声渐远,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 她握着那枚香囊,想起了容府被灭,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想起兄长的惨死,想起病重的皇帝表哥,想起容昭冰冷的眼神,只觉得心如刀绞。 窗外,明明春天快到了,雪却还在下。 今年的梅花,怕是再也无人共赏了。 陶书琴在冰冷的地面上枯坐了一夜,手中的梅花香囊早已被泪水浸湿。 仿佛这是茫茫苦海中唯一的浮木。 天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来时,她才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 既然容昭要她将容府恢复原样,那她就如他所愿。 “吱呀”一声,房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面容刻薄、衣着体面的婆子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粗使丫鬟。 “陶姑娘既醒了,就别愣着了。” 容妈妈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碴子,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将军吩咐了,从今日起,府中所有的洒扫整理都归你。容府不养闲人。” 陶书琴沉默地点了点头,跟着她走出这间四面透风的偏房。 昔日繁华鼎盛的容国公府,如今满目疮痍。 庭院里的积雪无人清扫,枯黄的杂草从石板缝里顽强地钻出来。 抄家时被砸毁的廊柱、门窗残留着触目惊心的痕迹,处处昭示着三年前那场劫难的残酷。 容妈妈将她带到前院,扔给她一把破旧的竹扫帚,扫帚头已经秃了大半。 “先把这院子的雪扫了,落叶清理干净。午时之前做完,才有饭吃。” 说完,她便揣着手,站在廊下,一副监工的架势。 陶书琴自幼金尊玉贵,身为安宁长公主的独女、陶府的千金,一国皇后,莫说扫地,便是连杯茶都未曾自己倒过。 她学着记忆中下人的样子,笨拙地握住扫帚,试图将厚厚的积雪扫到一边。 然而那扫帚在她手里却不听使唤,不是力道太轻推不动雪,就是用力过猛,将雪和泥混杂的污秽溅了自己一身。 冰冷的雪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裙摆,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一颤。 廊下的容妈妈嗤笑一声:“哟,皇后娘娘连扫地都不会?看来在宫里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主儿。” 陶书琴咬紧下唇,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和那把不听话的扫帚较劲。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的掌心已被粗糙的竹柄磨出了水泡,细嫩的手指冻得通红僵硬,动作愈发迟缓狼狈。 额角却因这从未做过的体力活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容昭身边的一名亲卫大步走了过来,神色冷峻。 他看也没看陶书琴的窘迫,径直将一把沉甸甸的黄铜钥匙递到她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陶姑娘,这是库房的钥匙。将军说,陶姑娘吝啬自己的银子,偷工减料,他要的是和原来的容府一模一样。” 陶书琴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库房钥匙。 容妈妈脸上的讥讽瞬间僵住,转为错愕与不甘,却不敢多言。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极尽羞辱之能事,让她做最低等的粗活,一边把库房钥匙给她,给予她支配容府财力的权力? 当时真如那位人说,怕她没钱,偷工减料。 然而,恢复容府,是她内心深处也渴望做的事情,这不仅是为了完成他的命令,更是为了弥补那份深藏于心的愧疚。 她默默接过钥匙,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容妈妈阴阳怪气地补充道:“既然将军发了话,老奴自然听从。只是陶姑娘可要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别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陶书琴没有理会她,握着钥匙,径直走向位于府邸西侧的库房。 打开沉重的铜锁,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微微震撼。 库房内收拾得颇为整齐,一箱箱白银码放有序,足有上万两,旁边还有不少匣子,想来装着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等物,更胜鼎盛时期。 陶书琴在心里默默的想,跟他比,自己确实寒酸。 但是身为皇后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第二日,陶书琴直接去了西市最大的人牙行。 她虽衣着朴素,未施粉黛,但那份自幼蕴养出的气度与风华难以掩盖,一进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牙子是个精明的中年汉子,见她气度不凡,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这位姑娘,可是要雇人?我们这儿什么样的下人都有,不知姑娘需要些什么人?” 陶书琴环视了一下周围或站或蹲、等待雇主的各色人等,平静地开口,声音清越:“我要一百名身强力壮的劳力,负责修缮房屋、清理庭院。” “要五十名手脚麻利的丫鬟,负责洒扫、浆洗、整理内务。” “再要二十名经验丰富的婆子,负责厨房、采买及管理事宜。都要老实本分、手脚干净的,价钱不是问题。” 人牙子闻言,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这可是笔大生意! 他搓着手,语气更加殷勤:“姑娘放心,一定给您挑最好的!” 陶书琴从袖中取出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放在桌上,“这是定金,人要尽快送到城北容国公府旧邸。” “宋国…容府?”人牙子愣了一下,显然知道那座府邸的来历和现状,但看在银钱的份上,立刻点头哈腰。 “明白,明白!姑娘放心,三日之内,一定把人给您凑齐,送到府上!”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回容府。 容妈妈气得脸色发青,可库房钥匙在陶书琴手里,只能咬牙切齿地闭嘴。 三日后,原本死气沉沉的容府彻底喧闹起来。 一百多名工匠扛着工具、材料进进出出,开始修补屋顶、更换门窗、粉刷墙壁。 数十名丫鬟婆子在各院穿梭,清理积年的灰尘,擦洗家具器皿。 还有专门的园艺匠人开始整治荒芜的庭院,移走枯死的花木。 陶书琴站在庭院中央,虽然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旧衣,但指挥若定,条理分明。 她精准地指出哪里需要重点修缮,哪种漆料更耐用,哪处景观应该保留原貌。 那份从容与见识,让请来的工匠头子都暗自佩服,这绝非常人。 她对领头的园艺师傅吩咐,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后院的树全部移走,重新栽种绿萼梅。要选根系完好、树形优美的三年生树苗,土壤需混合腐叶土与沙土,确保排水透气。” 她甚至能准确说出栽种的间距和养护要点,听得老师傅连连点头。 府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破损被修补,污秽被清除,荒芜被生机取代。 下人们起初因陶书琴的气度和阔绰对她颇为恭敬,加之她待人并不严苛,吩咐事情也条理清晰,众人干活倒也卖力。 然而,这表面的平静,在容昭回府的那一天被彻底打破。 我们娘娘,又当上牛马了。 吃力又不讨好。 气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装修 第4章 折辱与温情 那日傍晚,容昭踏进府门,看到焕然一新的前庭,雕梁画栋被重新漆过,破损的石板已被更换,院中的积雪和落叶清扫得干干净净。 他脚步一顿,深邃的目光扫过井然有序的院落,最终落在正站在廊下与工匠确认修缮细节的陶书琴身上。 她背对着他,身形单薄,却站得笔直。 容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气。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攥住陶书琴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我让你亲力亲为,洒扫庭院,你就是这么做的?” 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压抑的怒火,目光锐利如刀,刮过她的脸。 “拿着我容家的钱,摆你陶家千金的排场,重温你皇后的旧梦?陶书琴,你倒是很会偷奸耍滑!” 周围的工匠和下人们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陶书琴手腕剧痛,却强迫自己迎上他冰冷的视线,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将军命令我将容府恢复原样,仅凭我一人之力,恐怕穷尽数年也难以完成。雇佣人手,加快进度,有何不可?还是说,将军改变主意了?” “巧言令色!”容昭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让她踉跄了一下。 他环视四周跪了一地的下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意的侮辱与嘲讽,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眼前这个女人,陶书琴,早已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皇后,更不是容府的客人!她不过是我向宣德王讨来的一个奴婢,一个罪奴!” “从今日起,她必须和你们一样,干最脏最累的活!谁要是再敢把她当主子伺候,就立刻给我滚出容府!”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庭院中炸响。 陶书琴指甲掐入掌心,方能维持不直接哭出来。 小时候,陶书琴为追一只蝴蝶摔倒在地。 容昭都会慌忙跑来,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去她裙角的泥污,急得满头是汗:“书琴妹妹,疼不疼?都怪我没看好你……” 终究是物是人非了,可都是她自己活该,又怪得了谁? 下人们面面相觑,再抬头看向陶书琴时,眼神瞬间变了,从之前的恭敬、好奇,变成了鄙夷、轻蔑,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容昭说完,甚至不屑再多看陶书琴一眼,拂袖而去。 他刚一离开,容妈妈立刻像是得了圣旨,腰杆瞬间挺直了。 她走到陶书琴面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狠厉: “陶姑娘,哦不,陶氏,将军的话你可听清楚了?既然是个奴婢,就别再摆谱了!库房的钥匙交出来吧!从今往后,府里所有的脏活、累活,都归你了!” 立刻有婆子上前,几乎是强行从陶书琴手中夺走了那把黄铜钥匙。 “你们做什么!”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锦心从人群中冲出来,护在陶书琴身前,“娘娘…” “锦心!”陶书琴急忙拉住她,轻轻摇头。锦心若为她强出头,只会招来更多麻烦。 容妈妈冷笑一声:“哟,这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吗?怎么,还想摆大宫女的架子?告诉你,在这里,你们都一样是贱婢!再敢多嘴,连你一起罚!” 锦心气得浑身发抖,却被陶书琴紧紧拉住。 之前的秩序瞬间崩塌。 容妈妈开始肆意支使陶书琴,专挑那些粗重肮脏、她显然无法胜任的活计派给她。 “陶氏,去把后院所有房间的恭桶都刷洗干净!不许借助工具,用手刷!” “陶氏,井边那堆脏衣裳,今天之内全部洗完!洗不完别想吃饭!” “陶氏,厨房的水缸空了,去挑满!别磨磨蹭蹭的!” 这些命令,对陶书琴而言,每一项都是难以完成的挑战。 刷洗恭桶时,那刺鼻的气味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她拿着刷子,却不知从何下手,笨拙的动作反而溅了自己一身污秽,恶心得她几乎晕厥。 负责监督的婆子在一旁冷嘲热讽:“还以为自己是娘娘呢?这点活儿都干不了?” 就在她头晕目眩、几乎支撑不住时,一个细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陶…陶姑娘,刷子要这样拿…顺着边沿往下刷,才不容易溅出来…” 陶书琴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粗使丫鬟服饰、面容稚嫩的小姑娘,正怯生生地看着她。 这小姑娘名叫小莲,是陶书琴当初买进来的丫鬟之一,因年纪小,常被其他大丫鬟欺负,有次被克扣饭食,饿得在角落里哭,是陶书琴看见后,替她出了头。 小莲见容妈妈派来监督的婆子暂时走开,才敢大着胆子过来,飞快地演示了一下动作要领,又低声道:“姑娘,等会儿我找机会帮您把剩下的刷了,您快去歇会儿,手都破皮了。” 陶书琴心中一暖,轻轻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快走,免得被牵连。 小莲咬了咬唇,只得匆匆离开,但此后,她总会趁人不备,偷偷帮陶书琴完成一些最脏最累的环节。 深夜,陶书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偏院,却发现锦心正等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娘娘,快泡泡手。”锦心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拉过她伤痕累累的手,“奴婢偷偷找了伤药,这就给您涂上。” 陶书琴看着锦心熟练地为她处理伤口,心中一酸。 锦心本是宫中女官,何曾做过这些粗活,如今却要为她这个落魄主子操心至此。 “锦心,以后别叫我娘娘了。” “在奴婢心里,您永远是娘娘。”锦心倔强地说。浆洗衣物更是灾难。 冰冷刺骨的井水,沉重的湿衣,她那双只会执笔抚琴、拈针绣花的手,很快就被磨破了皮,泡得发白肿胀。 堆积如山的衣物,她拼尽全力,一下午也洗不了几件,反而因为不会拧干,弄得满地是水,滑倒了好几次。 有一次她滑倒后,半天爬不起来。 负责浆洗房的一个沉默寡言的婆子,人称张嫂的,默不作声地走过来,将她扶起,又顺手将她盆里剩下的几件厚重衣物三两下拧干晾好。 张嫂的儿子曾重病无钱医治,是陶书琴在掌管库房时,偶然听闻,批了银钱让她请郎中,才救回一条命。 张嫂从不说什么感激的话,但总会在这类时刻,用最不起眼的方式,帮陶书琴减轻一点负担。 而锦心则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来到浆洗房,借着月光帮陶书琴把未洗完的衣物继续洗完。 有一次差点被巡夜的家丁发现,幸好那个常在后门值守的年轻家丁帮忙遮掩了过去。 这家丁曾因家中老母病重,偷了府里的药材被抓,是陶书琴查明情况后,不仅没有重罚,反而从自己的份例里拨了些药材和周济给他。 挑水?那沉重的扁担和水桶,她连扛上肩都困难,更别说从井里打水再挑到厨房。 试了几次,不是打不上水,就是连人带桶摔在地上,水洒了一身,狼狈不堪。 这时,那个年轻家丁会瞅准空档,飞快地帮她打满水,甚至替她挑到厨房附近。 而她买来的那些丫鬟婆子,并非都成了看客。 除了小莲、张嫂和那个年轻家丁,还有几个曾受过她恩惠或单纯钦佩她坚韧气度的人,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她默默的帮助。 有人会在她挨饿时,偷偷塞给她一个温热的窝头,有人会在她冻得发抖时“不小心”将一件旧棉衣落在她干活的地方。 还有人会在容妈妈或其他管事故意刁难时,悄悄帮她完成一部分活计。 锦心更是想尽办法照顾她。 有时会偷偷留下自己的饭食,趁夜送到陶书琴房中,有时会帮她按摩酸痛的肩膀,有时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给她一些慰藉。 当然,更多的还是冷眼旁观、窃窃私语甚至落井下石者。 “还以为多大本事呢,原来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就是,连地都扫不干净,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当皇后的。” “听说她家还害了容将军全家呢,活该!” 这些窃窃私语和讥笑声如同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她心上。 身体的疲惫与疼痛,远不及这世态炎凉带来的屈辱和心痛。 但那些暗中伸出的援手,又像寒夜里的微弱星火,支撑着她不至于彻底崩溃。 偶尔,容昭身边那个曾给她送钥匙的亲卫会路过,看到她浑身湿透、摔倒在地的狼狈模样,会趁人不备,悄悄塞给她一个热乎的馒头,或是一小瓶伤药。 还有几个做事极为麻利的姑娘,总是会过来帮她,而陶书琴从来没见过她们,也和她们搭不上一句话,连她道谢,她们也从来不理,这让陶书琴倍感疑惑。 是容昭觉得这么把我累死了,太便宜我了,所以派几个人来帮我? 白天,她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笨拙地完成着那些永远也做不完、也做不好的粗活,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掌心磨破的水泡结了痂又磨破。 晚上,她蜷缩在那张冰冷的木板床上,锦心会偷偷过来,为她涂抹伤药,按摩酸痛的手脚。 她会就着窗外微弱的雪光,看着那枚褪色的梅花香囊,回忆着曾经梅林中的笑语,和那个眉眼温柔的少年。 有时,她也会想起白日里那些偷偷帮助她的人,心中既感激,又担忧会连累他们,尤其是锦心。 她不明白容昭为何要如此反复无常,既给她希望,又亲手将她推入更深的绝望。 而那些暗中帮助她的人,也让她觉得,这冰冷的容府,并非全无暖意。 这日午后,寒风卷着细雪,陶书琴刚用冻得通红发紫的双手,将回廊的地板一寸寸擦拭得光可鉴人。 她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完成这项对她而言极其艰难的工作。 膝盖因长时间跪地而麻木刺痛,冰冷的湿气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 然而,还没等她喘口气,容妈妈那肥硕的身影便再次出现。 手里端着一盆刚从厨房拎出来的、滚烫且满是油污残渣的刷锅水。 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狞笑,在众人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几乎是刻意地,将整盆污秽不堪、还冒着热气的脏水。 “哗啦”一声。 精准地泼洒在陶书琴面前那片刚刚擦拭干净的地板上,甚至有不少溅到了陶书琴的身上、脸上。 刺鼻的酸臭和油腻味瞬间炸开。 陶书琴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差点直接吐出来。 浑浊的污水夹杂着烂菜叶、油沫肆意横流,刚擦过的地面,污秽不堪,浸透了陶书琴单薄的鞋袜和裙摆,滚烫的触感让她皮肤一阵刺痛。 “哎呀呀!” 容妈妈夸张地拍着手,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得意。 “瞧瞧我这老糊涂!手脚真是不中用了,连盆水都端不稳!” “陶氏,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的,把这脏地儿给我擦干净喽!” “要是待会儿将军路过,瞧见这埋汰样子,怪罪下来,你这条贱命够赔几回的?” 她故意拔高音量,确保周围每一个偷眼看过来的丫鬟仆妇都能听见。 四周立刻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幸灾乐祸的嗤笑声。 “看看,容嬷嬷一会准把她欺负哭。” “那可不,容嬷嬷是谁,那是容将军父母的旧人,她是谁?不过就是一个贱婢。” 小莲在不远处急得直跺脚,眼圈都红了,却被身边一个婆子死死拉住。 锦心站在更远些的廊柱阴影后,双手死死抠着木头,指节泛白,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陶书琴没有动。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逆来顺受地蹲下身子,默默承受这无休止的折辱。 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容妈妈这个坏蛋,打她,打她。 女主宝宝,给我使劲打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折辱与温情 第5章 真当我是病猫啊 原本低垂的眼睫掀起,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那眸子里,没有往日的麻木,没有隐忍的泪光。 甚至没有愤怒的火焰,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仿佛暴风雪前的死寂,深不见底。 看得容妈妈那嚣张的笑容不由得僵了一下,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容妈妈。” 陶书琴开口了,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像是一块冰凌砸在地上,清晰地穿透了那些嗤笑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语调里,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上位者的从容与威仪,让在场许多见识过她昔日风光的旧仆心头都是一凛。 她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定容妈妈闪烁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这盆水,是你,故,意,泼,的。” 不是疑问,是斩钉截铁的陈述。 容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恼羞成怒取代。 “你放屁!小贱人!自己没站稳撞到我,还想赖我头上?我看你是皮痒了!还不快擦!” 她色厉内荏地尖叫着,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 陶书琴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出了一步。 污水浸湿了她的鞋面,发出轻微的吧唧声。 她虽然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苍白,长发被油污粘黏在脸颊,但此刻挺直的脊梁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竟逼得体型比她庞大一圈的容妈妈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差点踩到身后的水桶。 “自我踏入这容府,”陶书琴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重锤一样,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鼓上,“你克扣我的饭食,以馊臭之物充饥。 “你指派我做不完的脏活累活,动辄打骂羞辱。” “你纵容甚至唆使他人欺我、辱我、笑我!今日,你更是在我辛苦劳作之后,故意毁我成果,践我尊严!”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凡是被她视线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目光。 “我念你是府中老人,顾全将军颜面,一忍再忍,一让再让。” 陶书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终于爆发的力量,掷地有声,“你却变本加厉,真当我陶书琴是泥塑木雕,毫无血性,任你搓圆捏扁吗?!” “你…你你想干什么?!”容妈妈被这股气势彻底镇住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肥胖的身体又往后缩了缩。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一个下贱的罪奴也敢…” “罪奴?”陶书琴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悲凉,打断了她的话。 “我是欠容昭的,但是我不欠你的。” “你,你,你,怎敢直呼将军……” 话音未落,陶书琴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不再是往日那种迟缓笨拙。 只见她猛地一个箭步上前,在容妈妈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右手如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容妈妈刚才泼水的那只手腕! 五指如钩,死死扣住! “啊——!” 容妈妈猝不及防,腕骨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她下意识地拼命挣扎,肥胖的身体剧烈扭动,想要挣脱。 然而,她惊恐地发现,陶书琴那只原本应该柔弱无力的手,此刻却像一把烧红的铁钳,蕴含着一种可怕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放手!你这贱人!给我放手!” 容妈妈尖叫着,另一只手胡乱地朝陶书琴脸上抓去。 陶书琴脑袋一偏,灵活地躲过,眼神冰冷如刀。 她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借着容妈妈挣扎的力道,腰腹猛地发力,脚下巧妙地一个横扫! “噗通——!!!” 一声沉重无比的闷响,伴随着骨头与地板撞击的声音,震得整个回廊仿佛都晃了晃! 容妈妈那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斤斤的肥胖身躯,就像一口沉甸甸的麻袋,被一股巧劲彻底掀翻,结结实实、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 不偏不倚,正好重重砸在她自己泼出的那摊油腻腥臭的污水里! “哗啦——!” 污秽的脏水被砸得溅起老高,像一朵丑陋的烟花爆开。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啊——!我的腰!我的屁股!骨头断了!杀千刀的小贱妇!她要杀了我啊!杀人啦——!” 容妈妈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在黏腻冰冷的污水里疯狂地扑腾着、翻滚着,试图爬起来,却因为疼痛和肥胖显得无比笨拙滑稽。 满头满脸都糊满了黑黄的油污、烂菜叶,发髻散乱,珠钗歪斜,昂贵的绸缎衣裳称的那模样简直比街边的乞婆还要狼狈不! 整个回廊,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丫鬟、仆妇、杂役,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立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难以置信一幕。 那个…那个一向在府里作威作福、连管家都要客气三分、她们所有人都惧怕的容妈妈。 那个手段狠辣,折磨起下人来从不手软的容妈妈…竟然…竟然被这个她们一直以来都视为可以随意欺凌、柔弱可欺的“罪奴”陶书琴…给…给当场放倒了?! 还是以这样一种干净利落、近乎羞辱的方式?! 小莲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一双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恐惧,但深处却悄然燃起了一簇解气和兴奋的小火苗。 锦心在廊柱后,激动得浑身微微发抖,她紧紧咬住下唇,才勉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喝彩,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那是扬眉吐气的快意! 这才是她的小姐! 容将军小时候可是逼着她姑娘练武的,她家姑娘学的可快了! 陶书琴就站在那里,站在污秽中央,微微喘着气。 冰冷的污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滑落,她的衣裙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挺直的轮廓。 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既没有胜利的得意,也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 她缓缓抬起眼,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逐一扫过周围那些曾经欺辱过她、嘲笑过她的每一个人。 凡是被她目光扫到的人,无不心惊胆战,下意识地低下头,缩起脖子,不敢与她对视,甚至有人悄悄往后挪了挪脚步,生怕成为下一个目标。 这一刻,她们才恍惚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们搓揉的软柿子了。 她骨子里那份属于陶氏贵女、属于六宫之主的骄傲和血性,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压抑着。 如今,终于在这极致的屈辱下,彻底爆发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稳,带着明显不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速传来。 容昭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出现在了回廊的尽头。 显然,这边的巨大动静和容妈妈杀猪般的嚎叫,终于惊动了他。 众人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屏住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惧。 连在污水里扑腾嚎叫的容妈妈,也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她挣扎着,试图从污水中爬起来,向容昭哭诉。 容昭的脚步在回廊入口处顿住。 他那邪魅的眸子,瞬间将场中这混乱不堪、污秽狼藉的景象尽收眼底。 满地横流的油腻污水、翻滚的污物、摔倒在地浑身脏污、狼狈不堪正试图爬起的容妈妈。 以及,站在这一切中央,那个浑身湿透、发丝凌乱沾着油污、却背脊挺得笔直如青松、脸上带着一种破碎与倔强交织的平静的女子。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陶书琴身上。 他看见了,那是他以前教过她的方式,现在可以保护她自己了。 他看到了陶书琴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反抗锋芒,也看到了周围下人那惊惧交加的眼神。 容妈妈一见到容昭,立刻如同见了救星,连滚爬爬地扑过去,也顾不上一身污秽,哭天抢地地嚎啕起来:“将军!将军您要为老奴做主啊!陶氏她…她疯了!她不但顶撞老奴,还把老奴推倒在地!她这是要造反啊将军!” “老奴在容家伺候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竟被一个罪奴如此欺辱…” 容昭没有立刻说话,他的视线越过喋喋不休的容妈妈,再次落在陶书琴身上。 陶书琴也正看着他,不闪不避,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平静,仿佛在等待着他的裁决。 沉默在弥漫,压力让容妈妈的哭诉都渐渐低了下去。 许久,容昭才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够了。” 容妈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容昭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容妈妈:“身为管事,仪态尽失,成何体统?下去收拾干净。” “将军!是她…”容妈妈还想争辩。 “下去。” 容昭的声音加重了一丝,带着冰冷的压迫感。 容妈妈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言,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恨恨地瞪了陶书琴一眼,狼狈地退下了。 容昭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陶书琴,看了她片刻,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对闻讯赶来的管家吩咐道:“把这里清理干净。” 说完,他转身便走。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陶书琴感觉一点波动都没有,但是看见容昭之后,就有一种要哭出来的冲动。 见容昭转身离开,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可她知道,她欠他,她们全家都对不起他,他怎么对她都是应该的。 可是。 好委屈… 好难过… 容妈妈的个坏蛋被解雇了吧,人家老板的意思就是装装样子,你这么努力的欺负。 老板肯定会解雇没有眼力见的员工。 你说对吧? 容妈妈。 哎,为什么之前打的表情包都变成了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真当我是病猫啊 第6章 怎么这么爱哭 当晚,容昭的书房内。 容妈妈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但头发还有些湿漉,脸上带着委屈和愤懑,跪在容昭面前。 “将军,您可一定要严惩陶氏那个贱人!她今日敢对老奴动手,明日就敢对将军您不敬啊!老奴伺候老太爷、老夫人,又看着将军您长大,这几十年来没有半分懈怠,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说着,她又开始抹眼泪,打起了亲情牌。 容昭坐在书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烛光映照着他冷硬的侧脸。 他听着容妈妈的哭诉,脸上没有任何动容。 “容妈妈。”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你在容家,确实有些年头了。” 容妈妈心中一喜,以为容昭念及旧情。 但容昭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正因如此,有些事,我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容妈妈的笑容僵在脸上。 “克扣份例,中饱私囊。” “倚老卖老,欺凌弱小。” “甚至…暗中与宣德王府的人往来。” 容昭每说一句,容妈妈的脸色就白一分:“你以为,我当真不知?” 容妈妈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将军…老奴…老奴冤枉啊!” “老奴,这么做,也是怕…也是怕,王爷以为你对陶姑娘旧情未了,对陶姑娘不利!” “容妈妈,我没瞎。” 容昭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扔在容妈妈面前,发出沉闷的声响,里面显然是不少银两。 “这些银子,足够你养老。” 容昭的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看在你伺候过我父母的份上,我不追究过往。明日一早,离开容府。从此以后,你与容家,再无瓜葛。” 容妈妈如遭雷击,猛地扑上前,抱住容昭的腿,涕泪横流:“将军!将军不要赶老奴走!老奴知道错了!求您看在老奴伺候了容家一辈子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次吧!老奴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再也不敢了!将军…” 容昭面无表情地抽回腿,对门外吩咐:“陈铭,送容妈妈出去。” 亲卫陈铭应声而入,不容分说地将哭嚎哀求的容妈妈“请”了出去。 哭喊声渐渐远去,书房内恢复了寂静。 容昭独自坐在烛光下,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早已褪色的梅花香囊,眸色深沉如海,无人能窥见他心中所思。 此时陶书琴,正细细端详着容昭丢给她的梅花香囊,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陶书琴躺在硬板床上,冻得睡不着。 窗外极轻的脚步声让她瞬间清醒。 那声音刻意放得极轻,停在窗外不再移动。 她闭着眼,判断着位置。 不是巡夜,巡夜的脚步不会这样犹豫。 是谁?宣德王的探子不会如此……犹豫不决。 府中那些跟红顶白、落井下石的下人,更无此胆量和……耐心。 一个名字,带着冰冷的触感,悄然浮上她的心头——容昭。 荒谬,却又合情合理 悄悄将枕边的破瓷枕推到床沿,装作翻身,让瓷枕自然滑落。 "啪嚓——" 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窗外呼吸一滞。 陶书琴立即坐起,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困倦和不满:"可是巡夜的?深更半夜在我窗外做什么?若是将军有事吩咐,明日再说也不迟。" 窗外一片死寂。 她继续道,语气平静:"若是路过,就请快些离开。我这屋里冷得紧,窗纸破着洞,风直往里灌。" 这话点明了她看得见,知道是他站在窗外,也暗示了自己知道他藏身的位置。 “吱呀——”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 容昭站在门口,一身寒气,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沉。 “你倒是警醒。” “不及将军,深夜巡视如此尽心。” 陶书琴拢了拢单薄的衣衫,声音平静。 容昭黑着脸说:“路过。” “将军的路过真是特别。” 陶书琴语气不变:“总在我这破院子外打转。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管得太宽了。” “不敢。” 她话锋一转:“只是想起些事。北疆急需五万件棉衣和药材,南境堤坝再不修就要决堤,江南盐税亏空三百万两。这些折子,应该都送到宣德王那里了吧?” “你效忠的就是这样的人?”她问得直接,“看着百姓冻死、淹死,看着国库空虚?” “住口!”容昭逼近一步,“朝政大事,轮不到你一个罪奴置喙!” 陶书琴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忽然笑了:“罪奴?是了,我是罪奴。那将军呢?效忠宣德王那样的奸佞,看着百姓受苦,这就是你容家的风骨?” “你懂什么!”容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这世道,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活下去?” 陶书琴任他抓着,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凉意,“像你这样苟活?容昭,你看着我,你还认得你自己吗?” “我当然认得!”他猛地松开她,像是被烫到一样后退一步,“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所以你就甘心做他的走狗?” 陶书琴的声音也扬了起来,“容昭,你当年不是这样的!你说过要守护这江山百姓的!” “当年?” 容昭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凄凉:“当年容家满门忠烈,换来的是什么?是抄家灭族!是血流成河!” “那我该怎样?!”容昭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崩溃,“全家都死了!就剩我一个!我能怎么办?!” “我一直在失去!”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除了投靠宣德王,我还能找谁?!谁给过我选择?!"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你以为我想吗?可我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了!" 陶书琴怔住。 是哭了吗? 容昭居然哭了…… 什么东西滴在了手上。 自己也哭了吗? 是自己把当年那个天真,善良,无拘无束的少年逼成这个样子了吗? “是,陶家对不起容家,我也对不起你。如果可以,我宁愿当初死的是我!” 她猛地推开他,从枕下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那是她这些日子偷偷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你做什么!”容昭脸色骤变。 陶书琴将匕首抵在自己心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条命,你若要,现在就拿去。我宁愿死,也不想看着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容昭愣住了,看着她决绝的神情,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痛苦。 “死?” 他喃喃道,突然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你以为死就能解决一切吗?” 他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掌心,声音闷闷地传来:“我试过……在容家被抄的那天,我就试过……可是我不能……容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陶书琴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 “你知道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在面前是什么感觉吗?” 容昭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你知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吗?” 他看着她,眼神脆弱得像个孩子:“我以为至少你会不一样……可是连你也……” “你是又要留我一个人了,是吗?” 陶书琴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知道这三个字太轻,可是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容昭苦笑着摇头:“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向门口,在推门而出的前一刻,他停住了。 “北疆的事……我会想办法。”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但别再做傻事。你的命……我要你活着赎罪,把这段时间…挺过去。” 门被轻轻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陶书琴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把匕首,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她怎么这么爱哭啊。 …… 容妈妈被驱逐后,容府表面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暗流涌动。 陶书琴的日子并未立刻好转,只是那些明目张胆的欺辱暂时收敛了些。 她依旧被分派繁重的活计,只是监督的人换成了沉默寡言的管家,少了那份刻意的折磨。 好在容昭又把钥匙托人送来,说是,再敢弄丢就要了她脑袋。 重建容府又走上了正轨。 这日,陶书琴想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缝补衣裳,油灯把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 针线在她手中来回穿梭,看似在干活,心思却早已飘远。 这大半个月来,她在容府过得艰难,却从未停止暗中布局。 那些看似逆来顺受的日子,都是在为今夜做准备。 “娘娘。” 哑婆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地。 陶书琴头也不抬,针线不停:“都安排好了?” “西侧门子时换防,是我们的人。宫里都打点妥当了,只是时间紧,最多一炷香。” 哑婆子低声回话。 “宣德王今晚喝多了,被扶回书房歇着了。” 陶书琴轻轻点头。 这些消息和她从别处得来的分毫不差。 她向来谨慎,重要的事总要多方认证才放心。 “宫里可有什么异常?” “巡逻的人多了些,但路线没变,中间的空档足够您进出。就是新来的那个副总管,底细还没摸清,已经让人去查了。” 陶书琴放下针线,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她静静坐着,让眼睛适应黑暗,也在心里把计划又过了一遍。 她向来习惯做最坏的打算,今晚也留了好几条退路。 子时一到,她换上哑婆子准备的灰布衣裳,料子普通,在夜里却不显眼。 她用药水擦了脸和手,免得反光被人发现。 在门后听了半晌,确认外头只有风声,这才悄悄推门出去。 陶书琴可不是傻白甜,很坚强,永远也不会放弃。 不过我好心疼她呀。 现在容府有几个是陶书琴的人 当时陶书琴去人牙行的时候挑的是自己的人最多的地方。 容昭,小心,我方以侵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怎么这么爱哭